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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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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我的兄弟

徐少棠走進來的時候看著司徒雪的眼神有些閃躲,似乎揣著什麽秘密想說又擔心說出來的後果。司徒雪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她把徐少棠帶到一旁用試探的眼神向他索要答案。徐少棠警覺著看了下周圍,才小心地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壓低了聲音:“那邊送過來的。”

司徒雪拿起信封一看,上面用非常漂亮的行楷寫著“司徒參謀長親啟”。

“送信的人呢?”

徐少棠搖了搖頭,不知是不知道還是不方便說。

司徒雪也管不了許多,趕緊揣起信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打開。

司徒雪從信封裏抽出兩頁信紙,跳過主體直奔落款,果然沒有猜錯寫信人是姜延,看來他還記念著當初的交情。司徒雪這才返回信頭,姜延先是對當日司徒雪出手相助和後來兌現承諾提供藥品的事情表示感謝。

天,這可不能讓左軒看到,司徒雪想著就一陣心跳,趕緊往下讀,姜延在信裏簡要介紹了根據地目前的狀況以及重申了他們的主張,更加提到目前的局勢和對內戰的抗議,最後言辭懇切地要求與左軒會晤,請求司徒雪代為安排。

司徒雪折起信,發現信封裏竟然還夾著一個信封,她抽出那個封得嚴嚴實實的信封,只見上面同樣的筆跡寫著“左軒親啟”的字樣。

奇怪,他沒有寫左師長,而是直接用了左軒的名諱。

司徒雪的第一反應就是打開一探究竟,但是手指觸到信封上的“親啟”二字還是止住了。

司徒雪輕輕走進屋子,左軒正背對著自己註視著墻上的地圖。

司徒雪深吸一口氣走上前,“那邊送來一封信。”說著她把那封寫著左軒名字的信封遞了過去。

左軒掃了一眼信封,然後似乎是隨口說道:“你上次剿滅黑野的時候好像提起過遇到了幾個□□?”

司徒雪心裏一哆嗦,當時她對這件事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掃而過,事後左軒也沒追問,但看樣子他好像一直都沒忘記。

“是的。”司徒雪應聲道。

左軒饒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沒說別的接過信封就拆開了。

隨著信封裏的內容被抽出,左軒的臉色驟然變得凝重起來,驚愕和震撼從他的眼神裏射出毫無保留地投射在手中的東西上。

那是一張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家之長一身戎裝,威武不凡,身旁的夫人美麗溫婉、端莊嫻靜,在他們身後是陽光帥氣的長子,他的懷裏還抱著一個1、2歲的小男孩兒,哥哥的一只手舉著弟弟的小手,同時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他叫什麽?”左軒的聲音很低,司徒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一楞。接著,左軒突然轉過頭,瞪著司徒雪放大了嗓門,幾乎是吼道:“我問你送這封信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司徒雪嚇了一跳,左軒的突然爆跳讓她幾乎喪失了反應能力,只是本能地無法掩飾地回答道:“姜——姜延。”

“姜延,姜延。”左軒放低了聲音,不斷重覆著這個名字,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上,轉而停留在信封上自己名字旁,“就是你認識的那個共產黨?”

“是的。”司徒雪不敢再隱瞞,她已經做好準備無論接下來左軒問什麽她都會如實回答。但是左軒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淡淡地說道:“我母親姓姜。”隨著話音,左軒手中的照片同時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神頃刻間變得呆滯,整個人像木雕一般一動不動。

司徒雪趕緊蹲下身去,撿起照片的一瞬間她什麽都明白了,雖然感到萬分吃驚,但如此一來本還在糾結的事情似乎就因這個意外變得水到渠成了,司徒雪不知道自己此時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這件事,她擡起頭小心地望著左軒。

“你留守!”左軒一邊戴上軍帽一邊往外走。

司徒雪趕緊追了上去,“讓我和你一起去吧!”

左軒回過頭毫不客氣地說道:“還要我再說一遍嗎?”然後頭也不回丟給司徒雪一個背影。司徒雪知道左軒的氣還未消,便也不敢再追。

山上空氣清新,連鳥鳴聲都顯得格外動聽。僻靜的亭子間裏,左軒久久凝視著姜延的臉一言不發。

最後,還是姜延綻露出一個微笑打破了僵局,“弟弟,好久不見。”

“是啊,至少有二十個年頭了吧!”左軒的語氣和他的表情一樣冰冷。

姜延的笑容有些尷尬,“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左軒的嘴角抽搐著,“我唯一的哥哥離家二十年,只有到走頭無路的境地才想到他在這個世上還有這麽個親人可以——利用。”

“小軒,別這麽說。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誤會,可是以我們各自的立場,避嫌還來不及,我又怎麽敢貿然去找你呢?”

“那麽現在就不用避嫌了?還是你開始慶幸有這麽一個在敵方陣營中的弟弟,關鍵時刻可以放你一馬?”左軒的每一句話都咄咄逼人,毫不相讓。

姜延搖了搖頭,“我從來不曾這樣想,但是這一次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幫我。”

“我憑什麽要幫你?別忘了,我姓左,你姓姜。在你決定離家出走的時候家人和親情可以被你看得一錢不值,那麽時至今日你就不該再拿親情來當籌碼!”

“你這麽認為我可以理解,的確,當初我也是年少輕狂才會做出那麽沖動的舉動。但是,時過境遷,後來又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讓我參加了革命,加入了共產黨。如果從這個層面考慮,我並不後悔當年的沖動。”

左軒笑了,那笑容中充滿了鄙夷,“那很好啊。你就繼續你的信仰,你的革命道路。有什麽問題,我們戰場上見。”說著轉身就要走,卻被姜延一把給拉住了。

姜延拉住左軒的胳膊,一字一字說道:“拋卻感情的立場不談,身為一名軍人在此外敵入侵的時刻,你認為你們的槍口應該指向哪裏?是指向自己的同胞,指向手無寸鐵的百姓嗎?”

左軒轉過身,扒掉姜延拉住自己的手,“我們的槍口從來都不會指向自己的百姓,我們只會對付那些不利於黨國和人民的人。”

“那麽你們又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對我們的根據地進行圍剿?為什麽連北洋軍閥都可以消滅但對我們的圍剿前後進行了四次卻都以失敗告終呢?”姜延的聲調突然提高,情緒也激動起來,

“民心所向!共產黨人不畏權貴,不向金錢和利益低頭,我們是人民的政黨,為人民服務,為了耕者有其田,為了被欺壓的窮苦勞動人民而鬥爭。我們更加為了維護國家的尊嚴號召全國人民團結抗日,大敵當前,我們絕對不會考慮一黨一己的得失,我們隨時願意坐下來談判解決分歧。

可是你們的態度呢?只有四個字,‘趕盡殺絕’。但我告訴你,只要理想和信念在,革命人是不可能被趕盡殺絕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面對姜延的一番慷慨陳詞,左軒的內心不是沒有觸動,然而此刻他對哥哥的憎怨蓋過了所有感情,“別把自己說得無比崇高,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一個把自己的家搞得七零八落的人有什麽資格說可以為了全天下?”

“我不是聖人,共產黨人也不是聖人,是人都會犯錯。我承認自己曾經的行為也許傷害了一些人,對此我真誠地表示歉意。但這不意味著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們就可以摻雜個人感情。”

“也許傷害了?”左軒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你知道這麽多年以來秀姨心中始終放不下的是什麽嗎?是尋找你的下落!秀姨她沒有錯,她嫁給父親是母親的意思,因為母親知道只有她才會一心一意地愛我們像愛自己的親生孩子!”左軒終於將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那一剎那他感到胸口舒服了很多。

聽到左軒的話,姜延的心頭不由一震,雖然成熟後的自己也意識到了當年的行為欠缺考慮,他沒有給對方解釋的機會就憑自己的想象判決了一切,但是當真相從弟弟帶著哽咽的聲音中說出還是給了他不小的震撼。

“對不起,是我錯了!”姜延摸著左軒的肩膀許久地沈默。

姜延沒有任何辯解的道歉讓左軒的心中一瞬間釋懷了不少,他緩緩轉過頭,看著哥哥的眼神也少了些許方才的冷峻。

“你我雖然立場不同,信念也許有很大分歧,但是有一點我們是一樣的,我們都是熱血的軍人,是國家和人民的軍人。我們有著同樣的前進方向,不是嗎?”姜延的語調很平和,聲音卻極具穿透力。

左軒看著他久久地沈默,其實在他來到這裏之前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無論如何,面對自己的親哥哥他怎麽可能不放一條生路呢?只不過這麽多年來壓抑的怨恨總要有一個釋放的機會。因此當宣洩過後,姜延的這句話左軒聽了進去。

“後天子時,西北方向,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左軒說完就轉身而去。

下山的路十分順暢,左軒的步伐也越發加快。一個轉彎處,他突然停住,轉身走向身後的衛隊,穿過兩個人來到一名士兵面前。左軒的動作十分幹脆,一擡手便掀起了那個士兵的帽檐,然後便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對不起!”沒等左軒開口司徒雪便搶先認錯。左軒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將她的帽檐狠狠扣下轉身就走。

夜色降臨,左軒和司徒雪並肩緩步前行,兩個人都沈默不語。提議出來走一走的人是左軒,可是從一開始他就只管走路一言不發,這讓今天犯了錯誤的司徒雪更加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知道走了多久,左軒突然站住。他將手插進口袋,然後仰望著夜空,“西北角的防備偏弱,明天你去看一下。”

左軒的這句話不疼不癢,既不說明是讓司徒雪去視察還是增援,也不清楚增派多少兵力,但就是這含糊不清的命令讓司徒雪琢磨出了味道。雖然今天她只是遠遠地看著,並不知道左軒和姜延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麽,但憑她對左軒的了解,他那顆柔軟的心會做出怎樣的決定已經是顯而易見的。

“知道了。”司徒雪平靜地應道。也許是過於平靜的語氣讓左軒不覺側過頭來註視著她,卻讓左軒意外地發現從什麽時候起,他和司徒雪之間只是一個語調一個眼神就能夠清楚彼此的用意。

“總算得償所願了?”左軒的語調帶著調侃又不無酸澀。

“什麽?”司徒雪故作遲鈍。

左軒便趁機轉過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司徒雪的嘴角露出狡猾的微笑,然後快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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