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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凈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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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凈寺(下)

洛婕身後有在訓練營的人員認出來洋淺蘭,同她打了個寒暄。因她待人溫和,每回見到他們都客客氣氣問好,毫無架子,討了一幫營中人員的喜歡,如今再見,自是驚喜不已。

然後他們一行人怕誤了吉時,便禮貌地辭了三人,叫洛婕跟隨進入寺廟內。

洋老太太對著洋淺蘭和周止生道:“我們也進去吧。”於是三人也隨尾踏入寺廟內。

寺廟內很大,洛婕一行人位於右側,而洋老太太他們位於偏左側一點兒的地方,互不幹擾,甚是清凈,只有偶爾人員商討的細語,由於寺頂高,聲音綿綿擴散,聽著人只覺虛無縹緲,如腳踏雲霞,眼眺八千裏,氣氛倒算得上舒服。這興許就是佛陀的魅力,在這樣一個潔凈無塵、不受紛擾之地,任何汙穢之念都仿若邪穢濁混之氣,褻瀆了純白,如此的惡臭難聞。

不知何時,一位多年住持寒凈寺的僧尼步履輕緩從右而至,他一襲黑色法衣,脖掛佛珠,乃紀慧和尚,為寒凈寺第三任住持,在任以來為寺中增設了不少設施,那五觀堂、客堂和方丈室都是他一手增建的,是以近年來寒凈寺的香火更為鼎盛了。

只聽他緩緩開口,以仿佛能洗滌心靈的聲音道:“阿彌陀佛,老衲乃紀慧,三位施主今日來寒凈寺,不知是進香拜佛祈福,還是求簽問蔔啊?”

難得碰上了寒凈寺有名的紀慧和尚,也就是說他今日會在寺內招待香客,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洋老太太客氣問道:“不知可否先祈福再勞煩紀慧住持替我孫兒阿蘭解簽?”

“施主請。”他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們先進香拜佛。

洋老太太一喜,對方也就是答應了自己的請求。於是三人先進香,手持被點燃的幾根香火,朝著前面金燦燦的佛像拜了拜,而後曲膝於身前蒲團繼續拜,一擡首可見那尊佛像,再往下便是一列鼎盛香火,凝視久了眼前會變得隱隱綽綽,看不真切。拜完後,三人起身,依次將香火插在香火爐中。

方才拜佛時洋老太太祈求的是阿蘭的婚事順順利利,阿略能生生性性,洋家上下身體健康,闔家美滿。

而洋淺蘭想的是,她和阿生白頭偕老,百年琴瑟。

在三人祈福完後,紀慧和尚道:“不知這位施主要為令親求的什麽簽文?”

洋老太太看了洋淺蘭一眼,見她因周止生在場而更為內斂,不由覺得好笑,含糊道:“女兒家的簽。”

紀慧和尚了然於心,點點頭,道:“兩位女施主且移玉趾,隨老衲走上幾步。”他回頭對周止生道:“男施主可於二層客堂休息。待至午時寒凈寺會有齋飯供應,幾位施主若不嫌棄,可自行到北邊園池一用。”

周止生應過紀慧和尚,獨身一人往二層客堂去了。

洋老太太和洋淺蘭被紀慧和尚引著來到了另一邊廂,是他專門替香客解簽的地方。

洋淺蘭再次跪在蒲團上,雙手緊握搖簽筒,微微前傾,然後輕力抖動筒身,直至一支簽清脆落地。

她什麽也看不懂,卻唯獨看懂了那三個字:“下下簽”。

與此同時,洋老太太的眼皮再次跳起來,比之前來得還要猛烈。

周止生推開客堂的門,見內裏放著一方檀木桌椅,桌上擺著藍玉茶壺以及茶盞,地上擱置著幾個蒲團,正前方供奉著一尊佛像,香火裊裊,東西倒是一應俱全。

他坐下,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提起茶壺,冒著熱氣的碧螺春從窄小的壺嘴流出,最後到了茶盞中,霎時間客堂內茶香四溢,悠悠飄蕩。

他端起茶盞,小小地抿了一口,頓覺舌尖清甜,一股香緩緩從鼻端沁入心脾,四肢百骸皆放松下來,他看著茶盞內微微晃動的一抹碧綠,淡淡一笑。

好茶。

他慢條斯理地喫茶,茶到杯幹時,忽聽門外響起敲門聲,輕輕的,不仔細聽可能就會被忽略掉。

他起身去開門,一看來人竟是洛婕,一頓,只見她瞥了眼後面,然後噙著一抹不明不白的笑,悠悠道:“周老師還有心情在這兒嘆茶?”

洋淺蘭抽到下下簽後,腦子轟地一響,秀麗的臉頃刻煞白,整個身子不自覺跌出蒲團向後傾斜,差點兒沒頭著地,洋老太太見狀顧不得驚愕,忙將人扶起,口中不禁喊著:“阿蘭!”

紀慧和尚此時道:“施主勿躁,且等老衲為施主細細解之,指不定能逢兇化吉。”

洋淺蘭面色這才緩和了些,神色不寧地點頭,須臾方道:“那就有勞紀慧住持了。”

洋老太太的心緒又哪裏比洋淺蘭安穩,她方才甫一瞧見那掉落在地的簽條,兩眼一黑,魂兒都快被嚇散了,如今還心悸著呢。

怎麽就抽到下下簽了呢?

她對佛陀簽了解不深,卻也是聽聞過一二,這簽分等第,下下簽乃最下等的簽,怎麽就給阿蘭抽到了?她眼皮跳難不成真的因為有禍事要降臨?

紀慧和尚撿起地上的簽條,沈靜地註視著簽條內容,片刻後依照簽上番號去取取簽詩,他拿的取簽詩為月老靈簽姻緣簽六十一簽,總共有六十一首取簽詩。

洋老太太和洋淺蘭緊張地盯著紀慧和尚看,生怕看漏一眼自己就非但應了那簽條,而且也不能逢兇化吉了。

隔了一陣,紀慧和尚終於徐徐開口道:“施主抽到的乃第四十七簽,下下。簽文道:『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妾似胥山長在眼,郎如石佛本無心。』緣薄,福薄…..”

未等紀慧和尚說完,洋淺蘭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兒了,右手緊緊揪在胸前,洋老太太一邊顫抖著手一邊撫著她的背順氣兒。

好在洋老太太神志仍存有一份清明,努力穩住發抖的聲線問:“敢問紀慧住持,可有逢兇化吉之法?我孫兒她日行一善,不應落得不幸的姻緣。”

對方略一沈吟,道:“防範小人。”

“周老師,有人跟你說過你很虛偽、表裏不一嗎?”洛婕嬌喘微微道。

近在咫尺的男人仰著頭沒有回應她,客堂內的那尊佛像映出有東西在上下動作。

“洋淺蘭知道你摸過我的身體嗎?”

她笑吟吟道:“你們男人都是好色之徒,什麽風光霽月、芝蘭玉樹,我呸,都是狗屁!”

她的話語一直沒有停止:“你在洋淺蘭面前裝得可真是天衣無縫,連我都瞧不出端倪呢。”

對面終於有反應,只聽他低低“唔”了一聲。

唔?他這是承認了?那麽幹脆直接?

在洋淺蘭面前可彎彎繞繞了,在自己面前倒是直接得讓人措不及防。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一直說話的習慣,就聽她又說:“你的阿蘭策劃了一出好戲,冤枉我偷東西,我跟她說了,我只愛偷些大的,小的我看不上。”

他微微蹙眉,那表情仿佛在告訴她,他不信。

她心中冷嗤,道:“你不信?你是不是覺得洋淺蘭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所以你始終不願意明面上傷害她半分半毫?你和其他人一樣愚蠢被她欺騙了。我告訴你,她真的壞透了,總有一天她的假面會卸下。”

“壞事做盡還能得到你這樣的男人。不過,你不信我,你和她一樣壞,也就在這種事你還有點用處。”她直言不諱道。

這邊洋淺蘭聽到那四個字忍不住問:“紀慧住持的意思是,有人會介入我們的感情?”

紀慧和尚道:“天機不可洩露也,老衲言盡於此,剩下的留給施主自行參透。”

洋淺蘭焦急不已,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破壞她和阿生之間的感情,她撓破頭都想不到。阿生怎麽可能會允許有人介入他們?

到底只是迷信封建之物罷了,信則有,不信則無,她是不是不必如此擔心?按她對阿生的了解也不可能有小人能介入他們。而且紀慧和尚的意思是只要防範得當便能夠逢兇化吉了,阿生肯定會好好防範的,而自己也不會讓小人得逞。

紀慧和尚見兩人一時沒了話,當是沒有疑問了,遂道:“二位女施主,離午時尚有一刻,若不嫌棄可移玉步至北邊園池用齋飯再離開。”

洋老太太心想先用午飯也好,於是謝過了紀慧和尚,牽著面如槁木的洋淺蘭離開了。

洋淺蘭離開時沿著原路返回寺廟一層中間,見方才還黑壓壓一群人的右側此時只剩下洛婕一人,不知道在幹嘛,似有所感應,她扭頭看向自己,嘴角微勾,那笑意竟讓自己眉頭一跳,周身陰測測。

是旁邊的洋老太太一句話將自己從“閻羅陰曹地府”鬼門關邊緣扯回來:“咱們上二層客堂找阿生吧,想必他等了那麽久乏了也餓了。”

再回看那處,那人早已不在了,仿如無垠沙漠裏的一座海市蜃樓,只是幻覺。

洋老太太道:“那幫人應該也去了園池用齋飯了吧。”

洋淺蘭魂不守舍地應了句,洋老太太覺得她還在想剛才抽到那支下下簽的事兒,寬慰道:“阿蘭小心防範就是了,可以逢兇化吉的。”

洋淺蘭淡淡頷首。

正要上去二層客堂之際,周止生已經慢慢從上面下來了。

看到他,洋淺蘭就滿腹惆悵,並不打算跟他講方才的事兒。

可是,他好像也沒有想問的意思,有時候覺得他給予自己的自由恰到好處,有時候竟又覺得是不是太過冷漠了,就好像對自己的事兒漠不關心。

這想法浮現腦海時她嚇出一額冷汗,紀慧和尚說的“小人”該不會指的是自己的心魔吧?也不是沒可能,她得註意一下了,別把對方推遠兒了去。

於是她連忙攀上他的胳膊,笑道:“阿生,我們去北邊園池用齋飯吧。”

見此景,洋老太太百般欣慰,幸好她的阿蘭沒有因噎廢食,鉆牛角尖,能想得開才是好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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