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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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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染是獨自進入林家祠堂的,半夏和丁香被攔在了外面,他剛進去便隱隱聞到血腥之味,他臉色一變快步向裏面走去,心裏則在想,這林家人當真是心狠手辣,如今天寒地凍的,把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放在這一無所有的祠堂中,這明顯是想要林悅的命。

齊染走到祠堂裏面便看到林悅在地上躺著,他忙走過去半蹲而下把人半抱起來。林悅額頭上有傷口,只是被包紮的極為隨意,現在隱隱有血滲出來了。

齊染不由的伸手摸了摸林悅的鼻子,想要感受下他的呼吸。林悅的呼吸非常輕微,如果不細細感受只會覺得這人已經死了,齊染的神色變了變,臉上浮起明顯的怒意。一旁林悅的魂魄看到他的動作楞了下,道:“人沒事的,這血看著嚇人,但傷口不大,我下手還是有分寸的。我現在是魂魄離體的狀態,呼吸比較弱也正常,等我回歸就沒事了。你先把人放下,萬一傷著腦袋這麽個姿勢對傷口不好。”

齊染聽了林悅的話,才回過神。他剛才有些亂了分寸,林悅的魂魄在一旁,他都給忘了。齊染把人小心的放在地上,然後對著林悅冷笑道:“你們家人對你可真是好。”

林悅攤了攤手道:“沒辦法,按照大義,這事是我太魯莽了,不該直接給林良一板凳。他們把我扔在這裏也占理兒,誰讓林良是我的長輩,孝字壓身呢。”

齊染瞇起自己狹長漂亮的雙眸,道:“你既然明白這些,就應該妥當行事,先讓他們安下心,然後再去尋我,我難道還會推脫不成?”

林悅聽罷這話但笑不語,齊染被他臉上的笑弄得有些失神。他知道自己剛才那話是有些牽強,他一個太子無緣無故跑到一個臣子家來要人家的孫子,這說道哪都沒理。他現在‘無意中’闖入林家,還需要提前找種種借口的,以避免讓皇帝和朝臣覺得他想招攬林家為他所用的。只是即便明白這些,明白林悅走這一步也是為自己好,齊染心中的怒意仍舊難平息。

也許是林悅這麽似乎沒氣息的躺在地上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吧,林悅情況雖然特殊,但齊染卻從未想過他會真的離開人世。

齊染在祠堂等待的時間並不長,林老太爺和林忠匆匆趕來,衣服穿得都沒有白天講究了,有的地方還沒有穿戴整潔。他們兩個心底都有些疑惑,齊染怎麽知道林悅被關押了,他這個時候來林家做什麽?最關鍵的是,齊染是不是想給林悅撐腰。

林老太爺和林忠走到祠堂前看到了半夏和丁香,林老太爺站定陰沈沈的說道:“是你們帶太子殿下前來祠堂的?”

半夏忙跪下哭訴道:“回老太爺的話,是太子殿下突然出現在梧桐齋,要讓少爺接駕。奴婢說了少爺已睡下後,太子殿下便生氣了,非要讓少爺出來。奴婢沒辦法稟告,只好告知太子殿下少爺在祠堂,太子殿下非要讓奴婢帶路,奴婢們沒辦法只好帶他前來了。”

丁香也跪下顫抖著道:“奴婢們不敢隱瞞。”

對半夏這半真半假的話林老太爺只是冷哼一聲,現在不是追究她們的時候,再者若真的是齊染要見林悅,別說是她們,就連他都不能攔得住。

林老太爺和林忠走入祠堂,看到的就是齊染穿著一身內監服飾蹲在地上仔細觀看林悅的場景。林老太爺和林忠忙跪下請安,林老太爺面色稍帶驚異的道:“太子殿下,此處偏冷,請隨老臣到書房一坐。”

齊染擡起眸子,神色如往常一樣,他淡淡道:“林尚書,孤今日無意打擾。只是不知道林大人這是犯了什麽錯,怎麽也不給醫治醫治就讓人躺在這裏了。現在天寒地凍的,躺久了怕是要病了,這祠堂又四處著風,陰冷的厲害。孤聽聞林大人身體一向不好,父皇讓雖他入詹士府輔佐孤,單他平日入宮,孤也沒敢多讓他做什麽,就怕累著他了。這要是身子骨只撐不住,林老太爺就不心疼嗎?”

一旁的林悅聽到齊染這話朝他豎了個大拇指,然後他朝地上的林悅身體裏鉆去,此時不給林老太爺上眼藥水,更待何時?

齊染看到他的動作明顯的皺了下眉,林老太爺看齊染連皇上都搬出來了,忙苦著臉道:“太子殿下,林悅乃是老臣的長孫,又得皇上親口封賞成為朝臣,老臣哪有不珍惜的道理。只是他成了朝廷命官之後非作非為,無法無天,今日更是直接對其長輩出手。老臣那不爭氣的三子林良,現在被這混賬東西打的還昏迷不醒呢。這般不孝之人,怎麽能輔佐太子?老臣已經連夜寫了折子,祈求皇上撤職查辦。還望太子恕罪。”

林忠也叩拜一番低聲道:“太子殿下,林悅在眾目睽睽之下傷及長輩,微臣之三弟被他打的頭破血流人又在昏迷中,微臣之母親又因此病暈在床。他母親張氏為此心悸難耐,他為微臣之親兒,是微臣教導無方,微臣無顏面對母親和三弟。”

林老太爺和林忠拿著林悅傷了林良的事站在道德大旗之下,言談之下林悅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這樣的人請旨罷官,在祠堂反省懲罰算是輕的了。

齊染皺了下眉頭,這時躺在地上的林悅幽幽醒來。他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在看到林老太爺和林忠時,他那是個滿臉驚恐,臉上明晃晃的寫著你們要害我這幾個字。他本能的想往後退,不過轉念又看到了齊染。

看到齊染時,林悅的眼睛晶亮,他猛然抓著齊染的衣擺低著頭淒涼道:“太子殿下救命,祖父和父親他們口口聲聲說不是人,是鬼,非要燒死我,幸好微臣命大,要不然就被燒死了。”

林老太爺額頭青筋直露,他道:“放肆,太子殿下面前還敢滿口胡言,誰說你是鬼了?誰又要燒死你了?”他以為林悅看到齊染,頂多是向他求救,但沒想到林悅張口就是往他們頭上扣屎盆子。

林悅根本沒搭理林老太爺,他抹了抹眼角,聲音哀戚的很,他道:“太子殿下,微臣好歹也是皇上親封的朝廷命官吧,祖父他們這樣行私刑,哪裏把皇上看在眼裏?微臣若真的犯下什麽罪,那就讓刑部皇上審訊便是,直接越過皇上是什麽意思?我這額頭都被三叔他們打破了,現在又把我放到這祠堂,明顯是要我死。不燒死,改成凍死,反正左右我也活不成,也是一個死。但微臣冤枉,微臣不甘心。微臣就算是死,也要皇上查清事實,再論處。”

林老太爺看著顛倒黑白的林悅,忙朝齊染道:“太子殿下,林悅額頭上的傷是他自己拿椅子撞得,和林良一點關系都沒有,林家有人可以作證,太子殿下萬萬不好聽信林悅一面之詞。”

林老太爺這話一出,齊染的臉色有些奇妙,他望了望林悅又望了望林老太爺。此時林悅微微擡頭幽幽道:“祖父是說我自己拿椅子撞頭,我瘋了嗎?再說了,林家是祖父您說的算,你別說讓人作證了,你讓他們說我是鬼怪,他們哪個敢不吭聲?”

林老太爺還想說什麽,齊染幹咳了一聲,他臉皮抽了下道:“林尚書,這林悅為何自己撞頭?”

林老天爺楞了下道:“他傷了他三叔,便想要以命償命……”

“太子殿下,祖父這話您可信?”林悅抓著齊染的衣擺不丟,齊染臉色明顯是不信的。這也是,這世上除了瘋子,誰會莫名其妙自己撞頭?

林悅撫摸著腦袋呼了呼鼻子又道:“太子殿下,您既然來了,那就是微臣命不該絕。微臣絕對是想好好活著的,您要不要先替微臣找個禦醫來針織診治,微臣這腦袋疼的厲害,渾身又冷又熱的,微臣不想死。”

齊染一聽這話,神色變了下,他道:“林尚書不管誰對誰錯,林大人的傷先要好好包紮一番,是非對錯,你們可以到父皇面前說清楚。”

林老太爺一看齊染這是聽信了林悅的話,他道:“老臣已經讓人請大夫前來了,只是這乃是家事,老臣不想讓皇上為此煩憂,還望太子殿下……”

“這不行,太子殿下,我差點一命嗚呼,定然是要皇上做主的。”林悅沒等林老太爺把話說完就道:“還有,我不要林家請來的大夫,他們剛剛還不顧我的生死,現在微臣怕。”

齊染看林悅那盛氣淩人的模樣,和怕這個字一點也扯不上邊。他微微錯了下肩膀,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橫了林悅一眼,演過頭了。

林悅眨了眨眼,嘴微微張開,道,無礙。

演戲使人心情愉快。

正當這時,有門房一路小跑的過來了。他磕磕巴巴道:“老太爺,大爺,門外有宮裏的人來了,說是接太子殿下回宮的,還說太子殿下身邊的內監吉祥,被巡防送回宮了,正在皇上那裏等著太子殿下回去呢。”

門房剛說完這話,他身後出現了幾個內監,打頭的內監面白無須,長相非常秀氣。他看到齊染後行了個禮笑瞇瞇的道:“太子殿下,奴才奉皇上之命前來請太子回宮。”

林老太爺望向齊染,齊染面上浮了一絲歉意,他道:“孤……孤今日莽撞了,先回宮。”

林老太爺不知道齊染為什麽出現在林家,但看著模樣,應當是被巡防士兵追著,闖入林家避開了。

齊染一副要離開的模樣,林悅死死的抓著他的衣擺,非要同他一起入宮面見皇上。

林老太爺看林悅那無賴模樣,都想上前把他的手拽開了。

最後齊染道:“林尚書,你是朝廷命官,林悅也是。這件事孤本來不應該管,但林悅既然有這等請求,那孤就先帶他回去。別的不說,先把傷養好了再說。”

齊染說完這話,就意思內監把林悅帶走。林老太爺一看這陣勢,心中一沈,他剛剛領教林悅胡說八道的嘴,現在更是不敢讓他輕易到皇上面前顛倒黑白。他心一橫,便朝著齊染道:“太子殿下,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老臣也豁開臉,這家中醜事也不隱瞞了,老臣也一同入宮,求皇上做主。”皇上命他在家休養,他正好借機跟皇上好好哭訴一番,引起皇上的同情,讓他早日回歸朝堂。

齊染沒想到林老太爺會這麽做,好在他一向淡定,並未流露出驚訝之色。他平靜的點了點頭,至少表面上是個公正無私的太子。

來接齊染回宮的內監沒想到這回去的路上多了要去告狀的林老太爺、林忠和林悅,這還真算是新鮮事。

林悅腦袋上有傷口,包紮的不好,加上他那一副隨時要歸去的狀態,看著有點嚇人。齊染讓林家準備了馬車,裏面放置了很多柔軟的東西,生怕磕著碰著他了。林老太爺和林忠則是坐著轎子前去入宮。臨走前,林悅要求回自己的院子拿點東西,齊染想了想又把半夏和丁香一同帶走了。

一行人在夜深人靜中朝皇宮走去,一路上齊染並沒有吭聲,也沒有問內監皇帝把吉祥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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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皇宮,皇上聽到隨齊染來的還有林老太爺等人,他心裏也驚訝的很。他以為林老太爺是怕自己誤會他和太子私下有聯絡,所以才在這個時候誠惶誠恐的入宮求見。也因此皇上雖然對林老太爺仍舊不喜,但還是讓他們進來了。

結果眾人一進門,皇上看到的是哀哀戚戚的林老太爺和一臉沈重的林忠,還有受傷頗重的林悅。齊染看到的是地上跪著的吉祥,吉祥等齊染來了,脖子縮了縮,頭埋得更深了。

皇帝沈默了下望著齊染道:“太子,這是怎麽回事?”

皇帝開口詢問了,齊染自然是不好隱瞞什麽,他很快收斂心神,簡單的把今天發生的一切說了下,著重說了林家發生的事。

皇帝聽了又沈默了,他覺得自己腦子似乎不大夠用了,林家這事聽著就像是個天荒夜譚的故事。林老太爺和林忠倒是想開口,但他們看著皇帝那神色也沒敢輕易開口。

皇帝沈默了許久望著齊染道:“你這是什麽打扮?宮門緊閉,你怎麽出宮的?又是怎麽遇到這些事的?”

齊染臉色一頓,張了張嘴,最後小聲道:“回父皇,兒臣,兒臣……冷宮那裏有個地方可以出去,兒臣……”他一臉為難,實在是說不下去的模樣。

“爬狗洞出去的。”皇帝接口道,齊染白凈的臉頰瞬間紅了,在他後側的林悅看到他半邊臉頰和透明的耳垂都變紅了,林悅揚了揚眉,覺得齊染當得起眉目如畫這四個字。

皇帝也難得見齊染這副模樣,他打量了一番後悠悠道:“還有點身為太子的羞恥心。那朕再問你,你偷偷出宮就出宮了,遇到巡防之人跑什麽?”

齊染動了動嘴沒吭聲,皇帝又涼涼的替他說了:“覺得自己身為太子,當以身作則,若是被人抓住在宵禁時刻瞎胡逛,不好意思吧。”

齊染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吉祥,吉祥又縮了縮脖子,像是要把自己縮沒了。皇帝樂了,他道:“你不用看你這貼身太監,他的嘴倒是還算硬。被巡防的人抓住了,一句有關你的話都沒說,若不是鬧到朕的眼前,你今日的所作所為是沒人知道。那太子你繼續告訴朕,為了避開巡防士兵,你是怎麽到林家的吧。”

齊染抿了抿嘴道:“父皇,您都知道了,兒臣無話可說。”

皇帝懶散道:“朕是知道了,但朕就想讓你親口說,看看你和這內監有沒有欺瞞著朕。”

齊染跪在地上,許久後他面紅耳赤道:“兒臣,兒臣當時心急,又來不及去讓人通稟,所以……所以就行事莽撞了些,直接……直接翻墻進去的。”

齊染說完這話,殿內一片寂靜。皇帝氣呼呼的冷聲道:“你身為太子,先是裝成太監,然後是爬狗洞出宮,最後又翻墻進入一個臣子的家。林家若是把你當做刺客給逮住送回宮裏,那你這個太子可就給朕長大臉了。”

皇帝說到這裏,心裏是五味之感。他都休息了,聽聞巡防抓了個逃跑的內監送入宮了,他起身一看這內監還是吉祥,他心裏就有了各種想法。再聽聞吉祥戰戰兢兢的說齊染是看到了齊瑛手抄的佛經後要散心的,他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

只是當他問道既然是散心他這個內監又怎麽出現在宮外,齊染又在何處時,吉祥那表情一瞬間覆雜的很。皇帝看吉祥不想說出來,就直接讓人打了他幾大板,吉祥也知道不能替齊染隱瞞,便說了過程。

皇帝聽了齊染這又是爬狗洞又是翻墻的,心裏是又氣又樂,最後還給了他臉面,讓司禮監的內監親自把人從林家接回了。結果人接回來了,還接回來了一樁稀奇事兒。

林老太爺和林忠本能的說不敢,林悅則道:“皇上,微臣住的那地偏僻,沒有人守著,不會把太子殿下當做刺客的。”

皇帝聽了這話看向他,神情莫測,他道:“你們這祖、父、孫三人這是鬧什麽呢?準備相互在朕面前告狀?”

林老太爺和林忠只覺得尷尬,林悅臉皮厚,他道:“皇上,微臣本來也沒想過要在這個時候打擾您,但微臣不能平白無故背黑鍋,不能無緣無故死在祠堂吧,微臣就鬥膽來了。”

皇帝面色沈沈道:“說罷,到底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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