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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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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高枝

徐籬山疼得蹙眉,卻笑起來,調侃道:“動不動就朝我脖子下手,您別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吧?”

京紓不語,手上用力三分,徐籬山便難受得皺臉嘶聲,再也說不出不該說的話,擡手握住他一截袖口時仰頭露出了俏俏的下巴尖,那亂撩撥人的眼睛也閉起來,落下一行清淚,從鼻梁淌過唇峰,滑進他的虎口。

眼淚的那點熱意瞬間消散,但存在感仍舊強烈,它黏在虎口、掌心,很不舒服。京紓指尖微松,說:“松開。”

徐籬山得了一點新鮮空氣,連忙喘氣,而後他睜開眼睛,委屈巴巴地把京紓看著,“求饒也不許嗎?”

“敢犯錯,何必求饒?”京紓說,“未免難看。”

徐籬山抿唇莞爾,故意歪解其意,“我難看嗎?”

京紓沒有作聲,收手時甩開了揪皺自己袖口的那只手。

徐籬山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又自然地垂下去,他把京紓瞧著,語氣疑惑,“我怎麽會難看呢,如今蘭京誰不知道剛回京的徐六公子容色奪人?連明恩公府的郁世子都盯上我了。”他伸手揉了下脖子,面上露出虛假的驚訝,“殿下,他是不是想睡/我?”

京紓看見了那只揉脖子的手,腕骨談不上伶仃,但竹削似的幹凈流暢,簪紅戴綠也半點不壓膚色,只合時宜地襯得它漂亮。他收回目光,說:“想借刀殺人?”

“哪敢,我是想請我的高枝庇佑我啊。”徐籬山斂了笑,顰眉道,“聽說這位世子男女不忌,在床榻間還有些折磨人的惡癖,我若落入他手,必定受盡折磨。堂堂七尺男兒受此羞辱,屆時只能投湖自盡,求一張臉面了。”

京紓說:“扮什麽可憐?前些日子不是還要做我身/下鴛鴦?”

長進了啊,說這話也能一副無波無瀾的語氣,徐籬山暗自樂呵。

“說句不好聽的話,那青樓裏的人對著恩客還要暗自挑出個三六九等呢,我也不比他們好多少。蘭京貴人無數,高枝攀墻而出,您是頭等金貴的那根,旁人比不得。況且在我心裏,您與他們本就不同,也沒得比。旁人我一眼不看,但我樂意給您……”他仰頭,幾乎要親上京紓的下巴,聲音和呼吸一樣輕,一樣熱,“……操。”

這個字像院墻上掉下的花,京紓從那裏走過,被砸中鼻尖,睫毛輕顫——這是一件本不該發生的事情,他有鵲鳥三千,隨便一只都能在“花”落下時提前將它接住,或者索性辣手摧毀,以防冒犯到他。

可事情就是發生了。

此時此刻,任憑他已經確認徐籬山是個什麽沒羞沒臊的玩意兒,也不免表情生裂,後退半步。

徐籬山卻再也支撐不住,沒骨頭似的順著墻倒了下去——湖邊的柳枝都沒他垂得做作風情。他枕著手臂,迷糊間擡手扯住京紓的衣擺,不過一瞬,又松手垂落。

京紓轉頭就走,步履生風,幾息就沒了蹤影。

街巷中寂靜半晌,柳垂從拐角處現身,快步走到徐籬山身邊,把他扶了起來。

徐籬山擡手順心口,被越來越強勁的醉意熏得腦袋發麻,京澄喝的什麽酒,太他媽烈了。他哽了一口氣,勉力瞇開眼縫,看向不遠處的一坨油紙,尤其遺憾,“餅沒法吃了。”

“明日再賠我倆。”柳垂替他捋背順氣,語氣冷硬,“蘭京不能待了,我看你瘋得沒邊兒了。”

徐籬山笑道:“怎麽走?”

“只要你開口,我帶你走。”柳垂說,“天大地大,自有去處。”

柳垂總是沈穩冷靜的,可有時又讓徐籬山覺得他天真。

“那不是去處,是藏身之處。我喜歡逍遙,去哪兒都好,但我不想藏一輩子。”徐籬山無力垂頭,抵著柳垂的肩,聲音嘶啞,“我不後悔那夜對京紓下手。既然是賭,我輸了,就認。”

柳垂不問他到底為何要殺京紓,只垂眼看著他,“你輸了,吃了苦果,卻不悔改?”

“總不能輸一次就認命吧?”徐籬山眼前水蒙蒙的一片,他看不清柳垂身上的靛衣,也看不清周邊道路,自嘲道,“只是這局下得有點跌面兒,那些幾把騷話我說著都燙嘴。”

“京紓不是風流好色之徒,也不是心性易摧之輩,他不是好風月的公子。”柳垂警告,“剛才有一瞬,他是起了殺心的。”

徐籬山“嗯”道:“可他到底沒殺我。京紓要殺‘徐六’,不過擡指間,可我三番兩次逾矩作死,他卻沒有真下殺手,為什麽?因為他要查我,也要用我。在有些事上,我這個剛回京的落魄庶子比他手下的強兵影衛還要好使,比如接近二殿下。”

“肅王若真惱了,也可殺你。”柳垂說,“人無軟肋,萬中有一,他便是那‘一’。”

徐籬山閉眼,喃道:“所以我才說這是賭局嘛。”

“其實我不懂,為什麽要用這種賭法?”柳垂說,“太危險了。”

#VALUE!   “誒,你知道為什麽有人會敗給美人計嗎,明明他們閱人無數,要什麽有什麽?因為美人計成功的前提,就是這個送到你面前的人是適合你的,或許可以讓你想到落魄時得不到的白月光,或許可以彌補你身邊一直空著的那個位置,又或許最簡單的一點,他可以在床榻上和你合拍,讓你快樂……總之,這個人踩在了你的欲求上,無論是曾經得不到的還是得到了又失去的,他都可以滿足你或者彌補你。”徐籬山一頓,又說,“京紓不曾落魄,可是他一直在壓抑,手握實權、深得帝寵卻沒有野心,年輕氣盛、位高權重卻沒有色/欲,甚至連笑也不會,他把自己活成了無情無欲的神,可他終究是人不是神。這招確實風險極高,可是垂哥,乖巧懂事打不破京紓自我監/禁的牢籠。”

柳垂在他說話間替他系好了風領,潑一盆冷水,“不能乖巧懂事?想想長寧侯府小姐的下場。”

“一個在任何時刻都魯莽沖動的姑娘不能得京紓青眼,一顆會被輕易利用的棋子更不能走近肅王殿下身邊。”徐籬山輕笑著說一句刻薄話,“她或許真有一顆愚蠢的真心,但這種東西,京紓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更別說他根本不稀罕。”

“這其中的度實在不好把握,”柳垂說,“稍有不慎,你就得玩完。”

“高風險,高回報啊,你也說了,他沒有軟肋,我總不可能也學那些人,讓你去刺殺他吧?”徐籬山玩笑般的,“你做得到嗎?”

“影子若死,我拼死一試。”柳垂背過身,把徐籬山背到身上,穩步往回走。

“所以我才不讓你去嘞。”徐籬山真是醉了,揪著柳垂的小辮往手指上纏,“垂哥,你真的要聽我的話啊,不要涉險。我知道,你們這些人,慣是不怕死的,但我養你這麽多年花了多少錢啊,你每年光吃雞就能吃人家一家四口的口糧,你不看我面看錢面吧。”

柳垂心說你先管好自己吧,敷衍道:“我盡量。”

“是必須必!”徐籬山趴在他肩上,聲音很輕,“你如果不聽我的話,我就趕你走,趕得遠遠的。”

這小鼻音,再說兩句別哭了,柳垂不敢惹這位扮可憐的高手,只好說:“好,行,可以,行了吧?”

徐籬山嘟囔:“這還差不多。”

柳垂背著人拐彎,突然停步,側目看向不遠處的一道矮墻,那裏有一簇花枝攀墻而出,幾乎要被折斷,搖搖欲墜,此時輕輕晃了晃,朝著他的方向。

“垂哥?”徐籬山拱了拱腦袋,“怎麽了?”

“……沒事。”柳垂收回目光,語氣如常,“花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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