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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鳴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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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鳴冤

舒菱兒留下的線索, 是一幅畫,或者說,是由幾個奇怪的字符和圖樣組成的畫。

想來菱兒是怕有人在容姒之前發現了她留下的痕跡, 故而不敢寫得太過直白。但同樣的, 這些字符代表的意思也一定不會太過晦澀。

喻良臣在房中掌了燈, 容姒便將腦海中的圖案默寫了出來, 與喻良臣一同研究。

字符圖樣從右到左分別是鹿角、羊頭、一串凸字狀圖案和一對鳥禽。

“最後那個可能是一對鴛鴦。”容姒與喻良臣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席鴦。”

那前面那些是什麽意思?

菱兒畫這些,是篤定她能看得懂,有什麽是旁人未必知曉,但她們之間提及過的?

屬於她和菱兒之間的秘密……

如今容姒所知曉的舒菱兒的秘密, 大致只有兩個。一個是那枚刻了魏仲言之字的竹哨,另一個當是她不願嫁入東宮, 曾與容姒幾個合計要假死脫身。

容姒微微一怔, 聽身側的喻良臣道:“殿下覺得這個圖案像什麽?”

喻良臣說的是那一串曲曲折折的凸字形圖案,容姒脫口而出道:“城墻……”

電光火石間,容姒已抓住了從腦中一掠而過的念頭:“不,是城池!”

“是鹿城和揚州!”

這兩個地方, 都是她們為舒菱兒逃婚後尋找安身之處而擇選過的地方。那時候, 容姒在四季山莊拿出了一張大齊城鎮輿圖, 當著舒菱兒和淳於星的面擇選地點。

容姒立時道:“東宮之中可有輿圖?”

“有。”喻良臣肯定道, “太子書房之中就掛了一張。”

舒菱兒究竟探查到了什麽, 或許只有看過那張輿圖才能知曉了。

“此事交給我來辦。”喻良臣道, “殿下萬不可再獨自一人潛入東宮。”

“還有席鴦……”容姒擰眉, 然下一瞬,眉間微微一涼, 卻是喻良臣的指腹貼在其上,將她眉心的一點微痕撫平。

“這些留待明日再想吧。”

喻良臣收了容姒手中筆,一個打橫將人抱起,送到榻上,親自替她脫鞋褪襪、寬衣解帶,之後又將人安置躺下,細細替她掖了被角。

“殿下首要做的,是好好睡上一覺。”

喻良臣撫了撫容姒的額發,低聲道:“我在這兒守著,待殿下睡著了再走。”

容姒今夜耗費心神,本是累極,卻偏偏了無睡意,可被喻良臣這般守著、看著,竟也慢慢闔上了雙眼,安然睡去了。

喻良臣一直未動,只靜靜看著容姒的眉眼,好似晝夜變換,日月荏苒,他們都能這般日久天長下去。

這樣,已是極好。

***

又是一年浴佛節。

帝後照例攜滿朝文武至護國寺祈福。

太子妃席鴦留在東宮,卻收到了一封帖子,來自毓徳公主,容嵐。

除了容姒這般得寵的公主,一出生便得了封號“昭明”的,一般情況下,公主只有在及笄或是被賜婚之時才會得賜封號。

容嵐並不受寵,雖早已及笄,卻遲遲未有婚配,也就一直未曾開府另住。今年還是皇後向聖上提及,聖上這才想起容嵐,賜她封號“毓徳”,並讓皇後早日替容嵐尋個駙馬。

故容嵐約席鴦到宮外茶樓一敘,席鴦也並不覺得意外。

自從昭明公主離宮另住後,這後宮之中人人皆知,容嵐成了皇後跟前最能說得上話的一位。席鴦本就有意與她交好,兩人素來走得親近。如今容嵐開府在即,皇後也允她在宮外幾處地方挑個府邸,容嵐約她幫著相看一二,席鴦自不會推辭。

而今太子雖對她甚有戒心,卻也未再拘著她不讓她走動,席鴦便命人套了車馬,出宮往容嵐所在的茶樓去。

容嵐約見的地點,正是歸元樓。

席鴦隨小二引著,入了雅間,一推門見裏面空無一人,不由微微一楞。然再一回頭,卻發現跟著她上樓的宮婢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席鴦立時覺出不對,正待離開,身後便傳來動靜:“嫂嫂不必驚慌。”

席鴦一怔,見是容姒掀了墻上的巨幅山水,繞過屏風在桌案邊落座,倒了兩杯茶水,同席鴦道:“坐吧,就是我約的你。”

這裏曾是容姒幾人發現喻良臣和沈聽遙偷聽之地,當年幾人以茶盞盛酒,以友人知己相稱,實在是放肆又痛快。那樣的日子猶在昨日,如今想來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容姒抿茶的動作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再看席鴦時,目中已帶了三分冷意:“外面俱是我的人,嫂嫂若不願坐下同我喝上這一盞,我們也可以換種方式。”

席鴦面色一白,已是上前來,在容姒跟前落座。她面前的茶湯茶香四溢,席鴦卻未碰一下,只低聲道:“妹妹怎麽沒去護國寺?”

先皇後忌辰在即,往年容姒都會請旨隨行,在先皇後的牌位前添油上香。

容姒一曬,目中愈冷:“好些事情未了,尚無顏叩見母後。”

席鴦心頭一個“咯噔”,直覺有些不好,更不敢隨意接話。

容姒卻已是開門見山:“今日請嫂嫂來這一趟,是想避過那些眼線,問嫂嫂一句話。”

容姒擡眸,不放過席鴦面上一點微小的神情變動:“太子嬪舒菱兒,是怎麽死的?”

席鴦攥著羅帕的指尖驟然收緊,勉強穩著聲線道:“此事太子已發了喪諭,太子嬪命薄,是染了惡疾不治身亡。”

“不。”容姒冷聲道,“她是中毒。”

眼見席鴦眼睫一顫,容姒愈發肯定她知曉其中內情,繼續施壓道:“此事若是被公告天下,你覺得來承擔謀害太子嬪罪名的,會是你還是太子本人?”

席鴦猛地擡眸,咬牙道:“太子並不熱衷後院之事,我堂堂太子妃,為何要謀害一個區區側室!”

“自是因為這個側室撞見了你與宗王容岳私通,或許還瞧見了你與容岳裏應外合,謀害曾經的儲妃人選,吏部尚書家的嫡女——付曉!”

“砰”的一聲,是席鴦驚慌起身,衣袖帶倒了桌上的茶盞,白瓷碎裂,潑了一地茶香。

“我沒有!”席鴦厲聲道,“這些都是舒菱兒同你說的麽?可她什麽都不知道!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保下她,未在容岳面前提及分毫,她早就同付曉一般死得不明不白了!她該感激我,是我讓她成為了太子嬪,保她一門榮耀!是我讓她多活了這些時日,她已是賺了!她還有什麽不滿?”

“果然是你。”

原本容姒也只是懷疑,舒菱兒那日在東宮筵席上神色有異只是因為聽聞付曉死訊,可後來細細覆盤,容姒卻越來越覺得,這其中內情未必那般簡單,再見到她最後留下的刻痕暗示席鴦的名字,容姒便大膽將她所知的一切串連起來,詐了席鴦一詐,果然詐出些東西來。

容姒心緒起伏,目中亦透出幾分恨色:“什麽都不知道的,是你。”

“你不知道,菱兒以為你同付曉一般,是為容岳所騙、所迫,故而憐你境遇,將關於你的部分全然埋下,甚至對我和淳於星也不曾提起過一字半句!”

“你也不知道,早在驪山圍獵那次,我便已然瞧見過你與容岳在一處,你們之間的話,每一句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然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當初與二皇兄合謀也不過是受他脅迫,縱有私心也不過是先為保全自己,無可厚非。所以我一直沒有戳穿你,也不在意你同容岳謀劃了什麽,可你之後所做的樁樁件件,卻無不是在害人利己!”

容姒紅著眼起身,逼在席鴦近前:“你為了太子妃之位,間接促成了付曉之死;為了與容岳談判,舉薦舒菱兒為太子嬪,做你籌碼;眼下,你又為了同太子投誠,將菱兒推了出去,叫她做你的替死鬼!”

“你這般對她,午夜夢回之時,就不覺得虧心麽!”

容姒每道一句,都叫席鴦面上更白一分,到最後已是再禁不住,跌在座上。

然容姒卻伸手掐了她的下頜,迫她擡起頭來:“早知如此,我那時便該料理了你,就同容岳所說的那般,叫你死在猛獸口下,屍骨無存!”

席鴦的瞳仁猛然一縮,渾身都忍不住戰栗起來。

“殿下!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我之處境,殿下已然清楚,若換了殿下,又能如何!”

容姒冷笑一聲:“你走的每一步,看似步步為人所迫,可又有哪一步,不是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你想當太子妃,想當皇後,才會周旋在太子與宗王之間,甚至不惜踩著無辜之人的屍骨,你還有何臉面,稱自己是不得已?”

席鴦雙唇一顫,其上血色褪盡,卻也跟著嗤笑一聲:“殿下今日尋我過來,不就是因為猜到我手中很可能捏著太子謀害舒菱兒的罪證麽!我可以倒戈太子,便也可以倒戈殿下,只要殿下同我做筆交易!”

“你還不明白嗎?”

聽容姒輕聲相詢,席鴦微微一怔:“什麽?”

容姒卻已然掐了她的脖子,將她往桌上一摜,只聞“砰”的一聲,是席鴦的前額狠狠磕在桌案之上,疼得她驚叫出聲。

然容姒的一雙手不同於尋常閨秀,她騎馬拉弓不輸男兒,制服一個席鴦還不在話下。

席鴦只覺得五官皆痛,渾身汗毛立起,卻是無論如何也掙紮不開,只能側眼看著容姒俯身過來,在她耳邊道:“你沒有資格與我談條件。要麽把東西交出來,要麽,你現在就去死。”

“等見了菱兒,再與她磕頭認錯罷。”

身後的人殺意如刀,似是要立時割破她的脖頸,割斷她皮下的血脈。凜然威壓,竟比當年的容岳更叫人心生恐懼!席鴦面色青白,只得哭叫道:“我留了藥渣!”

太子命人制毒,每日一碗送至太子嬪房中,不喝便命人強灌下去。席鴦有把柄在太子手中,便也留了心眼,偷偷將藥渣替換,留了下來。

頸間一松,席鴦渾身一軟癱坐在地,這才發覺周身汗濕,幾乎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她面色慘白,再不敢看容姒一眼。

***

三日之後,護國寺祭典禮畢,聖駕回宮。

第二日便是大朝會,文武百官候在朝天門前,等候開朝。

這天將亮未亮,不見天光,只覺陰沈沈的,無端叫人透不過氣來。朝天門前好些官員縮了手在袖中,低聲攀談,不知是誰倒抽了一口冷氣,低呼一聲:“你們看!”

有人聞聲轉頭,一時之間,眾多官員似被感染了般,紛紛轉過頭去,卻見官道那頭緩步行來一道金紅身影。

盛裝華服,金釵步搖,火紅的裙擺曳地,每一步都是皇家儀範。

她額貼牡丹花鈿,眉目濃澧,卻又似凜然含霜,冰與火的極致碰撞,叫人瞧著呼吸一滯,再不敢大聲說話,只無聲看著她步步而來,再一寸一寸挪著目光。

來人是昭明公主,容姒。

一開始,眾臣還不知,她帶著手捧金冊寶印的宮婢盛裝而來所為何事,直到人站在了朝天門左側的那面巨型金龍鼓前。

這面自前朝末年便未再響起過的登聞鼓。

容姒親手抽出鼓槌,狠狠擊在鼓面,敲響了大齊開國後的第一聲鳴冤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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