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雪梨不太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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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雪梨不太甜
《冰糖雪梨不太甜》
玎玲的窩/文
1
“姐姐你別不要我啊。”
隔著立麥，唐恩給肖梨拋了個媚眼，肖梨心裏一顫，表情卻沒什麽變化，她知道，這只是節目組和公司為了熱度炒的cp，大家都在玩梗，不能當真，把剩下的脫口秀段子順利說完，她有意無意看了唐恩一眼，然後才走下臺。
今天節目組錄制的脫口秀主題是《如何面對持久的單身》，能看的出來，就是想拿著cp炒熱度，她和肖梨是公司力推的一對兒，甚至節目組都提前想好了cp名——冰糖雪梨。
剛才肖梨用段子闡述自己的觀點，她說：“不喜歡戀愛，戀愛就像做物理實驗，感覺自己擁有了男朋友，其實那些都是薛定諤的男朋友，百分之五十是我的男朋友，百分之五十不是我的男朋友，後來發現我做實驗的容器是一片大海。”
臺下的觀眾有的笑了，有的沒笑，另外幾個脫口秀演員看了唐恩一眼，都起哄說：“梨姐說你是海王啊？”
唐恩無辜舉手示意自己清清白白，還朝著肖梨說了一句：“姐姐你別不要我啊。”
其實唐恩的那句話是寫在劇本裏的，他說只是完成節目效果，再說了，肯定有觀眾喜歡真情實感磕他和肖梨的cp。
肖梨下臺之後有些魂不守舍，她不太想和唐恩坐在一起，但是現在還在錄制節目，她只能坐在唐恩的右手邊，那是給她特定的位置。
唐恩見她坐下，抿嘴沖著她笑，嘴角旁的梨渦若影若現。
側臺的光傾斜在唐恩的身上，她也沒太看真切，只是覺得這個人該死的美好。大抵少年人都是這麽美好的吧？
2
錄制完節目，大家都很高興，有人提議去吃點兒好吃的，有人碰了碰肖梨，她擡眼，見是唐恩。
唐恩說：“梨姐，你想吃什麽？”
肖梨搖頭說：“我隨大流，你們吃什麽我吃什麽。”
後來大家一起去了距離最近的一家火鍋店。
出大樓的時候，天上剛好飄下淅淅瀝瀝的小雨，唐恩是時候的撐開雨傘，然後直接霸道的把肖梨攬進臂彎，他們都知道，炒cp，必須要有甜蜜的小花絮才能讓觀眾磕的上頭，而且錄制團隊肯定事先早就商量好要錄室外互動了，要不然唐恩也不會過來主動和她走。
唐恩比肖梨高半個頭，雨傘有些擁擠，少量雨水濺在唐恩的襯衣袖子上，肖梨小心翼翼的往唐恩懷裏挪，終於讓雨傘牢牢地把兩個人蓋住。
肖梨看著兩個人的腳踩出一串小水花，留下或深或淺的水印，她內心裏有些蒼涼，明明知道是聚光燈底下的虛假愛情，她卻在最開始動了心。
3
肖梨是個新人脫口秀演員，入行沒多久，但是段子寫的好，有梗有東西，能根據社會熱點寫出作品，演出的時候也不怎麽冷場，在一次線下演出的時候，被她現在所在的公司老板發現，火速和她簽了約。
唐恩是公司裏面的老演員了，雖然年紀不大，但資歷深，實力強，這些年其實積累了不少粉絲。
某次公司讓幾個演員去參加了個短視頻平臺的線上綜藝，找了唐恩和另外幾個人去做嘉賓。
脫口秀演員嘛，去哪裏都是要靠嘴的，他肯定要說一段兒。
但是綜藝要求必須是雙人脫口秀，單人不行，給每個嘉賓安排了個搭檔，唐恩的那個搭檔好死不死當天來的路上出了車禍，綜藝又是直播，那可真的不能耽誤，後來實在沒轍，公司就派出了肖梨過去搭檔救場。
那天肖梨穿著和唐恩同款的襯衫就上了臺。
她也沒想到會和唐恩撞衫。
她是個不愛打扮的女孩，平時標準款白襯衫加深色牛仔褲，那天是她第一次上綜藝，還特意捯飭了一下，下身穿了一條淡色百褶裙，這一看，妥妥的情侶裝。
肖梨是從線下轉線上的演員，對於聚光燈有點兒畏懼，而他們還要求必須是兩個人一起說脫口秀，那天她的節奏把握的不好，多虧有唐恩搭話，兩個人才沒失誤。
可是，直播的時候根本就沒人註意唐恩和肖梨都在說什麽，粉絲們都在刷：
唐恩是不是戀愛了？
啊啊啊啊情侶裝情侶裝啊。
這是國家給安排的女朋友嗎？
恩哥也有愛情了嗎，生無可戀。jpg
啊我好酸啊。
唐恩都有女朋友了為什麽我還是單身？
等等，這是不是那個之前在南城線下演脫口秀的肖梨？
啥？那個冷著臉說段子卻意外很好笑的肖梨嗎？
天惹她就是肖梨，而且我查了查她和唐恩所在公司簽約了誒，肖梨百科鏈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們倆好甜，唯愛不遠萬裏要奔波到你身邊，我們一起工作一起打拼。
……
4
那場綜藝結束後，肖梨和唐恩算是被公司捆綁住了。
有專門的策劃人員給肖梨安了個性冷淡的人設，唐恩出道時間長，大家基本上也都知道他是個啥樣兒的人，所以，他倆的組合就是冷淡姐姐+陽光逗逼溫柔小少年，肖梨也確實比唐恩大一歲。
為了培養與生俱來的親密感，公司裏的節目導演還特意讓他倆獨處過一段時間。
因為下半年就要錄制節目，公司想了好幾個月想不出爆點，正好簽了個有個人特色的女演員，而且首次上熒幕就挖掘出了cp感，肯定要好好把握。
唐恩其實這幾年認真寫段子也沒想過戀愛這檔子事兒，突然給他送了個小姐姐，直男·恩，表示有些不知所措。
他每天都會被安排和肖梨去約會，電影院，西餐廳，甚至後來實在沒地方去了，導演提議讓他們去博物館他們倆也沒有推辭。
於是，這兩個單身男女，被迫每天過著成雙入對的生活。
5
唐恩喜歡的女孩是那種嬌小可愛的小蘿莉，他的手機壁紙都是同款日漫女主，明顯肖梨不是他的菜。
白襯衫加牛仔褲，清湯掛面的黑長直，沒有風情，也不可愛，也不是漂亮的大美女，唐恩沒有把不喜歡掛在臉上其實就是對肖梨最大的尊重。
但是他們倆都是成年人，必須為金錢折腰。
那天肖梨從外面回來，失魂落魄的，身上沾著魔都獨有的熱浪席卷過後的蒸騰氣息，她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剛剛她路過地鐵站，看見有個阿婆佝僂著後背費力的撿著樓梯旁垃圾桶裏面的垃圾，那個背影和媽媽的背影漸漸重合。
媽媽還活著的時候，也曾活躍在每一個骯臟又喧鬧的垃圾桶旁伸手費力夠著那裏面的垃圾，然後回家之後，分門別類的擺好，把它們變賣成她讀書的資本。
肖梨彎下腰，幫阿婆拾起桶裏面的礦泉水瓶子和一些舊報紙，阿婆用感激的眼神看著她，然後用口型說：“謝謝囡囡。”
回到導演安排的專屬住處，唐恩正在沙發上躺著打游戲。
肖梨推開門還把他嚇了一跳，他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唐恩看見肖梨單手握住扶把，另一只手攥著鑰匙，眼眶裏面積蓄著淚水欲落不落。
他趕忙起身過去問她：“梨姐，你怎麽了？”
肖梨搖搖頭不想多說，唐恩本來不想多問，因為他游戲剛開局，不能一上來就坑隊友，可是那天肖梨在外面呆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魔都的夏天能熱死人，她直接中暑暈了過去。
唐恩嚇的後退一步，好端端的大活人就直直倒下可讓他害怕死了，可是又不能看肖梨撲倒在地，他又趕忙上前手忙腳亂接住肖梨的身子。
6
肖梨醒來的時候躺在自己的床上，唐恩斜著身子在她床邊的地上坐著打游戲，手機屏幕上的光明明暗暗，映著他的臉，讓肖梨看不真切。
唐恩把空調打開了，還給肖梨的額頭上放了一條濕毛巾，甚至還細心的在她的太陽穴和手腕上抹了清涼油。
肖梨輕輕的側身，靜靜地看著唐恩，他看見他的手指飛速在屏幕上滑動。
他的嘴唇抿著，嘴角是個有些溫潤的弧度。
就這樣看了許久，肖梨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恍惚感覺額頭上的毛巾掉在枕側，唐恩又給她重新浸濕，輕輕搭了上來。
肖梨神志不清的朝著唐恩蹭了過去，她感覺到了唐恩的僵直，只一瞬，唐恩的胳膊摟住她，鼻間充斥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
她把臉埋在他懷裏，有些悲涼的想：“公司的導演的洗腦術很成功，她真的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了唐恩。”
這場愛情的傳銷，她唯一的下限，輸的幹幹凈凈。
7
一個從小吃慣了黃連的女孩，有一天突然收到了一大盒糖果，有人告訴她：“隨便吃，都是你的。”
女孩開始不知所措，後來嘗試著撥開第一顆糖果的包裝袋，香甜的味道撲面而來，她深深地嗅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把糖果放入口中。
甜蜜的感覺爬滿味蕾，女孩幸福的差點兒暈過去。
第一顆糖果慢慢融化，她眼巴巴的看著盒子，想伸手去拿第二顆，又遲疑了。
可是那個人的話還回蕩在耳邊：“隨便吃，都是你的。”
女孩又拿起了第二顆，第三顆……
對於肖梨，唐恩就是天賜的糖果。
總是被傷害的人，別人給她一丁點溫柔，她都可以淪陷。
8
來到火鍋店，肖梨想避開唐恩坐，可是有同事起哄說：“不能這樣啊，萬一被拍到了又說唐恩肖梨逢場作戲，線下實際不和，你們又要去辟謠。”
唐恩笑了笑直接坐在了她身邊，還側頭小聲說了一句：“梨姐別緊張，放輕松，咱們約會都約了那麽長時間了，就吃個飯，沒事。”
那人的氣息噴在耳側，肖梨輕輕顫栗，面上有淡淡的紅暈。
正式開吃的時候，唐恩好幾次給肖梨遞菜遞水，甚至還主動且嫻熟的幫她擦拭嘴角的食物油漬。
節目已經正在錄制，官博時常會發一些花絮，多數都有唐恩和肖梨的影子，但是屬於隔靴搔癢，沒有把他們倆光明正大的cp感呈現出來，因為後面還有很多期，要慢慢消費。
唐恩也有些習慣了，反正現在配合錄制要有親密感，播出的時候配合觀眾的磕上頭程度也要有親密感，那就先這麽著唄，又不能說“不”。
唐恩對面坐著的是公司裏面的幕後工作人員果果，是個段子大王，高產，也有質量，但是最近好像有點兒抑郁，她面前的菜堆成小山也沒有見她動筷子。
有其他人推推果果，問她為什麽不吃，果果說：“實在是吃不下去，還要回去給其他演員和嘉賓寫腳本。”
說著說著她似乎是靈感乍現，趕緊拿出筆記本低頭記錄。
搞喜劇的都一樣，把快樂和微笑留給了觀眾，悲傷和寂寞留給了自己。
9
回去的路上，肖梨落後一步和果果走在一起。
果果看見她沒有和唐恩走吃了一驚，肖梨笑了笑沒解釋，她小聲勸她：“你別太拼命。”
果果搖搖頭說：“必須拼，領導不停施壓，我只能透支自己。”
肖梨和果果關系還不錯，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倆挺像的，肖梨更適合做線下，或者是去幕後寫東西，所以她和果果是一類人，能玩到一塊去。
果果看了看前面和其他男同事走在一起的唐恩轉頭問肖梨：“你們倆還可以吧？”
肖梨苦笑，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可以，或者不可以都不是重點，也都不能算是一個答案。
“唐恩挺好的。”
肖梨低著頭小聲說。
果果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都知道唐恩好，還用你說啊。”
肖梨搖搖頭沈默半晌，才低低的說：“他不喜歡我。”
果果伸手過來握住肖梨的手，她有些憐愛的撫著她的手背說：“傻肖梨，不能認真的，夏令營一樣的虛假愛情，人間不值得。”
肖梨說：“我知道，但是忍不住。”
果果說：“咬著牙忍住，節目結束就沒了，乖。”
肖梨點點頭。
10
唐恩發現肖梨和果果落在後面不太放心，趕忙回頭找她倆。
果果輕輕拍了拍肖梨的肩膀讓她平常心就好，然後把肖梨交給了唐恩，自己打車走了。
唐恩低頭看著肖梨，肖梨沒有擡眼看他，沈默著跟著他走。
夏夜的風撩起肖梨的長發，雨停了，空氣裏是潮濕的味道，像是泥土的清香，也像青草的芬芳。
路燈旁邊有個小姑娘推著小車賣花，花是早上摘的，現在也沒精打采的躺在包裝袋裏面。
肖梨走過去俯身想挑一朵稍微精神一點兒的花，女孩看見有人來很高興，趕忙熱情介紹：
“姐姐買花嗎，看看玫瑰吧，自家玫瑰園種植的，特別好。”
說完她才看見肖梨身後還有一個男人，她又招呼唐恩說：“小哥哥給女朋友買一束花吧，看看人家都喜歡哪些。”
“女朋友”這三個字讓兩個人身體一僵，肖梨迅速直起身來想逃開這個地方，她覺得如果不離開，她會發瘋，她會分不清虛假和現實。
唐恩清了清喉嚨，然後低頭看著迅速起身的肖梨，他問她：“你都喜歡什麽花啊？”
肖梨剛剛壘建起的堅硬堡壘瞬間坍塌，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目光所及處是推車上面的花朵們。
她小聲的說：“我都喜歡。”
唐恩沒聽清楚：“什麽？”
肖梨說：“我都喜歡。”
唐恩看了看推車，其實上面也沒多少花了，他和女孩說：“那把這些都包起來吧，包成大捧花，好拿。”
她懷裏抱著花，鼻間是各種香味，太美好了，美好到她以為這就是愛情。
她知道，相愛太難了，沒有那麽多日久生情的戲碼，但是此刻，她悄悄的宣布，這就是愛情，獨屬於她一個人的愛情。
11
肖梨一小步一小步的跟在唐恩身後，她看著唐恩的後背，看著他修長有力的長腿，看著他腳下踩起的水窪。
他的背影仿佛和記憶深處爸爸的身影重合了。
肖梨搖搖頭，趕跑了這種想法，她安慰自己：男人的後背都是一樣的。
唐恩猛然扭頭看向身後的肖梨，肖梨的眼神粘在他身上還未收回，這種炙熱深情的目光讓唐恩有些不自在，他躲開肖梨的眼睛，肖梨失落的收回目光看著懷裏的捧花。
唐恩說：“快點兒走吧，明天還要早起去公司商量腳本和錄制順序。”
肖梨說：“哦，好。”
唐恩說：“梨姐，你別多想，也別太有壓力。”
肖梨說：“哦，好。”
唐恩笑了一聲痞痞的說：“別這樣嘛梨姐，你開心一點呀。”
肖梨低下頭沒有說話，過了半晌還是唐恩打破沈默：
“我的段子寫了好幾天都不滿意，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再和我一起改改。”
肖梨點點頭說：“沒問題。”
12
筆記本攤開在膝上，肖梨認真的低頭用簽字筆圈出唐恩腳本中的笑點和應該修改的地方。
改了一會兒，肖梨突然擡頭問他：“唐恩，你喜歡蘇聯笑話嗎？”
唐恩點頭：“有的諷刺笑話還挺一針見血。”
肖梨搖搖頭說：“你把這種笑話放在你自己的脫口秀裏面大家一聽就知道是老蘇聯段子了，而且你用這種段子嘲諷老板現場效果肯定出不來。”
唐恩說：“那怎麽辦？這一期主題就是年輕人加班圖鑒啊。你覺得不好笑是不是你笑點高？”
肖梨放下筆，身體往後仰，她閉上眼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嗯，可能的確是我笑點高。”
她把筆記本推給唐恩，簽字筆也遞到他手上：“還是你自己寫吧，這些是你自己的東西，我改不出來效果。”
唐恩接過筆順便握住了肖梨的手，他看著肖梨的眼睛問她：“你生氣了？”
肖梨搖頭：“我沒有。”
唐恩說：“那我感覺你怪怪的。”
肖梨身體一顫，她覺得唐恩肯定發覺出了什麽。
她連忙站起身想快步回自己房間，唐恩卻攔住她的去路。
“你這兩天狀態一直不是很好，導演和公司裏面的好多人都發現了，你到底怎麽了？”
肖梨低頭不想說話，唐恩霸道的拉著她又重新坐回沙發，他逼視著她的眼睛問她：“是因為我嗎，梨姐？”
肖梨咬著嘴唇，還是固執的沈默著，她不想說話，也不想承認。
她和公司一簽約就被迫和唐恩一起相處，算起來也快有小一年了，她之前沒有談過戀愛，感情上面就是一張白紙，遇到唐恩以後，她們必須朝夕相處，必須在鏡頭前面假意恩愛，唐恩或許不當真，但是肖梨有點分不清了。
唐恩又湊近了一些，幾乎要和她臉貼臉。
“我給你買的花你不喜歡嗎？”
肖梨能感覺到溫熱的氣息噴在臉上，她搖搖頭說：“沒有，我很喜歡。”
唐恩又說：“那姐姐你喜歡我嗎？”
肖梨只覺得眼前一黑，她伸手推搡著唐恩的胸膛，眼睛裏盛滿了懇求：別問了別問了，大家都在演戲，為什麽要把這個假戲真做的小醜單獨拎出來嚴刑拷打呢？
唐恩又問了一次：“姐姐喜歡我嗎？”
肖梨無力的縮回手，在沙發上把自己抱成一團，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睛裏流出來，她說：“喜歡啊。”
13
唐恩看見肖梨突然哭了也有點兒不知所措，他伸手過去想給她擦眼淚，又怕肖梨再一次推開他，手尷尬的懸在空中不知道該怎麽做。
肖梨擡起淚眼朦朧的雙眼，雙肩因為抽泣一慫一慫的，委屈的要死：
“唐恩，你別問了，就當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好嗎？”
唐恩點點頭說：“好，我不問了，那你別哭了。”
肖梨聽他這麽回答就知道了答案。
她抽了紙巾擦了擦眼淚，然後大大方方的說：“錄制完之後就別聯系了，遇到了也別打招呼。”
唐恩說：“好，都聽你的。可是現在呢？現在，眼下怎麽辦？”
肖梨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別開臉看著窗外的夜空。
唐恩卻突然伸手搬過她的臉，低頭吻了上去。
肖梨驚的睜大眼睛，唐恩趕忙扣住她的腦後避免她逃跑，肖梨小幅度掙紮著，唐恩卻越發用力的攬著她的身子。
過了許久，唐恩才慢慢松開肖梨。
他看著她偎在自己懷裏，目光失神。
唐恩說：“我不會戀愛，也不會照顧女孩，更不會撩啊什麽的，你不要太介意，我們可以慢慢來。”
肖梨驚的下巴都要掉了下來，她說話的語調都拔高了一個度：
“唐恩，你在說什麽呢？”
唐恩又低下頭，溫柔的，小心翼翼的吻著她的唇瓣，他含含糊糊的說：
“節目組導演說了，咱們倆不像是cp，說明之前的約會白約了，讓我和你真的戀愛試試。”
14
唐恩開始學習各種戀愛攻略。
早安吻晚安吻什麽的是最基本的操作，他時不時的就會拉著肖梨去各種網紅約會聖地打卡，策劃和導演看在眼裏樂在心裏，公司裏面的其他人心照不宣的保持沈默。
節目錄制到後面幾期的時候，cp感已經不用特意突出了，因為只要唐恩和肖梨站在一起，那就是大寫的恩愛情侶。
肖梨說：“前段時間我和男朋友去見家長了。”
說完她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臺下坐著的唐恩。
“我爸爸嘛，老知識分子了，沒有問男朋友有多少錢有沒有房，他比較追求內涵，就問我，梨梨，你男朋友是做什麽工作的啊？”
臺下爆發一陣掌聲和歡呼聲。
“我說，和我是一個公司的。”
臺下繼續歡呼。
“我爸爸說就你那公司也能叫公司？我爸爸這麽說我就不樂意了，這是不把我們全省城五百強的大企業放在眼裏啊，說到了男朋友，我爸爸還繼續追問，那他都有什麽特長？”
我說爸爸您就別為難您未來女婿了好吧，我們公司的員工，但凡是個人都沒有特長，要硬說一個，那就是熬夜熬的特長，你都起夜三回了他還沒睡。”
“後來我爸爸就沒再繼續追問了，因為他也覺得脫口秀演員的特長比較難以挖掘，我要是有特長誰還和唐恩炒cp做節目啊？我們早出道當演員或者歌手了好嗎？組合名字我都想好了冰糖雪梨，他是冰糖，我是雪梨。多甜。”
15
播出後，觀眾們炸了。
有老沖浪選手直接在節目彈幕裏面說：
你倆不結婚我看你們怎麽收場？
一人血書跪求唐恩肖梨原地結婚。
冰糖雪梨雖然甜甜的但是為什麽總覺得裏面摻雜著細細密密的玻璃渣呢？
啊為什麽只有姐姐單方面在說她和唐恩的事兒啊恩哥你人呢？
家長都見了他們肯定搞起來。
剪刀手沖鴨。
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唐恩肖梨都不是真的我就去炸了他們公司。
節目裏面肖梨看唐恩的眼神騙不了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磕了。
肖梨唐恩鎖死了要是我吃了。
……
16
肖梨是傍晚的時候才錄制完節目的，她沒有回住處，想直接去魔都線下的開放麥，去找找靈感。
她走出公司大樓就看見唐恩站在門口等著自己，夕陽的餘暉一點兒也不吝嗇，盡數灑在他的身上，輪廓是個夢幻的金邊。
“梨姐。”
他擡手招呼她。
肖梨紅著臉走過去，有幾個女同事從她身邊路過，看見門口的唐恩，然後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唐恩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肖梨輕輕的掙脫了一下，沒掙脫掉。
唐恩低頭問她：“要去哪裏？”
肖梨說：“想去開放麥。”
唐恩捏了捏她的手說：“一起。”
17
魔都有個小酒吧，專門給那些脫口秀演員說開放麥，開放麥的形式難以定義，大概是脫口秀最原始的樣子，一個人站上舞臺，說一些不好笑的段子，或者唾沫橫飛的吐槽著生活，甚至就是無意義的大吼幾句。
肖梨是線下出身，她更喜歡那種小舞臺的逼仄感，一束光直直打在演員身上，無所遁形。
兩個人走進酒吧，暗沈沈的燈光懶洋洋的鋪在舞臺上，上面站了個小夥子正在說段子，臺底下的觀眾有一搭沒一搭的笑幾聲，有的時候甚至連笑都懶得笑。
肖梨熟練的去吧臺點了吃的和水，唐恩選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當肖梨端著吃的去找他的時候他正笑的前仰後合。
臺上的家夥不知道說了什麽段子，大家都在哈哈大笑，肖梨也認真聽了幾句也抿嘴笑了笑，原來他正在吐槽自己的老板。
肖梨把吃的推給唐恩，唐恩接過來低頭開始吃，吃了兩口他擡頭問肖梨：“等下你上去說嗎？”
肖梨搖搖頭：“聽聽就好。”
是的，對於她而言，聽聽就能找到很多靈感。
大家都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人，只是想找一個地方縱情一呼。
很多平時羞於出口的事情，趁著舞臺昏暗的燈光，輕而易舉的說出來，生活也沒有那麽糟糕。
18
有個瘦瘦的女孩站上舞臺，短發，大眼睛，不知道是燈光原因，還是膚色本就如此，女孩看上去有點兒黑。
她說：“大舞臺上的脫口秀已經沒啥意義了，財富密碼就是炒cp，小舞臺說脫口秀沒啥財富密碼，咱們酒吧物價長了好幾回，上次來檸檬水還只賣五塊錢今天就七塊錢了。”
說完她還看了一眼吧臺的服務生，服務生也回看了她，兩人相視而笑。
臺下的肖梨聽到這句話身子一顫，她擡頭想看看唐恩，誰知唐恩也在看她。
肖梨的眼睛澄澈明亮，清晰的倒映出了唐恩的臉。
唐恩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拉著肖梨跑出酒吧，然後找了個無人角落。
他搬過肖梨的臉，小心翼翼的吻過去。
肖梨瘋狂掙脫，唐恩沒給她這個機會，死死的把她摁在懷裏。
淺嘗輒止到攻城略地，肖梨的臉色通紅，呼吸也越發急促，當唐恩終於舍得松開她的時候，她有些用力的推開唐恩。
她頹敗的蹲下身，把臉埋在掌心。
細碎的嗚咽從指縫裏漏出來，她也不想哭，但是忍不住。
19
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那麽多童話，他們的愛無非是假意包裝出來的美好，娛樂了大眾，痛苦了自己。
肖梨說：“都是假的。”
唐恩也蹲下來，他有點兒不知所措：“你，怎麽，這就哭了？別哭，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他伸手過去把肖梨臉上的淚水擦幹凈，然後拉著她起身。
他握住肖梨的手，十指相扣。
酒吧對面有一家五星級酒店，唐恩低頭問肖梨：“今天能不能不回去？”
肖梨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然後有些警惕的退後一步。
唐恩低低的笑了一聲，他說：“姐姐，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就是不想回公司給我們安排的地方。”
20。
兩個人開了一間房，肖梨先去洗澡，唐恩坐在床上打游戲，他的內心也很亂。
聽著浴室裏面“嘩嘩”的水聲，他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究竟會發生什麽。
過了一會水聲停止，肖梨裹著浴室的浴袍走了出來，她一邊擦頭發一邊示意唐恩可以進去洗了。
唐恩飛速跑了進去，看著差點摔倒在浴室門口的男孩，肖梨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終究還是個大男孩兒。
唐恩洗了很久才出來，肖梨躺在床的一個角落差點兒睡著，她睜開迷蒙的眼睛看了一眼大大的雙人床，唐恩二話沒說直接躺倒在她身邊。
肖梨想往邊上再挪挪，一只手卻過來摟住她。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唐恩喘著氣說：“別走。”
肖梨溫順下來沒有移動，唐恩輕輕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肖梨身子一顫，唐恩說：“姐姐，我上網搜了，這些都是對愛人才能做的，我愛你的，不是假的。”
肖梨閉上眼，她回抱住唐恩，她知道她不該問，但是她還是問了：
“唐恩，是公司的人洗你腦嗎？”
唐恩沒有回應她，棲身過來壓住她的身子，有制熱抵住腿根，肖梨睜大雙眼，裏面有驚訝、憤怒、害羞、多種情緒。
唐恩說：“我愛你，我們知道這個就行了。”
唐恩的進入帶著青澀和試探，肖梨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嘴唇咬到發白，太疼了，疼到發瘋。
事後，肖梨拖著酸痛的身子去洗澡，床單上大片鮮紅讓唐恩覺得觸目，他不經想起老板的話：“你必須要喜歡上肖梨，愛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
21
唐恩開始光明正大的作為肖梨的男朋友站在她的身邊，大大方方的去牽她的手，毫不吝嗇的獻上自己的熱情和細心。
他們的綜藝陸陸續續放出前幾期，觀眾們反響很大，磕cp的人真情實感的在廣場創著話題或者搞起了節目裏的細小互動剪輯成mv。
肖梨不在哄騙自己，她也開始光明正大的陪著唐恩戀愛。
今朝有酒今朝醉。
沒有什麽真假，你如果一直相信，那就永遠真實。
22
唐恩帶著肖梨去坐摩天輪，在最高處輕輕擁吻她，他叫她“公主”，缺愛的肖梨淚流滿面。
遇到唐恩，她的淚水仿若瞬間就能決堤。
他帶她去江邊漫步，用布魯斯口琴給她吹藍調音樂，海風把肖梨的頭發吹起來，又悄悄落回肩頭。
他給她童話，給他少女夢。
肖梨靠著唐恩，她開始相信天長地久和永恒不變的愛，她漸漸地忘記了他們起初的愛情是多麽薄弱和虛偽。
節目一期比一期火，冰糖雪梨一期比一期甜。
他們倆火了，火的出了圈。
商演和代言相繼砸來，兩個人被公司捧上最高位。
23
變故出現在他們節目的倒數第二期。
公司給肖梨的人物設定是冷淡姐姐，安的人物性格是低調的強勢，所以她在寫完自己的段子腳本後還要拿給公司其他策劃和幕後人員審核，有很多作品修修改改，最後她都忘記了原本想表達的意思。
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那一期節目播出之後，所有社交媒體都開始發文怒罵節目組以及肖梨本人。
肖梨說了個團隊一起修改好的段子，段子被觀眾過分解讀之後變成了霧化弱勢群體和挑起性別隊裏的導火索，一夜之間，肖梨變成了全網痛罵的對象。
公司撤了她的一切通稿，重新錄制了全新的最後一期節目，原本在節目中肖梨和唐恩是大家樂此不疲的cp看點，這件事過後他們也沒有在給到這方面的任何解釋和他們二人中任何一個人的鏡頭。
演員們說起社會熱點話題的時候觀眾們會有相同的看法碰撞，那是拉粉最快的手段。
也有反其道而為之的演員，比如唐恩，他就站在那裏說段子，臉上永遠掛著莫名其妙的表情，又可愛又呆萌。
肖梨也有自己的風格，她站在臺上並不好笑，但就是因為她的不好笑才讓大家覺得好笑。
一個女人冷著臉站在那裏，沈默幾秒鐘之後，她一本正經的說一些爛大街的破梗，然後再從那些破梗裏面尋出一些分支，延展出自己的話題，不得不說，也有很多觀眾願意買單。
24
出了這種事，大家都是避之不及，沒有人主動站出來說這是集體創作的結晶。
公司勒令唐恩和肖梨解綁，瞬間童話夢破碎。
肖梨被雪藏了，迅速從公眾視野消失。
她去財務那邊領了工資，分分鐘就作廢了一張合約。
一開始公司能簽下肖梨是因為她的段子和節奏都好，有笑點，有攻擊性。
後來作為人設去打造肖梨，公司又覺得肖梨過於尖銳，又讓她趨於溫和。
後來又有人覺得肖梨少了刻薄就不夠冒犯，改來改去，肖梨都不認識自己了。
拔了她的獠牙，還指責她沒有攻擊性，安回獠牙，又說冒犯過度。
後來按照團隊集體創作的段子說，惹出了事兒，沒有一個人替她說話。
只有一個果果和肖梨一起共患難，結局是她倆一起被解雇了。
25
果果說：“沒事，別往心裏去，我早就想辭職了。”
肖梨緊緊的摳著掌心，嘴唇咬到發白。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一個人承受那麽多謾罵。
肖梨問果果：“我能發微博說那個段子不是我寫的嗎？”
果果大力搖頭：“你幹不過資本。”
肖梨趴在咖啡廳的桌子上，滿臉寫著絕望。
唐恩那邊也不好受，他是公司早期高人氣脫口秀演員，公司不想失去他，只能瘋狂洗白和撇清他和肖梨的cp。
當初有多甜，現在就有多嘲諷。
公司的運營團隊是人精，他們知道如何發文會讓槍口轉移，所以結果就是肖梨為了火不擇手段，拼命往唐恩身上貼，甚至還買了水軍剪刀手去暗地炒作。
他們也不讓肖梨和唐恩見面，強行沒收了他的手機。
26
果果和肖梨合租了一間房，魔都房價不便宜，這倆人又剛失業，只能緊巴巴過活。
微博上對肖梨的謾罵沒有停止，沒過幾天她的社交媒體賬號被封禁，大家喊著“肖梨滾出脫口秀界”，還有人各種斷章取義，截一些之前肖梨的作品惡意拼接，肖梨簡直坐實了惡人。
果果刷到微博氣的牙癢癢，但是她怕肖梨難過，沒有告訴她。
肖梨所有的工資都郵寄回了家裏，他有個生病的弟弟，還有個生活無法自理的父親。
她現在身上沒太多錢，只好另謀生路。
大學本科她選修學過平面設計，現在開始撿起來，去網上接一些要求不算高的單子，賺點兒錢，好來糊口。
禍不單行，怕什麽來什麽，那天肖梨熬夜趕稿，她接了個簡單的網頁插圖，正在調配色對比度，手機突然震動，她一看來電顯示，是照料父親的那家敬老院。
肖梨內心一震，手有些發抖。
顫著聲音說了一句“餵”，那邊就丟了句晴天霹靂。
父親剛走不久，享年不到60。
她沒哭，因為哭不出來，人在最絕望的時候，淚水是流不出來的。
她想起那個沈默而偉大的媽媽，在肖梨剛要以為生活馬上就快要變得美好的時候離去的，她一直照料父親和弟弟，在肖梨讀書的時候她就外出撿垃圾，那天她為了撿落在鐵軌上的一個易拉罐瓶子，一個不小心，被疾馳而來的車子碾死在了那個永恒的斜陽裏，殘陽如血。
她現在除了弟弟，已經沒有親人了。
27
她回家操持父親的喪葬，穿著黑衣，面無表情。
果果擔心她會就此垮掉，身體和精神上的垮掉。
肖梨笑的虛弱，她還能怎麽垮掉呢？她難道不是已經跌在泥潭最深處了嗎？
還好，弟弟病情在好轉，這是她灰白生活裏唯一的慰藉。
十幾歲的男孩躺在病床上，馬上就要熬過癌癥五年存活期，化療讓他的面容瘦削蒼白，他卻要拉著肖梨的手安慰姐姐：
“沒事兒，姐，你還有我呢。”
她終於抱著他們家唯一的男子漢哭出了聲。
靶向藥物價格高昂，肖梨積蓄告罄，她只好打理完一切繼續回去工作。
28
回到魔都，她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唐恩。
他瘦了，臉上滿是疲憊。
肖梨繞過他，往自己的出租房走去。
她忘記帶鑰匙，敲門的時候果果在裏面大喊：“唐恩，給我滾，你別來假惺惺，你還不快回去，別回頭大家又把火力對準梨梨，你們再全身而退深藏功與名，我告訴你，我們現在炒不起，也不想炒了，讓公司別想歪門邪道繼續給你洗，你心不虧嗎？”
肖梨說：“果果，是我。”
門被打開，肖梨被果果拽了進去，緊接著門很快又被她關上。
果果說：“你終於回來了，我擔心死你了。”
肖梨說：“我沒事。”
果果又去看了看門鎖，確認無誤後才回到肖梨身旁，她說：“不知道是見了什麽鬼，今天唐恩突然找到了這兒，不曉得是公司要自導自演還是他良心發現，不過，我是不想見他，梨梨，你也不想見他對不對？”
肖梨說:“見他，有什麽意義呢？”
她明明好端端說她的線下脫口秀，被他們公司看中，肖梨本來以為她人生的高光時刻終於到來，可後來簽約後莫名其妙的被發現了炒cp的商業價值，脫口秀不讓好好說，整天把心思放在男女感情上，真真假假，她搭上了十分真心，最後公司內部出了錯，他們不保她就算了，還迅速撇清了關系，明明是前途無量的脫口秀新秀，最後卻上了社會話題。
肖梨累了，真的累了。
她靠著果果的肩膀含含糊糊的說：“我累了，想睡，頭暈，別吵我。”
說完，她頭一歪，頓時不省人事。
29
果果嚇了一跳，這哪裏是想睡覺，明明就是非正常暈倒，她趕忙搖晃起肖梨的身子，沒反應。
她把人放平，然後拿出手機打了120。
等車來的時候果果打開門窗透氣，她看見唐恩還在門外，她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大約十分鐘後救護車來到這裏，做了檢測，極度缺乏營養和休息，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毛病，還要進一步去醫院檢查，果果幫著把暈倒的肖梨擡上車，唐恩瞳孔一縮，大步沖上前，他個子大，腿也長，年輕的小護士沒攔住，唐恩還是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
老醫生黑著臉問：“誰是肖梨家屬？”
唐恩和果果異口同聲說：“我。”
果果扭頭用嘲諷的眼神看他一眼，醫生說：“孕婦不能這麽勞累你們怎麽也不幫忙勸著，你們看，這些指標都低成什麽樣了？”
唐恩和果果身子一僵，醫生又說：“你是她老公吧，看看看看，是怎麽照顧人家的，你，去底下掛個營養針。”
老醫生遞給唐恩一張單子，又吩咐果果去給肖梨辦理住院手續。
唐恩手指間攥著那張紙，心裏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肖梨懷孕了，也不知道她那麽難，他，一個大男人，甚至前段時間還在節目裏面扮演她的熒幕情侶，而現在呢，他對於肖梨的一切一無所知，不是他奮力從助理手裏面搶來自己的手機，恐怕他現在還不知道這一切。
果果辦理完住院手續，看見掛好營養針的唐恩回來，她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
“你怎麽能這樣啊唐恩？”
“你事前為什麽沒做好措施？”
“你們真真假假不作數，可是肖梨那個大傻子她知道什麽啊？”
“明明能好好的說脫口秀，非要拽著人家炒cp，出了事兒，誰都能去孤立她，拋棄她，可是你怎麽能，也躲在背後不替她發聲呢？”
“本來是個前途無量的好喜劇人，硬生生被你們送上了社會新聞，社會話題本來就不能偏激寫，寫的段子很容易踩雷，得罪了觀眾大家都有責任，為什麽都不出來？為什麽都躲起來？為什麽讓肖梨一個人承受一切？”
“她剛從老家回來你知道嗎？她父親去世了，她還有個生病的弟弟，她每次的工資都郵寄回家，賺多少郵多少。”
“你們是圈兒裏老油條不把真情實感放在眼裏，那麻煩你離她遠點兒行嗎？”
一通話說完，果果氣喘籲籲。
唐恩還在震驚中沒回過神兒來，可能他真的不能算個男人，他覺得現在的自己簡直不是人類，畜生都比他有人味兒。
30
肖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果果趴在她的病床邊睡著了，一邊身子歪在床沿，似乎馬上就要掉下去，肖梨伸出手想去拉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上打了吊瓶，她只好換了一只手去拉。
果果被肖梨拽醒了，她擡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梨梨，你終於醒了。”
肖梨狐疑的問她：“我怎麽到這兒來了”
果果沒好氣：“你還問我，你自己身體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嗎？還有，你知不知道，你，你……”
“我怎麽了？”
“你懷孕了你不知道嗎？”
肖梨眼前一黑，她單手扶額在心裏盤算了一下自己的生理期，好像確實好長時間沒來了，她僅有的一次x生活是那次在酒店裏，想到這裏她感覺大腦一片眩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果果看她臉色不好，口中無數句想辱罵唐恩的話被她咽了下去，她只是淡淡的問：
“那你打算要嗎？”
肖梨斬釘截鐵的搖頭：“不。”
她伸手撫上小腹，眼神裏是大片化不開的陰郁。
“我會把孩子打掉。”
她像是說給果果聽，又好像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31
果果昨天把唐恩狠狠地臭罵一頓，然後強硬的把他趕出了醫院，她不想讓虛弱的肖梨再次受到情緒上的刺激。
趁著肖梨休息的當口，她去找了醫生，詢問打胎適宜。
醫生把病歷單放在辦公桌上，臉色凝重：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做流產手術，懷孕五周，現在身體極度缺乏營養，而且昨天救護車把肖小姐送過來做檢查的時候發現她的心臟不好，做流產手術是要打麻藥的，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做手術很危險。”
果果問：“那醫生您有什麽建議呢？”
醫生想了想說：“先把身體養好，然後采用藥物流產吧，這樣會比較保險，但是不知道肖小姐體質怎麽樣，短期能不能養好身體，如果超過八周，就不能直接流產了。”
“那藥物流產風險大嗎？”果果問。
“藥流幹凈的話當然是非常好的，如果流不幹凈，還是要刮宮。”
聽到醫生這麽說，果果都感覺疼，她還想問些什麽，一轉頭發現穿著病號服的肖梨正安靜的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口。
肖梨說：“醫生，我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
醫生苦笑：“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真的不適合做這種手術。”
肖梨說：“我知道，我會好好養身體，然後做藥物流產。”
32
回到病房，肖梨發現唐恩站在門口躊躇不前。
她懶得說話，也實在沒有力氣說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事情就走到了這步田地。
唐恩叫她：“梨姐。”
肖梨沒有吭聲，果果瞪了他一眼，攙著肖梨回到病床上躺下。
唐恩說：“梨姐，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輕飄飄的，什麽價值也沒有，肖梨閉上眼，直接充耳不聞。
果果聽著來氣，她指著大門說：“念著咱們之前是同事，我不在這裏罵你，趕緊走，這裏不歡迎你。”
唐恩站在那兒不動，眼睛瞟向病床上的肖梨，她發現肖梨真的很瘦很瘦，雖然身材高挑，但是打眼望去根本就沒有幾兩肉。
目光慢慢下移落在她被白色被單蓋住的小腹上，他知道，那裏有個小生命，是他們錯誤虛假愛情的結晶。
他現在有點兒後悔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後悔什麽。
後悔他沒有第一個出來維護肖梨？
後悔在他們還如膠似漆的時候沒有真的回應她的喜歡？
後悔他對她熾熱的感情視而不見？
後悔他為了賺錢逢場作戲？
後悔的東西太多太多，他自己也數不清。
他避開了助理經紀人以及公司的所有安保人員悄咪咪出來找肖梨，他的手機被沒收，因為公司擔心他在社交媒體胡亂發言到時候無法自圓其說。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那麽想見到肖梨，明明之前每天都可以見到她他內心也不會有任何感覺，而現在他只要想到肖梨決絕的離開了公司心裏就不是滋味。
33
公司裏輪番派人給唐恩洗腦，經紀人說：“唐恩你要是真的對肖梨產生了感情那就等於自毀前程，她，一個沒什麽知名度的說線下的素人脫口秀演員，不是咱們公司挖掘了她樂意捧她，你以為她能有啥人氣啊？”
“炒作你們之間的cp就是為了流量，你幹這一行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一再和你說別當真別當真，就當成個夏令營就行了，人家肖梨樂意越陷越深是她自己情感豐富和你沒啥關系，但是你一定要清醒。”
“這次這件事兒的確是我們整個團隊失誤，當時對詞的時候斟酌太少，容易被觀眾老爺找到破綻去做文章大肆宣揚引起社會話題討論，但是你要知道，她一個人頂鍋總比咱們整個團隊涼涼要好吧。”
“而且她消失了也就消失了，資本又不買她的賬，而你不一樣，你火的年頭久，你有固定的粉絲群體，主要是我們需要你，這個圈子需要你。”
“不過你如果鐵了心想幫肖梨，那抱歉，你可能也會被淘汰。”
“各種意義上的淘汰，這話你不會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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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只要他這麽做了，只要他奔向肖梨，他的結局就會和肖梨一樣。
唐恩的所有銀行卡被凍結，他拿出自己很久之前存的私房錢去買了一部手機，公司他不想回去，而且很有可能，從今天開始，他也回不去了。
違反公司上級領導的意願，和公司裏的所有上級對著幹，把最大的利益拋在腦後，違約金夠他賠個家底空空。
而且，從今天起，唐恩這個名字也會從大眾視野裏消失，就像肖梨一樣，永久的，再無出頭之日的，被深深地雪藏在了地底下。
這些他誰都沒說，他沒有直接告訴肖梨，也沒有和果果說，說了又有什麽用呢？
能這麽做，只能說明他唐恩還尚且算是個有良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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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每天都來醫院看肖梨，每次都毫無懸念的被果果罵，被肖梨無視。
肖梨已經養了好幾天身體了，面上終於有了紅暈，可是早孕的癥狀在她身上也尤為明顯，她會長時間的嗜睡，或是劇烈的孕吐。
這天肖梨反應劇烈的趴在床邊嘔吐，果果手忙腳亂的給她順著後背，唐恩站在一邊也是幹著急，他怕他過去幫忙會被她們倆嫌棄，但是看肖梨那樣他也確實心裏難受。
過了半晌，肖梨好轉一些，果果想去問問醫生這種事情該如何解決，畢竟總是吃了吐，這營養還怎麽吸收啊？
破天荒的，她叫了一聲“唐恩”，讓他照料一會兒肖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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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肖梨是很抗拒的，但是果果沒等她說什麽就直接跑出了病房。
肖梨扶著床想坐起來倒杯水漱口，唐恩趕緊走過去浮起她：“你想幹嘛，我來幫你弄？”
肖梨擡起手示意了一下暖壺的位置，唐恩快步過去給她倒了一杯水。
肖梨接過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唐恩突然抓住了肖梨的手，他定定望著她的眼睛，嘴唇動了動，丟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梨姐，你別對我那麽客氣。”
肖梨想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奈何唐恩握的很緊，她沒成功，肖梨皺了皺眉，她說：“你別叫我梨姐，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而且我們沒那麽熟。”
這句話冰冷至極，同樣肖梨的臉色也是冰冷至極。
唐恩緩緩松開手，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一樣站在那裏，他說：“梨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我還是想讓你原諒我。”
肖梨的雙眼漸漸變紅，她指著門說：“滾出去。”
唐恩看看肖梨，又扭頭看看門，臉上還是那種犯錯孩子的表情。
肖梨說：“唐恩，現在沒有攝影機，沒有舞臺，沒有劇本，沒有觀眾，你真實一點兒好嗎？”
“原諒你？你是怎麽把這句話說出來的？”
“那我換句話來問，我原諒你什麽呢？原諒你的虛情假意欺騙利用，原諒你的沈默閃躲，原諒你的故作深情，還是說，讓我以一個孩子母親的身份來原諒這個可憐孩子的爸爸呢？”
“那天過後，第二天就有節目的錄制，我可能是耽誤了正確的吃事後避孕藥的時間，我沒想過會有這麽個孩子，你放心，孩子我不會留下，我過幾天就會打掉，這些也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我不會對你的前途有任何阻礙，請你放心，也請你們公司的其他人放心好嗎？我什麽也沒有說，也不可以說，我都這樣了，你還要來看我的笑話嗎？唐恩，你應該不會這麽狠心的啊？”
“我承認，我是喜歡過你，不過那是之前，我現在知道錯了，我不該認真，我不該認真的，我錯了。”
“我把劇本安排當成現實生活，我以為你也對我有過喜歡，我以為你的陪伴多多少少是帶著一丁點溫柔的，我也差點兒以為你在回應我，但是，唐恩，我真的錯了，你放過我吧，好嗎？我現在不想這些了，我只想安安穩穩的養好身子，然後好好生活，以前的那些我都可以不計較，真的，你放心。”
37
一番話說完，肖梨面上有些倦色，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都不容易，我們都是單槍匹馬，打不過幕後的資本，我怎麽辦呢？我還能怎麽辦呢？我也只能認栽不是嗎？我不是聖母，我也不想說這些，但是我除了咬牙切齒的咒罵公司，我什麽也做不了啊。”
“我以後很有可能會偶爾去開放麥聽聽大家說段子，我會重新找工作，忘記那一段熒幕上的歲月。忘記你。”
“我還有生病的弟弟要照顧，所以，你別擔心，我也不會在任何社交媒體上說對於你不利的消息，你放心。脫口秀演員肖梨已經死了，沒有了。”
唐恩俯身把雙手撐在肖梨身側，一雙明亮的眼睛直直望著她，她的那番話唐恩聽起來是那麽不是滋味，她的心裏，唐恩就是那種人嗎？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為自己的名譽著想。
“肖梨，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壞的一個人嗎？”
他第一次叫她的大名。
都是常年和文字打交道的人，肖梨聽得出唐恩語句裏的委屈和小小的質問，她想：“難道不是嗎？”
於是，她冷笑出聲，眼裏滿是譏諷。
“有劇本的綜藝本來就是團隊創作，為什麽大家都把槍口對準我的時候你要裝死呢唐恩？即使你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做戲，就算是做戲，我好歹也算你的搭檔不是嗎？就算你真的不喜歡我，真的覺得和我在一起很煎熬，但是作為敬業的演員，我陪著你做完了那麽多期節目，你對我該是有一點點同事之情的吧？”
“肖梨，我從來沒覺得和你在一起很煎熬，我只是一開始不習慣。我不知道為什麽要安排我來和你炒作，我也確實沒有任何經驗。”
唐恩的解釋聽上去徒勞且無力，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用。
“出事的時候經紀人沒收了我的手機，警告我不要去微博上面辯解，或者替你說話，因為這樣他們沒法自圓其說。”
肖梨說：“你連掙紮都沒有掙紮一下就知道不可以是嗎？”
唐恩突然大力的把肖梨的身子揉進自己懷裏，動作有些霸道，半途突然想起肖梨懷著孕，突然又放緩手下力道，他低吼著：
“我沒有，我掙紮了梨姐，我也離職了，我的所有工資賠付了違約金，我和你一樣，我也一無所有，以前光鮮亮麗的唐恩也死了你知道嗎？”
38
肖梨楞住了。呆呆的，甚至都忘記了推開唐恩。
唐恩說：“對不起梨姐，我真的沒有想過會傷害你。”
肖梨說：“過去了，都過去了。”
……
當果果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唐恩把肖梨摟在懷裏，二人相視無言。
空氣裏似乎還有一絲絲暧昧不明的氣息，果果覺得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她輕咳了一聲，肖梨趕忙推開唐恩，見是果果回來了，她的臉頓時一片通紅。
果果說：“你們，這是，破鏡重圓了？”
肖梨大聲辯解：“沒有的事，你別誤會。”
果果趕忙擺手：“不用解釋不用解釋。”
肖梨用力把唐恩推的更遠：“你趕緊走。”
說完她還兇巴巴的瞪了她一眼，臉上紅的滴血。
唐恩這次也沒逗留，他知道孕婦生氣不好，肖梨讓他走，他就離開了病房，倒是很聽話。
39
“果果……”
肖梨叫她，語氣裏滿是綿長的幽怨。
“沒事兒，你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選擇，很正常。”果果拍拍肖梨肩膀。
“我沒有和他和好，只是，唐恩他說，他也辭職了。”
果果一驚：“他辭職了？那這節目還沒播完，後面不是還有錄制內容嗎？這小子搞什麽鬼，違約金他給得起嗎？”
說著說著，果果覺得不對：“該死的，我還有心思關心他啊，”
肖梨笑的眉眼彎彎，這兩個小女人心裏終究是柔軟善良的，無論如何，她們還在同一個公司的時候，唐恩那幾聲“梨姐，果果姐”不是虛偽的。
“果果，你還有錢嗎？”
果果嘆氣：“我接了個劇本，這幾天正在改二稿，等定稿了應該會有一點錢。”
肖梨咬唇不語，過了半晌她側頭懇求果果：“明天你把我電腦拿過來行嗎？我接了個網站插圖，還沒弄完呢。”
果果說：“你回家那天我就幫你做好了。”
肖梨滿眼不可置信：“真的嗎，果果你太好啦。”
40
唐恩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在果果和肖梨租住的社區也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房子，已經淪落到了去給桌游工作室寫劇本殺的地步了。
不過他腦子快段子多，寫本很快，有時候一天就能寫完整個故事。
加之他腦洞夠大人物線夠覆雜，好幾個工作室還特意請他主筆。
他需要錢，而且他知道，肖梨也需要錢。
更何況肖梨現在還是個孕婦，他作為一個男人，他必須要盡自己的能力去照顧好肖梨。
而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肖梨不需要他的照顧。
第二天唐恩去買了一些蘇打餅幹，還去藥店買了一些補充維生素b的藥帶到了醫院。
肖梨現在很嗜睡，他過去的時候果果不在，病房裏肖梨正在打營養針。
他輕手輕腳的過去放下東西，還是不小心吵醒了肖梨。
肖梨睜開眼，原本以為是果果，卻不想是唐恩。
她想坐起來，唐恩過來扶助她的身子。
“你來幹嘛？”
不知道是不是唐恩的錯覺，他總覺得肖梨的語氣比昨天的要溫和許多。
他說：“沒事，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哦對啦梨姐，我給你買了一些蘇打餅幹，這是堿性食物，你早上吃一點，能緩解反胃，我上網查了，還有要多吃維生素b，我都給你買過來了，你要不現在吃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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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梨吃了一塊兒餅幹喝了一小杯水，她又覺得頭昏沈沈的，沒管唐恩在不在，她又閉上了眼睛。
她睡的不怎麽踏實，身上還在冒虛汗。
果果今天沒空過來，她要去給一個線下活動做實體策劃，抽不開身。
迷迷糊糊感覺有人輕輕推著她的身子，她費力的睜眼，發現唐恩緊張的看著自己。
“梨姐，你是不是發燒了？”
問完，他用手試了試她的額溫，然後又低頭用嘴唇試了試，果然，肖梨的額頭的確有點兒燙。
唐恩趕緊去找醫生過來，醫生拿著體溫計量了量，確實有些發熱，但是沒到38.5攝氏度，讓他別緊張，末了醫生扭頭叮囑了一句：
“如果持續發熱，你可以物理降溫，拿些冰袋敷一敷，或者用涼水打濕毛巾幫你老婆擦擦身子。”
這話讓唐恩鬧了個大紅臉，他等醫生出去之後又推了推肖梨，肖梨這次沒什麽反應，唐恩只好拿來毛巾浸濕涼水，猶豫來猶豫去，最終輕輕撩開肖梨的病號服幫她擦洗身體物理降溫。
半途肖梨醒來，感覺身上涼颼颼，擡眼看見唐恩幫自己擦身子，她一個機靈，翻身做起來，想找東西遮住自己，動作突然，打翻了床頭小桌上放的一盆水，人也因為慣性往一邊倒去。
唐恩扔了毛巾快速過去攬住肖梨，肖梨的身子在他懷裏瑟瑟發抖，他又劈手拿過被子把她裹住。
“你別怕，我就是，就是發現你發燒了，醫生說這麽做可以降溫。”
他結結巴巴解釋，手卻沒有放開肖梨。
他突然發現肖梨的小腹有一點隆起，現在已經開始顯懷。
其實是因為肖梨太瘦，小腹有了丁點變化都能被捕捉到。
肖梨說：“你能不能放開我。”
語氣冰冰涼，說完就開始掙紮。
唐恩小心護著她，但是雙手仍然沒有放開。
肖梨說：“你放開我，地上弄濕了，你要去拖地，不然我走路會打滑。”
聽見這話，唐恩趕緊把肖梨安頓在床上，細心的幫她掖好被子，然後去走廊問醫院的保潔借拖把。
拖地的時候，肖梨沒有搭理他，故意用後背沖著他。
白色被單底下，他能清晰的看見肖梨高聳的肩胛骨和椎骨，他想：
“別的女人懷孕都是變得豐滿圓潤，怎麽他的肖梨就這麽瘦呢？”
42
唐恩見果果晚上也沒來病房，他不放心，直接留了下來。
肖梨不高興，可怎麽轟，他都不走。
半夜，唐恩終於等肖梨睡著了，他從包裏拿出筆記本，接上靜音鍵盤，開始寫昨天沒寫完的劇本殺。
第二天他眼睛通紅，像是做了一夜的賊。
醫生讓肖梨過去檢查，看看營養是不是已經跟上，指標是否已經達標。
一通檢查下來，肖梨可以出院，營養針不用打了，回家自行調理。
醫生還是上次那個老醫生，他語重心長的對唐恩說：“小夥子，你對你老婆上點心吧，看看，一個孕婦，怎麽能缺營養呢？你怎麽當老公的？而且她還想打胎做人流，這麽個小身板，還是先回家好好補補吧，有什麽事兒不能好好解決，孩子打了對身體的傷害是不能逆轉的呀。”
唐恩低著頭，有些羞赧。
他攙扶著肖梨回病房收拾東西，又攙著她去辦理出院手續。
這一路肖梨一言不發，她只是低頭只顧著走路。
43
打車回去的時候肖梨坐在唐恩身邊，車裏是密閉的空間，她很不舒服，臉色有點兒發白。
唐恩問她：“是不是想吐？”
肖梨捂著嘴，示意司機停車，可是現在上了高速路段，根本沒法停，她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
她吐了一車和唐恩一身，最後整個人有點兒虛脫。
下車的時候唐恩連連道歉，還多給了司機一點錢，他扶著肖梨，讓她軟軟的靠在他身上。
肖梨氣若游絲的說：“唐恩，我過幾天就會去打胎。”
唐恩手一頓，他什麽話也沒說，也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麽。
肖梨說：“我太難受了，難受的想死。”
唐恩還是沒有說話。
肖梨說：“我不知道為什麽承受這一切的人必須是我？為什麽就不能是你呢？我簡直恨死你了。”
說完她又忍不住想吐，唐恩把她扶到垃圾桶旁邊，肖梨雙手撐在兩旁，弓著腰，嘴裏發出讓人揪心的幹嘔聲，唐恩輕輕順著她的後背，肖梨終於忍不住，一邊吐一邊哭出聲來。
等肖梨緩下來，唐恩把她軟趴趴的身子摟在身前，他說：
“沒事，梨梨，你實在受不了你就打我，罵我，踹我，咬我，撓我，抓我……只要你舒服，你怎麽做都可以。你千萬不要憋著好嗎？算我求你了。”
他第一次叫她梨梨。
唐恩站在那裏，肖梨被他圈在懷裏，下巴蹭在他的臂彎，身子無力的佝僂著，嘴上沾著穢物，身上寫滿了狼狽不堪。
遇到這個人，她似乎永遠都是這麽不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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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梨說：“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你別再打擾我了，我沒力氣了。”
說完，她踉蹌著步伐往遠處走。
唐恩大喊住她：
“梨梨，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讓你傷害你自己。”
肖梨腳步一頓，但只一秒，她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背影決絕。
唐恩還是不死心，他說：
“你要是不喜歡我了，那我重新開始喜歡你。”
45
果果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她用力踢了高跟鞋，扔了手裏的包，四仰八叉躺在沙發上，肖梨聽見聲音出來，見果果滿臉倦色，去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果果說：“忙死了忙死了，這活兒太麻煩太覆雜了。”
她知道肖梨三天前就出院了，看著肖梨明顯隆起的小腹，果果有些自責：
“抱歉啊梨梨，我實在是抽不開身，我下午還要去一趟，我怕中途出岔子。”
肖梨說：“沒事，別擔心我，我一個人可以的。”
肖梨知道果果需要錢，所以她每天都很拼，可是她也需要錢啊，看看自己的身體，她的內心有些無力。
果果下午走的時候給唐恩發了一條微信，雖然唐恩沒出來給肖梨發聲這事兒果果挺看不慣，但是後來知道他也辭職了心裏也就少了對他的責備。
“我這幾天忙一個線下活動的策劃，事兒很多，你有時間就去照顧照顧梨梨，地址我發你。”
誰知唐恩秒回：“不用發，我就在你們的斜對面，放心吧果果姐。”
46
果果和唐恩見了一面，她說：“行啊臭小子，無聲無息的。”
唐恩說：“我想好好照顧梨姐。”
果果問：“你打算怎麽辦呢？”
唐恩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但我不想讓梨姐吃苦。”
果果說：“肖梨太倔強，而且這件事本來就是你不對，你給她代來的傷害是不可逆的，她現在能變成這樣都怪你。”
唐恩說：“那你覺得我向梨姐求婚她會同意嗎？”
果果嗤笑一聲：“其實我早就知道，咱們公司裏面的人會洗腦，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他們手段是這麽高啊。”
唐恩認真的說：“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是開玩笑，我也不是沖動，我真的想和梨姐好好的在一起。”
果果說：“你確定這不是一種補償嗎？況且，你想給她補償，你想過她會接受嗎？”
唐恩陷入沈默，果果又說：
“肖梨這個人我認識她的時間比你認識她的時間長，她還在南城說線下的時候我就和她互相留了聯系方式，沒想到她後來來了我們同在的公司，我知道她是一顆金子，但是我不知道她這麽快就被人挖走了，用來在熒幕上和你炒作一些虛無的愛情，她啊，認死理，固執，她沒有任何戀愛經驗，來到公司，再遇到你這麽個小夥子，天天噓寒問暖，長久陪伴，她不動心才有鬼呢。”
“你有時間去看看cut吧，肖梨看你的眼神騙不了人。但是網絡上應該已經找不到肖梨了，你要我可以發你。”
“你必須想清楚，你才能證實你的內心，你要明白，逼自己去喜歡一個自己根本就不喜歡的人是很痛苦的，肖梨也不會接受這種喜歡的。”
唐恩說：“果果姐，你為什麽總斷定我是不喜歡梨姐的呢？”
果果說：“那你要自己想想啊。”
47
唐恩還是去了肖梨和果果的住處。
肖梨正在狹小的廚房裏頭弄吃的，突然聽見敲門聲，打開門一看，竟然是唐恩。
唐恩沒等肖梨趕他走就側著身子溜進來，見肖梨給自己做的飯十分簡單，就一碗清湯寡水的面條躺在小廚房的鍋裏面，他說：
“梨姐，你怎麽就吃這些啊，你剛打針補回來的營養這麽吃幾天不就又沒了嗎。”
肖梨沒搭理他，直接冷著臉問：“你怎麽來了？”
唐恩舔著臉說：“果果姐讓我來照顧你的。”
肖梨滿臉不相信，唐恩做勢就要掏出手機來給果果撥電話證明所言不虛，肖梨立馬攔住：
“別，果果最近忙著呢。”
一個孕婦，確實需要別人的照顧，肖梨想通之後，也沒再趕唐恩走。
48
她吃完東西就忍不住想睡覺，可還是打起精神，回到房間裏面，想著把沒有完成的工作做完，累的眼皮黏在一起，可工作進度還是沒過一半兒。
她出院回來之後又接了一個設計單子，還好這次甲方要的不急，她可以合理分配時間，這樣自己不會太吃力。
右手還在拖動鼠標，但是箭頭到底指向什麽地方肖梨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最後終於熬不過了，她的身子歪歪斜斜趴在桌子前，長發墜在一邊，臉埋在小臂上。
唐恩看見肖梨的房門沒有合上，輕輕推門而入，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副情景。
他趕忙走上前攙起肖梨，肖梨迷迷糊糊順著他，任由他把她輕輕抱上床，再輕輕的蓋上被子。
唐恩靜靜的看了她許久，她側躺著，長發鋪了半邊床。
明顯瘦削的臉上黑眼圈即為顯眼。
唐恩幫她撥開頰旁碎發，誰知肖梨口中卻傳來夢囈：
“別走……”
49
他的袖子被人抓住，輕輕的，弱不禁風的。
順著看去，是肖梨白皙的手，細長的指尖顫抖著，她是想攥住一些什麽的。
唐恩回握住肖梨冰涼的手，然後攏住她的肩膀，最後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裏。
“梨姐，我不走。”
他低聲在她耳邊說。
肖梨突然捂住胸口，她大力的喘息，嘴唇也變得發白，她劇烈掙紮著，然後口中發出一聲尖叫，她睜眼，迷蒙的眼神瞬間清亮，她定定看著唐恩。
肖梨說：“剛才我做噩夢了。”
唐恩沒有放開她，摟在她腰間的手緩緩地拍了拍肖梨的背脊。
肖梨說：“我夢見孩子了，她她可能知道我要丟下她，她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一個很高很高的懸崖旁，我想抓住她，可是她還是掉了下去。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她一邊跑還在一邊哭，她落下懸崖的時候哭聲還在我耳邊回響。”
肖梨語無倫次，渾身劇烈顫抖。
唐恩緊緊的環住她，在她耳邊說：“肖梨，孩子我們可以留下，我們不要丟下她。”
肖梨停止顫抖，她擡頭，目光好一會兒才有了聚焦。
50
“我是孩子爸爸，你是孩子媽媽，梨梨，我們可以一起把她留下呀。”
唐恩松開肖梨，把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他從一邊拿出隨身帆布包，在裏面翻找一會兒，掏出一堆證件擺了大半床。
“梨梨，這是我的身份證，漢族，群眾，這是我大學學位證書，x大化學系，我沒做脫口秀演員之前是學理科的，這是我的碩士學位證明，本校同專業研究生，我是在讀研期間開始說線下，還沒畢業就想好直接轉行的。”
“這是我開始入行之後去考的導演證，編劇證，這是我的戶口本有我的那一面的覆印件。”
……
肖梨打斷滔滔不絕的唐恩：“你到底想說什麽？”
唐恩說：“梨梨，我想說，我真的不是什麽壞人，以前傷害到了你，我很抱歉，我，我想，想向你求婚，你會答應我嗎？如果你不答應我也沒事，我可以先從追求你開始。”
51
肖梨沒有答應唐恩。
她輸不起。
這場盛大的騙局，她不想當最後的小醜。
她說：“唐恩，我累了。”
唐恩沒有說話，一向口才好的他此刻失語了。
肖梨又繼續說：“還有，我明天就去醫院，我不能再等了。”
唐恩想說什麽，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說，最終他還是什麽也沒說。
晚上他硬要留在這兒照顧肖梨，肖梨無法拒絕，只好任由唐恩躺在沙發上將就。
夜裏他還在寫劇本殺，劇情到了高潮，人物錯綜覆雜，矛盾緩緩展開，突然千鈞一發之際，隱約聽見肖梨房間有異響，他趕緊放下電腦往她房間沖，後來發現肖梨的房門緊緊的關著，而那所謂的異響是樓上翻動巨物造成的動靜。
52
他頹敗的抓抓頭發，方才還在大腦裏旋轉的劇情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窩窩囊囊的躺在沙發裏面，腿也伸不直，腰也抻不開，難受極了。
突然想起果果給他拷貝了一堆關於肖梨和自己的cut，他麻利的翻身，打開電腦，點開硬盤內存裏的文件夾。
肖梨看著他，肖梨追隨著他，肖梨的目光，肖梨的羞澀，肖梨的笑容，肖梨的微表情，肖梨那無法忽視的，光明正大的喜歡啊！
這一切一切，就像一個巴掌，實實在在，“啪”的一聲，落在他的臉上。
唐恩，你怎麽現在才發現呢？
如果喜劇的內核是悲劇的話，那這場蓄謀的假意的情愛，確實是個不摻假的悲傷結尾。
人啊，為什麽總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呢？
肖梨隔著栗麥和燈光投來的熾熱的目光，就像一個冷漠的法官，在告訴此刻電腦前的唐恩：
“對不起，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53
第二天，唐恩陪著肖梨去了婦產科。
他不明白，為什麽孩子會在這裏出生，同樣，也可以在這裏殺死孩子。
做了相關檢查，肖梨可以直接去手術室。
還好，胎兒沒滿八周，現在她可以做人工流產，檢查心臟的時候，醫生說現在趨於穩定，打麻藥不會有影響。
可能是前段時間她的情緒太過於低落，心率都變得不正常，醫生誤以為肖梨患有心臟疾病，再加上她的身子實在虛弱，就給出了養好身體藥物流產的方案。
“肖梨。”
有護士叫她。
肖梨遲疑著，然後虛浮著步子去到了手術室門口。
唐恩攙著她，用力的攙著她。
快進去的時候肖梨突然說：“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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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的給自己洗了一把臉，涼水大力拍在頰上。
她聽見隔壁間有女人哭泣：
“老公，醫生說我以後都不能在生小孩了，嗚嗚嗚，老公，我以後都生不了了，生不了了。醫生說我已經是習慣性流產多次，以後…嗚嗚嗚嗚老公。…”
走廊裏有新生兒高亢的啼哭聲，還有推車來回急促的聲響。
有個女人踉蹌推門進來，她手裏端了一個盆，裏面是大團血汙，她邊走邊哭，肖梨錯身，給她讓了個位置，女人把血汙倒進蹲位，然後伸手去按沖水按鈕。
女人見肖梨看著自己，淡淡的笑了一聲：
“呵，我藥流，來來回回折騰兩三個月。太難受了。”
肖梨問：“他沒陪你過來嗎？”
女人說：“他，呵，就當他死了吧。”
她直勾勾盯著肖梨看了一會兒，有點兒不確定的問：“誒，你是不是那個，講脫口秀的，哦，肖梨？”
肖梨沒想到會在婦產科的洗手間碰見認識自己的人，她點點頭。
女人突然有點激動，她走過來抱住肖梨顫著聲音說：“嗨，肖梨，我是你粉絲啊。”
肖梨手足無措，僵硬的回抱住女人。
“我知道你是被團隊給雪藏了，這麽明顯的操作我看了這麽多年綜藝一眼就猜出來了，不過你放心，你的賬號雖然被資本搞了，我們沒有拋棄你，你的超話一直有我們守護著呢。”
肖梨局促的說：“謝謝你啊，謝謝，謝謝你。”
55
女人突然看著肖梨的小腹問：“你懷孕了？”
肖梨說：“嗯。”
女人問：“你是來做產檢還是來打胎？”
肖梨啞口無言，半晌才低聲說：“打胎。”
女人一拍腦袋：“唐恩陪你來的是不是？我說剛剛在外面有個男的怎麽那麽眼熟呢，原來真是他啊？”
“梨梨，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水平，我也能從熒幕裏窺探到一個人大概的性格，哦，我說的是真實的，並不是人設。你就是個優秀，單純的女生，而且，支持你的人很多，還有還有，你知道嗎，已經有人替你澄清啦，不過那是個匿名網友，我們還不知道是誰，但是看對方說的一切感覺肯定是和你之前在同一家公司的，梨梨，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永遠給我們說段子。”
女人說到激動處揮舞著手臂，臉色都變得紅潤。
肖梨說：“你別太激動，身體還虛著呢。”
女人說：“沒事，我只是擺脫了一個渣男，打了個不該生下來的孩子，我很好，我沒事兒。”
56
孩子也是個生命不是嗎？
她現在也開始動搖了。
想到生命，她忍不住想起弟弟，弟弟對於生命是多麽渴望啊，而她的孩子，生死卻牢牢拿捏在她自己的手裏，生死一線間，全憑她的掌控。
她對女人說：“我可能有點兒不想打這個孩子了。”
女人說：“無論你做什麽，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會支持你，但是那畢竟是你的命運。”
她主動抱了抱女人，真誠的和她說：“謝謝。”
女人走後，肖梨從包裏拿出手機，她給唐恩的微信發了一條消息：
“孩子我生，是我自己的選擇。”
發完，她收起手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醫院。
57
唐恩的微信久久的停留在肖梨的那條消息上。
他想回覆，卻又覺得回覆什麽都是徒勞。
他知道肖梨走了，猶豫半晌，他也離開了醫院。
他找了一家珠寶店，進去買了一個鉆戒。
他不懂首飾，但是店員說那個可以求婚。
他把剛到的工資提現，二話沒說就把戒指買了下來。
他知道他很俗，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高雅，如何高雅體面的把他的肖梨給追回來。
58
果果得知肖梨要把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頭也沒擡，她的語氣裏充斥著“哦老娘早就知道你會這麽做的自信。”
她說：“小孩以後要叫我幹媽。”
肖梨說：“那是必須的。”
日子就這麽過去，肖梨已是大腹便便。
網絡上有個叫糖不甜的id發了一個長微博，大概把肖梨被雪藏的事兒梳理了一遍時間線，然後又清晰明了的說明了她被之前的公司拖出來擋槍的事件經過，最後他還很欠揍的加了一句：
“節目裏面冰糖雪梨確實是be了，而且唐恩不是個東西，但是，現實生活裏，我希望冰糖雪梨可以he。”
結果，評論區炸了：
臥槽，這tm不是唐恩小號我直播吃鍵盤。
唐恩，你特麽終於出來發聲了，之前你是死了嗎？
一人血書跪求你們現實he。
兩人血書。
三人血書。
+1。
+10086。
+身份證號。
+圓周率。
唐恩，是男人你就去求婚，在網絡上bb算什麽男人。
於是，糖不甜回覆了這位網友：
@糖不甜 回覆熱心網友：嗯，我覺得你說得對，我也想求婚。
59
唐恩帶著自己買的大鉆戒去找肖梨的時候，肖梨正在房間裏面閉眼聽著安靜舒緩的胎教音樂。
舒伯特的小夜曲如同一陣風，輕輕的漂浮在空氣裏，它讓原本就嗜睡的孕婦變得更加昏沈。
果果正在敷面膜，聽見敲門聲的時候她極不情願的去開了門。
見到是唐恩，她想關上，最後還是忍住了，她不客氣的問：“你來幹嘛？”
唐恩無辜的說：“果果姐你怎麽這樣呢，上次讓我幫忙照顧梨梨的時候你態度沒這麽惡劣的。”
果果懶得理他，冷淡的用鼻孔出氣：“哼，你趕緊說事兒，沒事兒就滾，滾遠點兒。”
唐恩說：“有事兒有事兒，我找肖梨。”
果果說：“她現在是定時炸彈，你別去觸炸彈的引爆線。”
唐恩說：“死活我也要去搏一搏。”
當他悄咪咪推開肖梨的房門時，果果也是時候的在微博上看到了糖不甜的微博和底下的評論。
尾聲
肖梨迷迷瞪瞪的睜眼，她覺得眼睛前面有點兒黑，伸手扒拉開，發現是唐恩的臉。
她懶得說話，唐恩卻先開口：
“肖梨，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談合作的事兒。”
肖梨狐疑的問：“什麽合作？我和你能有什麽合作？”
唐恩說：“梨姐，你別這樣啊，我想和你談的合作是關於她的。”
唐恩用手指了指肖梨的小腹。
肖梨低頭，唐恩直接在床沿旁單膝跪地，拿出了他所有家當買的明晃晃的大鉆戒：
“肖梨，我替之前那個傻小子跟你道個歉，他太不是東西了。簡直不能算是個人類。讓你受
了這麽多委屈。”
“對不起。”
“但是我要替現在這個改過自新的好小夥問你一句，你願意和我一起撫養孩子嗎？”
“如果不願意也沒關系，你給我一個考核期，以一輩子為單位都可以。”
“肖梨，請你嫁給我吧。”
說完，他把戒指遞到肖梨面前，肖梨目光閃爍，最終遲疑著接過來。
她說：“今天一輪面試暫且通過，回去等消息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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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雪梨不太甜》
玎玲的窩/文
1
“姐姐你別不要我啊。”
隔著立麥，唐恩給肖梨拋了個媚眼，肖梨心裏一顫，表情卻沒什麽變化，她知道，這只是節目組和公司為了熱度炒的cp，大家都在玩梗，不能當真，把剩下的脫口秀段子順利說完，她有意無意看了唐恩一眼，然後才走下臺。
今天節目組錄制的脫口秀主題是《如何面對持久的單身》，能看的出來，就是想拿著cp炒熱度，她和肖梨是公司力推的一對兒，甚至節目組都提前想好了cp名——冰糖雪梨。
剛才肖梨用段子闡述自己的觀點，她說：“不喜歡戀愛，戀愛就像做物理實驗，感覺自己擁有了男朋友，其實那些都是薛定諤的男朋友，百分之五十是我的男朋友，百分之五十不是我的男朋友，後來發現我做實驗的容器是一片大海。”
臺下的觀眾有的笑了，有的沒笑，另外幾個脫口秀演員看了唐恩一眼，都起哄說：“梨姐說你是海王啊？”
唐恩無辜舉手示意自己清清白白，還朝著肖梨說了一句：“姐姐你別不要我啊。”
其實唐恩的那句話是寫在劇本裏的，他說只是完成節目效果，再說了，肯定有觀眾喜歡真情實感磕他和肖梨的cp。
肖梨下臺之後有些魂不守舍，她不太想和唐恩坐在一起，但是現在還在錄制節目，她只能坐在唐恩的右手邊，那是給她特定的位置。
唐恩見她坐下，抿嘴沖著她笑，嘴角旁的梨渦若影若現。
側臺的光傾斜在唐恩的身上，她也沒太看真切，只是覺得這個人該死的美好。大抵少年人都是這麽美好的吧？
2
錄制完節目，大家都很高興，有人提議去吃點兒好吃的，有人碰了碰肖梨，她擡眼，見是唐恩。
唐恩說：“梨姐，你想吃什麽？”
肖梨搖頭說：“我隨大流，你們吃什麽我吃什麽。”
後來大家一起去了距離最近的一家火鍋店。
出大樓的時候，天上剛好飄下淅淅瀝瀝的小雨，唐恩是時候的撐開雨傘，然後直接霸道的把肖梨攬進臂彎，他們都知道，炒cp，必須要有甜蜜的小花絮才能讓觀眾磕的上頭，而且錄制團隊肯定事先早就商量好要錄室外互動了，要不然唐恩也不會過來主動和她走。
唐恩比肖梨高半個頭，雨傘有些擁擠，少量雨水濺在唐恩的襯衣袖子上，肖梨小心翼翼的往唐恩懷裏挪，終於讓雨傘牢牢地把兩個人蓋住。
肖梨看著兩個人的腳踩出一串小水花，留下或深或淺的水印，她內心裏有些蒼涼，明明知道是聚光燈底下的虛假愛情，她卻在最開始動了心。
3
肖梨是個新人脫口秀演員，入行沒多久，但是段子寫的好，有梗有東西，能根據社會熱點寫出作品，演出的時候也不怎麽冷場，在一次線下演出的時候，被她現在所在的公司老板發現，火速和她簽了約。
唐恩是公司裏面的老演員了，雖然年紀不大，但資歷深，實力強，這些年其實積累了不少粉絲。
某次公司讓幾個演員去參加了個短視頻平臺的線上綜藝，找了唐恩和另外幾個人去做嘉賓。
脫口秀演員嘛，去哪裏都是要靠嘴的，他肯定要說一段兒。
但是綜藝要求必須是雙人脫口秀，單人不行，給每個嘉賓安排了個搭檔，唐恩的那個搭檔好死不死當天來的路上出了車禍，綜藝又是直播，那可真的不能耽誤，後來實在沒轍，公司就派出了肖梨過去搭檔救場。
那天肖梨穿著和唐恩同款的襯衫就上了臺。
她也沒想到會和唐恩撞衫。
她是個不愛打扮的女孩，平時標準款白襯衫加深色牛仔褲，那天是她第一次上綜藝，還特意捯飭了一下，下身穿了一條淡色百褶裙，這一看，妥妥的情侶裝。
肖梨是從線下轉線上的演員，對於聚光燈有點兒畏懼，而他們還要求必須是兩個人一起說脫口秀，那天她的節奏把握的不好，多虧有唐恩搭話，兩個人才沒失誤。
可是，直播的時候根本就沒人註意唐恩和肖梨都在說什麽，粉絲們都在刷：
唐恩是不是戀愛了？
啊啊啊啊情侶裝情侶裝啊。
這是國家給安排的女朋友嗎？
恩哥也有愛情了嗎，生無可戀。jpg
啊我好酸啊。
唐恩都有女朋友了為什麽我還是單身？
等等，這是不是那個之前在南城線下演脫口秀的肖梨？
啥？那個冷著臉說段子卻意外很好笑的肖梨嗎？
天惹她就是肖梨，而且我查了查她和唐恩所在公司簽約了誒，肖梨百科鏈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們倆好甜，唯愛不遠萬裏要奔波到你身邊，我們一起工作一起打拼。
……
4
那場綜藝結束後，肖梨和唐恩算是被公司捆綁住了。
有專門的策劃人員給肖梨安了個性冷淡的人設，唐恩出道時間長，大家基本上也都知道他是個啥樣兒的人，所以，他倆的組合就是冷淡姐姐+陽光逗逼溫柔小少年，肖梨也確實比唐恩大一歲。
為了培養與生俱來的親密感，公司裏的節目導演還特意讓他倆獨處過一段時間。
因為下半年就要錄制節目，公司想了好幾個月想不出爆點，正好簽了個有個人特色的女演員，而且首次上熒幕就挖掘出了cp感，肯定要好好把握。
唐恩其實這幾年認真寫段子也沒想過戀愛這檔子事兒，突然給他送了個小姐姐，直男·恩，表示有些不知所措。
他每天都會被安排和肖梨去約會，電影院，西餐廳，甚至後來實在沒地方去了，導演提議讓他們去博物館他們倆也沒有推辭。
於是，這兩個單身男女，被迫每天過著成雙入對的生活。
5
唐恩喜歡的女孩是那種嬌小可愛的小蘿莉，他的手機壁紙都是同款日漫女主，明顯肖梨不是他的菜。
白襯衫加牛仔褲，清湯掛面的黑長直，沒有風情，也不可愛，也不是漂亮的大美女，唐恩沒有把不喜歡掛在臉上其實就是對肖梨最大的尊重。
但是他們倆都是成年人，必須為金錢折腰。
那天肖梨從外面回來，失魂落魄的，身上沾著魔都獨有的熱浪席卷過後的蒸騰氣息，她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剛剛她路過地鐵站，看見有個阿婆佝僂著後背費力的撿著樓梯旁垃圾桶裏面的垃圾，那個背影和媽媽的背影漸漸重合。
媽媽還活著的時候，也曾活躍在每一個骯臟又喧鬧的垃圾桶旁伸手費力夠著那裏面的垃圾，然後回家之後，分門別類的擺好，把它們變賣成她讀書的資本。
肖梨彎下腰，幫阿婆拾起桶裏面的礦泉水瓶子和一些舊報紙，阿婆用感激的眼神看著她，然後用口型說：“謝謝囡囡。”
回到導演安排的專屬住處，唐恩正在沙發上躺著打游戲。
肖梨推開門還把他嚇了一跳，他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唐恩看見肖梨單手握住扶把，另一只手攥著鑰匙，眼眶裏面積蓄著淚水欲落不落。
他趕忙起身過去問她：“梨姐，你怎麽了？”
肖梨搖搖頭不想多說，唐恩本來不想多問，因為他游戲剛開局，不能一上來就坑隊友，可是那天肖梨在外面呆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魔都的夏天能熱死人，她直接中暑暈了過去。
唐恩嚇的後退一步，好端端的大活人就直直倒下可讓他害怕死了，可是又不能看肖梨撲倒在地，他又趕忙上前手忙腳亂接住肖梨的身子。
6
肖梨醒來的時候躺在自己的床上，唐恩斜著身子在她床邊的地上坐著打游戲，手機屏幕上的光明明暗暗，映著他的臉，讓肖梨看不真切。
唐恩把空調打開了，還給肖梨的額頭上放了一條濕毛巾，甚至還細心的在她的太陽穴和手腕上抹了清涼油。
肖梨輕輕的側身，靜靜地看著唐恩，他看見他的手指飛速在屏幕上滑動。
他的嘴唇抿著，嘴角是個有些溫潤的弧度。
就這樣看了許久，肖梨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恍惚感覺額頭上的毛巾掉在枕側，唐恩又給她重新浸濕，輕輕搭了上來。
肖梨神志不清的朝著唐恩蹭了過去，她感覺到了唐恩的僵直，只一瞬，唐恩的胳膊摟住她，鼻間充斥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
她把臉埋在他懷裏，有些悲涼的想：“公司的導演的洗腦術很成功，她真的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了唐恩。”
這場愛情的傳銷，她唯一的下限，輸的幹幹凈凈。
7
一個從小吃慣了黃連的女孩，有一天突然收到了一大盒糖果，有人告訴她：“隨便吃，都是你的。”
女孩開始不知所措，後來嘗試著撥開第一顆糖果的包裝袋，香甜的味道撲面而來，她深深地嗅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把糖果放入口中。
甜蜜的感覺爬滿味蕾，女孩幸福的差點兒暈過去。
第一顆糖果慢慢融化，她眼巴巴的看著盒子，想伸手去拿第二顆，又遲疑了。
可是那個人的話還回蕩在耳邊：“隨便吃，都是你的。”
女孩又拿起了第二顆，第三顆……
對於肖梨，唐恩就是天賜的糖果。
總是被傷害的人，別人給她一丁點溫柔，她都可以淪陷。
8
來到火鍋店，肖梨想避開唐恩坐，可是有同事起哄說：“不能這樣啊，萬一被拍到了又說唐恩肖梨逢場作戲，線下實際不和，你們又要去辟謠。”
唐恩笑了笑直接坐在了她身邊，還側頭小聲說了一句：“梨姐別緊張，放輕松，咱們約會都約了那麽長時間了，就吃個飯，沒事。”
那人的氣息噴在耳側，肖梨輕輕顫栗，面上有淡淡的紅暈。
正式開吃的時候，唐恩好幾次給肖梨遞菜遞水，甚至還主動且嫻熟的幫她擦拭嘴角的食物油漬。
節目已經正在錄制，官博時常會發一些花絮，多數都有唐恩和肖梨的影子，但是屬於隔靴搔癢，沒有把他們倆光明正大的cp感呈現出來，因為後面還有很多期，要慢慢消費。
唐恩也有些習慣了，反正現在配合錄制要有親密感，播出的時候配合觀眾的磕上頭程度也要有親密感，那就先這麽著唄，又不能說“不”。
唐恩對面坐著的是公司裏面的幕後工作人員果果，是個段子大王，高產，也有質量，但是最近好像有點兒抑郁，她面前的菜堆成小山也沒有見她動筷子。
有其他人推推果果，問她為什麽不吃，果果說：“實在是吃不下去，還要回去給其他演員和嘉賓寫腳本。”
說著說著她似乎是靈感乍現，趕緊拿出筆記本低頭記錄。
搞喜劇的都一樣，把快樂和微笑留給了觀眾，悲傷和寂寞留給了自己。
9
回去的路上，肖梨落後一步和果果走在一起。
果果看見她沒有和唐恩走吃了一驚，肖梨笑了笑沒解釋，她小聲勸她：“你別太拼命。”
果果搖搖頭說：“必須拼，領導不停施壓，我只能透支自己。”
肖梨和果果關系還不錯，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倆挺像的，肖梨更適合做線下，或者是去幕後寫東西，所以她和果果是一類人，能玩到一塊去。
果果看了看前面和其他男同事走在一起的唐恩轉頭問肖梨：“你們倆還可以吧？”
肖梨苦笑，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可以，或者不可以都不是重點，也都不能算是一個答案。
“唐恩挺好的。”
肖梨低著頭小聲說。
果果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都知道唐恩好，還用你說啊。”
肖梨搖搖頭沈默半晌，才低低的說：“他不喜歡我。”
果果伸手過來握住肖梨的手，她有些憐愛的撫著她的手背說：“傻肖梨，不能認真的，夏令營一樣的虛假愛情，人間不值得。”
肖梨說：“我知道，但是忍不住。”
果果說：“咬著牙忍住，節目結束就沒了，乖。”
肖梨點點頭。
10
唐恩發現肖梨和果果落在後面不太放心，趕忙回頭找她倆。
果果輕輕拍了拍肖梨的肩膀讓她平常心就好，然後把肖梨交給了唐恩，自己打車走了。
唐恩低頭看著肖梨，肖梨沒有擡眼看他，沈默著跟著他走。
夏夜的風撩起肖梨的長發，雨停了，空氣裏是潮濕的味道，像是泥土的清香，也像青草的芬芳。
路燈旁邊有個小姑娘推著小車賣花，花是早上摘的，現在也沒精打采的躺在包裝袋裏面。
肖梨走過去俯身想挑一朵稍微精神一點兒的花，女孩看見有人來很高興，趕忙熱情介紹：
“姐姐買花嗎，看看玫瑰吧，自家玫瑰園種植的，特別好。”
說完她才看見肖梨身後還有一個男人，她又招呼唐恩說：“小哥哥給女朋友買一束花吧，看看人家都喜歡哪些。”
“女朋友”這三個字讓兩個人身體一僵，肖梨迅速直起身來想逃開這個地方，她覺得如果不離開，她會發瘋，她會分不清虛假和現實。
唐恩清了清喉嚨，然後低頭看著迅速起身的肖梨，他問她：“你都喜歡什麽花啊？”
肖梨剛剛壘建起的堅硬堡壘瞬間坍塌，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目光所及處是推車上面的花朵們。
她小聲的說：“我都喜歡。”
唐恩沒聽清楚：“什麽？”
肖梨說：“我都喜歡。”
唐恩看了看推車，其實上面也沒多少花了，他和女孩說：“那把這些都包起來吧，包成大捧花，好拿。”
她懷裏抱著花，鼻間是各種香味，太美好了，美好到她以為這就是愛情。
她知道，相愛太難了，沒有那麽多日久生情的戲碼，但是此刻，她悄悄的宣布，這就是愛情，獨屬於她一個人的愛情。
11
肖梨一小步一小步的跟在唐恩身後，她看著唐恩的後背，看著他修長有力的長腿，看著他腳下踩起的水窪。
他的背影仿佛和記憶深處爸爸的身影重合了。
肖梨搖搖頭，趕跑了這種想法，她安慰自己：男人的後背都是一樣的。
唐恩猛然扭頭看向身後的肖梨，肖梨的眼神粘在他身上還未收回，這種炙熱深情的目光讓唐恩有些不自在，他躲開肖梨的眼睛，肖梨失落的收回目光看著懷裏的捧花。
唐恩說：“快點兒走吧，明天還要早起去公司商量腳本和錄制順序。”
肖梨說：“哦，好。”
唐恩說：“梨姐，你別多想，也別太有壓力。”
肖梨說：“哦，好。”
唐恩笑了一聲痞痞的說：“別這樣嘛梨姐，你開心一點呀。”
肖梨低下頭沒有說話，過了半晌還是唐恩打破沈默：
“我的段子寫了好幾天都不滿意，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再和我一起改改。”
肖梨點點頭說：“沒問題。”
12
筆記本攤開在膝上，肖梨認真的低頭用簽字筆圈出唐恩腳本中的笑點和應該修改的地方。
改了一會兒，肖梨突然擡頭問他：“唐恩，你喜歡蘇聯笑話嗎？”
唐恩點頭：“有的諷刺笑話還挺一針見血。”
肖梨搖搖頭說：“你把這種笑話放在你自己的脫口秀裏面大家一聽就知道是老蘇聯段子了，而且你用這種段子嘲諷老板現場效果肯定出不來。”
唐恩說：“那怎麽辦？這一期主題就是年輕人加班圖鑒啊。你覺得不好笑是不是你笑點高？”
肖梨放下筆，身體往後仰，她閉上眼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嗯，可能的確是我笑點高。”
她把筆記本推給唐恩，簽字筆也遞到他手上：“還是你自己寫吧，這些是你自己的東西，我改不出來效果。”
唐恩接過筆順便握住了肖梨的手，他看著肖梨的眼睛問她：“你生氣了？”
肖梨搖頭：“我沒有。”
唐恩說：“那我感覺你怪怪的。”
肖梨身體一顫，她覺得唐恩肯定發覺出了什麽。
她連忙站起身想快步回自己房間，唐恩卻攔住她的去路。
“你這兩天狀態一直不是很好，導演和公司裏面的好多人都發現了，你到底怎麽了？”
肖梨低頭不想說話，唐恩霸道的拉著她又重新坐回沙發，他逼視著她的眼睛問她：“是因為我嗎，梨姐？”
肖梨咬著嘴唇，還是固執的沈默著，她不想說話，也不想承認。
她和公司一簽約就被迫和唐恩一起相處，算起來也快有小一年了，她之前沒有談過戀愛，感情上面就是一張白紙，遇到唐恩以後，她們必須朝夕相處，必須在鏡頭前面假意恩愛，唐恩或許不當真，但是肖梨有點分不清了。
唐恩又湊近了一些，幾乎要和她臉貼臉。
“我給你買的花你不喜歡嗎？”
肖梨能感覺到溫熱的氣息噴在臉上，她搖搖頭說：“沒有，我很喜歡。”
唐恩又說：“那姐姐你喜歡我嗎？”
肖梨只覺得眼前一黑，她伸手推搡著唐恩的胸膛，眼睛裏盛滿了懇求：別問了別問了，大家都在演戲，為什麽要把這個假戲真做的小醜單獨拎出來嚴刑拷打呢？
唐恩又問了一次：“姐姐喜歡我嗎？”
肖梨無力的縮回手，在沙發上把自己抱成一團，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睛裏流出來，她說：“喜歡啊。”
13
唐恩看見肖梨突然哭了也有點兒不知所措，他伸手過去想給她擦眼淚，又怕肖梨再一次推開他，手尷尬的懸在空中不知道該怎麽做。
肖梨擡起淚眼朦朧的雙眼，雙肩因為抽泣一慫一慫的，委屈的要死：
“唐恩，你別問了，就當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好嗎？”
唐恩點點頭說：“好，我不問了，那你別哭了。”
肖梨聽他這麽回答就知道了答案。
她抽了紙巾擦了擦眼淚，然後大大方方的說：“錄制完之後就別聯系了，遇到了也別打招呼。”
唐恩說：“好，都聽你的。可是現在呢？現在，眼下怎麽辦？”
肖梨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別開臉看著窗外的夜空。
唐恩卻突然伸手搬過她的臉，低頭吻了上去。
肖梨驚的睜大眼睛，唐恩趕忙扣住她的腦後避免她逃跑，肖梨小幅度掙紮著，唐恩卻越發用力的攬著她的身子。
過了許久，唐恩才慢慢松開肖梨。
他看著她偎在自己懷裏，目光失神。
唐恩說：“我不會戀愛，也不會照顧女孩，更不會撩啊什麽的，你不要太介意，我們可以慢慢來。”
肖梨驚的下巴都要掉了下來，她說話的語調都拔高了一個度：
“唐恩，你在說什麽呢？”
唐恩又低下頭，溫柔的，小心翼翼的吻著她的唇瓣，他含含糊糊的說：
“節目組導演說了，咱們倆不像是cp，說明之前的約會白約了，讓我和你真的戀愛試試。”
14
唐恩開始學習各種戀愛攻略。
早安吻晚安吻什麽的是最基本的操作，他時不時的就會拉著肖梨去各種網紅約會聖地打卡，策劃和導演看在眼裏樂在心裏，公司裏面的其他人心照不宣的保持沈默。
節目錄制到後面幾期的時候，cp感已經不用特意突出了，因為只要唐恩和肖梨站在一起，那就是大寫的恩愛情侶。
肖梨說：“前段時間我和男朋友去見家長了。”
說完她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臺下坐著的唐恩。
“我爸爸嘛，老知識分子了，沒有問男朋友有多少錢有沒有房，他比較追求內涵，就問我，梨梨，你男朋友是做什麽工作的啊？”
臺下爆發一陣掌聲和歡呼聲。
“我說，和我是一個公司的。”
臺下繼續歡呼。
“我爸爸說就你那公司也能叫公司？我爸爸這麽說我就不樂意了，這是不把我們全省城五百強的大企業放在眼裏啊，說到了男朋友，我爸爸還繼續追問，那他都有什麽特長？”
我說爸爸您就別為難您未來女婿了好吧，我們公司的員工，但凡是個人都沒有特長，要硬說一個，那就是熬夜熬的特長，你都起夜三回了他還沒睡。”
“後來我爸爸就沒再繼續追問了，因為他也覺得脫口秀演員的特長比較難以挖掘，我要是有特長誰還和唐恩炒cp做節目啊？我們早出道當演員或者歌手了好嗎？組合名字我都想好了冰糖雪梨，他是冰糖，我是雪梨。多甜。”
15
播出後，觀眾們炸了。
有老沖浪選手直接在節目彈幕裏面說：
你倆不結婚我看你們怎麽收場？
一人血書跪求唐恩肖梨原地結婚。
冰糖雪梨雖然甜甜的但是為什麽總覺得裏面摻雜著細細密密的玻璃渣呢？
啊為什麽只有姐姐單方面在說她和唐恩的事兒啊恩哥你人呢？
家長都見了他們肯定搞起來。
剪刀手沖鴨。
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唐恩肖梨都不是真的我就去炸了他們公司。
節目裏面肖梨看唐恩的眼神騙不了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磕了。
肖梨唐恩鎖死了要是我吃了。
……
16
肖梨是傍晚的時候才錄制完節目的，她沒有回住處，想直接去魔都線下的開放麥，去找找靈感。
她走出公司大樓就看見唐恩站在門口等著自己，夕陽的餘暉一點兒也不吝嗇，盡數灑在他的身上，輪廓是個夢幻的金邊。
“梨姐。”
他擡手招呼她。
肖梨紅著臉走過去，有幾個女同事從她身邊路過，看見門口的唐恩，然後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唐恩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肖梨輕輕的掙脫了一下，沒掙脫掉。
唐恩低頭問她：“要去哪裏？”
肖梨說：“想去開放麥。”
唐恩捏了捏她的手說：“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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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有個小酒吧，專門給那些脫口秀演員說開放麥，開放麥的形式難以定義，大概是脫口秀最原始的樣子，一個人站上舞臺，說一些不好笑的段子，或者唾沫橫飛的吐槽著生活，甚至就是無意義的大吼幾句。
肖梨是線下出身，她更喜歡那種小舞臺的逼仄感，一束光直直打在演員身上，無所遁形。
兩個人走進酒吧，暗沈沈的燈光懶洋洋的鋪在舞臺上，上面站了個小夥子正在說段子，臺底下的觀眾有一搭沒一搭的笑幾聲，有的時候甚至連笑都懶得笑。
肖梨熟練的去吧臺點了吃的和水，唐恩選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當肖梨端著吃的去找他的時候他正笑的前仰後合。
臺上的家夥不知道說了什麽段子，大家都在哈哈大笑，肖梨也認真聽了幾句也抿嘴笑了笑，原來他正在吐槽自己的老板。
肖梨把吃的推給唐恩，唐恩接過來低頭開始吃，吃了兩口他擡頭問肖梨：“等下你上去說嗎？”
肖梨搖搖頭：“聽聽就好。”
是的，對於她而言，聽聽就能找到很多靈感。
大家都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人，只是想找一個地方縱情一呼。
很多平時羞於出口的事情，趁著舞臺昏暗的燈光，輕而易舉的說出來，生活也沒有那麽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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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瘦瘦的女孩站上舞臺，短發，大眼睛，不知道是燈光原因，還是膚色本就如此，女孩看上去有點兒黑。
她說：“大舞臺上的脫口秀已經沒啥意義了，財富密碼就是炒cp，小舞臺說脫口秀沒啥財富密碼，咱們酒吧物價長了好幾回，上次來檸檬水還只賣五塊錢今天就七塊錢了。”
說完她還看了一眼吧臺的服務生，服務生也回看了她，兩人相視而笑。
臺下的肖梨聽到這句話身子一顫，她擡頭想看看唐恩，誰知唐恩也在看她。
肖梨的眼睛澄澈明亮，清晰的倒映出了唐恩的臉。
唐恩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拉著肖梨跑出酒吧，然後找了個無人角落。
他搬過肖梨的臉，小心翼翼的吻過去。
肖梨瘋狂掙脫，唐恩沒給她這個機會，死死的把她摁在懷裏。
淺嘗輒止到攻城略地，肖梨的臉色通紅，呼吸也越發急促，當唐恩終於舍得松開她的時候，她有些用力的推開唐恩。
她頹敗的蹲下身，把臉埋在掌心。
細碎的嗚咽從指縫裏漏出來，她也不想哭，但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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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那麽多童話，他們的愛無非是假意包裝出來的美好，娛樂了大眾，痛苦了自己。
肖梨說：“都是假的。”
唐恩也蹲下來，他有點兒不知所措：“你，怎麽，這就哭了？別哭，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他伸手過去把肖梨臉上的淚水擦幹凈，然後拉著她起身。
他握住肖梨的手，十指相扣。
酒吧對面有一家五星級酒店，唐恩低頭問肖梨：“今天能不能不回去？”
肖梨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然後有些警惕的退後一步。
唐恩低低的笑了一聲，他說：“姐姐，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就是不想回公司給我們安排的地方。”
20。
兩個人開了一間房，肖梨先去洗澡，唐恩坐在床上打游戲，他的內心也很亂。
聽著浴室裏面“嘩嘩”的水聲，他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究竟會發生什麽。
過了一會水聲停止，肖梨裹著浴室的浴袍走了出來，她一邊擦頭發一邊示意唐恩可以進去洗了。
唐恩飛速跑了進去，看著差點摔倒在浴室門口的男孩，肖梨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終究還是個大男孩兒。
唐恩洗了很久才出來，肖梨躺在床的一個角落差點兒睡著，她睜開迷蒙的眼睛看了一眼大大的雙人床，唐恩二話沒說直接躺倒在她身邊。
肖梨想往邊上再挪挪，一只手卻過來摟住她。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唐恩喘著氣說：“別走。”
肖梨溫順下來沒有移動，唐恩輕輕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肖梨身子一顫，唐恩說：“姐姐，我上網搜了，這些都是對愛人才能做的，我愛你的，不是假的。”
肖梨閉上眼，她回抱住唐恩，她知道她不該問，但是她還是問了：
“唐恩，是公司的人洗你腦嗎？”
唐恩沒有回應她，棲身過來壓住她的身子，有制熱抵住腿根，肖梨睜大雙眼，裏面有驚訝、憤怒、害羞、多種情緒。
唐恩說：“我愛你，我們知道這個就行了。”
唐恩的進入帶著青澀和試探，肖梨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嘴唇咬到發白，太疼了，疼到發瘋。
事後，肖梨拖著酸痛的身子去洗澡，床單上大片鮮紅讓唐恩覺得觸目，他不經想起老板的話：“你必須要喜歡上肖梨，愛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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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開始光明正大的作為肖梨的男朋友站在她的身邊，大大方方的去牽她的手，毫不吝嗇的獻上自己的熱情和細心。
他們的綜藝陸陸續續放出前幾期，觀眾們反響很大，磕cp的人真情實感的在廣場創著話題或者搞起了節目裏的細小互動剪輯成mv。
肖梨不在哄騙自己，她也開始光明正大的陪著唐恩戀愛。
今朝有酒今朝醉。
沒有什麽真假，你如果一直相信，那就永遠真實。
22
唐恩帶著肖梨去坐摩天輪，在最高處輕輕擁吻她，他叫她“公主”，缺愛的肖梨淚流滿面。
遇到唐恩，她的淚水仿若瞬間就能決堤。
他帶她去江邊漫步，用布魯斯口琴給她吹藍調音樂，海風把肖梨的頭發吹起來，又悄悄落回肩頭。
他給她童話，給他少女夢。
肖梨靠著唐恩，她開始相信天長地久和永恒不變的愛，她漸漸地忘記了他們起初的愛情是多麽薄弱和虛偽。
節目一期比一期火，冰糖雪梨一期比一期甜。
他們倆火了，火的出了圈。
商演和代言相繼砸來，兩個人被公司捧上最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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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出現在他們節目的倒數第二期。
公司給肖梨的人物設定是冷淡姐姐，安的人物性格是低調的強勢，所以她在寫完自己的段子腳本後還要拿給公司其他策劃和幕後人員審核，有很多作品修修改改，最後她都忘記了原本想表達的意思。
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那一期節目播出之後，所有社交媒體都開始發文怒罵節目組以及肖梨本人。
肖梨說了個團隊一起修改好的段子，段子被觀眾過分解讀之後變成了霧化弱勢群體和挑起性別隊裏的導火索，一夜之間，肖梨變成了全網痛罵的對象。
公司撤了她的一切通稿，重新錄制了全新的最後一期節目，原本在節目中肖梨和唐恩是大家樂此不疲的cp看點，這件事過後他們也沒有在給到這方面的任何解釋和他們二人中任何一個人的鏡頭。
演員們說起社會熱點話題的時候觀眾們會有相同的看法碰撞，那是拉粉最快的手段。
也有反其道而為之的演員，比如唐恩，他就站在那裏說段子，臉上永遠掛著莫名其妙的表情，又可愛又呆萌。
肖梨也有自己的風格，她站在臺上並不好笑，但就是因為她的不好笑才讓大家覺得好笑。
一個女人冷著臉站在那裏，沈默幾秒鐘之後，她一本正經的說一些爛大街的破梗，然後再從那些破梗裏面尋出一些分支，延展出自己的話題，不得不說，也有很多觀眾願意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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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種事，大家都是避之不及，沒有人主動站出來說這是集體創作的結晶。
公司勒令唐恩和肖梨解綁，瞬間童話夢破碎。
肖梨被雪藏了，迅速從公眾視野消失。
她去財務那邊領了工資，分分鐘就作廢了一張合約。
一開始公司能簽下肖梨是因為她的段子和節奏都好，有笑點，有攻擊性。
後來作為人設去打造肖梨，公司又覺得肖梨過於尖銳，又讓她趨於溫和。
後來又有人覺得肖梨少了刻薄就不夠冒犯，改來改去，肖梨都不認識自己了。
拔了她的獠牙，還指責她沒有攻擊性，安回獠牙，又說冒犯過度。
後來按照團隊集體創作的段子說，惹出了事兒，沒有一個人替她說話。
只有一個果果和肖梨一起共患難，結局是她倆一起被解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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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說：“沒事，別往心裏去，我早就想辭職了。”
肖梨緊緊的摳著掌心，嘴唇咬到發白。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一個人承受那麽多謾罵。
肖梨問果果：“我能發微博說那個段子不是我寫的嗎？”
果果大力搖頭：“你幹不過資本。”
肖梨趴在咖啡廳的桌子上，滿臉寫著絕望。
唐恩那邊也不好受，他是公司早期高人氣脫口秀演員，公司不想失去他，只能瘋狂洗白和撇清他和肖梨的cp。
當初有多甜，現在就有多嘲諷。
公司的運營團隊是人精，他們知道如何發文會讓槍口轉移，所以結果就是肖梨為了火不擇手段，拼命往唐恩身上貼，甚至還買了水軍剪刀手去暗地炒作。
他們也不讓肖梨和唐恩見面，強行沒收了他的手機。
26
果果和肖梨合租了一間房，魔都房價不便宜，這倆人又剛失業，只能緊巴巴過活。
微博上對肖梨的謾罵沒有停止，沒過幾天她的社交媒體賬號被封禁，大家喊著“肖梨滾出脫口秀界”，還有人各種斷章取義，截一些之前肖梨的作品惡意拼接，肖梨簡直坐實了惡人。
果果刷到微博氣的牙癢癢，但是她怕肖梨難過，沒有告訴她。
肖梨所有的工資都郵寄回了家裏，他有個生病的弟弟，還有個生活無法自理的父親。
她現在身上沒太多錢，只好另謀生路。
大學本科她選修學過平面設計，現在開始撿起來，去網上接一些要求不算高的單子，賺點兒錢，好來糊口。
禍不單行，怕什麽來什麽，那天肖梨熬夜趕稿，她接了個簡單的網頁插圖，正在調配色對比度，手機突然震動，她一看來電顯示，是照料父親的那家敬老院。
肖梨內心一震，手有些發抖。
顫著聲音說了一句“餵”，那邊就丟了句晴天霹靂。
父親剛走不久，享年不到60。
她沒哭，因為哭不出來，人在最絕望的時候，淚水是流不出來的。
她想起那個沈默而偉大的媽媽，在肖梨剛要以為生活馬上就快要變得美好的時候離去的，她一直照料父親和弟弟，在肖梨讀書的時候她就外出撿垃圾，那天她為了撿落在鐵軌上的一個易拉罐瓶子，一個不小心，被疾馳而來的車子碾死在了那個永恒的斜陽裏，殘陽如血。
她現在除了弟弟，已經沒有親人了。
27
她回家操持父親的喪葬，穿著黑衣，面無表情。
果果擔心她會就此垮掉，身體和精神上的垮掉。
肖梨笑的虛弱，她還能怎麽垮掉呢？她難道不是已經跌在泥潭最深處了嗎？
還好，弟弟病情在好轉，這是她灰白生活裏唯一的慰藉。
十幾歲的男孩躺在病床上，馬上就要熬過癌癥五年存活期，化療讓他的面容瘦削蒼白，他卻要拉著肖梨的手安慰姐姐：
“沒事兒，姐，你還有我呢。”
她終於抱著他們家唯一的男子漢哭出了聲。
靶向藥物價格高昂，肖梨積蓄告罄，她只好打理完一切繼續回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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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魔都，她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唐恩。
他瘦了，臉上滿是疲憊。
肖梨繞過他，往自己的出租房走去。
她忘記帶鑰匙，敲門的時候果果在裏面大喊：“唐恩，給我滾，你別來假惺惺，你還不快回去，別回頭大家又把火力對準梨梨，你們再全身而退深藏功與名，我告訴你，我們現在炒不起，也不想炒了，讓公司別想歪門邪道繼續給你洗，你心不虧嗎？”
肖梨說：“果果，是我。”
門被打開，肖梨被果果拽了進去，緊接著門很快又被她關上。
果果說：“你終於回來了，我擔心死你了。”
肖梨說：“我沒事。”
果果又去看了看門鎖，確認無誤後才回到肖梨身旁，她說：“不知道是見了什麽鬼，今天唐恩突然找到了這兒，不曉得是公司要自導自演還是他良心發現，不過，我是不想見他，梨梨，你也不想見他對不對？”
肖梨說:“見他，有什麽意義呢？”
她明明好端端說她的線下脫口秀，被他們公司看中，肖梨本來以為她人生的高光時刻終於到來，可後來簽約後莫名其妙的被發現了炒cp的商業價值，脫口秀不讓好好說，整天把心思放在男女感情上，真真假假，她搭上了十分真心，最後公司內部出了錯，他們不保她就算了，還迅速撇清了關系，明明是前途無量的脫口秀新秀，最後卻上了社會話題。
肖梨累了，真的累了。
她靠著果果的肩膀含含糊糊的說：“我累了，想睡，頭暈，別吵我。”
說完，她頭一歪，頓時不省人事。
29
果果嚇了一跳，這哪裏是想睡覺，明明就是非正常暈倒，她趕忙搖晃起肖梨的身子，沒反應。
她把人放平，然後拿出手機打了120。
等車來的時候果果打開門窗透氣，她看見唐恩還在門外，她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大約十分鐘後救護車來到這裏，做了檢測，極度缺乏營養和休息，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毛病，還要進一步去醫院檢查，果果幫著把暈倒的肖梨擡上車，唐恩瞳孔一縮，大步沖上前，他個子大，腿也長，年輕的小護士沒攔住，唐恩還是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
老醫生黑著臉問：“誰是肖梨家屬？”
唐恩和果果異口同聲說：“我。”
果果扭頭用嘲諷的眼神看他一眼，醫生說：“孕婦不能這麽勞累你們怎麽也不幫忙勸著，你們看，這些指標都低成什麽樣了？”
唐恩和果果身子一僵，醫生又說：“你是她老公吧，看看看看，是怎麽照顧人家的，你，去底下掛個營養針。”
老醫生遞給唐恩一張單子，又吩咐果果去給肖梨辦理住院手續。
唐恩手指間攥著那張紙，心裏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肖梨懷孕了，也不知道她那麽難，他，一個大男人，甚至前段時間還在節目裏面扮演她的熒幕情侶，而現在呢，他對於肖梨的一切一無所知，不是他奮力從助理手裏面搶來自己的手機，恐怕他現在還不知道這一切。
果果辦理完住院手續，看見掛好營養針的唐恩回來，她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
“你怎麽能這樣啊唐恩？”
“你事前為什麽沒做好措施？”
“你們真真假假不作數，可是肖梨那個大傻子她知道什麽啊？”
“明明能好好的說脫口秀，非要拽著人家炒cp，出了事兒，誰都能去孤立她，拋棄她，可是你怎麽能，也躲在背後不替她發聲呢？”
“本來是個前途無量的好喜劇人，硬生生被你們送上了社會新聞，社會話題本來就不能偏激寫，寫的段子很容易踩雷，得罪了觀眾大家都有責任，為什麽都不出來？為什麽都躲起來？為什麽讓肖梨一個人承受一切？”
“她剛從老家回來你知道嗎？她父親去世了，她還有個生病的弟弟，她每次的工資都郵寄回家，賺多少郵多少。”
“你們是圈兒裏老油條不把真情實感放在眼裏，那麻煩你離她遠點兒行嗎？”
一通話說完，果果氣喘籲籲。
唐恩還在震驚中沒回過神兒來，可能他真的不能算個男人，他覺得現在的自己簡直不是人類，畜生都比他有人味兒。
30
肖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果果趴在她的病床邊睡著了，一邊身子歪在床沿，似乎馬上就要掉下去，肖梨伸出手想去拉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上打了吊瓶，她只好換了一只手去拉。
果果被肖梨拽醒了，她擡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梨梨，你終於醒了。”
肖梨狐疑的問她：“我怎麽到這兒來了”
果果沒好氣：“你還問我，你自己身體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嗎？還有，你知不知道，你，你……”
“我怎麽了？”
“你懷孕了你不知道嗎？”
肖梨眼前一黑，她單手扶額在心裏盤算了一下自己的生理期，好像確實好長時間沒來了，她僅有的一次x生活是那次在酒店裏，想到這裏她感覺大腦一片眩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果果看她臉色不好，口中無數句想辱罵唐恩的話被她咽了下去，她只是淡淡的問：
“那你打算要嗎？”
肖梨斬釘截鐵的搖頭：“不。”
她伸手撫上小腹，眼神裏是大片化不開的陰郁。
“我會把孩子打掉。”
她像是說給果果聽，又好像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31
果果昨天把唐恩狠狠地臭罵一頓，然後強硬的把他趕出了醫院，她不想讓虛弱的肖梨再次受到情緒上的刺激。
趁著肖梨休息的當口，她去找了醫生，詢問打胎適宜。
醫生把病歷單放在辦公桌上，臉色凝重：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做流產手術，懷孕五周，現在身體極度缺乏營養，而且昨天救護車把肖小姐送過來做檢查的時候發現她的心臟不好，做流產手術是要打麻藥的，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做手術很危險。”
果果問：“那醫生您有什麽建議呢？”
醫生想了想說：“先把身體養好，然後采用藥物流產吧，這樣會比較保險，但是不知道肖小姐體質怎麽樣，短期能不能養好身體，如果超過八周，就不能直接流產了。”
“那藥物流產風險大嗎？”果果問。
“藥流幹凈的話當然是非常好的，如果流不幹凈，還是要刮宮。”
聽到醫生這麽說，果果都感覺疼，她還想問些什麽，一轉頭發現穿著病號服的肖梨正安靜的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口。
肖梨說：“醫生，我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
醫生苦笑：“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真的不適合做這種手術。”
肖梨說：“我知道，我會好好養身體，然後做藥物流產。”
32
回到病房，肖梨發現唐恩站在門口躊躇不前。
她懶得說話，也實在沒有力氣說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事情就走到了這步田地。
唐恩叫她：“梨姐。”
肖梨沒有吭聲，果果瞪了他一眼，攙著肖梨回到病床上躺下。
唐恩說：“梨姐，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輕飄飄的，什麽價值也沒有，肖梨閉上眼，直接充耳不聞。
果果聽著來氣，她指著大門說：“念著咱們之前是同事，我不在這裏罵你，趕緊走，這裏不歡迎你。”
唐恩站在那兒不動，眼睛瞟向病床上的肖梨，她發現肖梨真的很瘦很瘦，雖然身材高挑，但是打眼望去根本就沒有幾兩肉。
目光慢慢下移落在她被白色被單蓋住的小腹上，他知道，那裏有個小生命，是他們錯誤虛假愛情的結晶。
他現在有點兒後悔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後悔什麽。
後悔他沒有第一個出來維護肖梨？
後悔在他們還如膠似漆的時候沒有真的回應她的喜歡？
後悔他對她熾熱的感情視而不見？
後悔他為了賺錢逢場作戲？
後悔的東西太多太多，他自己也數不清。
他避開了助理經紀人以及公司的所有安保人員悄咪咪出來找肖梨，他的手機被沒收，因為公司擔心他在社交媒體胡亂發言到時候無法自圓其說。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那麽想見到肖梨，明明之前每天都可以見到她他內心也不會有任何感覺，而現在他只要想到肖梨決絕的離開了公司心裏就不是滋味。
33
公司裏輪番派人給唐恩洗腦，經紀人說：“唐恩你要是真的對肖梨產生了感情那就等於自毀前程，她，一個沒什麽知名度的說線下的素人脫口秀演員，不是咱們公司挖掘了她樂意捧她，你以為她能有啥人氣啊？”
“炒作你們之間的cp就是為了流量，你幹這一行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一再和你說別當真別當真，就當成個夏令營就行了，人家肖梨樂意越陷越深是她自己情感豐富和你沒啥關系，但是你一定要清醒。”
“這次這件事兒的確是我們整個團隊失誤，當時對詞的時候斟酌太少，容易被觀眾老爺找到破綻去做文章大肆宣揚引起社會話題討論，但是你要知道，她一個人頂鍋總比咱們整個團隊涼涼要好吧。”
“而且她消失了也就消失了，資本又不買她的賬，而你不一樣，你火的年頭久，你有固定的粉絲群體，主要是我們需要你，這個圈子需要你。”
“不過你如果鐵了心想幫肖梨，那抱歉，你可能也會被淘汰。”
“各種意義上的淘汰，這話你不會不明白。”
34
他知道，只要他這麽做了，只要他奔向肖梨，他的結局就會和肖梨一樣。
唐恩的所有銀行卡被凍結，他拿出自己很久之前存的私房錢去買了一部手機，公司他不想回去，而且很有可能，從今天開始，他也回不去了。
違反公司上級領導的意願，和公司裏的所有上級對著幹，把最大的利益拋在腦後，違約金夠他賠個家底空空。
而且，從今天起，唐恩這個名字也會從大眾視野裏消失，就像肖梨一樣，永久的，再無出頭之日的，被深深地雪藏在了地底下。
這些他誰都沒說，他沒有直接告訴肖梨，也沒有和果果說，說了又有什麽用呢？
能這麽做，只能說明他唐恩還尚且算是個有良知的人。
35
唐恩每天都來醫院看肖梨，每次都毫無懸念的被果果罵，被肖梨無視。
肖梨已經養了好幾天身體了，面上終於有了紅暈，可是早孕的癥狀在她身上也尤為明顯，她會長時間的嗜睡，或是劇烈的孕吐。
這天肖梨反應劇烈的趴在床邊嘔吐，果果手忙腳亂的給她順著後背，唐恩站在一邊也是幹著急，他怕他過去幫忙會被她們倆嫌棄，但是看肖梨那樣他也確實心裏難受。
過了半晌，肖梨好轉一些，果果想去問問醫生這種事情該如何解決，畢竟總是吃了吐，這營養還怎麽吸收啊？
破天荒的，她叫了一聲“唐恩”，讓他照料一會兒肖梨。
36
其實肖梨是很抗拒的，但是果果沒等她說什麽就直接跑出了病房。
肖梨扶著床想坐起來倒杯水漱口，唐恩趕緊走過去浮起她：“你想幹嘛，我來幫你弄？”
肖梨擡起手示意了一下暖壺的位置，唐恩快步過去給她倒了一杯水。
肖梨接過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唐恩突然抓住了肖梨的手，他定定望著她的眼睛，嘴唇動了動，丟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梨姐，你別對我那麽客氣。”
肖梨想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奈何唐恩握的很緊，她沒成功，肖梨皺了皺眉，她說：“你別叫我梨姐，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而且我們沒那麽熟。”
這句話冰冷至極，同樣肖梨的臉色也是冰冷至極。
唐恩緩緩松開手，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一樣站在那裏，他說：“梨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我還是想讓你原諒我。”
肖梨的雙眼漸漸變紅，她指著門說：“滾出去。”
唐恩看看肖梨，又扭頭看看門，臉上還是那種犯錯孩子的表情。
肖梨說：“唐恩，現在沒有攝影機，沒有舞臺，沒有劇本，沒有觀眾，你真實一點兒好嗎？”
“原諒你？你是怎麽把這句話說出來的？”
“那我換句話來問，我原諒你什麽呢？原諒你的虛情假意欺騙利用，原諒你的沈默閃躲，原諒你的故作深情，還是說，讓我以一個孩子母親的身份來原諒這個可憐孩子的爸爸呢？”
“那天過後，第二天就有節目的錄制，我可能是耽誤了正確的吃事後避孕藥的時間，我沒想過會有這麽個孩子，你放心，孩子我不會留下，我過幾天就會打掉，這些也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我不會對你的前途有任何阻礙，請你放心，也請你們公司的其他人放心好嗎？我什麽也沒有說，也不可以說，我都這樣了，你還要來看我的笑話嗎？唐恩，你應該不會這麽狠心的啊？”
“我承認，我是喜歡過你，不過那是之前，我現在知道錯了，我不該認真，我不該認真的，我錯了。”
“我把劇本安排當成現實生活，我以為你也對我有過喜歡，我以為你的陪伴多多少少是帶著一丁點溫柔的，我也差點兒以為你在回應我，但是，唐恩，我真的錯了，你放過我吧，好嗎？我現在不想這些了，我只想安安穩穩的養好身子，然後好好生活，以前的那些我都可以不計較，真的，你放心。”
37
一番話說完，肖梨面上有些倦色，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都不容易，我們都是單槍匹馬，打不過幕後的資本，我怎麽辦呢？我還能怎麽辦呢？我也只能認栽不是嗎？我不是聖母，我也不想說這些，但是我除了咬牙切齒的咒罵公司，我什麽也做不了啊。”
“我以後很有可能會偶爾去開放麥聽聽大家說段子，我會重新找工作，忘記那一段熒幕上的歲月。忘記你。”
“我還有生病的弟弟要照顧，所以，你別擔心，我也不會在任何社交媒體上說對於你不利的消息，你放心。脫口秀演員肖梨已經死了，沒有了。”
唐恩俯身把雙手撐在肖梨身側，一雙明亮的眼睛直直望著她，她的那番話唐恩聽起來是那麽不是滋味，她的心裏，唐恩就是那種人嗎？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為自己的名譽著想。
“肖梨，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壞的一個人嗎？”
他第一次叫她的大名。
都是常年和文字打交道的人，肖梨聽得出唐恩語句裏的委屈和小小的質問，她想：“難道不是嗎？”
於是，她冷笑出聲，眼裏滿是譏諷。
“有劇本的綜藝本來就是團隊創作，為什麽大家都把槍口對準我的時候你要裝死呢唐恩？即使你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做戲，就算是做戲，我好歹也算你的搭檔不是嗎？就算你真的不喜歡我，真的覺得和我在一起很煎熬，但是作為敬業的演員，我陪著你做完了那麽多期節目，你對我該是有一點點同事之情的吧？”
“肖梨，我從來沒覺得和你在一起很煎熬，我只是一開始不習慣。我不知道為什麽要安排我來和你炒作，我也確實沒有任何經驗。”
唐恩的解釋聽上去徒勞且無力，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用。
“出事的時候經紀人沒收了我的手機，警告我不要去微博上面辯解，或者替你說話，因為這樣他們沒法自圓其說。”
肖梨說：“你連掙紮都沒有掙紮一下就知道不可以是嗎？”
唐恩突然大力的把肖梨的身子揉進自己懷裏，動作有些霸道，半途突然想起肖梨懷著孕，突然又放緩手下力道，他低吼著：
“我沒有，我掙紮了梨姐，我也離職了，我的所有工資賠付了違約金，我和你一樣，我也一無所有，以前光鮮亮麗的唐恩也死了你知道嗎？”
38
肖梨楞住了。呆呆的，甚至都忘記了推開唐恩。
唐恩說：“對不起梨姐，我真的沒有想過會傷害你。”
肖梨說：“過去了，都過去了。”
……
當果果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唐恩把肖梨摟在懷裏，二人相視無言。
空氣裏似乎還有一絲絲暧昧不明的氣息，果果覺得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她輕咳了一聲，肖梨趕忙推開唐恩，見是果果回來了，她的臉頓時一片通紅。
果果說：“你們，這是，破鏡重圓了？”
肖梨大聲辯解：“沒有的事，你別誤會。”
果果趕忙擺手：“不用解釋不用解釋。”
肖梨用力把唐恩推的更遠：“你趕緊走。”
說完她還兇巴巴的瞪了她一眼，臉上紅的滴血。
唐恩這次也沒逗留，他知道孕婦生氣不好，肖梨讓他走，他就離開了病房，倒是很聽話。
39
“果果……”
肖梨叫她，語氣裏滿是綿長的幽怨。
“沒事兒，你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選擇，很正常。”果果拍拍肖梨肩膀。
“我沒有和他和好，只是，唐恩他說，他也辭職了。”
果果一驚：“他辭職了？那這節目還沒播完，後面不是還有錄制內容嗎？這小子搞什麽鬼，違約金他給得起嗎？”
說著說著，果果覺得不對：“該死的，我還有心思關心他啊，”
肖梨笑的眉眼彎彎，這兩個小女人心裏終究是柔軟善良的，無論如何，她們還在同一個公司的時候，唐恩那幾聲“梨姐，果果姐”不是虛偽的。
“果果，你還有錢嗎？”
果果嘆氣：“我接了個劇本，這幾天正在改二稿，等定稿了應該會有一點錢。”
肖梨咬唇不語，過了半晌她側頭懇求果果：“明天你把我電腦拿過來行嗎？我接了個網站插圖，還沒弄完呢。”
果果說：“你回家那天我就幫你做好了。”
肖梨滿眼不可置信：“真的嗎，果果你太好啦。”
40
唐恩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在果果和肖梨租住的社區也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房子，已經淪落到了去給桌游工作室寫劇本殺的地步了。
不過他腦子快段子多，寫本很快，有時候一天就能寫完整個故事。
加之他腦洞夠大人物線夠覆雜，好幾個工作室還特意請他主筆。
他需要錢，而且他知道，肖梨也需要錢。
更何況肖梨現在還是個孕婦，他作為一個男人，他必須要盡自己的能力去照顧好肖梨。
而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肖梨不需要他的照顧。
第二天唐恩去買了一些蘇打餅幹，還去藥店買了一些補充維生素b的藥帶到了醫院。
肖梨現在很嗜睡，他過去的時候果果不在，病房裏肖梨正在打營養針。
他輕手輕腳的過去放下東西，還是不小心吵醒了肖梨。
肖梨睜開眼，原本以為是果果，卻不想是唐恩。
她想坐起來，唐恩過來扶助她的身子。
“你來幹嘛？”
不知道是不是唐恩的錯覺，他總覺得肖梨的語氣比昨天的要溫和許多。
他說：“沒事，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哦對啦梨姐，我給你買了一些蘇打餅幹，這是堿性食物，你早上吃一點，能緩解反胃，我上網查了，還有要多吃維生素b，我都給你買過來了，你要不現在吃點兒。”
41
肖梨吃了一塊兒餅幹喝了一小杯水，她又覺得頭昏沈沈的，沒管唐恩在不在，她又閉上了眼睛。
她睡的不怎麽踏實，身上還在冒虛汗。
果果今天沒空過來，她要去給一個線下活動做實體策劃，抽不開身。
迷迷糊糊感覺有人輕輕推著她的身子，她費力的睜眼，發現唐恩緊張的看著自己。
“梨姐，你是不是發燒了？”
問完，他用手試了試她的額溫，然後又低頭用嘴唇試了試，果然，肖梨的額頭的確有點兒燙。
唐恩趕緊去找醫生過來，醫生拿著體溫計量了量，確實有些發熱，但是沒到38.5攝氏度，讓他別緊張，末了醫生扭頭叮囑了一句：
“如果持續發熱，你可以物理降溫，拿些冰袋敷一敷，或者用涼水打濕毛巾幫你老婆擦擦身子。”
這話讓唐恩鬧了個大紅臉，他等醫生出去之後又推了推肖梨，肖梨這次沒什麽反應，唐恩只好拿來毛巾浸濕涼水，猶豫來猶豫去，最終輕輕撩開肖梨的病號服幫她擦洗身體物理降溫。
半途肖梨醒來，感覺身上涼颼颼，擡眼看見唐恩幫自己擦身子，她一個機靈，翻身做起來，想找東西遮住自己，動作突然，打翻了床頭小桌上放的一盆水，人也因為慣性往一邊倒去。
唐恩扔了毛巾快速過去攬住肖梨，肖梨的身子在他懷裏瑟瑟發抖，他又劈手拿過被子把她裹住。
“你別怕，我就是，就是發現你發燒了，醫生說這麽做可以降溫。”
他結結巴巴解釋，手卻沒有放開肖梨。
他突然發現肖梨的小腹有一點隆起，現在已經開始顯懷。
其實是因為肖梨太瘦，小腹有了丁點變化都能被捕捉到。
肖梨說：“你能不能放開我。”
語氣冰冰涼，說完就開始掙紮。
唐恩小心護著她，但是雙手仍然沒有放開。
肖梨說：“你放開我，地上弄濕了，你要去拖地，不然我走路會打滑。”
聽見這話，唐恩趕緊把肖梨安頓在床上，細心的幫她掖好被子，然後去走廊問醫院的保潔借拖把。
拖地的時候，肖梨沒有搭理他，故意用後背沖著他。
白色被單底下，他能清晰的看見肖梨高聳的肩胛骨和椎骨，他想：
“別的女人懷孕都是變得豐滿圓潤，怎麽他的肖梨就這麽瘦呢？”
42
唐恩見果果晚上也沒來病房，他不放心，直接留了下來。
肖梨不高興，可怎麽轟，他都不走。
半夜，唐恩終於等肖梨睡著了，他從包裏拿出筆記本，接上靜音鍵盤，開始寫昨天沒寫完的劇本殺。
第二天他眼睛通紅，像是做了一夜的賊。
醫生讓肖梨過去檢查，看看營養是不是已經跟上，指標是否已經達標。
一通檢查下來，肖梨可以出院，營養針不用打了，回家自行調理。
醫生還是上次那個老醫生，他語重心長的對唐恩說：“小夥子，你對你老婆上點心吧，看看，一個孕婦，怎麽能缺營養呢？你怎麽當老公的？而且她還想打胎做人流，這麽個小身板，還是先回家好好補補吧，有什麽事兒不能好好解決，孩子打了對身體的傷害是不能逆轉的呀。”
唐恩低著頭，有些羞赧。
他攙扶著肖梨回病房收拾東西，又攙著她去辦理出院手續。
這一路肖梨一言不發，她只是低頭只顧著走路。
43
打車回去的時候肖梨坐在唐恩身邊，車裏是密閉的空間，她很不舒服，臉色有點兒發白。
唐恩問她：“是不是想吐？”
肖梨捂著嘴，示意司機停車，可是現在上了高速路段，根本沒法停，她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
她吐了一車和唐恩一身，最後整個人有點兒虛脫。
下車的時候唐恩連連道歉，還多給了司機一點錢，他扶著肖梨，讓她軟軟的靠在他身上。
肖梨氣若游絲的說：“唐恩，我過幾天就會去打胎。”
唐恩手一頓，他什麽話也沒說，也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麽。
肖梨說：“我太難受了，難受的想死。”
唐恩還是沒有說話。
肖梨說：“我不知道為什麽承受這一切的人必須是我？為什麽就不能是你呢？我簡直恨死你了。”
說完她又忍不住想吐，唐恩把她扶到垃圾桶旁邊，肖梨雙手撐在兩旁，弓著腰，嘴裏發出讓人揪心的幹嘔聲，唐恩輕輕順著她的後背，肖梨終於忍不住，一邊吐一邊哭出聲來。
等肖梨緩下來，唐恩把她軟趴趴的身子摟在身前，他說：
“沒事，梨梨，你實在受不了你就打我，罵我，踹我，咬我，撓我，抓我……只要你舒服，你怎麽做都可以。你千萬不要憋著好嗎？算我求你了。”
他第一次叫她梨梨。
唐恩站在那裏，肖梨被他圈在懷裏，下巴蹭在他的臂彎，身子無力的佝僂著，嘴上沾著穢物，身上寫滿了狼狽不堪。
遇到這個人，她似乎永遠都是這麽不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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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梨說：“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你別再打擾我了，我沒力氣了。”
說完，她踉蹌著步伐往遠處走。
唐恩大喊住她：
“梨梨，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讓你傷害你自己。”
肖梨腳步一頓，但只一秒，她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背影決絕。
唐恩還是不死心，他說：
“你要是不喜歡我了，那我重新開始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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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她用力踢了高跟鞋，扔了手裏的包，四仰八叉躺在沙發上，肖梨聽見聲音出來，見果果滿臉倦色，去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果果說：“忙死了忙死了，這活兒太麻煩太覆雜了。”
她知道肖梨三天前就出院了，看著肖梨明顯隆起的小腹，果果有些自責：
“抱歉啊梨梨，我實在是抽不開身，我下午還要去一趟，我怕中途出岔子。”
肖梨說：“沒事，別擔心我，我一個人可以的。”
肖梨知道果果需要錢，所以她每天都很拼，可是她也需要錢啊，看看自己的身體，她的內心有些無力。
果果下午走的時候給唐恩發了一條微信，雖然唐恩沒出來給肖梨發聲這事兒果果挺看不慣，但是後來知道他也辭職了心裏也就少了對他的責備。
“我這幾天忙一個線下活動的策劃，事兒很多，你有時間就去照顧照顧梨梨，地址我發你。”
誰知唐恩秒回：“不用發，我就在你們的斜對面，放心吧果果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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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和唐恩見了一面，她說：“行啊臭小子，無聲無息的。”
唐恩說：“我想好好照顧梨姐。”
果果問：“你打算怎麽辦呢？”
唐恩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但我不想讓梨姐吃苦。”
果果說：“肖梨太倔強，而且這件事本來就是你不對，你給她代來的傷害是不可逆的，她現在能變成這樣都怪你。”
唐恩說：“那你覺得我向梨姐求婚她會同意嗎？”
果果嗤笑一聲：“其實我早就知道，咱們公司裏面的人會洗腦，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他們手段是這麽高啊。”
唐恩認真的說：“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是開玩笑，我也不是沖動，我真的想和梨姐好好的在一起。”
果果說：“你確定這不是一種補償嗎？況且，你想給她補償，你想過她會接受嗎？”
唐恩陷入沈默，果果又說：
“肖梨這個人我認識她的時間比你認識她的時間長，她還在南城說線下的時候我就和她互相留了聯系方式，沒想到她後來來了我們同在的公司，我知道她是一顆金子，但是我不知道她這麽快就被人挖走了，用來在熒幕上和你炒作一些虛無的愛情，她啊，認死理，固執，她沒有任何戀愛經驗，來到公司，再遇到你這麽個小夥子，天天噓寒問暖，長久陪伴，她不動心才有鬼呢。”
“你有時間去看看cut吧，肖梨看你的眼神騙不了人。但是網絡上應該已經找不到肖梨了，你要我可以發你。”
“你必須想清楚，你才能證實你的內心，你要明白，逼自己去喜歡一個自己根本就不喜歡的人是很痛苦的，肖梨也不會接受這種喜歡的。”
唐恩說：“果果姐，你為什麽總斷定我是不喜歡梨姐的呢？”
果果說：“那你要自己想想啊。”
47
唐恩還是去了肖梨和果果的住處。
肖梨正在狹小的廚房裏頭弄吃的，突然聽見敲門聲，打開門一看，竟然是唐恩。
唐恩沒等肖梨趕他走就側著身子溜進來，見肖梨給自己做的飯十分簡單，就一碗清湯寡水的面條躺在小廚房的鍋裏面，他說：
“梨姐，你怎麽就吃這些啊，你剛打針補回來的營養這麽吃幾天不就又沒了嗎。”
肖梨沒搭理他，直接冷著臉問：“你怎麽來了？”
唐恩舔著臉說：“果果姐讓我來照顧你的。”
肖梨滿臉不相信，唐恩做勢就要掏出手機來給果果撥電話證明所言不虛，肖梨立馬攔住：
“別，果果最近忙著呢。”
一個孕婦，確實需要別人的照顧，肖梨想通之後，也沒再趕唐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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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完東西就忍不住想睡覺，可還是打起精神，回到房間裏面，想著把沒有完成的工作做完，累的眼皮黏在一起，可工作進度還是沒過一半兒。
她出院回來之後又接了一個設計單子，還好這次甲方要的不急，她可以合理分配時間，這樣自己不會太吃力。
右手還在拖動鼠標，但是箭頭到底指向什麽地方肖梨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最後終於熬不過了，她的身子歪歪斜斜趴在桌子前，長發墜在一邊，臉埋在小臂上。
唐恩看見肖梨的房門沒有合上，輕輕推門而入，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副情景。
他趕忙走上前攙起肖梨，肖梨迷迷糊糊順著他，任由他把她輕輕抱上床，再輕輕的蓋上被子。
唐恩靜靜的看了她許久，她側躺著，長發鋪了半邊床。
明顯瘦削的臉上黑眼圈即為顯眼。
唐恩幫她撥開頰旁碎發，誰知肖梨口中卻傳來夢囈：
“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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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袖子被人抓住，輕輕的，弱不禁風的。
順著看去，是肖梨白皙的手，細長的指尖顫抖著，她是想攥住一些什麽的。
唐恩回握住肖梨冰涼的手，然後攏住她的肩膀，最後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裏。
“梨姐，我不走。”
他低聲在她耳邊說。
肖梨突然捂住胸口，她大力的喘息，嘴唇也變得發白，她劇烈掙紮著，然後口中發出一聲尖叫，她睜眼，迷蒙的眼神瞬間清亮，她定定看著唐恩。
肖梨說：“剛才我做噩夢了。”
唐恩沒有放開她，摟在她腰間的手緩緩地拍了拍肖梨的背脊。
肖梨說：“我夢見孩子了，她她可能知道我要丟下她，她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一個很高很高的懸崖旁，我想抓住她，可是她還是掉了下去。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她一邊跑還在一邊哭，她落下懸崖的時候哭聲還在我耳邊回響。”
肖梨語無倫次，渾身劇烈顫抖。
唐恩緊緊的環住她，在她耳邊說：“肖梨，孩子我們可以留下，我們不要丟下她。”
肖梨停止顫抖，她擡頭，目光好一會兒才有了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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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孩子爸爸，你是孩子媽媽，梨梨，我們可以一起把她留下呀。”
唐恩松開肖梨，把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他從一邊拿出隨身帆布包，在裏面翻找一會兒，掏出一堆證件擺了大半床。
“梨梨，這是我的身份證，漢族，群眾，這是我大學學位證書，x大化學系，我沒做脫口秀演員之前是學理科的，這是我的碩士學位證明，本校同專業研究生，我是在讀研期間開始說線下，還沒畢業就想好直接轉行的。”
“這是我開始入行之後去考的導演證，編劇證，這是我的戶口本有我的那一面的覆印件。”
……
肖梨打斷滔滔不絕的唐恩：“你到底想說什麽？”
唐恩說：“梨梨，我想說，我真的不是什麽壞人，以前傷害到了你，我很抱歉，我，我想，想向你求婚，你會答應我嗎？如果你不答應我也沒事，我可以先從追求你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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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梨沒有答應唐恩。
她輸不起。
這場盛大的騙局，她不想當最後的小醜。
她說：“唐恩，我累了。”
唐恩沒有說話，一向口才好的他此刻失語了。
肖梨又繼續說：“還有，我明天就去醫院，我不能再等了。”
唐恩想說什麽，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說，最終他還是什麽也沒說。
晚上他硬要留在這兒照顧肖梨，肖梨無法拒絕，只好任由唐恩躺在沙發上將就。
夜裏他還在寫劇本殺，劇情到了高潮，人物錯綜覆雜，矛盾緩緩展開，突然千鈞一發之際，隱約聽見肖梨房間有異響，他趕緊放下電腦往她房間沖，後來發現肖梨的房門緊緊的關著，而那所謂的異響是樓上翻動巨物造成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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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頹敗的抓抓頭發，方才還在大腦裏旋轉的劇情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窩窩囊囊的躺在沙發裏面，腿也伸不直，腰也抻不開，難受極了。
突然想起果果給他拷貝了一堆關於肖梨和自己的cut，他麻利的翻身，打開電腦，點開硬盤內存裏的文件夾。
肖梨看著他，肖梨追隨著他，肖梨的目光，肖梨的羞澀，肖梨的笑容，肖梨的微表情，肖梨那無法忽視的，光明正大的喜歡啊！
這一切一切，就像一個巴掌，實實在在，“啪”的一聲，落在他的臉上。
唐恩，你怎麽現在才發現呢？
如果喜劇的內核是悲劇的話，那這場蓄謀的假意的情愛，確實是個不摻假的悲傷結尾。
人啊，為什麽總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呢？
肖梨隔著栗麥和燈光投來的熾熱的目光，就像一個冷漠的法官，在告訴此刻電腦前的唐恩：
“對不起，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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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唐恩陪著肖梨去了婦產科。
他不明白，為什麽孩子會在這裏出生，同樣，也可以在這裏殺死孩子。
做了相關檢查，肖梨可以直接去手術室。
還好，胎兒沒滿八周，現在她可以做人工流產，檢查心臟的時候，醫生說現在趨於穩定，打麻藥不會有影響。
可能是前段時間她的情緒太過於低落，心率都變得不正常，醫生誤以為肖梨患有心臟疾病，再加上她的身子實在虛弱，就給出了養好身體藥物流產的方案。
“肖梨。”
有護士叫她。
肖梨遲疑著，然後虛浮著步子去到了手術室門口。
唐恩攙著她，用力的攙著她。
快進去的時候肖梨突然說：“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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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的給自己洗了一把臉，涼水大力拍在頰上。
她聽見隔壁間有女人哭泣：
“老公，醫生說我以後都不能在生小孩了，嗚嗚嗚，老公，我以後都生不了了，生不了了。醫生說我已經是習慣性流產多次，以後…嗚嗚嗚嗚老公。…”
走廊裏有新生兒高亢的啼哭聲，還有推車來回急促的聲響。
有個女人踉蹌推門進來，她手裏端了一個盆，裏面是大團血汙，她邊走邊哭，肖梨錯身，給她讓了個位置，女人把血汙倒進蹲位，然後伸手去按沖水按鈕。
女人見肖梨看著自己，淡淡的笑了一聲：
“呵，我藥流，來來回回折騰兩三個月。太難受了。”
肖梨問：“他沒陪你過來嗎？”
女人說：“他，呵，就當他死了吧。”
她直勾勾盯著肖梨看了一會兒，有點兒不確定的問：“誒，你是不是那個，講脫口秀的，哦，肖梨？”
肖梨沒想到會在婦產科的洗手間碰見認識自己的人，她點點頭。
女人突然有點激動，她走過來抱住肖梨顫著聲音說：“嗨，肖梨，我是你粉絲啊。”
肖梨手足無措，僵硬的回抱住女人。
“我知道你是被團隊給雪藏了，這麽明顯的操作我看了這麽多年綜藝一眼就猜出來了，不過你放心，你的賬號雖然被資本搞了，我們沒有拋棄你，你的超話一直有我們守護著呢。”
肖梨局促的說：“謝謝你啊，謝謝，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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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突然看著肖梨的小腹問：“你懷孕了？”
肖梨說：“嗯。”
女人問：“你是來做產檢還是來打胎？”
肖梨啞口無言，半晌才低聲說：“打胎。”
女人一拍腦袋：“唐恩陪你來的是不是？我說剛剛在外面有個男的怎麽那麽眼熟呢，原來真是他啊？”
“梨梨，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水平，我也能從熒幕裏窺探到一個人大概的性格，哦，我說的是真實的，並不是人設。你就是個優秀，單純的女生，而且，支持你的人很多，還有還有，你知道嗎，已經有人替你澄清啦，不過那是個匿名網友，我們還不知道是誰，但是看對方說的一切感覺肯定是和你之前在同一家公司的，梨梨，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永遠給我們說段子。”
女人說到激動處揮舞著手臂，臉色都變得紅潤。
肖梨說：“你別太激動，身體還虛著呢。”
女人說：“沒事，我只是擺脫了一個渣男，打了個不該生下來的孩子，我很好，我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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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也是個生命不是嗎？
她現在也開始動搖了。
想到生命，她忍不住想起弟弟，弟弟對於生命是多麽渴望啊，而她的孩子，生死卻牢牢拿捏在她自己的手裏，生死一線間，全憑她的掌控。
她對女人說：“我可能有點兒不想打這個孩子了。”
女人說：“無論你做什麽，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會支持你，但是那畢竟是你的命運。”
她主動抱了抱女人，真誠的和她說：“謝謝。”
女人走後，肖梨從包裏拿出手機，她給唐恩的微信發了一條消息：
“孩子我生，是我自己的選擇。”
發完，她收起手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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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的微信久久的停留在肖梨的那條消息上。
他想回覆，卻又覺得回覆什麽都是徒勞。
他知道肖梨走了，猶豫半晌，他也離開了醫院。
他找了一家珠寶店，進去買了一個鉆戒。
他不懂首飾，但是店員說那個可以求婚。
他把剛到的工資提現，二話沒說就把戒指買了下來。
他知道他很俗，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高雅，如何高雅體面的把他的肖梨給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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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得知肖梨要把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頭也沒擡，她的語氣裏充斥著“哦老娘早就知道你會這麽做的自信。”
她說：“小孩以後要叫我幹媽。”
肖梨說：“那是必須的。”
日子就這麽過去，肖梨已是大腹便便。
網絡上有個叫糖不甜的id發了一個長微博，大概把肖梨被雪藏的事兒梳理了一遍時間線，然後又清晰明了的說明了她被之前的公司拖出來擋槍的事件經過，最後他還很欠揍的加了一句：
“節目裏面冰糖雪梨確實是be了，而且唐恩不是個東西，但是，現實生活裏，我希望冰糖雪梨可以he。”
結果，評論區炸了：
臥槽，這tm不是唐恩小號我直播吃鍵盤。
唐恩，你特麽終於出來發聲了，之前你是死了嗎？
一人血書跪求你們現實he。
兩人血書。
三人血書。
+1。
+10086。
+身份證號。
+圓周率。
唐恩，是男人你就去求婚，在網絡上bb算什麽男人。
於是，糖不甜回覆了這位網友：
@糖不甜 回覆熱心網友：嗯，我覺得你說得對，我也想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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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帶著自己買的大鉆戒去找肖梨的時候，肖梨正在房間裏面閉眼聽著安靜舒緩的胎教音樂。
舒伯特的小夜曲如同一陣風，輕輕的漂浮在空氣裏，它讓原本就嗜睡的孕婦變得更加昏沈。
果果正在敷面膜，聽見敲門聲的時候她極不情願的去開了門。
見到是唐恩，她想關上，最後還是忍住了，她不客氣的問：“你來幹嘛？”
唐恩無辜的說：“果果姐你怎麽這樣呢，上次讓我幫忙照顧梨梨的時候你態度沒這麽惡劣的。”
果果懶得理他，冷淡的用鼻孔出氣：“哼，你趕緊說事兒，沒事兒就滾，滾遠點兒。”
唐恩說：“有事兒有事兒，我找肖梨。”
果果說：“她現在是定時炸彈，你別去觸炸彈的引爆線。”
唐恩說：“死活我也要去搏一搏。”
當他悄咪咪推開肖梨的房門時，果果也是時候的在微博上看到了糖不甜的微博和底下的評論。
尾聲
肖梨迷迷瞪瞪的睜眼，她覺得眼睛前面有點兒黑，伸手扒拉開，發現是唐恩的臉。
她懶得說話，唐恩卻先開口：
“肖梨，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談合作的事兒。”
肖梨狐疑的問：“什麽合作？我和你能有什麽合作？”
唐恩說：“梨姐，你別這樣啊，我想和你談的合作是關於她的。”
唐恩用手指了指肖梨的小腹。
肖梨低頭，唐恩直接在床沿旁單膝跪地，拿出了他所有家當買的明晃晃的大鉆戒：
“肖梨，我替之前那個傻小子跟你道個歉，他太不是東西了。簡直不能算是個人類。讓你受
了這麽多委屈。”
“對不起。”
“但是我要替現在這個改過自新的好小夥問你一句，你願意和我一起撫養孩子嗎？”
“如果不願意也沒關系，你給我一個考核期，以一輩子為單位都可以。”
“肖梨，請你嫁給我吧。”
說完，他把戒指遞到肖梨面前，肖梨目光閃爍，最終遲疑著接過來。
她說：“今天一輪面試暫且通過，回去等消息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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