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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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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沈嵐煙真是想就地絞死他, 讓他死不瞑目。

可無論她多用力,杜亭雲都像沒事人一樣,細致地摩挲她的頭頂。

蛇蛻不下皮, 會死。

但沈嵐煙這具身體本就只剩兩個月, 根本不在乎。

掙紮之下, 將褪未褪的蛇皮堪堪裂開一道小口子,裂口之下, 藏著金燦燦的光澤。

杜亭雲雙眸微恍, 不願意放手, 攥得越發緊。

沈嵐煙勉強在他手裏扭了兩下,終於聽見細微的“哢嚓”聲。

蛇皮的裂縫變大,慢慢褪至她的眼角。

這一次蛻皮, 比上一次痛苦百倍, 又逢身體衰敗期,沈嵐煙真是苦不堪言。

她腦袋上又疼又癢, 掙紮得脫離他的指腹, 卷上他的手腕:我不想蛻, 杜亭雲,我好難受。

杜亭雲眸中泛起微不可見的漣漪, 任由她卷住他的左腕, 赤紅的凈氣繩順著她的爬行而轉動,勒住了她的小尾巴。

他拇指輕輕一勾,把她的小尾巴勾出來。

沈嵐煙順勢向上,爬過他的肩,他幹凈利落的鎖骨, 慢悠悠的,假裝不經意得繞過他的脖子。

細滑的鱗片在他的脖頸上游走, 所經之處,留下淡淡的紅痕,眼看就要纏上一圈,杜亭雲倏然掐住她的七寸,輕嗤出聲:“阿梨,你想與我同歸於盡麽。”

該死!

沈嵐煙咬牙切齒,不甘心得松了尾巴。

杜亭雲松懈的一剎那,她搖身變成人形,一把掐住他的喉嚨。

哐當一聲。

杜亭雲從輪椅摔下來,玉冠盡碎,如瀑青絲鋪了一地。

沈嵐煙順勢用胳膊肘抵住他的脖子,杜亭雲則從後抓住她瘦弱的後頸。

誰先用力,誰就先去見閻王。

他溫潤的面龐清雋如畫,眸色深黯,玉雕樣的鼻尖與她只離分毫。

濃烈的梨花香打在他的臉上。

她身上的味道不同尋常。

二人一齊往旁邊看過去,才發現剛才掙紮太過,沈嵐煙腳上的凈氣繩從她腳踝上斷開,掉在了地上。

濃烈的妖氣散播開來,杜亭雲神情平靜得看著她,呼吸卻亂了。

他手上力道不自覺加重,另一只手穩穩握住她的腳踝,不讓她有片刻能逃離的機會。

“我錯了,”沈嵐煙趕緊示弱,“我乖乖蛻皮,你讓我把凈氣繩戴上。”

她想爬起來,卻被他死死困住。

“杜亭雲你放手,要是被別人聞到妖氣……”

“晴雪閣沒有別人。”他晦暗的眸子裏滿滿都是她。

“杜亭雲,”沈嵐煙軟聲示弱,“萬一呢,萬一天渺的那只鷹正好飛過去呢,你也不希望我成為它的盤中餐吧?”

他靜了一瞬,目光從她紅潤的面頰逡巡到被他掐住的細頸,喉結用力地跳動。

她只微微一動,就蕩開滿室芬芳,莫名讓他心口一窒,心緒亂得怎麽也理不清。

“別動。”

他忽然低聲說,低啞的聲音隱露出一絲情緒。

指尖一勾,凈氣繩便飛入他的掌心。

杜亭雲坐起來,靠在背後的書架上,沈嵐煙見勢要往旁邊竄,他便扯住靈力鎖,把她生生扯過來。

“杜亭雲你這個變//態!”沈嵐煙腳被迫擡著,她掙紮了兩下,無果,想狠狠踹翻他那張俊臉。

他輕松的歪頭躲過,一把掘住她的腳踝,竟低眉順目、一絲不茍得幫她系上凈氣繩。

那抹紅與他手腕間的凈氣繩交相輝映,竟分外和諧。

即便到了春日,氣溫回暖,他的指尖依舊像塊冰,凍得沈嵐煙一縮。

“讓蛇都覺得冷,你可真是個冷血。”她小聲吐槽,等他系好忙抽回腳,反身竄回了盒子裏。

杜亭雲恍惚了片刻,坐回輪椅,來到玉盒邊,沈嵐煙趁機蓄了一大口水,朝他臉上嗞。

但他又一歪頭,完美躲過,只讓一點點水漬落在他肩上。

暗罵一聲見鬼,沈嵐煙忙乖乖纏上玉盒邊的假山:我蛻還不行嘛,你滾開!

杜亭雲淡淡“嗯”一聲,他就坐在一邊,好整以暇得撈來一本書看,一言不發,時不時還看一眼她蛻到哪了。

沈嵐煙有種被人看著脫//衣//服的局促,她褪了一會兒惱了,用尾巴甩了點梨花瓣扔他臉上:死變//態!死足//控!

當然是沒扔到,花瓣飛到半空中就落了下來。

半晌,杜亭雲闔上書,涼聲道:“我出去一趟,回來時你若還未蛻完,我便親手幫你。”

沈嵐煙怒得腮幫子都鼓起來,氣呼呼得掀翻了玉盒蓋子。

初春的夜,晴雪閣外的夜風如刀刮過杜亭雲疲憊冷漠的臉。

他停在周茜茜的門邊,敲響了周茜茜的房門。

周茜茜迷迷糊糊打開門,一看是杜亭雲,忙用手指整理發型:“杜,杜師兄?”

杜亭雲雙眸泛出銀色的光。

周茜茜一楞,只覺得整個神識往後一仰,被迫從身體裏出來,墜入了深海。

等她再有意識時,便看見一片彩虹的海洋,周圍回響著網絡歌曲的洗腦BGM,還有各種火星文字雕刻在雲海之上,身旁還飄蕩著幾張她穿越前寫完的作文。

遠處,一個身形頎長的人勉強站著,她覷起眼睛,才依稀辨認出,那是杜亭雲。

他的神識滴著血,渾身冒著壓抑的黑氣,看起來糟糕透了,與此間格格不入。

冷漠地掃過這一切,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彩虹橋上,一塊充滿邪氣的印記懸浮在橋頭。

杜亭雲:“這是什麽?”

周茜茜紮巴紮巴眼睛:“我也不知道……不記得了……”

杜亭雲忽然擡手,粘膩的血蔓延過彩虹橋,將印記全全淹沒。

連續多日翻閱舊籍,終於得到去除神識印記的辦法。

他陰狠得一扯,也不管周茜茜是否痛苦,生生將印記拔除。

周茜茜的神識猛然回歸,倒吸一口冷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的衣衫被涔涔冷汗浸濕,顯得十分狼狽。

“師兄?”周茜茜感覺大腦忽然清明起來,狐疑地起身,捂住刺痛的額頭,“我這幾天……”

血紅的法咒懸浮在杜亭雲手中,他用力一捏,法咒應聲而碎,化為血水灑落在地,最後徹底消散。

“不要告訴任何人,”杜亭雲涼聲道,“你先維持之前的狀態,不要讓任何人發覺……阿梨也不行,否則會被再次下咒。”

周茜茜後怕地點點頭:“啊……好,可我演技很爛,我,我努力。”

“還記得事發始末麽?”

周茜茜努力回想:“下飛舟那天,師尊喚我到出雲閣,我以為師尊是想看我的莫邪。到了出雲閣,師尊忽然讓我上前去,說想要仔細看看我,我走到師尊面前,忽然眼前一白,接下來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杜亭雲略顯震驚:“師尊?”

“嗯……”

杜亭雲神情莫測。

他心裏忽生出一絲荒唐:莫非師尊這麽做,是為了促成他與周茜茜結為道侶,也是為了鏡月閣?

頭忽然劇烈得疼,他只能逼著自己不要去想。

此類咒法一經種入識海,便會沒入神識再尋不得,除非中咒人自主打破,否則很難被拔除。

周茜茜的法咒卻大喇喇地懸浮在識海中,輕易就讓他拔了……

杜亭雲問道:“此法陰邪,以後需小心謹慎,你有護身法寶?”

“沒有啊……”周茜茜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拿出一枚金光閃閃的鱗片,“奧,我有前輩給我的護心鱗!”

這枚護心鱗先本體一步,已然變成璀璨奪目的純金色,微微一偏,還會顯出純凈的銀白,絢爛得叫人挪不開眼。

但護心鱗並不能保護神識,只能保護肉身。

杜亭雲眉宇舒緩,話間清淺:“此乃妖鱗,貼身攜帶對你無益,且先放我這處。”

周茜茜耷拉著嘴:“啊,好吧……”

她把護心鱗遞給杜亭雲。

杜亭雲一眼不眨得收下:“睡吧。”

回到晴雪閣三樓,已是醜時。

沈嵐煙哼哧哼哧終於蛻了一半皮,一扭頭,看見杜亭雲那張莫名其妙燦若和光春景般的臉,那股子高興都要從溫柔上揚的嘴角裏溢出來了。

他默默坐回案邊,指腹輕敲著桌子,朝她柔聲道:“慢慢蛻,不急。”

蛇精病吧。

沈嵐煙默默罵了一聲。

*

忙活了一晚上,沈嵐煙終於蛻完皮,沈沈睡去。

杜亭雲照例把她的皮晾在窗邊,他目光淺淺得、溫柔得看著熟睡中的小豬鼻蛇。

蛻皮後,她身上的花紋變得很淺,棕色也蛻變成金色,金白相間,美得奪目,叫人挪不開眼。

他靜靜看著,似乎看了些許時候。

半晌,他方給沈嵐煙罩下多層結界,給她留了一盤肉,轉身而去。

他已然金丹大圓滿,即將突破,在突破之前,必須閉關穩固靈力。

沈嵐煙一覺醒來,沒看見杜亭雲,心情甚好。

誰知一連大半個月,她都沒看見杜亭雲,心情好到沒邊,經常露頭出來曬曬太陽。偶爾叫周茜茜和雪餅上來聊聊天兒,好為人師得關心關心雪餅的學業,或是看看周茜茜的進度。

很多稀有材料鏡月閣內都找不到,就註定晉升禮後,沈嵐煙即使死遁也不能即刻新生。

保守估計也要等周茜茜找個兩三年。

這日,雪餅在樓下矜矜業業得澆花,正好碰上上門拜訪的青圭。

沈嵐煙忙躲到窗邊上,聽他們說話。

原是青圭最近隱隱有突破金丹之相,想請教杜亭雲,但連著三個月都沒見到杜亭雲去上課,恰巧今日食堂做了清蒸魚,就上門來了。

雪餅禮貌行禮道:“青圭師兄,杜仙長閉關去了。”

青圭頗為遺憾:“啊,那可能趕不上了,我感覺今晚就要突破了。”

雪餅見他身上掛著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青圭師兄,你又出門游歷啦?”

“嗐,別提了,沈家最近出了大事,說是沈三公子在家中暴斃,沈家找到明陽宗要說法,明陽宗說八方界開放期間,有只蛇妖給沈三公子下了毒。

這些日子,沈家全修仙界通緝一條蛇妖,搞得外頭雞犬不寧,我都不敢出門了。”

雪餅瞪大眼睛:“蛇妖?”

“嗯啊,就連師兄師姐都人心惶惶,不敢出去做任務了。”他笑道,“我身上還有最後一個任務,今晚就出去做了,最近就不再出門了。”

沈嵐煙嘖嘖幾聲。

沈棋書不是早就死了,那動手之人手段也是妙,竟讓沈棋書的空殼在外頭游蕩這麽久才回到沈家。

雪餅暗搓搓瞟了窗臺上的沈嵐煙一眼:“青,青圭師兄,你過幾天再來吧。”

青圭聳聳肩:“好吧。”

青圭幫過沈嵐煙多次,沈嵐煙對他的印象不錯。

她砸吧砸吧小嘴,朝青圭抖下一個保護結界。

這個結界是她早前被杜亭雲關小屋時,在一本《上古蓬萊驅邪寶典》上學的,能起到驅邪、預警、增加突破成功率的作用。

不一會兒,雪餅噔噔噔跑上樓,遞給沈嵐煙一盤醬料充足的紅燒肉:“姐姐,這是仙長吩咐我做的。”

沈嵐煙變成人,坐在杜亭雲的書桌上,慵懶得用筷子夾了夾肉,興致缺缺。

她最近食欲也下降了……

“雪餅,這幾天出雲閣有什麽動靜嗎?”

雪餅想了想:“據說掌門已經廣發請帖,邀請各路大能前來鏡月閣,參加杜仙長的元嬰晉升禮。”

沈嵐煙忽然一陣恍惚。

原來已經快到晉升禮了嗎。

當日半夜,萬籟俱寂,偶有初生的小蟲稀稀疏疏得鳴叫。

沈嵐煙睡在玉盒裏,忽然心頭一震。

她猛的跳出盒子。

一道狹窄的金光從晴雪閣外的空中直通雲霄。

那是……山下的方向,青圭突破了?

她覷起眼睛,瞥見一頭雄鷹在盤旋。

叮的一聲,她心頭的某根弦毫無征兆地斷裂開。

這是預警。

是她白天下的結界,被人輕易打破了。

她斯哈一聲,猛力沖向杜亭雲的結界,卻怎麽也沖不出去。

情急之下,她運作丹田,大量抽調杜亭雲的靈力。

真是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不需要你的時候天天在旁邊站樁!

沈嵐煙急得亂竄,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變成人形盤坐,神識出竅。

神識強行飛出晴雪閣,一路來到山下。

她的小木屋被杜亭雲用結界屏蔽,肉眼不得見,但在離木屋百米不到的那棵巨大梨花樹下,一灘駭人的鮮血刺痛了沈嵐煙的神經。

突破金丹期沒多久的青圭,滿面驚駭得癱倒在地。

幾片梨花瓣落入他空洞的丹田,淹沒在血水裏,他的金丹被挖,就連仙根也被生生拔出。

青圭的神識即將出竅,瞳孔漸漸散開,他懵懵懂懂地,通過神識看見了沈嵐煙,張了張嘴:“救我……”

“他還有最後一口氣!”沈嵐煙倏忽湊上去,急得手足無措,“菩瑤,菩瑤!救救他!”

菩瑤:“快把他的神識連同魂魄一起抽離!”

沈嵐煙照做了。

利用菩瑤的法術,動用最大的靈力,把青圭的魂魄連同神識一同抽離出來。

她餘光瞥見青圭身側,一路延伸到山林深處的,樹幹粗的、細密的爬痕。

心頭猛的一停。

雪餅的話在腦海中回想。

有人,要嫁禍她?

她顧不得這些,猛地發力,把青圭的神識連同三魂六魄一同凝成球。

菩瑤:“快把他帶回去。”

她一轉身,仿佛被澆了一頭冰水。

鏡月閣的眾人竟紛紛抵達現場,為首的是天渺真人,莫虛長老、杜亭雲、周茜茜等人也緊隨其後。

隔著重重人海,杜亭雲甫一抵達便感受到沈嵐煙的氣息。

他驀然神識出竅,一掌把沈嵐煙的神識打回晴雪閣。

天渺真人強大的神識也感受到沈嵐煙的存在,一瞬間神識出竅,卻因慢了一瞬,什麽也沒發現。

他回歸神識,忽然轉過頭,挑眉問:“尋安,你可感應到什麽?”

雖靈力透支,杜亭雲仍面不改色:“未曾。”

沈嵐煙的神識被杜亭雲那一掌生生打回原身,頭昏腦漲地滾下桌子,噗得吐出一口熱血。

她來不及感受神識撕裂的疼痛,祭出往生瓶,將青圭的神魂一並納入其中。

菩瑤柔聲地安慰她:“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待你重生,幫他找個新軀體便是。”

“咳咳,咳咳……是天渺……”

是他利用蛇妖的傳聞,親手殺害了青圭。

他如此饑不擇食,想必大限將至,不得不突破了,他在延長自己的壽命,延長到杜亭雲晉升禮之後。

沈嵐煙踉蹌得站起來,扶著桌子,嘴角流出溫熱的血。

幾乎是下一瞬間,杜亭雲傳送至晴雪閣,迅雷般出現在她面前,一把扼住她的下顎。

沈嵐煙被迫擡起頭,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汩汩下落,蓄在他蒼白的虎口。

神識撕裂的痛意叫她淒然得大笑出來:“……你看到了,我在現場,地上都是蛇爬行的痕跡。

沒關系,這一切都隨你猜忌。

杜亭雲,你說話啊,你盡管懷疑我,告發我!”

不知杜亭雲有沒有看到她抽離青圭的魂魄,反正往生瓶的事不能讓他知道,沈嵐煙早已做好咽下這口惡氣的準備。

誰知他忽然把她往前一拽,疼得她悶哼一聲,顫抖地攥住他的手臂。

下一刻,一個冰冷的,窒息的吻傾覆而來,兇狠得像是撞上來似的。

血滲進了她的唇齒,她的呼吸被他強硬得奪去,一瞬間天地拉上了黑幕,叫她暈頭轉向。

藥香和梨花香混到了一起。

她發狠得咬他的唇。

冰冷的鐵腥氣灌進她的喉嚨,酒一樣烈,嗆得她眼尾泛紅。

沈嵐煙嗚咽了幾聲,用力別開臉,他仍不罷休,破血的唇瓣重重吻過她腮邊鎏金的蛇鱗,咬住她稚嫩的耳垂,最後落在她的耳後的碎發上。

“沒有下一次,”他的聲音低啞得不像話,“別再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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