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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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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沈嵐煙輕笑一聲, 只覺莫名其妙,也不與杜亭雲多話,多說一句就折壽。

周茜茜忙緩和氣氛:“好啦好啦, 我們一起坐法器去南疆。”

沈嵐煙:“被凡人看到不好, 我們去城外坐法器走吧。”

周茜茜點點頭:“好好好, 我還沒坐過凡間的馬車呢,勞駕阿煙帶我在城中溜一圈, 瞧瞧這凡間煙火氣。”

“這有何難。”沈嵐煙這幾百年都生活在凡間, 早就摸清了這兒的套路。

她輕喚一聲:“少微, 準備馬車。”

“是,”少微道,“我送你們到城門, 沈小姐出門, 怎能沒有管家作陪。”

“上道。”沈嵐煙溫柔地笑了。

杜亭雲冷漠的目光落在少微的身上,又淡漠地掠走, 仿佛只是順帶看他一眼。

少微準備了一輛足夠八人坐, 中央還能擺張大桌子的馬車, 寶鼎香飾,奢華招搖。

四人坐入車內, 周茜茜笑道:“哇, 阿煙,這馬車真好看。”

“是吧,人間可比修仙界好玩多了。”沈嵐煙上座,任由少微給她沏茶,“雖也有大惡之徒, 溜須拍馬的小人也不在少數,但尚且不如修仙界那麽惡劣。”

她慵懶地將胳膊肘放在小窗上, 尋思怎麽才能讓杜亭雲拿出護心鱗。

那護心鱗離了體,充其量就是個小法寶,指不定早就放在乾坤袋裏吃灰了。

得想個辦法讓杜亭雲在仙境裏掏空乾坤袋啊。

話又說回來,他拿她的護心鱗做什麽。

沈嵐煙投給少微一個眼神,又掃了眼杜亭雲,示意他同杜亭雲說點什麽,套點話。

少微清清嗓子:“傳聞杜仙長從前一直坐輪椅出行,今日一見,傳聞果然做不得真。”

杜亭雲沒有理少微的意思,他就像一塊玉雕靜靜的坐著,半點反應也沒有,好似少微不配與他說話似的。

感覺分分鐘就能在沈默中變//態。

沈嵐煙默默翻了個白眼:“杜仙長真是好沒有禮貌。”

杜亭雲輕撩眼皮,頗有些生人勿近的距離感:“若沈小姐把庭院裏的梨花樹贈與在下,在下可與沈小姐辯論一二。”

沈嵐煙:哈?什麽東西?梨花樹?

她一時語塞,不明白他怎麽就看中她那棵梨花樹了。

再說,那不是已經被她偽裝成白玉蘭樹了嗎,莫非他輕易識破了她的法術?

周茜茜忙打圓場:“師兄在突破渡劫期後,便可與體內妖咒抗衡,以靈力驅使雙腿走路。”

“籲……”

先頭馬車忽然急急一停。

沈嵐煙咬牙問:“怎麽回事。”

少微:“是三皇子周恙的馬車。”

杜亭雲這廂眼眸微閃,活了一般,但又很快沈寂下去。

沈嵐煙無語極了,從她一入臨淵,每周必然推拒三皇子一次,三年下來,怎麽就這麽固執。

張丞相殺了就殺了,三皇子身負龍氣,要殺嘛,也能殺得,但人家大好人一個,她也不好意思濫殺無辜。

她擡手打起車簾,袖子向下滑,露出如雪的胳膊。

杜亭雲的視線羽毛般輕輕落在她的小臂上,又默默向下,落在她露出的腳背。

那雙腳又白又瘦,雖是冬日,仍穿著薄薄的小花鞋,凝脂般。

沒有一道傷疤,完美無缺。

少微橫截他的視線,奇怪地瞪了杜亭雲一眼。

杜亭雲方從容收回,袖下指腹輕碾,也不知在想什麽。

那頭一光風霽月的少年下了馬車:“沈小姐這是要去哪?”

“三殿下,”沈嵐煙嬌笑道,“要出趟遠門,長則兩三月,短則數周。”

“原來如此,有少微跟隨,我就放心了。”周恙走到小窗邊,遞給沈嵐煙一個錦盒,“沈小姐莫要推拒,此乃恙的一份心意,沒有別的意思,還請收下。”

他的目光掃過馬車,一眼瞧見杜亭雲,多看了兩眼,又道:“早上聽說有一謫仙般的公子進了沈府,我還不信,如今一見,真真是世間無雙,不知……”

沈嵐煙接過錦盒:“朋友的朋友罷了,我們一點也不熟。”

甚至五百年都不想見一面,晦氣的很。

周恙聞言,這才開懷一笑:“原來如此,沈小姐要快些回來,我在醉春閣等你……你千萬要來。”

沈嵐煙笑而不語,只放下車簾,然後一把將錦盒丟給少微:“走吧。”

馬車轆轆而行,窗簾篩下金光,打在她嬌俏的鼻尖,琥珀色的眸子也被光照得金燦燦的,每一處都像天公偏愛的得意之作。

她鎏金眸光一撇,落在杜亭雲的手腕上。

那根紅繩刺得她眼疼。

少微小心翼翼掀開禮盒:“是一根明黃流蘇琉璃簪。”

沈嵐煙眸光一閃,歡喜地接過簪子戴在頭上,又明艷三分。

周茜茜笑道:“哇,好看,好稱你!那個周恙是在追你嗎?”

“是吧,”沈嵐煙長嘆一口氣,“哎,可惜凡人歲數不過數十載,否則我還真跟了他。”

車內傳來歡聲笑語,唯有杜亭雲閉目打坐,仿佛禪定了似的,睫毛都不動一下。

四人來到城門外,下車前少微拽住沈嵐煙,低聲叮囑:“沈小姐,小心那個姓杜的,他先前一直盯著你的腳看……

世人都說他是邪仙,他是不是喜歡收集妖的腳啊?”

沈嵐煙:???

嘖,死足控,五百年都沒改。

沈嵐煙本打算掏出自己的飛行法寶,又想了想,對杜亭雲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一路必把你法寶掏空。

杜亭雲的飛行法寶是一艘細瘦的飛舟,看著與普通飛舟無異。

沈嵐煙出言嘲諷:“好歹也是當世唯一渡劫大圓滿之人,怎能如此簡陋寒酸。”

三人上了船,沈嵐煙剛踏上去的腳一楞,生生停在門廊前。

此舟不大,不過只有一層兩個房間,卻有一條長長的門廊。

那門廊上掛著昏黃小燈,兩旁的房間也簡陋逼仄,風一吹,木板便嘎嘎響,像是經歷了五百年的風雨般。

主人細心呵護,將每一塊木頭擦拭得幹凈,保養得簇新。

每一道光影,都眼熟的很。

沈嵐煙的目光越過長廊,落在盡頭長身玉立的杜亭雲身上,好似一眼望到五百年前,那個坐在長廊中,幽幽看著她的少年。

沈嵐煙一時不想踏進去半步:“杜仙長就沒個仙寵?仙鶴小鷹什麽的,非要請我們坐這逼仄的飛舟麽,我就沒住過這麽小的房間。”

“噓……”周茜茜急急拽了拽沈嵐煙的袖子,“師兄聽不得仙寵二字,這飛舟有他的回憶,看著簡陋,卻是當世最快的飛舟。”

沈嵐煙覺得好笑。

什麽狗屁回憶。

“裏面很大的,”周茜茜打開房門,朝她招手,“快來,我們共住一間。”

杜亭雲兀自走過長廊,琉璃般的燈光把他的眼睫染成了金色,他驀的望過來,像寧靜的海面上,倒影出的冷冷月光。

沈嵐煙冷冷進屋甩上門。

屋內擺設眼熟的她想吐。

氣哄哄找了個下鋪,沈嵐煙脫了鞋子就躺下來。

周茜茜還高興呢:“跟上大學上下鋪似的,我穿來的時候,還沒上大學呢。對了,阿煙,你別刺激我師兄,他有時候會突然發瘋,腦子不太清醒。”

“比如?”

“比如,你知道聚魂燈嗎,他這次去南疆就是為了聚魂燈。據說這東西能聚死人之魂魄,他認為聚魂燈能幫他凝聚阿梨前輩的靈魂。”周茜茜無奈地嘆氣,“你說早前我怎麽沒看出來,他這麽喜歡阿梨前輩呢,我以為他倆是宿敵呢。”

沈嵐煙哈哈笑出來:“他那是喜歡?太好笑了,他才不喜歡,前輩若聽到這話,能甩他三拳,把他丟去沈塘。”

“是啊,我起初也以為……但你不知道他這五百年怎麽過的,全憑這一點希望撐到現在,一個方法行不通,就非要找到第二個方法,四海的神魂法寶都被他找遍了。

我都不敢同他說,用聚魂燈也不可能把阿梨前輩找回來,我怕一說,他直接自戕。我也不敢和他說往生瓶的事兒……

這飛舟,也是他曾經和阿梨前輩一起坐過的。”

沈嵐煙沈默了一會兒,又翻了個圓潤的白眼:“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吶~誰稀罕似的。”

“誰說不是呢。”

隆冬的千米高空,杜亭雲在飛舟的船頭坐了一夜。

萬裏夜幕不如他的眸子深邃,他望著頭頂的星空銀河,指腹捏著紅繩,拂過一圈又一圈,竟連膝蓋上結了冰霜,都未曾發現。

翌日一早,飛舟便抵達南疆仙境的入口。

沈嵐煙睡了個飽飽的覺,從船艙裏走出來。

飛舟下有一混沌的大洞,像是天上砸下一塊石頭,顯得整座飛舟小如飛蟲。

“說是仙境,不如說是個小魔界。外圍的黑氣都是穆裳墮魔的魔氣,我倒是沒事,只是你倆有仙根,尤其是你,才化神期,必須全副武裝起來。”沈嵐煙掏了一些法寶丟給周茜茜,又冷冷撇了站在船頭的杜亭雲一眼,“杜仙長,你不應該把你的防身法寶都拿出來,貢獻給你的師妹嗎?”

杜亭雲手一擡,竟把整個乾坤袋卸下來,丟給了周茜茜。

沈嵐煙忙探頭去看,一眼掃過去,成山的法寶堆在乾坤袋裏,唯獨不見她那片護心鱗。

“我看看。”她不信,拿過乾坤袋,挑了幾個好用的給周茜茜,淘金子似的,外加神識感應一番,就是沒找到護心鱗。

該死,難不成被他扔了?

周茜茜被迫丁丁掛掛穿上一身的法寶。

杜亭雲涼聲道:“界口在縮小,要關閉了。”

“我聽說這個仙境以後就在這兒了,實在不行還能等它再開嘛,聽說它每個季度都會開呢。師兄,你先套幾個防護罩,”周茜茜慢慢悠悠得穿,“說起來,我還沒來過南疆呢,如果它關了,我們在南疆玩一玩,等下個極滿月……”

誰知話還沒說完,杜亭雲轟然縱身跳下飛舟。

“師兄!”周茜茜嚇得臉色蒼白。

沈嵐煙震驚得扒著飛舟往下看。

那人一刻也不能多等似的,直直墜入仙境外圍,如同一根離弦之箭,沒入洶湧的魔氣。

萬丈魔氣如吞天的火舌將他吞沒,瘋狂撕裂他的筋脈。

杜亭雲的仙氣竟自入口處流失出來。

“他找死?”沈嵐煙不可置信,“這魔氣可是稍微碰一碰,便能叫你們修仙的疼得肝腸寸斷!”

周茜茜也顧不得沒穿好的法寶了,忙祭出莫邪劍:“他就是這樣!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願意多等!不行,我得先下去了阿煙,我怕師兄有個三長兩短!”

“餵!你還沒穿完呢!”沈嵐煙沒撈到周茜茜的裙擺,暗罵一句該死,也縱身一躍,趕在仙境關閉的前一秒落了進去。

沈嵐煙是化仙的那一刻墮的魔,區區魔氣對她不足掛齒,反而更能增長她的修為。

清淡的,屬於杜亭雲的靈力清風般拂過她的臉,被魔氣吞沒。

她自滿天的黑雲中落下,墜入一片枯敗的黑樹林。

沈嵐煙甫一路落地,嗆得直咳嗽。

這篇魔氣太濃郁,她也不太喜歡。

周茜茜扶著一棵樹,緊急原地打坐,恢覆修為,全身的法寶廢了一大半,盡管如此,莫邪劍也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她的面色也慘白得像石灰。

須臾,她只覺胸悶氣短,急急喘著氣:“不好……這兒沒有靈力。”

“當然沒有了!他找死就算了,你跟著做什麽!”沈嵐煙丟給她一顆極品靈珠,“快吸!此間不僅沒有靈力,還吸收靈力,你們修士入了此界,與凡人無異!”

周茜茜勉強用極品靈珠補充靈力,但靈珠乍一放出靈力,就被此界的魔氣吸了大半。

“我在此休息片刻,阿煙,你幫我去看看我師兄如何了。”

“你管他作甚。”

“畢竟是我師兄,阿煙~你最好了。”

沈嵐煙咬咬牙,轉身而去。

南疆仙境說是仙境,實際是飛升仙界的南疆聖女穆裳墮仙後,外放的死寂識海。類似八方界,此界從仙界墜落,那些慕名而來的修仙者,很少能活著從這兒出去。

沈嵐煙嗅到濃厚的血腥氣自北面而來。

她屏蔽自己的氣息,順著血腥氣往前飛了數千米,竟見浮屍遍野。

濃黑的魔血匯聚成一條河,涓涓流過她的腳踝,叫人不寒而栗。

這怎麽回事啊?!

沈嵐煙再往北走,來到一片魔窟,一痕魔血倏忽飛到沈嵐煙腳邊,她震驚得瞪大眼。

五百年前,無論如何狼狽終能片葉不沾身,如無暇玉般矜貴又體面的杜亭雲,如今衣袂橫襕襤褸不堪,浸透了血紅,他袍角淅淅瀝瀝滴著摻了仙氣的血,滿身的戾氣與殺意。

方才不顧死活地穿過奔騰滔天的魔氣,如今竟在靈力盡失的情況下,憑血肉之軀和一腔偏執,將魔窟屠了個幹凈。

站在一片屍海之上,杜亭雲單薄孤寂的身影搖搖欲墜,他的衣袖在風中鼓動若染霞的層疊山巒,勾勒出他滿身的倔骨。

也不知是什麽在支撐著他,他用皸裂的手背拭去面頰的血,冷漠得拽起一只最少有化神大圓滿的魔。

“再問你最後一次,聚魂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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