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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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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扶光寶劍在《絕色仙妃》中只得一行字。

說它是唯一自仙界隕落至修仙界的真仙劍, 因為前主人墮仙而死,扶光也被稱為邪劍,自落入劍冢, 整整萬年無人能近其身。

比起劍冢其他劍來來回回, 它更像一把定海神針。

杜亭雲自踏入劍冢的那一刻起, 目標便是扶光。

冷冽的空氣幹幹的,天上忽然飄起了雪。

點點白花落在扶光劍上, 化作水汽。

“你不聲不息把人家非賣品掏了, 上清真人能放過你?”

“鏡月閣的飛舟, 明日便啟程。”

“噗嗤。”

沈嵐煙展出一泓蜜般的笑。

幾息後,她斂了笑靨,呼出雪白的霧氣。

鬼使神差得, 她手伸進乾坤袋, 握住那枚許久未用的石頭。

今夜無風,後院靜謐地無一絲聲響, 沈嵐煙聽到自己漸促的呼吸聲, 砰砰的心跳, 嗅到他身上傳來的,熟悉的淡淡藥香。

隔著逐漸下大的冰花, 杜亭雲就靜靜坐著, 溫溫望著她,也不催促她。

沈嵐煙心裏忽生出退卻。

她忽然就是,開不了口。

可能是她親眼見證天渺手刃觀淮的時候。

也或許是菩提夢境結束,她得知杜亭雲出夢後不會有記憶的時候。

又也許,是她答應菩瑤, 把她帶出八方界,決定要和她一同斬殺天渺的那一刻起。

結局已註定, 何必多此一問,自尋煩惱。

就當她怕痛吧。

沈嵐煙心底輕笑一聲,終究松開了手,疏離地吐字:“那便多謝杜仙長。”

她擡起手,扶光飛至她的身側,沒入她的丹田。

杜亭雲面容處處柔和,目光澄澈:“早些休息,明日啟程。”

沈嵐煙坐在窗欞上,第一次目送杜亭雲離開。

鵝毛大雪越下越大,遍地瓊瑤。

沈嵐煙獨自觀賞今年冬日的最後一場雪。

翌日一早,鏡月閣的飛舟即將起航。

沈嵐煙披了件玄色兜帽,將面容全全遮住,上了船尾。

主要是為了避開沈棋書那個傻帽,再找機會悄悄送他上西天。

誰知直到飛舟開船,都沒瞧見沈棋書的身影。

這很不尋常。

她狐疑地站在船艙的走廊裏,假裝新奇的東張西望,實則用餘光尋找沈棋書。

狹長走廊的盡頭,一道清冷的目光掃過來,在沈嵐煙面上停留了一瞬,又飛快挪開。

像飛燕掠過晴空,不留一絲痕跡。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人影木木走進了船艙。

沈嵐煙眸色一凜,跟了上去。

她趁周遭人沒註意,竄入艙內,一掌掐住那人的脖頸。

尚未用力,卻見那人面色木然,像是被抽了魂,都不掙紮一下。

“沈棋書?”沈嵐煙試探得喊他,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歪歪頭,像個提線木偶。

嘖,這傻缺是樹了多少仇家,竟然有人先她一步。

沈嵐煙癟癟嘴,就當他死了,趕緊逃之夭夭,省的天降大鍋。

不用她親自動手,她心情頗好,哼著小曲回到房間。反鎖房門,她側躺著蜷在床上,迎接又一次屍體衰敗期。

沈嵐煙隨手拿了本房間裏的書看,那是一本美食書,最後一頁寫著什麽樣的豬肘最好吃,如何將豬肘燒的粘而不膩。

光想想沈嵐煙就覺得口舌生津,肚子好餓。

回到鏡月閣後,要不要吞幾只老鼠填填肚子呢。

想著想著,她把臉埋進臂彎裏,手一松,進入夢中。

這一覺睡得十分不踏實。

身體格外難受不說,精神也焦躁不堪。

杜亭雲如今已至金丹大圓滿,很快便要突破元嬰,距離晉升禮不到五個月,而她的身體隨著時間的流逝,潰敗不已,已明顯感覺到力不從心。

沈嵐煙這回燒得格外嚴重,一直打著寒戰。

她該不會要提前去世吧?

迷迷糊糊間,有人用靈力給她上了一層溫暖的治愈咒,緩解了她的不適。

沈嵐煙睜開眼。

船艙的吊燈罩下昏黃的光,描摹出杜亭雲玉雕的輪廓,那雙星輝般的眸子擔憂地望著她,實在是好看。

“誰讓你進來的。”她聲音悶悶的,還帶著鼻音,“滾出去。”

沈嵐煙下意識把腳往後一縮,不想讓他看見她身上那些隱有潰爛跡象的傷疤。

“你從八方界帶出了什麽?”

原來他是懷疑自己帶了不該帶的東西,才生了病。

這樣也好,也不用她扯謊了。

“你管不著。”

杜亭雲無奈地捏眉心,只覺頭疼:“你如今不適,許是那東西有邪氣。”

放屁,老娘一個月病一次你從來不知道,還擱這邪氣邪氣。

沈嵐煙心裏發脾氣,她換了一邊側躺,背對著他,只求眼不見為凈:“與你無關。杜仙長不是最講身份之人,當知道仙妖授受不親,還不快走開。”

身後人沈默了。

他的藥香沁滿了小小的船艙。

沈嵐煙吸吸鼻子,忽然有些恍惚:“杜亭雲,你走了沒。”

“沒。”

“你幹嘛還不走。”

“你我共享金丹,你靈力不穩,我亦不穩。我……”杜亭雲薄唇緊抿,一句擔心脫口而出。

“你趕緊走,”沈嵐煙剪斷他的話,“你在這兒我睡不著。”

二人又沈默了一會兒。

頭頂的吊燈熄滅,黑幕籠罩下來,為她多增了幾分睡意。

也許是燒了腦子,沈嵐煙不禁又喃喃問:“杜亭雲,你走了沒……”

“沒。”

沈嵐煙埋在臂彎的唇角不自覺揚起粲然的笑。

像有涓涓細流,細細流過她的心口,叫她舒適愜意。

杜亭雲的治愈咒充滿了整個屋子,清爽的靈力像毛毛細雨,安撫她的心神。

兀自用靈力點燃一豆影影綽綽的小燈,他撿起地上的食譜,靜坐在床邊坐著閱讀。

此間被施加了隔音的結界,唯有輕輕翻書聲。

撓撓有些癢意的頸窩,沈嵐煙終於安心睡去。

沈嵐煙一覺睡了三天,等她醒過來,飛舟已經抵達鏡月閣。

整個船尾的散修都走空了,獨留下她一人,奧不,是一蛇。

她盤在軟軟的枕頭上,周身被下了不少結界,桌上還放了一盤熱乎的紅燒豬蹄。

算他識趣。

沈嵐煙高興地躥上桌子,啊嗚啊嗚地吞肉。

飛舟自停在鏡月閣後,弟子們便跟著莫虛長老回閣休憩。

杜亭雲與周茜茜回到鏡月閣,周茜茜一從傳送陣出來就往房間沖。

雪餅忽然攔住她:“周姐姐,掌門傳音,喚你單獨去出雲閣見他。”

周茜茜求助地指自己:“我一個人?師尊不是在做突破準備嘛,我現在去打擾不好吧?”

“奧!師父肯定是想看看我新收的劍!”遺憾不能好好睡一覺,周茜茜歡樂地朝陣法上跑,“師兄,我去見師父啦!”

“嗯。”

杜亭雲目送周茜茜離開,轉身往藥閣去。

雪餅見沈嵐煙沒跟來,也不多問,只猜測她和杜亭雲關系仍未改善。

二人進入藥閣,杜亭雲手一擡,一本書自高聳的書架落在入他的手心。

“仙長,你的藥我早已備好了。”雪餅端來一碗藥。

“放著吧。”杜亭雲溫聲道。

是我煎得不對嗎?

雪餅疑惑得把藥放下,撓撓頭往門口走。

他乖乖去閣外照顧那些梨樹。

如今這些梨花吸收了靜月閣的靈力,長得越發茂盛,簇簇團團,與先頭剛下過的白雪融為一體。

他用靈力澆了會花,一回頭,發現杜亭雲在煎藥。

怪哉,仙長這鍋藥是給誰的?

*

金烏落山,最後一痕絢爛的晚霞停在天際線外,沈嵐煙才消化結束。她滿足得打了個飽嗝,散步下飛舟。

臨近晉升禮,她的衰敗期時間越來越長,這次竟維持了三天。

這具軀體撐不了多久了。

她回到小木屋,站在門前展臂大喊:“嘿,小白鼠們,我回來啦!”

一點動靜也沒。

鼠呢?

我那麽肥的一窩鼠呢?

小木屋裏落了一層薄灰,沈嵐煙找了一圈,也沒瞧見一只鼠屁股。

跑了?

沈嵐煙不敢置信:“好大的膽子!”

她搖身變成一條大腿粗的蛇,電光火石般竄進山中。

用蛇類特殊的感官感受大白鼠們的存在,須臾,沈嵐煙在山腰處的山洞裏,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竟敢躲在這兒!

沈嵐煙像個大反派,“斯哈”一聲閃到山洞口,豎起蛇身恐嚇它們。

誰知黑暗中跑出來一個小屁孩,一把抱住沈嵐煙的蛇腹,對著她瘋狂噴眼淚鼻涕:“嗚嗚嗚,老大終於回來了。”

沈嵐煙嚇得都怕鼠了:你誰啊?

那小屁孩剛剛化形,老鼠尾巴和毛茸茸的鼠屁股還在,頂著一張正太臉朝她哇哇哭訴,兩個大門牙和嘴唇不停打架,說話阿巴阿巴口齒不清。

沈嵐煙就聽懂了最後一句:“嗚嗚嗚,老大,我是小十八。”

媽耶,出去一趟家裏的大白鼠都化形了。

這……她也下不去口了。

很快,洞裏啊啊嗚嗚跑出來好些個光著腚的小屁孩,一個個抱住她,沈嵐煙真是感覺自己要喘不過氣了,眼睛也不知往哪看,兇狠得朝他們嘶嘶:一個個說!

她一雙金色的蛇眼探照燈般巡視過這群鼠崽子:怎麽只剩八只了,最肥的那十個呢?

小十一目前口齒最清晰,講了個大概:“老大走了以後,大白就化形了……然後二白也化形了……三白也化形了……”

沈嵐煙嘶了他一聲:講重點!

小十一嚇得打了個哭嗝:“九白化形以後,跑出了,屋子。天上忽然飛過來一只大鳥。”

小十八插話,張開手臂:“超~大的鳥鳥,好兇好兇。”

小十一點頭:“叼住九白,飛走了。大白讓我們幾個趕緊離開木屋,沒化形的都躲到山洞裏,第二天,來了一個修士,身上衣服和天一樣顏色,那只鳥就是他的。”

小十八:“所有化形的鼠鼠,嗚嗚嗚,都被殺了。”

沈嵐煙咬牙切齒。

好你個天渺,趁她不在偷她的存糧。

當然如果她在她也可能嗝屁了,但這不妨礙她想殺他。

是她考慮得不夠周到。

若這些白鼠不化形倒罷了,沒想到在食堂裏待了一百多年沒動靜,才幹了幾個月活就突然化形,被天渺盯上了金丹。

她必須找到天渺的破綻,越快越好。

沈嵐煙瞇起眼睛。

也許,可以問問系統。

當晚,沈嵐煙先是想辦法傳了一條訊息給周茜茜,周茜茜破天荒的沒有回覆。

她思來想去,還是傳給了目前的戰友——莫虛長老。

他至少是前天佛門人,我佛慈悲,沈嵐煙對天佛門還是有一定濾鏡和好感的。

莫虛長老屬實是想不到,和沈嵐煙第二次見面不是為了殺天渺,而是幫忙處理一群鼠崽子。

“天渺盯上了它們,你把他們帶走。”

莫虛咳了兩聲,凝出一靈力做的小千紙鶴:“此乃天佛門的傳音靈鶴,用此法,可與我秘密通信……下次莫再大張旗鼓傳靈力與我。”

“知道,你快帶他們走。”沈嵐煙大方接下靈鶴。

她讓莫虛把鼠鼠們送到望山鎮安頓好。

待莫虛離開,沈嵐煙提醒菩瑤:“你藏好。”

菩瑤輕聲道:“你可在神識之外呼喚他,屆時他的目光會投到現實中,不會降臨你的識海。”

“好,我試試。”

沈嵐煙試著對凈氣繩註入靈力,這是她和系統之間為數不多的聯系。

“系統老頭,出來!我有話問你。”

不一會兒,她耳邊響起老頭由遠及近的爽朗笑聲。

【小友難得喚我,可是攻略有進展了?】

沈嵐煙不想透露太多,只說:“天渺真人非要撮合杜亭雲和周茜茜,還收周茜茜為首席弟子,這讓我很難辦啊,他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崩人設了啊。”

【哦?天渺撮合周茜茜和杜亭雲?怪哉。】

系統沈默了許久,也不知飄到哪裏去了,等花都謝了才突然說道:【天命早已註定,但不排除千萬裏挑一的某些人會機緣巧合,獲得勘破天命的機緣。比如你。

天渺許是也獲得了能突破天道的機遇,我方才見出雲閣外有邪道陣法,興許你可以試著破了那陣法,阻撓他一下。】

原來系統可以隨意觀察這個世界,但也只有在她呼喚時,他才會過來看一眼。

“給點金手指,我都要死了,哪裏來的靈力破他一個化神期的陣法。”

那頭又沈默了片刻,方道:【我教你一個法術,可逆行陣法。】

沈嵐煙默默記下口訣:“好了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給我,下一次叫你就是我成功之時。”

【……小友真是幽默,老夫觀小友的這具身體,經歷過太多創傷,也許已維持不了五個月,老夫冒昧問一句,大概還要多久才能成功呢?】

“你催我?”沈嵐煙假裝惱火,“我按照你的要求,矜矜業業,跟在那杜亭雲身邊演了這麽久,我容易嗎我。

幾月前進八方界,他護著我。進劍冢,他沒有為周茜茜找劍,反而給我帶了一把劍。我衰敗期,他關心我,這都是我的成績。天道在上,又有他師父從中作梗,我真是很努力讓他喜歡我了好吧,反觀你,給我的東西都是破爛,還有該死的副作用。

你但凡有點用,我早踩著杜亭雲飛升了!”

【咳咳,好好好,小友莫氣,小友辛苦了,小友再接再厲。】

說罷,系統逃走了似的,再也沒有聲音。

菩瑤:“他走了。”

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沈嵐煙輕嗤一聲,真想脫鞋子用鞋底揍一頓系統。

不過好歹騙到了一個法術,也確定了系統不知道她背地裏搞的小動作。

她笑得十分歡暢,感覺勝利在望!

她笑靨如春地轉過身。

梨花樹下,熟悉的身影靜坐著。

他手裏捧著一壺藥,指腹狠狠扣著壺身,指尖慘白,眼裏像淬了陰暗的、刺骨的冰。

他怎麽突然來了。

沈嵐煙心頭咯噔一聲,空了半拍。

緊接著,一股寒意從頭澆到尾,直將她的脊梁骨都凍僵了。

好像有什麽東西,“砰”地碎了一地,玻璃渣子觸目驚心。萬蟻爬過的酸痛,從胸口躥上了鼻腔。

杜亭雲面容慘白,極力壓著什麽。

死一般沈寂的空氣中,蔓延著幾近窒息的壓抑。

他的聲音低啞得不像話:“不解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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