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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小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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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小宴

鶴夢樓的夢雁最後憑借收入籃中的八朵花奪得魁首,按照規則,將由投選她的其中一位賓客上臺簪花,眾人默認推選其中最有臉面的那位賓客,便是曲港。

曲大公子撩袍起身,在三娘的人情邀請中施施然下樓。徐籬山鼓掌呱唧呱唧,用眼神招來門外的簪花侍女,在京紓自以為不動聲色的警惕目光註視下附耳輕聲交代了一句。

侍女退了出去,徐籬山偏頭看向身邊的人,埋怨道:“你把我的手背都揉紅了。”

一直握著手的那只手松開,動作極快,心虛愧疚似的。徐籬山抿唇莞爾,故意招逗京紓,“不是吧,我同別人說句話,你都不高興啊?”

那是說句話嗎,是親密耳語。京紓在心裏反駁,面上卻一派平靜道:“你管我?”

“好吧。”徐籬山順從地說,“不管你。”

手背又被揉了一下,徐籬山忍不住笑倒在京紓肩頭,自顧自地樂呵道:“管你管你,你想怎麽樣,我就怎麽樣,不生氣了啊。”

這語氣像極了街邊的娘親抱著尚不能自己行走的孩童哄話,客觀來說不合時宜,但京紓成穩、自得地受了,說:“沒有生氣……我也不是時常都會生氣的人。”

“生氣老得快。”徐籬山趴在京紓肩上,用指頭在他側臉上胡亂地畫畫,笑瞇瞇地說,“不過你生氣的時候也很可愛。”

京紓握住他的指尖,偏頭輕輕咬了一口,說:“別亂畫,癢。”

好吧,徐籬山收回作怪的手指,轉身昂首挺胸,雙手規矩地交疊於腿上,坐姿端正,神情嚴肅。

京紓笑了笑,把他挨著自己這側的那只右手搶回手中,繼續把玩。

此時,曲大公子正站在臺上發表今日的赴宴感言,真像個斯文有禮的公子,方才退下去的簪花侍女又端了托盤來,上頭擺著那朵“鸞鳳齊鳴”。褚鳳早已受夠了、習慣了身旁這對旁若無人的鴛鴦,見狀挑眉道:“花還要回收啊?”

徐籬山拿起那朵花,自然而然地說:“這是我給逾川選的,自然不能落到旁人手裏。”

底下,夢雁蓮步輕移,款款走到曲港身邊,福身行禮,曲港道了聲恭喜,為其簪花。樓上,徐籬山起身站到京紓面前,躬腰一拜,做了個文雅書生的派頭,對心儀的驚鴻美人簪花。

“雪色清雅,濃紫高貴,真是合襯。”徐籬山撫過京紓左耳的花,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對著那雙眸光輕顫的眼睛笑一笑,“不必太開心,只是借個場子送你一朵花罷了。世間花種萬千,以後我養出新的品種,第一個讓你賞,你若喜歡,就都贈給你。”

這是個慣會哄人的,甜言蜜語張口就來,但他隨意自然地道出三兩句溫柔繾綣時又有不一樣的味道,前者京紓都遭受不住,遑論後者?

沒出息,京紓坦然承認,在徐籬山溫柔含笑的註視中嘴唇囁嚅,輕聲說:“不許騙我。”

徐籬山說:“不敢。”

這是個騙子,慣犯,哄人精,卻憑借如此簡單利落的兩個字讓京紓寬了心。

“哎呀。”剛上來的曲港拍著手進入雅間,瞧著那對鴛鴦說,“我說怎麽沒聽見熟悉的鼓掌聲,敢情您眼中自有天地啊。”

“滿樓的人都在為你鼓掌,還差我一個?”徐籬山說。

京紓的目光輕飄飄的從臉上掠過,曲港語氣一收,微笑道:“不缺,不缺。”

徐籬山笑起來,拉著京紓起身,說:“撤了。”

“夜裏的小宴不參加了?”曲港問。

“哦,我忘記了。”每次百花宴投選結束後,都會在百花狀元的所屬樓中另設小宴招待賓客,皆時參選的娘子們也會上臺表演。徐籬山拉了拉京紓的手,“你累的話,我們就先撤?”

京紓說:“不累,隨你喜歡。”

“那咱們再留下來蹭一頓飯吧。”徐籬山說。

京紓沒有異議。

今年的百花狀元夢雁出自鶴夢樓,小宴自然就在鶴夢樓舉辦。那裏是徐籬山從前最熟悉的一座花樓,坐馬車過去的路上,京紓聽著徐籬山自創的小調,忍無可忍地說:“要遇見熟悉的姑娘們了,很高興。”

徐籬山就是很隨意、自然、平常地哼個歌兒,聞言真是倍感冤枉。

他的腿正搭在京紓大腿上,聞言右腿微微曲起,腳踝便蹭過京紓的大腿一側。京紓瞧過來,樣子有些兇,徐籬山有恃無恐地笑了笑,說:“這滿街飯香味都擋不住您的酸氣。”

京紓近來將徐籬山的作風學得愈發像了,聞言不冷不熱地說:“不愛聞就離遠點。”

這感覺很奇妙,徐籬山樂在其中,捏著京紓的臉蛋兒左右晃了兩圈,說:“脾氣越來越大了哦。”

京紓又仿照徐籬山的語氣,說:“不愛慣著就離遠點。”

“原來我以前說這些話的時候是這副樣子啊。”徐籬山樂得晃了下腳,伸手熊抱住京紓,和他臉貼著臉地蹭了蹭,笑嘻嘻的。

京紓也沒忍住地彎了彎唇,但沒讓徐籬山看見,否則他在徐籬山心裏的威嚴度將會徹底坍塌。

馬車到了鶴夢樓,三娘正在門前迎客,見了徐籬山遠遠地就迎上來。她瞧著正值花信,實則比徐籬山長了一輪的年紀,自來就是姐弟模樣,兩人很自然地抱了抱。

京紓戴著帷帽,但除了那張臉,渾身上下都是破綻。今日引月樓的賓客混的都是浮華名場,一雙眼睛不是白長的,十個有九個都瞧出了京紓的身份,還剩一個是不敢篤定的,但京紓既然戴著帷帽,便是謝絕外人的態度,他們自然要守分寸,莫說上前攀談,行個禮都怕打攪。

三娘命苦,自小從人牙子手裏混到了花樓,一雙眼睛閱人無數,不比任何一位賓客差。她向京紓行的禮節再簡單不過了,隨後便請兩人入樓。

徐籬山見她肩頸緊繃,便伸手把人攬進臂彎,左右環顧,說:“丟了仨人啊?”

“曲公子早到了,在席間同人閑敘呢,也不知道躥到哪裏去了。長寧侯府那一雙在你們前腳到的,正在席間喝茶。”三娘低聲問,“哥倆是不是吵架了?瞧著別扭極了。”

徐籬山笑一笑,說:“吵吵更親近嘛。”

褚家那兩弟兄已然無比親近了,且褚鳳雖然在哥哥手底下挨過打挨過罵,但還是頭一次露出這副模樣,不是鬧脾氣等哥哥來哄,也不是暫時卯足了力氣要反抗兄長專/制,而是別扭,從頭到尾的別扭。

三娘心裏分明,但卻沒有多問,聞言也笑一笑,領著徐籬山和京紓去了褚家兄弟那一席,在最角落的位置,不影響觀看臺上的表演。

桌是四方長桌,能容下六人,褚和端坐一側,安靜飲茶,褚鳳坐在斜對角的位置,正背對褚和同一位姑娘說笑,看著熟稔親密。徐籬山讓三娘先去忙,按著京紓在褚和對坐落座,自己跟著在中間坐下,伸手從後方勾了下那姑娘的耳墜子。

姑娘驚了驚,下意識地轉身看去,見是徐籬山,眼神立馬亮了,“六郎!”

徐籬山笑道:“許久不見,霜兒更好看了。”

青霜掩唇輕笑,正欲說話,坐在徐籬山身側的男子伸手解下帷帽。那一張臉,說是國色也不為過,與徐籬山的秾麗和恰到好處的風流不同,帶著越平靜就越逼人的冷冽。

肅王殿下!

方才那些羞赧、驚喜盡數崩散,青霜臉色煞白,立馬磕頭,只是磕了一半就被徐籬山伸手撐住額頭,擡了起來。

徐籬山收回手,只是笑了笑,青霜便瑟著肩直起腰身,轉身繼續與褚鳳說話。

她算是看出來了,方才肅王殿下看她的目光是兇獸見了誤入自己領地的兔啊!

曲港從別處回來了,在褚和身旁落座,下巴上好明顯的一道口脂印。徐籬山見狀說:“喲,瞞著咱們去會哪個相好的了?”

“什麽啊,我被輕薄了。”曲港說,“屁大點的丫頭跳上來就是哼哧一口,我躲都來不及!”

“是桂月兒吧。”青霜笑著解釋,“那是前段時日三娘從外頭撿回來的小丫頭,撿回來的時候滿身的傷,腦子也癡了,根本不懂風月的。她在樓裏當粗使丫頭,平日裏也學著我們往臉上抹胭脂。”

“難怪,那臉活像是山兒的畫盤子,五顏六色的!”曲港心有餘悸,而後又說,“不是,她個小傻子在樓裏逮著人就親嗎,也沒人管管?”

青霜搖頭,“這哪能啊。到底是花樓,讓個小丫頭四處親人,指不定要冒犯多少人,若是招惹到個有癖/好的,小丫頭哪裏保得住?”她捏著帕子掩唇遮笑,“所以您啊,是頭一個。”

曲港:“……”

“這是被人家瞧上了!”褚鳳笑嘻嘻地招惹,“港兒,您這是撞桃花了。”

“我是撞邪了!”曲港翻個白眼,“幸好身高懸殊,否則被親到嘴巴,我就不純潔了。”

“行了。”徐籬山笑著給黃花閨男倒了杯茶,安慰道,“就當被貓兒嘬了一口,敗敗火。”

曲港也真不能和一個小傻丫頭計較,端起茶杯仰頭灌了,突然想起一茬,“怎麽是茶啊?它合適出現在桌上嗎!”

正在悠悠品茶的京紓和褚和不約而同地賞了他一記眼神,曲港:“……我是說我們仨。”

“我今晚不喝酒了。”徐籬山出口就是豪言壯志,“我以後要少飲酒。”

褚鳳瞪大眼睛,“你要戒酒!”

“娘的,謠就是你這種人造的!”徐籬山拍桌,“是少飲酒少飲酒少飲酒!”

“嗷!”褚鳳低眉順眼的。

曲港問:“這是何時展開的重大計劃?”

“現在。”徐籬山給自己倒了杯茶,和兩位安靜飲茶、聆聽的帥哥碰了碰杯,抿了一口才說,“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還是要適量。”

這句話從無酒不歡的徐籬山嘴裏說出來,真是難以置信啊。

褚鳳和曲港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唰唰看向端坐如松的京紓,在旁邊徐籬山的默許中得知了真相:得,這是為愛戒酒……哦不,少飲酒。

是的,在赴百花宴的前一夜,京紓囑咐徐籬山在宴席上要少飲一些,畢竟傷身,年輕還好,就怕留下隱患。他是出於擔心,還很好聲好氣地囑咐少飲而非不能飲,是以當時徐籬山雖然在京紓那一個多時辰的銼磨下累得像只狗似的趴在罪魁禍首身上還對著禽/獸罵罵咧咧,但還是立馬立地答應了,並且許諾以後都會註意著些,哄得好容易克制住的禽/獸頓時獸性大發,若非顧忌著第二日還要赴宴,徐籬山又哼哼唧唧得實在可憐,嵌在他懷中好話說盡,翌日必定要缺席。

他們在角落裏聊得歡樂,小宴不知何時已經開始了,臺上也起了樂舞。今夜是在鶴夢樓設宴,青霜還要去幫忙,敬了杯酒便走了,只是沒走兩步便被攬住肩膀,原是褚鳳起身追了上去,笑著說順路去找舊友敘話。

“……”

曲港根本不敢去看身旁之人的神色,與對坐的徐籬山對視一眼,兄弟倆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褚鳳是故意的,他們都知道,褚鳳以前和青霜根本沒有這般熟悉,更莫說親密了。

許是心裏想得多,席間的安靜便顯得尷尬,徐籬山在桌下扯了扯京紓的袖子,這位殿下行動倒是麻溜,自以為很自然地開口打破沈默與褚和搭話,他媽/的聊的是公務。

其餘兩人:“……”

好在褚和也是一位愛工作的大雍十佳員工,能搭上茬。

其餘兩人:好吧。

“我去一下茅廁。”徐籬山在京紓耳邊輕聲交代了一句,待京紓點頭便起身離席。他穿梭在人群之中,找了姑娘問到褚鳳的蹤跡,而後穿廊從側門出去,褚鳳正靠在後院的假山旁吹風,手裏拎著個酒壺。

“頭發都臟了。”徐籬山從後頭拍了下褚鳳的腦袋,卻湊過去跟他一起靠著,“你這招夠明顯的。”

“你們能看出來,我哥又看不出來,他從不進花樓,以前來逮我們的時候不都是站在門前,不肯進門麽?他哪裏知道我和哪個姑娘是否熟悉啊。”褚鳳盯著湖面,“所以就不高興了嘛。”

徐籬山說:“可我也沒見你高興啊。”

“無論何時我都不願意見他難過,但是長痛不如短痛。”褚鳳淡淡地說,“天下之大,才貌雙全的男女不止一二,他總能……”

他沒說完,仰頭把半壺酒灌了,嗆得紅了臉。徐籬山想說話,被他攬住肩膀擋了回去,一起回去了。

小宴直到半夜才結束,徐籬山告別了鶴夢樓的眾人,拉著京紓離席。曲港向他們道別,先坐馬車回家了,徐籬山看一眼坐在階梯上撐著臉的醉鬼,正欲說話,就聽褚和說:“殿下,留青,你們先行一步吧。”

“……好嘞。”徐籬山喊了聲褚鳳,等對方乖乖擡臉朝他揮了下手,才同京紓一道上了馬車,打道回去。

褚和走到階梯前,與上前來攀談的顯貴聊了兩句,等對方離開,才朝褚鳳說:“起來。”

“我不回去了,懶得折騰,將就去樓上睡。”褚鳳沒有擡頭。

褚和說:“花樓不是客棧,你要宿在哪個姑娘房裏?”

“哪裏都行啊,反正都熟。”褚鳳說。

褚和沈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又說:“起來。”

事不過三,褚和不是個好脾氣的。若是放在以前,褚鳳麻溜地就要把屁股擡起來,此時卻坐著沒動,很不解地擡頭把他哥看著,“我就要及冠了,莫說在外面留宿,就算真有個相好,也不算什麽大事吧?”

這個年紀的世家子弟,房裏有丫頭、書房有書童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褚鳳沒學著他某些狐朋狗友在外面留種,院子裏也幹幹凈凈,倒是平白擔著個浪/蕩紈絝的名聲了。

褚和沒有說話,只是把他瞧著,那目光只是乍一眼的平靜,實則情緒洶湧,褚鳳強撐了沒多久,撇開眼神,藏在袖子裏攥緊的拳頭發出了生硬的聲音。但他哥沒有訓斥他,甚至沒有對他方才的那句挑釁說半個字,只是尋常語氣地道:“刑部事忙,我走不了多久,明早便回去了。”

褚鳳緊繃的肩膀陡然一松,不是放松了,是洩了氣。

“你多半起不來,我先跟你說一聲,明早走時就不打攪你好眠了。陛下決意漸漸放權給二殿下,這兩年各部官員都要換血,事情很多,今年過年我就不回常州了,你若留在常州,過年的時候我會將壓勝錢寄給你,若又想回蘭京,臨走時寄一封書信來,我好提前給你買座宅子。”

他哥像以前每年年後臨走前那樣囑咐他,然後轉身走了。

兩步,他哥頓足,沒有回頭,淡聲說:“你要宿在外面,可以,但註意著分寸,若是不慎在外頭留了褚家的種,我抽斷你的腿。”

我在外頭廝混就要被打斷腿,那你喜歡上自己的弟弟,再加雙手也不夠斷吧?褚鳳在心裏嘟囔,但到底沒有說出口,這話出口就是誅心,把他哥刺得一身血,於他來說沒有好處。

他哥走了,風儀不減,偌大的常州城那麽多子弟,沒有比他哥更清雅端方的。

馬車罩住那抹月白,轉著輪子送走了,褚鳳盯著發神,近來愈發覺得酒好,喝多了腦子暈眩,想什麽都容易岔神。肩上一沈,蓋了件披風,他轉頭看向三娘,這才發現樓裏的賓客都走完了,大堂空蕩蕩的。

“夜裏冷,披上吧。”不識愁滋味的小公子也會借酒消愁,喝得滿臉煞白了,三娘沒多問,笑著問,“宿在哪兒?”

褚和起身,攏著披風說:“隔壁客棧,走了。”

三娘“誒”了一聲,目送褚鳳走遠,在“隔壁客棧”門口吐了,高挑的身段在階梯前縮成一團,時不時哆嗦一下,不知是不是哭了,客棧的堂倌請了掌櫃的出來,將這尊小佛哄著扶進去了。

三娘嘆氣,轉身正欲回去,卻瞥見那邊橋尾站著兩個人,本該離去的徐籬山和京紓不知何時站在那裏。她屈膝福身,等徐籬山點頭才轉身進了大門。

“行了。”確認褚鳳進了客棧而非宿在大街上,徐籬山拍拍京紓的胳膊,“回吧。”

京紓跟上,說:“你若擔心他,叫他隨我們一起回去,也好照應。”

“我也想不出好法子,幫不了他,雖然可以陪著他,哪怕說話解悶兒,但是他心裏本就不好受,見到我這樣反而會亂想,想自己是不是給我招麻煩了。”徐籬山嘆了一聲,“總歸鳳兒沒有喝多了就跳樓的習慣,讓他好睡吧,明日我把小垂哥叫來盯著鳳兒,他這幾日在小院裏都快睡得立地飛升了。”

京紓聞言沒有再多說什麽,扶著徐籬山上了馬車,再次返回客棧。

馬車行過橋,從鶴夢樓門前經過,路過那客棧時,徐籬山偏頭瞧見長寧侯府的馬車停在客棧墻邊。趕車的小廝不在,獨坐在車中的人不知是何種情狀。

鵲一問是否要停車,徐籬山說:“不必了,走吧。”

*

徐籬山喝多了茶,楞是熬到天亮都沒睡著,京紓也沒睡,抱著他靠在床頭給他念經書。

字句晦澀,徐籬山聽得不是內容,是悅耳的聲音。

鵲一在門外傳報,說褚世子不知他二人沒睡,來向殿下請辭後便走了。京紓回了句“好”,聽懷中的人喃喃道:“真走了啊?”

“又不是閑職,自然待不了多久。”京紓玩著徐籬山的指尖。

“那你呢?”徐籬山趁機試探,“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京紓一頓,垂眼看他,“趕我走?”

“沒有!”徐籬山說,“你還真不回去啊?”

京紓理直氣壯地說:“有何不可?我在外面也不耽誤做事。”

他沒問徐籬山到底何時同他回家,徐籬山卻主動說:“還有個把月就是港兒的及冠禮了,我定然是要參加的。大雍之尊長,天子之下便是你,我想為港兒討份殊榮,請你為他授冠,不知可否?”

“無不可。”京紓想了想,“待你及冠,也要我為你授冠麽?”

徐籬山撇嘴,“那我豈不是要端端正正地給你跪一次了?”

“我比你年長,有何不可?”京紓說。

徐籬山捶他大腿,“什麽年長,現在我們是一輩的。”

“那你還敢叫我小叔?”

“那叫情/趣!”徐籬山狡辯。

他們是結了一紙婚書的正經夫夫關系,京紓是不能為徐籬山授冠的,徐籬山想了想,說:“我申請陛下給我授冠,排面!”

陛下為兄為君,自然可以為徐籬山授冠,但若是陛下親自授冠,徐籬山的及冠禮便是要在蘭京舉辦——徐籬山不會不知道。京紓琢磨過了徐籬山這想法背後的隱晦意思,不禁莞爾,說:“好。”

“你在瞎樂啥?”徐籬山明知故問。

“嗯。”京紓悠悠地答了句廢話,“就瞎樂。”

徐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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