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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你就是我的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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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你就是我的福報

“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

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

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書架上最顯眼的是一本《孫子兵法》,而之所以顯眼也是因為這本書最為陳舊,書頁都被翻爛了,中間密密麻麻的是宋玦標的註釋。

“我便在此間住了數年,這本書是我最為喜歡的一本。”宋玦坐在周彧的對面,手掌支撐著下顎言笑晏晏地說著,“前人評價它是‘觀諸兵書,無出孫武’,我深以為然,它不僅僅是一本兵書,為官為商為人都用得到。

篇章不算多,但字句皆是真言,每一次讀它都有不同的體會。”

長寧侯府被抄家後,那座府邸便成了當今鴻臚寺卿的府邸,往事如煙,如今還留有宋玦舊日痕跡的竟是在這群玉苑。

書架上有的不止是書本,還有畫卷、兩罐棋子、一些擺件……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在這風月之所會有的東西。

宋玦的那些嫁妝與之相較,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裏的東西簡直是——不堪入目。

刑架、刑椅、木馬、懸在空中的鏈條與鐐銬、看起來就不大一般的床榻……

思及宋玦過往的經歷心中只有刺痛,又哪裏有心思去想風月之事。

宋玦將棋盤和棋子拿了過來,戲謔道:“阿彧,你還未說,美人美還是我美?”

提起這個,周彧總有些心虛:“自然是你美。”

宋玦將棋盤擺在桌上,棋罐擱置在各自的面前而後坐下,幽幽道:“與那麽些個美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督主大人就不心動嗎?有沒有做什麽不該做的?”

“又不是美人我便會心動。”周彧為自己辯駁的模樣有幾分急切,“再說了,我一個太監又能做什麽?”

“督主大人不喜歡美人嗎?可我怎麽覺得督主大人喜歡得很呢?”宋玦故作沈思,“我可是記得某人第一次見我的時候眼睛都直了,你說是不是?啊?”

宋玦輕笑,他微微傾身擡手勾了勾周彧的下顎,有幾分調情的意味,而後又坐了回去端正了身子:“太監不能做什麽?太監能做的事可多了呢。”

而後言語間又故作惆悵:“若我有一日,變老了變醜了,那可怎麽辦呢?可就在督主大人這裏失寵了呀。”

“不是的。”周彧立時慌了,急忙解釋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阿玦的容色傾城,便是誰見了也會難以忘懷。

但我對阿玦從來都是真心實意的……”

“我知道,是我錯了。”明知周彧在感情上老實,卻還這樣逗他,宋玦連忙說道,“我方才只是開玩笑的。

兩心相許,白首永偕,周彧,我愛你。”

周彧苦慣了,過去的幾十年得到的愛是那樣少,是將他賣入宮中連記憶也變得模糊的家人,是周平周禮他們,可他愛起人來,卻是那樣的熾熱,令人難以抗拒。

“兩心相許,白首永偕。”周彧喃喃,“這可是你說的。”

“嗯,我說的。”宋玦忙不疊地頷首,又告訴他,“我們來下棋吧,輸家答應勝者三個要求。”

周彧啞然,他又哪裏下得過宋玦:“你不妨直接要求我。”

宋玦莞爾,在棋盤上落了顆白子:“不能這樣說,萬一我的棋藝退步了呢?萬一我想讓你贏呢?”

棋子已落,周彧也只有硬著頭皮下下去了,琴棋書畫這兩年倒算是有所精進,既然阿玦想下棋,便只能陪著他下下去了。

結果卻是出人意料,是周彧勝了。

“阿彧贏了,阿彧可以要求我三件事。”宋玦只是……以後都不想讓周彧輸了,他幹脆起身坐到了周彧的腿上,在對方的耳畔意味深長地說道,“什麽事都可以。”

“我……”周彧心知方才的棋局是宋玦讓了他,不過他們之間,誰勝誰負卻都無妨。

宋玦看著周彧的眼睛眨了眨眼:“想不出來麽?想不出來也可以先欠著。”

斟酌過後,周彧開口道:“告訴我你這一年離開發生的事吧。”

宋玦的神色語調略帶嫌棄:“就這個啊?阿彧,你好沒有情調。”

不過周彧也沒有改變主意:“就這個。”

宋玦思索了片刻過後開口道:“我在去靈州的路上拐了個小孩兒過去,叫做錢虎的,下次可以認你做義父。”

周彧無奈:“我沒有收義子的癖好。”

宋玦故作茫然:“周平他們不是嗎?”

周彧失笑:“你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身份。”

“好吧好吧。”宋玦沒再繼續糾結下去,而是繼續說著,“後來到了靈州沒過多久就起事了。

不過話說回來,靈州不愧是有塞上江南的美稱,當真是人傑地靈,鎮西王治理得也很好。

或許如今這天底下最太平繁榮的地方就是那兒了。

不過除白詡之外,我還在靈州遇見了一位故人,我年少時無意間救下的書生如今已是軍師了……”

那你可知我們的初遇是在是十四年前,我也曾是你無意間救下的人呢?周彧稍有感慨,卻還是安靜地聽宋玦說著。

宋玦的語調算是輕松,卻又是那樣的難過,他說:“後來我就做了將軍了,看過許多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場面,將軍的戰功是用兵卒的屍骨壘起來的。

可除了父母親人外,沒人會記得他們的名字。

慈不掌兵是有道理的,要是何逸年去做將軍,他怕是會瘋掉。

有人告訴我他家中的新娘懷孕了;有人告訴我他家中的老母方才去世;有人告訴他家的孩子考上了舉人;而有的人本身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告訴我他家中只有幾個弟弟妹妹了,如果他死了,就把他的衣裳以及攢下來的糧食和銀錢交給他的弟弟妹妹們,而最後他就真的死了。

鎮西王有個兒子,或許是紙上談兵,從未上過戰場,竟然為了與兄弟們爭權奪利置將士們的性命於不顧,更不顧全大局。

我也差點被他害死。

將軍的命很值錢嗎?危難之時需要將士們豁出性命去保護,千金易得,一將難求,以大局為重,的確如此……”

“阿玦,別說了。”悲愴籠罩著宋玦,他又沈浸於感傷之中,周彧本想了解他這一年多是怎麽過的,如今卻是後悔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十四年前,中秋宮宴,我們曾見過的。”

宋玦的思緒回籠,聽得周彧的言語忍俊不禁:“你以為我記不得了,還是未能認出你來?

或許一開始我是沒認出來,但如你所說,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阿彧的這雙眼睛很熟悉,也很難忘記啊。

兩年我醉了酒,不是還說漏嘴過嗎?

我是以為你忘了,不過是少時的一面之緣,忘了也就忘了,我難道還要同你說很多年前我幫過你,你要知恩圖報這樣的話出來?”

宋玦說著笑意更甚,許久沒有這樣由心的愉悅過了。

周彧心下一片柔軟,失笑道:“我以為……你那是酒後胡言。”

而後又是稍帶戲謔的調侃:“阿玦當然不會挾恩圖報,畢竟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做好事不留名。”

舊日那番稚氣的言語被周彧說出口,宋玦也不覺得羞恥,白雲蒼狗,有的只是感慨而已:“那時候的阿彧乖巧可愛,他們也忍心欺負你。

不過也是,越乖的人才會被欺負的越狠。”

宋玦深深地註視著周彧的眼睛,語調溫柔:“這是因果,會有福報的。”

語畢便在周彧的唇上落下一吻,一觸即分,他們的額頭相抵氣息交錯,宋玦道:“你就是我的福報。”

風起於青萍之末,雖然這陣風沒能救得了十五歲的宋玦,但告訴了二十三歲的宋玦他少年時做的並非錯事,或許張狂、或許天真、或許不顧後果,但也因此,異常珍貴。

周彧似乎被宋玦這樣的言語惹得有些無措,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話,這話比宋玦過往所有勾人的言語行徑還要令人耳熱。

瞧著對方的模樣,宋玦的雙手環上周彧的脖頸,他俯首過去,溫熱的氣息噴撒在對方的耳畔。

宋玦舔了舔周彧的耳垂,見人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宋玦莞爾,他家阿彧真可愛,他要活下去才是,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才不要把阿彧讓給別人。

宋玦的聲音百轉千回,好似那勾魂的妖精,在周彧的耳畔輕聲道:“客人來了群玉苑,不陪奴玩一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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