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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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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第二天下午快三點的時候,又響起了敲門聲。內特打開門,看見薇科和蒂姆站在面前。蒂姆背著一個巨大的背包。內特看著薇科說:“你怎麽不在上班?”

“我打電話請了病假,”她壞壞地笑著說,“準備好探險了嗎?”

“什麽意思?”

“薇科和我聊了聊,”蒂姆說,“我們知道這幢樓與某種威脅有關,很可能還有一起謀殺。我們現在該主動出擊了。”

“言下之意?”內特問。

“我們要下地窖。”薇科說。

“什麽?”

“那個大房間,”她說,“還有下層地下室。我們要看看那裏有什麽。”

“奧斯卡怎麽辦?”

“奧斯卡是了不起的舊世界紳士,開車送曼迪去凡奈斯的食品超市了,”蒂姆說,“他們的員工爆發了流感,缺收銀員。她要是四點前能趕到,就可以多輪一班崗。”

“高峰時刻走一〇一公路,奧斯卡至少要一個半小時才回得來。”薇科說。

“這裏有多少是真話?”

“反正曼迪願意配合就是了,”蒂姆說,“時間不等人。你來不來?”

三個人爬後樓梯下樓,來到地下室。內特在洗衣房對面第一扇上鎖的房門前停下,“想從這兒開始嗎?”

蒂姆點點頭,“先解決比較小的問題,”他說。

“我們怎麽進去?”薇科問,“我們沒討論過這個。”

蒂姆從背包裏掏出一本用舊了的皮革支票簿,打開露出的卻是一整套撬鎖工具。工具發出經年使用的那種暗淡亮光。工具插進鎖眼,手指調整角度。動作靈活而久經練習。

薇科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

“所以,”內特說,“撬鎖你也會?”

“幾年前我出版過一本有關撬鎖的書,”蒂姆說,“那種掛在《雇傭兵》《作者文選》這種雜志名下的指南性小冊子。感覺會派上用場,於是我就玩了玩。”

“說起來,”薇科說,“你靠‘我出版過一本有關什麽什麽的書’搪塞,而我們願意買賬的次數畢竟有限。”

蒂姆微笑道:“但這是個萬金油借口,你說呢?”

“你怎麽會那麽多事情?”

工具一轉,掛鎖“啪”的一聲彈開。“這樣吧,”蒂姆說,“你也說說你公寓那套暴力破解電腦是幹什麽用的如何?你先說,我保證一五一十全交代。”

她的笑容消失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答得好,”他說,“我只是一個退休的出版商。說起來你怎麽不生氣?”

門開了,他們走進去。門口有一個裝滿手動工具的鐵桶。一個角落裏有一臺非常破舊的除草機。機器上靠著一把塑料耙子。

墻邊有三個金屬架,擺滿了紙箱。一半紙箱貼著標簽,有些是原始包裝,有些是用馬克筆手寫的。鹵素燈泡,走廊燈管,管道配件,幾箱不同功率和安培數的保險絲。另外幾個箱子上有各種編碼和“凱蒂臥室”之類的標註,內特知道那是以前房客留下的東西。

“哇,”薇科說,“一間臟兮兮的儲藏室。”

“但現在我們知道了。”蒂姆說。

“戰鬥的一半工作是了解情報。”內特說。

他們一起微笑。蒂姆關上門,重新把鎖扣好。

走廊盡頭裝飾華麗的雙開門上,門閂橫貫把手,鐵鏈纏繞門閂。“你打算怎麽開這個?”內特問。

蒂姆放下背包,取出警用長桿黑色金屬手電筒遞給內特。“最簡單的辦法,”他說,扭頭對薇科說,“帶手機了嗎?”

“當然。”

“拍鐵鏈的照片,”他說,“拍鐵鏈如何纏繞門閂和把手。事後方便我們恢覆原裝。”

內特照亮左邊第一個托架,鐵鏈從角鐵底下繞出來纏住門閂。薇科的手機“哢嚓”一響,內特把手電照向下一個鐵鏈交錯的地方。

燈光照亮沈甸甸的掛鎖,蒂姆等著他們拍完照片。開鎖工具插進鎖眼,在他的指尖下輕輕移動。沒幾秒鐘,掛鎖“啪”的一聲彈開。

他們解開鐵鏈,鐵鏈與門閂和把手鏗鏘碰撞。蒂姆從背包裏掏出一個枕頭套,裝好鐵鏈和掛鎖,扔在門口角落裏。他把手上的鐵銹擦在牛仔褲上,雙手抓住木門閂的一頭。內特抓住另外一頭,點點頭。他們從托架上擡起門閂。蒂姆把門閂靠在枕頭套旁的墻上。

內特抓住一個門把手。薇科抓住另外一個。“準備好了?”

“一年前就準備好了。”她說,臉上泛起笑容。

他們拉開門。鉸鏈很滑,吃住了重量,門無聲無息地應手而開。走廊的燈光灑進房間。

正是他們在希拉的照片上看過的樣子。地板是一整塊混凝土,有兩條長長的裂縫。一條修補過,另一條沒有。幾只綠色蟑螂從燈光下逃開,消失在房間的黑暗角落裏,在灰塵中留下一行行模糊的腳印。內特看見多年來蟲子留下的幾千行腳印。

他看了一眼薇科,“你能行嗎?”

“沒問題。”她跺了跺腳,厚如地毯的灰塵掀起波瀾。內特看見她把褲腳塞進了靴子裏。

“電燈開關。”蒂姆說。他繞著墻壁邊走邊找,“願意冒個險嗎?”

內特環顧四周,“我覺得這地方不會裝有警鈴,”他說,“開吧。”

開關“哢嗒”一響,燈光如爆炸般亮起。房間中央的超大號燈泡趕走了黑暗和最後幾只勇敢的蟑螂。

這個房間占據了地基的前半段。天花板的木梁上纏著幾十年的積灰蛛網,反射的燈光使得燈泡四周愈加明亮。紅磚墻壁包裹房間,鑄鐵管道貼著四壁伸向樓體。

房間中央是那段扶手。扶手本身是一節節鐵管,大號法蘭將鐵管固定在一起,橫杠共有兩條。扶手長七八英尺,寬三英尺。

兩道扶手之間是一條樓梯。鋼鐵臺階上有星星點點的橙色銹斑,向下伸進黑暗。

蒂姆沿著墻壁走完一圈。一個角落裏有幾件工具——一把鐵鏟和兩把長地刷,都褪成了相同的灰色。

“什麽也沒有,”他說,“基本上就是個很大的空房間。還有電梯井。”他指著門背後的屋角。那裏有個鋼鐵籠子,四周包著木質框架。電梯轎廂不見蹤影。電梯井是空的,只有兩條鋼纜,向上伸向樓體,向下伸進下層地下室。

薇科用手機哢嚓哢嚓拍照。她拍完墻邊的繩纜,伸手敲了敲。繩纜左右晃動,抖散了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蛛網,蛛網慢悠悠地飄落。“就是電線,”她說,“我沒猜錯。”

“但不是銅的,”內特從她背後探頭張望,“也許是電梯的。”

薇科聳聳肩。

內特在扶手旁的那一摞報紙前蹲下。最頂上一頁模糊不清,有幾行蟑螂的腳印。他吹了口氣,文字和照片在多年積累的灰塵下露了出來。

蒂姆站在他身旁,“有什麽好消息?”

“飛機又有油了。卡特總統似乎希望我們團結一心,度過能源危機,”內特微笑道,“哦,布朗州長削減了三億預算,說本州雇員今年不加薪水,”他吹掉蓋住報紙標題的灰塵,“《洛杉磯時報》,一九七九年七月十四日。”

“重要嗎?”薇科問,“那個日期?”

內特翻閱那一摞報紙。紙張泛黃發硬,但並不脆。“似乎並不重要,估計只是什麽人隨手扔在這兒的。”

“但我們對年代有了概念,”蒂姆說,“考慮到掛鎖上的銹跡和這麽多灰塵,我敢說自從報紙扔在這兒就沒有人進過這個房間。”

薇科側著頭說:“三十三年。比奧斯卡住進這幢樓還早十年。他很可能根本沒進過這個房間。”她環顧四周。

“也許他沒有鑰匙。”內特說。

蒂姆走過來站在他們身旁,越過扶手望進黑暗,看看手表,“時間不等人,已經過了十四分鐘。想要安全脫身,我們只剩下一個小時了。準備好了嗎?”

內特看著薇科,薇科點點頭,“好了。”

“我先走?”

內特深吸一口氣,舉起手電筒,“據說我是領頭的?”

蒂姆露出一絲笑意,“但還是可以支使別人。”

“我來。”他點亮手電筒,指向底下的黑暗。樓梯的底部在大約十五英尺開外。

他踏上第一級臺階。金屬嘎吱呻吟,但沒有移位。他向下走了一級,薇科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輕輕捏了捏。內特擡起另一只手,也捏了捏她的手。

他們向下走進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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