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會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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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會杯(4)
簡心頭重腳輕地下床開了門。
不止簡宏，教練和隊員們都來了。
譚婧玲提著一次性飯盒，說：“酒店沒有中餐，我借廚房給你煮了雞蛋粥。你不能吃油膩的，這個會好點。”
簡心捧著剛出鍋還燙手的粥，心裏熱乎乎的。
進了房間，眾人散坐在床邊和沙發上，討論明天由誰上場。
簡心說她可以堅持，其他兩名教練都看向簡宏，簡宏沒說話。
譚婧玲沒讓簡宏為難，作為隊裏的大姐，她率先開口，“你再多休息一天吧，明天我替你打雙打。”
倪思：“你還有傷，打兩場吃不消。不然單打我上吧。”
倪思多年不打單打，即便明天的對手是實力偏弱的中國臺北隊，她的單打也是送分項，但這樣一來，譚婧玲就能把全部精力放在雙打上。相當於犧牲一場單打，全力保倪譚的雙打，再加上穩贏的包莎莎，可以2:1取勝。
教練都表示同意，他們也希望簡心能利用明天的時間盡快恢覆，後天對陣哈薩克斯坦隊才是硬仗。
這意味著明天上場的三個人全都不容有失，壓力肯定會很大。
簡心過意不去，包莎莎揶揄她，“簡小乒，要說扛大梁，還輪不上你，怎麽也得是我這個個頭最高的呀！”
眾人都笑。
明天還有比賽，大家沒有久留。等人都走了，簡宏才挪到簡心床邊，擔憂地看了她一會，問：“好點沒有？”
簡心感覺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在疼，但她不想讓簡宏擔心，就說：“好點了。”
簡宏坐回床邊，給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看你，我少叮囑你一句，你就吃壞肚子。這幾年我不能陪你去比賽了，你得學會照顧自己啊。”
簡心半躺半靠在床頭，從被子邊緣望著簡宏。
半年沒見，她爸臉上的紋路愈發深了，雙眼布滿血絲。為了這個波折重重的比賽，大概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合過眼。而她不僅沒能幫她分憂，反而還雪上加霜了。
“爸，”她說：“對不起。”
簡宏臉上的紋路糾結成錐心的亂麻，“是爸沒有照顧好——”
“照顧好”三個字一出口，仿佛突然間讓他剛才勉強維持的平靜語調破了防，後面的“你”字就說不下去了。
他忽然走開，去把涼了的粥放進微波爐。在嗡嗡的轉動聲裏，他背對著女兒站在微波爐前，好久都沒有回頭。
等粥熱好，他端到床邊，“趁熱喝，爸還得布置明天的戰術，先走了。”
簡心很想讓簡宏多陪她一會，哪怕只陪她把粥喝完也行，但她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
她自己慢慢地喝了小半份粥，粥煮得很爛，可惜她的腸胃不中用，又全吐了。
簡心無力地躺回床上，肚子裏翻江倒海地疼，睡不著，又想起歸奕宸的話來。
他並不是手機依賴癥患者，訓練的時候一整天都不看手機，群消息也慣常不回覆。真的會為了自己24小時在線嗎？
簡心心裏癢癢，有心想給他打個電話，又怕萬一他只是客套，顯得自己不懂分寸。
她試探著給歸奕宸發了條微信，“明天我不上場了，隊裏讓我休息，跟你說一下。謝謝你的關心。”
歸奕宸：“不用謝，好好休息。”
內容平常，但回覆速度堪稱光速。
此時北京已是深夜，他卻還沒睡，是真的在守著她的消息。
忽然覺得病痛好像也沒有那麽難熬了。
她怕歸奕宸會一夜不睡，就說：“那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晚安。”
歸奕宸仍是秒回：“好，晚安。”
簡心把手機放在枕邊，就仿佛有人陪伴著他似的，漸漸沈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簡心醒來，渾身仍然軟綿綿的。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忽然看見歪坐在房間另一邊的沙發上睡著的簡宏。
半夜簡宏來看過她，當時她睡得迷迷糊糊，以為後來簡宏回自己房間了，沒想到他居然留在這兒一直守著她。
大概聽見動靜，簡宏睜開眼，一見簡心正要下床，立刻掀開蓋在身上的運動服坐起身，“又想吐了？”
簡心說不是，“睡醒了。你怎麽睡在沙發上？”
“不放心，怕你夜裏又吐。”簡宏雙手用力搓搓臉，似乎才清醒過來，“楞著幹什麽？去洗漱吧，我去給你打包個早餐。”
簡心默默走進洗手間。
鏡子裏，映出女孩泛紅的雙眸。
沙發是單人的，又窄又小，簡宏根本睡不下，就那麽蜷縮坐著守了她大半夜。
而她昨晚居然還有點埋怨。
聽見外面的開門聲，她忙出去，想叫住簡宏說不用他上下奔波了，她跟他一起去吃早餐。卻見簡宏沒走，站在門外接了個電話。
手機音量大，簡心聽出是她媽媽的聲音，納悶地問：“我媽怎麽打電話來了？”
簡宏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出聲，自己又往外走了兩步，似乎不想讓她聽見。
簡心聽不清電話中的具體內容，但被簡宏異常嚴肅的神情懾住，沒再往前。
“知道了，”簡宏最後說：“等我這邊比賽結束。”
說完掛了電話。
簡心詫異，“你怎麽不讓我跟我媽說幾句？我媽說什麽了？”
“沒事，就……”簡宏含糊其辭，“就問你病好點沒。”
簡心奇怪，她和她爸都沒跟家裏說過，她媽怎麽知道她生病了？
可是簡宏沒給她追問的機會，把手機往兜裏一揣，轉頭投入到比賽中了。
第二輪比賽還算順利，按計劃2:1獲勝。接下來就要面對本次小組賽中最大的挑戰哈薩克斯坦隊。
哈薩克斯坦隊前兩輪也全都獲勝，但與中國隊不同的是，兩輪均是3:0完勝。無論是從比賽結果還是隊員排名上來說，都壓中國一頭。
隊裏經過討論，認為譚婧玲雖然有傷，單打實力還是比簡心好一些，決定仍由包莎莎、譚婧玲出戰單打，簡心和倪思出戰雙打。
三場比賽中只要能拼下兩場，中國隊就能出線。
第一場比賽，包莎莎打得十分頑強。她一改前兩輪保留實力的打法，攻勢淩厲，殺氣騰騰，一開場就破掉了對手的發球局，給了哈薩克斯坦隊一個下馬威。對手幾次反攻，她又幾次奪回控制權，最終險險勝出。
這一分收入囊中，給了中國隊與對手周旋到底的底氣。
坐在觀戰區的簡心嘖嘖：包大力進步不小嘛，現在也會打心理戰了。
第二場譚婧玲幾乎是瘸著一條腿在比賽。她竭盡全力試圖通過戰術的變化遏制對手的進攻，可惜膝傷嚴重影響到她在場上的移動，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壓力全部落在簡心和倪思頭上。
這支傷病頻仍、臨陣換將、甚至一度連上場隊員都捉襟見肘的中國隊，在隊員眾志成城、齊心協力的拼搏下，居然奇跡般地將出線的希望保留到了最後一場比賽。這是六年來中國隊距離出線最近的一次，幾乎觸手可及。雖然遠稱不上最強陣容，然而對近年來傷病侵襲、青黃不接的中國網球隊，目前這已算是上佳的陣容和上佳的局面。如果她們倆輸了，下一次再想集結到這樣的隊伍，再想站在距離出線這樣接近的位置上，恐怕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個六年。
然而，眼下的局勢對中國隊非常不利。
哈薩克斯坦隊的雙打組合配合默契、經驗老道，如果是倪思倪念上場，還有一定把握，但倪思和簡心只是臨時搭檔，就算他們發揮十成十的水平，結果都很難說。更何況簡心才剛剛退燒，體力都還沒怎麽恢覆，教練組甚至都擔心她能否把整場比賽堅持到底。
上場前，簡宏對倪思又交代了一遍戰術要點，對簡心，他只說：“無論輸贏，在最後一個球落地之前，你都不能放棄。因為這不是你個人的比賽，這是中國隊的比賽。”
“中國隊”三個字，他念得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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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心頭重腳輕地下床開了門。
不止簡宏，教練和隊員們都來了。
譚婧玲提著一次性飯盒，說：“酒店沒有中餐，我借廚房給你煮了雞蛋粥。你不能吃油膩的，這個會好點。”
簡心捧著剛出鍋還燙手的粥，心裏熱乎乎的。
進了房間，眾人散坐在床邊和沙發上，討論明天由誰上場。
簡心說她可以堅持，其他兩名教練都看向簡宏，簡宏沒說話。
譚婧玲沒讓簡宏為難，作為隊裏的大姐，她率先開口，“你再多休息一天吧，明天我替你打雙打。”
倪思：“你還有傷，打兩場吃不消。不然單打我上吧。”
倪思多年不打單打，即便明天的對手是實力偏弱的中國臺北隊，她的單打也是送分項，但這樣一來，譚婧玲就能把全部精力放在雙打上。相當於犧牲一場單打，全力保倪譚的雙打，再加上穩贏的包莎莎，可以2:1取勝。
教練都表示同意，他們也希望簡心能利用明天的時間盡快恢覆，後天對陣哈薩克斯坦隊才是硬仗。
這意味著明天上場的三個人全都不容有失，壓力肯定會很大。
簡心過意不去，包莎莎揶揄她，“簡小乒，要說扛大梁，還輪不上你，怎麽也得是我這個個頭最高的呀！”
眾人都笑。
明天還有比賽，大家沒有久留。等人都走了，簡宏才挪到簡心床邊，擔憂地看了她一會，問：“好點沒有？”
簡心感覺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在疼，但她不想讓簡宏擔心，就說：“好點了。”
簡宏坐回床邊，給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看你，我少叮囑你一句，你就吃壞肚子。這幾年我不能陪你去比賽了，你得學會照顧自己啊。”
簡心半躺半靠在床頭，從被子邊緣望著簡宏。
半年沒見，她爸臉上的紋路愈發深了，雙眼布滿血絲。為了這個波折重重的比賽，大概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合過眼。而她不僅沒能幫她分憂，反而還雪上加霜了。
“爸，”她說：“對不起。”
簡宏臉上的紋路糾結成錐心的亂麻，“是爸沒有照顧好——”
“照顧好”三個字一出口，仿佛突然間讓他剛才勉強維持的平靜語調破了防，後面的“你”字就說不下去了。
他忽然走開，去把涼了的粥放進微波爐。在嗡嗡的轉動聲裏，他背對著女兒站在微波爐前，好久都沒有回頭。
等粥熱好，他端到床邊，“趁熱喝，爸還得布置明天的戰術，先走了。”
簡心很想讓簡宏多陪她一會，哪怕只陪她把粥喝完也行，但她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
她自己慢慢地喝了小半份粥，粥煮得很爛，可惜她的腸胃不中用，又全吐了。
簡心無力地躺回床上，肚子裏翻江倒海地疼，睡不著，又想起歸奕宸的話來。
他並不是手機依賴癥患者，訓練的時候一整天都不看手機，群消息也慣常不回覆。真的會為了自己24小時在線嗎？
簡心心裏癢癢，有心想給他打個電話，又怕萬一他只是客套，顯得自己不懂分寸。
她試探著給歸奕宸發了條微信，“明天我不上場了，隊裏讓我休息，跟你說一下。謝謝你的關心。”
歸奕宸：“不用謝，好好休息。”
內容平常，但回覆速度堪稱光速。
此時北京已是深夜，他卻還沒睡，是真的在守著她的消息。
忽然覺得病痛好像也沒有那麽難熬了。
她怕歸奕宸會一夜不睡，就說：“那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晚安。”
歸奕宸仍是秒回：“好，晚安。”
簡心把手機放在枕邊，就仿佛有人陪伴著他似的，漸漸沈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簡心醒來，渾身仍然軟綿綿的。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忽然看見歪坐在房間另一邊的沙發上睡著的簡宏。
半夜簡宏來看過她，當時她睡得迷迷糊糊，以為後來簡宏回自己房間了，沒想到他居然留在這兒一直守著她。
大概聽見動靜，簡宏睜開眼，一見簡心正要下床，立刻掀開蓋在身上的運動服坐起身，“又想吐了？”
簡心說不是，“睡醒了。你怎麽睡在沙發上？”
“不放心，怕你夜裏又吐。”簡宏雙手用力搓搓臉，似乎才清醒過來，“楞著幹什麽？去洗漱吧，我去給你打包個早餐。”
簡心默默走進洗手間。
鏡子裏，映出女孩泛紅的雙眸。
沙發是單人的，又窄又小，簡宏根本睡不下，就那麽蜷縮坐著守了她大半夜。
而她昨晚居然還有點埋怨。
聽見外面的開門聲，她忙出去，想叫住簡宏說不用他上下奔波了，她跟他一起去吃早餐。卻見簡宏沒走，站在門外接了個電話。
手機音量大，簡心聽出是她媽媽的聲音，納悶地問：“我媽怎麽打電話來了？”
簡宏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出聲，自己又往外走了兩步，似乎不想讓她聽見。
簡心聽不清電話中的具體內容，但被簡宏異常嚴肅的神情懾住，沒再往前。
“知道了，”簡宏最後說：“等我這邊比賽結束。”
說完掛了電話。
簡心詫異，“你怎麽不讓我跟我媽說幾句？我媽說什麽了？”
“沒事，就……”簡宏含糊其辭，“就問你病好點沒。”
簡心奇怪，她和她爸都沒跟家裏說過，她媽怎麽知道她生病了？
可是簡宏沒給她追問的機會，把手機往兜裏一揣，轉頭投入到比賽中了。
第二輪比賽還算順利，按計劃2:1獲勝。接下來就要面對本次小組賽中最大的挑戰哈薩克斯坦隊。
哈薩克斯坦隊前兩輪也全都獲勝，但與中國隊不同的是，兩輪均是3:0完勝。無論是從比賽結果還是隊員排名上來說，都壓中國一頭。
隊裏經過討論，認為譚婧玲雖然有傷，單打實力還是比簡心好一些，決定仍由包莎莎、譚婧玲出戰單打，簡心和倪思出戰雙打。
三場比賽中只要能拼下兩場，中國隊就能出線。
第一場比賽，包莎莎打得十分頑強。她一改前兩輪保留實力的打法，攻勢淩厲，殺氣騰騰，一開場就破掉了對手的發球局，給了哈薩克斯坦隊一個下馬威。對手幾次反攻，她又幾次奪回控制權，最終險險勝出。
這一分收入囊中，給了中國隊與對手周旋到底的底氣。
坐在觀戰區的簡心嘖嘖：包大力進步不小嘛，現在也會打心理戰了。
第二場譚婧玲幾乎是瘸著一條腿在比賽。她竭盡全力試圖通過戰術的變化遏制對手的進攻，可惜膝傷嚴重影響到她在場上的移動，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壓力全部落在簡心和倪思頭上。
這支傷病頻仍、臨陣換將、甚至一度連上場隊員都捉襟見肘的中國隊，在隊員眾志成城、齊心協力的拼搏下，居然奇跡般地將出線的希望保留到了最後一場比賽。這是六年來中國隊距離出線最近的一次，幾乎觸手可及。雖然遠稱不上最強陣容，然而對近年來傷病侵襲、青黃不接的中國網球隊，目前這已算是上佳的陣容和上佳的局面。如果她們倆輸了，下一次再想集結到這樣的隊伍，再想站在距離出線這樣接近的位置上，恐怕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個六年。
然而，眼下的局勢對中國隊非常不利。
哈薩克斯坦隊的雙打組合配合默契、經驗老道，如果是倪思倪念上場，還有一定把握，但倪思和簡心只是臨時搭檔，就算他們發揮十成十的水平，結果都很難說。更何況簡心才剛剛退燒，體力都還沒怎麽恢覆，教練組甚至都擔心她能否把整場比賽堅持到底。
上場前，簡宏對倪思又交代了一遍戰術要點，對簡心，他只說：“無論輸贏，在最後一個球落地之前，你都不能放棄。因為這不是你個人的比賽，這是中國隊的比賽。”
“中國隊”三個字，他念得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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