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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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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爆米花

我走到中醫院準備去接在穎下班。

可憐的孩子,昨晚剛值夜班,早上九點多才回去休息,下午兩點又被叫回醫院開會。

門診大樓前栽有幾棵廣玉蘭,雖然是冬季,沒有飄香的花朵,但枝葉扶疏,依舊秀美無比。我還記得從前在H市人民醫院實習時,實習生宿舍樓旁同樣種有一棵廣玉蘭,那棵樹更高更大,我住在宿舍三樓才能看到樹頂。廣玉蘭喜溫暖、濕潤氣候的氣候,但又耐寒,所以H市和L市都很適合種植。

廣玉蘭花最盛的季節在一年之中的五六月份,在綠油油的葉叢中,花朵是那樣的潔凈、高雅。它的花朵不像尋常花兒那般輕柔薄弱,而是稍微肉質的,是清脆的。廣玉蘭花瓣的色彩很難用語言準確描述,說它純白吧,又似乎有一種淡淡的青綠色滲透出來。在綠葉的掩護下,人們常常是通過沁人心脾的香味才發現廣玉蘭的花朵。

小學六年級的時候,自從學了一篇讚美廣玉蘭的課文,認識了廣玉蘭後,我便真的喜愛上這種花朵,跟著課文的插圖,我在本子上描畫過無數次它的花枝。

我站在樹下,遠遠的看著在穎正和一對挽著手的夫婦問好。

那對夫婦已上了年紀,衣著簡單樸素,卻有說不出的儀表氣度。

在穎很快就禮貌的頷首,告別了那對夫婦,然後徑直向我走來。

在穎顯然還有些疲倦,裹一件厚厚的黑色棉衣就出門了,一頭挑染了灰棕色的長卷發就這樣隨意地披散著。雖然打扮不起眼,卻絲毫不掩她的姝色,明眸皓齒,艷麗動人。中醫院的女護士有幾百名,薛在穎的美貌是能排進前三的。

“那是我們淩院長和他的夫人。”在穎睜著亮亮的大眼睛感嘆道,“感情真好呀!”

“讓人羨慕。”

我點點頭,可能真的有不會被時間磨滅的愛情吧。

“你不困了嗎?”

“嘻嘻,剛才我偷偷坐在後面睡了一覺~”在穎眉飛色舞,“我們去看電影吧,今天剛好發工資,慶祝一下。”

我挑眉望向在穎,“正好呀,你可以請周敘之吃飯,慶祝一下發工資。”

“嘿嘿~”在穎有些心虛的笑了笑,“他去酒店堵你了。”

我無奈道:“約好了,今晚六點,悅餐廳,不見不散。”

“可以啊!季雲儷!不要慌,我挺你!逃避問題可是孬種。”在穎一副豪氣幹雲的模樣拍拍我的肩,“走,先看電影去。我剛才就聽旁邊那兩個實習生偷偷討論好久了,我倒要看看這部電影有多感人。”

在穎選的電影是由小說改編的,一個講述了剛考上大學的女孩經歷了一次人生的大起大落後情緒失控,隨後意外穿越,與20年前正值青春的母親相遇的故事。

情節跌宕起伏,充滿笑料,處處都提現著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母親把女兒摔破的褲子縫上卡通圖案,母親帶著惹禍的女兒上門去道歉,母親總是把最好吃的菜留給女兒……但故事的結局卻是母親因為癌癥永遠的離開了女兒。

我時不時就能聽到耳邊傳來抽泣,以及擦鼻涕的聲音,前面的女孩更是哭倒在男友懷裏。而一旁的在穎,早在女主穿越到八十年代的時候就睡著了……

我沒有入戲,只是一邊看著大屏幕一邊往嘴裏塞爆米花。我不愛看電影,但我喜歡電影院的爆米花,很香很甜。觀影廳裏,我大概是個麻木的局外人。

直到主題曲緩緩響起,耳邊流淌著女子溫柔的哼唱聲,我整個人突然楞住了。

幽幽的丁香花滿庭園開放

小橋邊是我家學語的姑娘

小星星亮啊亮是她的眼睛

我就在她身邊給予我全部的心意

曾幾何時,我也聽到過一個母親哄孩子時的歌謠,靜謐的夜裏,她輕輕的推著搖籃,吟唱著一支又一支曲子。

輕輕地晚風吹一朵雲飄下

送給你最柔軟暖暖的祝福

那嘴角笑容的弧度 和月亮一樣

看著你的背影消失在天際

鼻子很酸澀,我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我的臉頰已經滑過淚水。

我連忙摸出口袋的紙巾把眼淚擦幹凈,叫醒在穎,電影準備結束了。

“電影好看嗎?”

在穎睡眼惺忪的問道。

“好看,我也覺得很感動。”我笑著回答。

“那真可惜,我又犯了一進電影院就想睡覺的毛病!下次我要再來看一次。”

“先去洗把臉吧!你睡得可太香了,我都怕你打呼嚕給電影伴奏。”

我揶揄在穎,沒想到隔了這麽久,在穎還是一進電影院就困的老樣子。

“我也不想呀~”在穎嘟著嘴向衛生間走去。

“我陪你一起去。”

直到關上門,我終於維持不住偽裝的笑容。

蹲在狹小的衛生間裏,我死死咬著唇,任憑淚水肆意的流,就是不露出丁點哭腔,腦海裏洶湧的回憶一幕幕的翻滾著,壓抑的痛苦排山倒海般襲來……

在沒有哄好吵鬧的弟弟時她大聲訓斥,她說要我有什麽用。

我背不出乘法口訣表所以被揪耳朵。

深夜,我躺在地上的床墊裏,聽著她對手機裏另一邊的人說我不懂事。

我期盼已久的日子到來了,卻發現他們並不記得那天是我的生日。

某個天氣晴朗的午後,她終於還是帶著孩子離開了村莊。

夏季午夜,震耳欲聾的雷鳴會完美掩蓋我所有的哭聲。

十月末的深秋,我穿著短袖上衣去學校,路過的老師問我冷不冷。

二樓幾年來再沒有什麽生活痕跡,卻總有人逼著我去打掃幹凈。

陽臺種的山茶花再沒開出紅艷的花朵,甚至仙人掌也慢慢枯萎。

某個冬天,我收到他們寄來的棉衣,望著短了一截的袖子久久不能回神。

有個語文課,班主任隨口提了一句我的父親,於是同學們聽我嚎啕大哭了一節課。

流言越來越囂張,有人問我是不是已經被丟下了。

再次見到他們,弟弟問,那個是誰啊!怎麽這麽胖?

中學時我正是發育期,回到家吃了第一碗飯再不敢添第二碗。

沒人要的雞腿最後會輪給我,我再假裝不想吃。

……

我以為那些漸漸模糊的過往會被時間沖淡,可被遺忘的好像只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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