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烈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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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烈骨
第92章
「晉江原創獨發, 請支持正版」
“葉清清，你待旁人都是那樣包容，唯獨對我是那樣苛刻, 這不公平。”
謝虞之目光平靜地看向了葉清清，最後一錘定音如是道, 他這人向來不屑於撒謊，方才說的也都是他真正的想法，她就連對著奴仆都是和顏悅色, 唯獨對他不假辭色, 這不公平。
聞言, 葉清清仍然是趴在床頭，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胃中的翻湧感消減了許多, 眼尾微微泛紅像是哭過了一般，言語慣常會騙人，便是他說了這麽多話, 她也未曾對他改觀半分。
或許真如他所言, 她對他確實有著很深的偏見。
可是她不想改。
她翻了個身平躺在床榻上, 徑自闔上了眼眸，一副不願意同謝虞之多言的模樣, 便是連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嗓音有氣無力虛弱道：“謝虞之, 我累了, 你走吧。”
謝虞之定定地站在床榻邊, 晦澀不明的視線落在她婉約的面容上,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般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一個姑娘，為何卻是如此冥頑不靈, 無論他是以強權相逼、還是用富貴名利相誘，她都不為所動，鐵了心要同他這般僵持下去。
他陰晴不定的視線落在她如畫的眉眼處，越看越是玩味，越看越是喜歡，他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屋內靜悄悄的，就在葉清清以為謝虞之已經離開的時候，沒想到床榻邊忽而一沈，她下意識睜開眼眸看向了謝虞之，卻見他唇邊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見此，她一顆心猛地跳了一下，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謝虞之就伸出手直接掐在了她的脖子上，用掐這個詞其實也恰當，他的右手只是握住了她的脖子，並未用力，明明秋日的天氣並不算冷，可是他的右手卻是格外冰冷，仿佛是有一條毒蛇緊緊貼著她的脖子，葉清清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葉清清，我告訴你，我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若是你還想不通，那這件屋子此後就徹底封死，你我死生不覆相見。”
說完這話，謝虞之的右手又在她的脖子間摩挲了片刻，他隨後便起身離開了，珠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一下一下不知道敲擊在誰的心頭，屋內只在外間點了一盞燭火，他擦身而過桌子的時候，燭火簌簌搖曳兩下，在地上投落下斑駁陣陣，很快謝虞之就推開了房門，推開房門的那一瞬輕盈皎潔的月光便如流水一般流淌了下來，但是很快他就出了屋子，伴隨著一道吱嘎的關門聲，盈盈月光也一並從屋內消失了。
屋內唯有沈默蔓延開來，間或伴著燭火簌簌搖曳的聲響。
木窗緊緊關著，偶爾有一絲月光從縫隙鉆了進來，葉清清視線從那抹月光上挪開，想到他方才那近乎威脅的話語，一陣怒意在心口蔓延，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憑什麽總是要逼著她屈服，憑什麽他寧可這樣一輩子關著她，也不願意讓她去死，如果這就是所謂喜歡的話，這樣的喜歡還真是讓人無比作嘔。
她掀開薄被直接從床榻赤足下了地，右腳腳踝上纏繞著的鈴鐺叮咚作響，在寂靜的夜空破開層層沈默，葉清清走到了桌邊，發瘋一般將所有的茶盞和茶壺都推在了地上，劈裏啪啦的碎瓷聲響如同鞭炮一般，將沈默盡數驅趕走。
可是她還是無端覺得冷。
明月和明玉兩個人知道公子離開了就匆匆朝著姑娘房中走來，沒想到剛走到房門就聽見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頓時兩個人就顧不得這麽多了，直接推開房門闖了進來，跑到裏間的時候就看見姑娘只穿著一襲白如雪的中衣、披頭散發地站在一片碎瓷當中，頓時兩個人的心跳聲就漏掉了一拍，匆匆走到了姑娘身邊，明月扶著姑娘到床邊坐下，而明玉則去清理屋內的碎瓷。
明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姑娘會氣成這個樣子，可是便是再沒有眼色的奴仆也知道此時千不該萬不該再提及公子的名諱，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姑娘，開口問道：“姑娘，可是要沐浴？”
聞言，葉清清起先沒有什麽反應，一直等許久過後，她的眼眸才眨動了兩下，並未開口而是輕輕點了點頭，看起來情緒似乎是平定了許多。
府中的奴仆動作都很麻利，很快熱水就擡了進來，葉清清開口讓明月和明玉兩個人退下，見她們的神情間有些猶豫，她擡眼打量了這間密不透風的房間一眼，視線又從木質水壺上面掠過，嗓音中是顯而易見自嘲，“你們退下吧，不用如此防備，畢竟我就算是像自盡也沒有辦法。”
驟然被猜中了心思，明月和明玉兩個人低下頭對視了一眼，正如姑娘所言，這間屋子內確實沒有任何可可以自盡用的物件兒，兩人心中的猶豫才打消了一些，便依照姑娘的吩咐退下了，只是兩個人也不敢走遠，便在門口守著，只要聽見屋內有什麽風吹草動隨時都能沖進來。
熱氣在屋內氤氳，屋內點燃了許多蠟燭，燭火明晃晃地連帶著水面都是波光粼粼，她赤身進了水中，腦海中又想起了謝虞之臨前說的那番話，一次兩次都是這樣威脅他，她不願意了，不願意再同他虛與委蛇了，他願意幹什麽就幹什麽，反正這些日子她的心口總是隱隱作痛，或許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直等到浴桶的水即將變涼的時候，葉清清才從浴桶中出來，右腳腳踝上的鈴鐺隨著她的動作叮咚作響。
這些日子心口隱隱作痛，她也沒怎麽睡好，翌日不過是天蒙蒙亮的時候她就聽見房外傳來些許動靜，葉清清從床榻上起身便看見窗戶外面有人在用木板將窗戶一點點釘死，她下意識朝著木窗那邊走近，就在她即將靠近木窗的時候，右腳腳踝上忽然傳來了一陣牽扯感，鈴鐺叮咚作響，她忽然如夢初醒，站在原地無聲地掀唇笑了。
鳥籠子，金絲雀。
難道只有關在鳥籠子中的金絲雀才是金絲雀？
紅塵四合，天地為籠，處處都是枷鎖樊籠。
聽見了屋內傳來的動靜，明月和明玉就端著銅盆進了屋子，葉清清洗漱之後就直接躺在床榻上了，飯不吃、水也不喝，也不怎麽說話，仿佛是被抽掉了靈魂的木偶人一般。
第二日的時候，葉清清還是沒有松口，於是就連木門都一並被木板封死了，便是在白日，屋內也是死氣沈沈，看起來不似人間，倒像是無間煉獄。
第三日的時候，她還是不言不語，於是除了三餐的時候，屋內徹底沒了旁人，往日院子外面都會有著些許嘈雜聲，今日卻是安靜的出奇，葉清清很快就明白了謝虞之的同意，殺人誅心，他還真是深谙這個道理。
想要她屈服，他做夢。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沈寂，只有她一人，可是在這個朝代她原本就是孤身一人，沒有人理解她，也沒有人懂得她。
她已經習慣了孤獨，也不再懼怕孤獨。
第三日傍晚的時候，謝虞之終於匆匆從府外回來了，這些日子忙著去周圍平定匪患，他面色有些憔悴，只是那一絲微不足道的憔悴也無損他周身的風韻，那廂周營已經依照主子的吩咐辦好了事情，從錦州城附近的河流中挖出了數箱珍寶，見主子進了書房，周營便開口道：“啟稟主子，屬下已經按照公子的吩咐將事情都辦好了。”
說到這裏，他語氣微微一頓，有些猶豫開口問道：“公子，這樣辦會不會有什麽風險，畢竟國庫中的那些東西大部分都是假的。”
聞言，謝虞之有些疲乏地用右手捏了捏眉心，“無妨，謝離松敗家敗習慣了，用贗品替代真品也是正常。”
周營又將路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稟告給公子之後這才退下，謝令看著他如此輕易就離開了書房，心中很是羨慕，不像他硬生生需要脫下來一層皮，想到葉姑娘的事情，他的神情更是謹慎了一些，小心翼翼開口道：“公子，這三天葉姑娘還是沒有松口，窗戶和門都已經封死了，而且、而且這些天葉姑娘似乎是胃口不太好，便是連藥都沒怎麽喝。”
謝虞之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只能擺了擺手讓謝令退下了，葉清清素來聰慧又豈會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歸根結底是她不願意給他罷了，生平二十載，他從未遇見過這麽棘手的事情，也從未遇見過如此冥頑不靈的人。
可偏偏她越是烈骨錚錚，越是冥頑不靈，他便越是移不開眼。
或許他骨子裏就是個犯賤的人，喜歡自找苦吃。
她妾心如石，他無計可施。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她。
若是她真的這般不知悔改，他難道真的要把她活活逼死嗎？
他不知道。
*
轉眼就到了九月二十五日，那日謝虞之正在睡夢中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了急切的敲門聲，“公子，葉姑娘吐血昏迷不醒了。”
他素來睡眠淺，聽見這聲音的時候很快就醒了，就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匆匆朝著葉清清房中走去，很快大夫就請了過來，替葉清清診脈之後更是愁容滿面，許久後才道：“公子，若是姑娘還這般心事重重，並且不願意喝藥，只怕日後的心疾會越來越嚴重，只怕是沒幾年的功夫就要給姑娘備上棺材了。”
聞言，謝虞之心中一顫，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擺了擺手便讓大夫和丫鬟們都退下了，屋內靜悄悄的，床榻邊點燃著一束燭火，橘紅色的暖光落在了葉清清的面容上，她神情間的憔悴被暖光驅散了一些，可即便是如此，他還是能看出來短短幾日的時間，她便消瘦了許多，身子單薄如同淮柳，風一吹似乎就要隨風而去。
他下意識伸出了手從她的眉眼間掠過，不得不意識到一個事實：他並不想這樣關著她一輩子，也並不想要她郁郁而終。
他想要的從頭到尾都是她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
可若是她不願意呢，她根本就不願意留在他身邊呢？
他想即便是如此，他也舍不得放手，他素來自視甚高，認為自己的喜歡對旁人來說是恩賜，唯獨一個葉清清將他的尊嚴踩在腳下，將他的真心棄若敝履，可是偏偏他還非她不可。
一夜無夢，葉清清醒來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人握著她的一只手，她眨了眨眼睛思緒慢慢回籠，昨夜的時候她覺得心口絞痛，吐了口鮮血後就昏迷不醒了，垂眸看清楚了躺在床榻邊的人是謝虞之後，她的神色瞬間就冷淡下來了，面無表情抽出了自己的手，見他還沒醒，她伸手狠狠推了他一下，見他醒了，她這才雙手撐在床榻上坐了起來。
只是頃刻間，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掀開薄被果不其然就發現自己右腳腳踝處沒了鎖鏈。
熟悉的鈴鐺聲也徹底歸於了一片虛無。
謝虞之也醒了過來，他察覺到了葉清清的動作，自然也明白她在看什麽，眼神黯淡了一些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很快明月和明玉就端著銅盆走了進來伺候主子洗漱，謝虞之和葉清清沈默著洗漱，氣氛很是怪異，等到明月和明玉離開之後，謝虞之才擡眸重新看向了葉清清，眼神中的晦澀盡數變成了一片沈寂，他語氣平靜道：“葉清清，殺了傅柏青，我們重修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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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清，你待旁人都是那樣包容，唯獨對我是那樣苛刻, 這不公平。”
謝虞之目光平靜地看向了葉清清，最後一錘定音如是道, 他這人向來不屑於撒謊，方才說的也都是他真正的想法，她就連對著奴仆都是和顏悅色, 唯獨對他不假辭色, 這不公平。
聞言, 葉清清仍然是趴在床頭，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胃中的翻湧感消減了許多, 眼尾微微泛紅像是哭過了一般，言語慣常會騙人，便是他說了這麽多話, 她也未曾對他改觀半分。
或許真如他所言, 她對他確實有著很深的偏見。
可是她不想改。
她翻了個身平躺在床榻上, 徑自闔上了眼眸，一副不願意同謝虞之多言的模樣, 便是連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嗓音有氣無力虛弱道：“謝虞之, 我累了, 你走吧。”
謝虞之定定地站在床榻邊, 晦澀不明的視線落在她婉約的面容上,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般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一個姑娘，為何卻是如此冥頑不靈, 無論他是以強權相逼、還是用富貴名利相誘，她都不為所動，鐵了心要同他這般僵持下去。
他陰晴不定的視線落在她如畫的眉眼處，越看越是玩味，越看越是喜歡，他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屋內靜悄悄的，就在葉清清以為謝虞之已經離開的時候，沒想到床榻邊忽而一沈，她下意識睜開眼眸看向了謝虞之，卻見他唇邊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見此，她一顆心猛地跳了一下，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謝虞之就伸出手直接掐在了她的脖子上，用掐這個詞其實也恰當，他的右手只是握住了她的脖子，並未用力，明明秋日的天氣並不算冷，可是他的右手卻是格外冰冷，仿佛是有一條毒蛇緊緊貼著她的脖子，葉清清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葉清清，我告訴你，我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若是你還想不通，那這件屋子此後就徹底封死，你我死生不覆相見。”
說完這話，謝虞之的右手又在她的脖子間摩挲了片刻，他隨後便起身離開了，珠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一下一下不知道敲擊在誰的心頭，屋內只在外間點了一盞燭火，他擦身而過桌子的時候，燭火簌簌搖曳兩下，在地上投落下斑駁陣陣，很快謝虞之就推開了房門，推開房門的那一瞬輕盈皎潔的月光便如流水一般流淌了下來，但是很快他就出了屋子，伴隨著一道吱嘎的關門聲，盈盈月光也一並從屋內消失了。
屋內唯有沈默蔓延開來，間或伴著燭火簌簌搖曳的聲響。
木窗緊緊關著，偶爾有一絲月光從縫隙鉆了進來，葉清清視線從那抹月光上挪開，想到他方才那近乎威脅的話語，一陣怒意在心口蔓延，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憑什麽總是要逼著她屈服，憑什麽他寧可這樣一輩子關著她，也不願意讓她去死，如果這就是所謂喜歡的話，這樣的喜歡還真是讓人無比作嘔。
她掀開薄被直接從床榻赤足下了地，右腳腳踝上纏繞著的鈴鐺叮咚作響，在寂靜的夜空破開層層沈默，葉清清走到了桌邊，發瘋一般將所有的茶盞和茶壺都推在了地上，劈裏啪啦的碎瓷聲響如同鞭炮一般，將沈默盡數驅趕走。
可是她還是無端覺得冷。
明月和明玉兩個人知道公子離開了就匆匆朝著姑娘房中走來，沒想到剛走到房門就聽見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頓時兩個人就顧不得這麽多了，直接推開房門闖了進來，跑到裏間的時候就看見姑娘只穿著一襲白如雪的中衣、披頭散發地站在一片碎瓷當中，頓時兩個人的心跳聲就漏掉了一拍，匆匆走到了姑娘身邊，明月扶著姑娘到床邊坐下，而明玉則去清理屋內的碎瓷。
明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姑娘會氣成這個樣子，可是便是再沒有眼色的奴仆也知道此時千不該萬不該再提及公子的名諱，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姑娘，開口問道：“姑娘，可是要沐浴？”
聞言，葉清清起先沒有什麽反應，一直等許久過後，她的眼眸才眨動了兩下，並未開口而是輕輕點了點頭，看起來情緒似乎是平定了許多。
府中的奴仆動作都很麻利，很快熱水就擡了進來，葉清清開口讓明月和明玉兩個人退下，見她們的神情間有些猶豫，她擡眼打量了這間密不透風的房間一眼，視線又從木質水壺上面掠過，嗓音中是顯而易見自嘲，“你們退下吧，不用如此防備，畢竟我就算是像自盡也沒有辦法。”
驟然被猜中了心思，明月和明玉兩個人低下頭對視了一眼，正如姑娘所言，這間屋子內確實沒有任何可可以自盡用的物件兒，兩人心中的猶豫才打消了一些，便依照姑娘的吩咐退下了，只是兩個人也不敢走遠，便在門口守著，只要聽見屋內有什麽風吹草動隨時都能沖進來。
熱氣在屋內氤氳，屋內點燃了許多蠟燭，燭火明晃晃地連帶著水面都是波光粼粼，她赤身進了水中，腦海中又想起了謝虞之臨前說的那番話，一次兩次都是這樣威脅他，她不願意了，不願意再同他虛與委蛇了，他願意幹什麽就幹什麽，反正這些日子她的心口總是隱隱作痛，或許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直等到浴桶的水即將變涼的時候，葉清清才從浴桶中出來，右腳腳踝上的鈴鐺隨著她的動作叮咚作響。
這些日子心口隱隱作痛，她也沒怎麽睡好，翌日不過是天蒙蒙亮的時候她就聽見房外傳來些許動靜，葉清清從床榻上起身便看見窗戶外面有人在用木板將窗戶一點點釘死，她下意識朝著木窗那邊走近，就在她即將靠近木窗的時候，右腳腳踝上忽然傳來了一陣牽扯感，鈴鐺叮咚作響，她忽然如夢初醒，站在原地無聲地掀唇笑了。
鳥籠子，金絲雀。
難道只有關在鳥籠子中的金絲雀才是金絲雀？
紅塵四合，天地為籠，處處都是枷鎖樊籠。
聽見了屋內傳來的動靜，明月和明玉就端著銅盆進了屋子，葉清清洗漱之後就直接躺在床榻上了，飯不吃、水也不喝，也不怎麽說話，仿佛是被抽掉了靈魂的木偶人一般。
第二日的時候，葉清清還是沒有松口，於是就連木門都一並被木板封死了，便是在白日，屋內也是死氣沈沈，看起來不似人間，倒像是無間煉獄。
第三日的時候，她還是不言不語，於是除了三餐的時候，屋內徹底沒了旁人，往日院子外面都會有著些許嘈雜聲，今日卻是安靜的出奇，葉清清很快就明白了謝虞之的同意，殺人誅心，他還真是深谙這個道理。
想要她屈服，他做夢。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沈寂，只有她一人，可是在這個朝代她原本就是孤身一人，沒有人理解她，也沒有人懂得她。
她已經習慣了孤獨，也不再懼怕孤獨。
第三日傍晚的時候，謝虞之終於匆匆從府外回來了，這些日子忙著去周圍平定匪患，他面色有些憔悴，只是那一絲微不足道的憔悴也無損他周身的風韻，那廂周營已經依照主子的吩咐辦好了事情，從錦州城附近的河流中挖出了數箱珍寶，見主子進了書房，周營便開口道：“啟稟主子，屬下已經按照公子的吩咐將事情都辦好了。”
說到這裏，他語氣微微一頓，有些猶豫開口問道：“公子，這樣辦會不會有什麽風險，畢竟國庫中的那些東西大部分都是假的。”
聞言，謝虞之有些疲乏地用右手捏了捏眉心，“無妨，謝離松敗家敗習慣了，用贗品替代真品也是正常。”
周營又將路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稟告給公子之後這才退下，謝令看著他如此輕易就離開了書房，心中很是羨慕，不像他硬生生需要脫下來一層皮，想到葉姑娘的事情，他的神情更是謹慎了一些，小心翼翼開口道：“公子，這三天葉姑娘還是沒有松口，窗戶和門都已經封死了，而且、而且這些天葉姑娘似乎是胃口不太好，便是連藥都沒怎麽喝。”
謝虞之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只能擺了擺手讓謝令退下了，葉清清素來聰慧又豈會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歸根結底是她不願意給他罷了，生平二十載，他從未遇見過這麽棘手的事情，也從未遇見過如此冥頑不靈的人。
可偏偏她越是烈骨錚錚，越是冥頑不靈，他便越是移不開眼。
或許他骨子裏就是個犯賤的人，喜歡自找苦吃。
她妾心如石，他無計可施。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她。
若是她真的這般不知悔改，他難道真的要把她活活逼死嗎？
他不知道。
*
轉眼就到了九月二十五日，那日謝虞之正在睡夢中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了急切的敲門聲，“公子，葉姑娘吐血昏迷不醒了。”
他素來睡眠淺，聽見這聲音的時候很快就醒了，就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匆匆朝著葉清清房中走去，很快大夫就請了過來，替葉清清診脈之後更是愁容滿面，許久後才道：“公子，若是姑娘還這般心事重重，並且不願意喝藥，只怕日後的心疾會越來越嚴重，只怕是沒幾年的功夫就要給姑娘備上棺材了。”
聞言，謝虞之心中一顫，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擺了擺手便讓大夫和丫鬟們都退下了，屋內靜悄悄的，床榻邊點燃著一束燭火，橘紅色的暖光落在了葉清清的面容上，她神情間的憔悴被暖光驅散了一些，可即便是如此，他還是能看出來短短幾日的時間，她便消瘦了許多，身子單薄如同淮柳，風一吹似乎就要隨風而去。
他下意識伸出了手從她的眉眼間掠過，不得不意識到一個事實：他並不想這樣關著她一輩子，也並不想要她郁郁而終。
他想要的從頭到尾都是她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
可若是她不願意呢，她根本就不願意留在他身邊呢？
他想即便是如此，他也舍不得放手，他素來自視甚高，認為自己的喜歡對旁人來說是恩賜，唯獨一個葉清清將他的尊嚴踩在腳下，將他的真心棄若敝履，可是偏偏他還非她不可。
一夜無夢，葉清清醒來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人握著她的一只手，她眨了眨眼睛思緒慢慢回籠，昨夜的時候她覺得心口絞痛，吐了口鮮血後就昏迷不醒了，垂眸看清楚了躺在床榻邊的人是謝虞之後，她的神色瞬間就冷淡下來了，面無表情抽出了自己的手，見他還沒醒，她伸手狠狠推了他一下，見他醒了，她這才雙手撐在床榻上坐了起來。
只是頃刻間，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掀開薄被果不其然就發現自己右腳腳踝處沒了鎖鏈。
熟悉的鈴鐺聲也徹底歸於了一片虛無。
謝虞之也醒了過來，他察覺到了葉清清的動作，自然也明白她在看什麽，眼神黯淡了一些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很快明月和明玉就端著銅盆走了進來伺候主子洗漱，謝虞之和葉清清沈默著洗漱，氣氛很是怪異，等到明月和明玉離開之後，謝虞之才擡眸重新看向了葉清清，眼神中的晦澀盡數變成了一片沈寂，他語氣平靜道：“葉清清，殺了傅柏青，我們重修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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