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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柔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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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柔腸

“今兒我從萼春樓出來後走香塵街,途中路過逢君歡,恰好看見徐六的馬車。”

冷風掃起漣漪,湖心亭中,莫鶯給京紓倒好藥,語氣頗為留戀。

藥湯濃黑,臭氣沖天,京紓讓它晾著,說:“萼春樓的還不夠你看?”

“你沒去過花樓,心中沒數,那樓裏的人最識情趣也最懂男人心,可要論相貌氣韻嘛,”莫鶯眼前掠過徐籬山下馬車那一幕,搖頭嘖聲,“真沒得比。”

京紓不置可否,“奉勸你別起歹心。”

莫鶯“哦”了一聲,饒有趣味地說:“你不許?”

“關我何事?”京紓眼前掠過徐籬山那雙眼,“口蜜腹劍,半偽半真,他不是善茬。你朝他下手,他說不得就要剁了你的手,不過也挺好。”

“無情!”莫鶯幽怨地剜他一眼,又說,“徐六嘛,美得鋒利,有棱角,有危險,因此有點眼力見的都只敢在心中想想,不敢真的伸手去碰。”

京紓說:“我以為你就好硬骨頭。”

“你知我,所以我要先問你。”莫鶯在冷風中打開一把折扇,扇面用朱砂描一卷白梅詩意圖,也不知在騷什麽。他喝一口茶,說,“這幾日我忙著研究那本醫毒雜談,沒來得及問,你到底準備怎麽處置徐六?”

京紓坦言:“沒想好,他有古怪,我暫且看不透。”

“以前犯在你手中的人各個都有古怪,你不是通通手起刀落。”莫鶯折扇一擡,虛虛擦過京紓的下頷,調笑道,“你好奇了。”

京紓冷淡地瞥他一眼,說:“手不要可以就地留下。”

莫鶯立馬收回折扇,離他遠點,說:“這徐六有心眼,可你也查了,他這些年確實與蘭京沒有過多的牽扯。我聽說他生母徵音當年不僅容冠京城,還是位蕙質蘭心、七竅玲瓏的女子,文定侯嘛,那也是個大智若愚的,沒準徐六的心眼子就是隨了爹娘。”

“當年文定侯送徐六出京,卻又在安平城為徐六買了宅子和仆人,月例照給,他嘴上默認徐六不祥,卻談不上厭惡排斥,但這些年他沒讓徐六回來也是事實。”藥碗熱氣漸消,京紓端起來,一飲而盡。

莫鶯說:“當年送走徐六是師出有名,文定侯也不好隨便讓他回京吧?我瞧著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該走了。”

京紓說:“他走不了。”

“就要這麽辦,我也舍不得他走!”莫鶯說,“他若沒壞處,你別殺他,把他留在京中讓我多看幾眼;反之,你正好把他交給我,我保證他上了我的‘紅袖招’,就說不出半句謊話……不對,之前處理那女刺客的時候,我的‘紅袖招’染上血了,我得重做一個,以表對徐六的喜愛。”

遠處一道身影漸近,京紓沒表示同意與否,只說:“滾吧。”

莫鶯轉頭,見徐籬山踏橋而來,袍擺拂動,發絲飄飄,醉態更添三分艷色。他眉開眼笑,起身拱手,做足了文雅派頭,“徐六公子。”

方巾白衣,能和京紓同桌說笑,應該就是原著中那位“白衣郎”莫鶯了。徐籬山想,長了好俊秀的一張臉,可惜嗜好非常,是個愛剝皮剔骨的,還不剝醜的。

“在下莫鶯,草字驚春。”莫鶯盈盈笑道,“初次相見,這廂有禮了。驚鴻一瞥,六公子瑰麗如花,令我心折意動。”

還是頭愛拈花惹草的笑面虎啊,徐籬山拱手作笑:“莫公子好。有緣得見,莫公子一笑春風,令我目癡神醉。”

美人的場面話,莫鶯十分受用,說:“在下不才,行醫多年。”

徐籬山立馬改了稱呼,“先生能入王府,必然醫術高超,往後我若上門求醫,還請先生行個方便。”

“六公子容光煥發,我倒是不希望你上門求醫,不吉利。”莫鶯說,“若是閑暇時,六公子上門找我同游暢飲,我卻是極其樂意的。”

徐籬山受寵若驚,“改日一定!”

莫鶯期待萬分,“恭候大駕!”

“……”

這兩人你來我往,分不出到底誰更虛偽矯作,京紓冷眼旁觀,眼見兩人差不多要就地結拜了,不甚耐煩地將藥碗輕輕一撥。

莫鶯當即識相閉嘴,朝徐籬山道:“藥廬還熬著藥,我就先走了,六公子,改日再敘。”

“莫先生慢走。”徐籬山讓開道,側身送莫鶯離去,而後轉身走到亭子邊,態度恭敬,“不知殿下找草民來,有何事吩咐?”

京紓說:“魚好吃嗎?”

“好吃的。”徐籬山回想起來還想流口水,但生生抑制住了,又說,“二殿下也吃得高興,說要尋日子讓草民一起去跑馬。”

京紓“嗯”了一聲,說:“你的字好,改日去五皇子府看看五殿下寫的字。”

蘭京大家無數,何必非要他,這是醉翁之意在“清澧”啊,徐籬山想。不過,正合他心意。

“謝殿下賞識。”他說,“草民一定好好‘看’。”

“別讓五殿下看出什麽。”京紓仿佛好意,“他性子隨我三分。”

徐籬山心中呵呵一笑,說:“草民的安危沒有殿下的事情要緊,為著不影響您與殿下的叔侄情誼,草民也會謹慎行事。”

京紓說:“很好。”

“……”

徐籬山安靜等著。

“……”

又是半晌,徐籬山有冷又困又暈,著實站不住了,便說:“殿下若沒有別的吩咐,草民就告退了?”

“待侯府白事一過,你就該走了。”京紓說。

不需要你提醒!

不需要你警告!

不需要你恐嚇!

徐籬山假笑,“沒有您的準許,草民哪也不去。”

“你有這個心就好。”京紓看著眼前人,“否則以後再見我,都得跪著。”

徐籬山恍惚間膝蓋骨一疼,當真見識到什麽叫“眼刀”了。他把唇抿了抿,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草民膝下只有糞土,不值得您剜了它。”

“非也。”京紓說,“過來。”

搞毛!徐籬山乖順地走近,暗自戒備。

京紓沒讓徐籬山跪下,擡眼用目光摩挲他脖頸上的勒痕,“痕跡消了。”

“其實是出門時用雪玉膏遮了遮。”徐籬山垂眼與他對視,語氣柔順,“殿下的教誨,草民永生不忘。”

京紓拆穿,“你心中有怨氣。”

徐籬山不否認,玩笑道:“您願意讓我出嗎?”

京紓不怪罪他口出狂言,竟略顯認真地答:“看你本事。”

“殿下的手段,草民是知道的,草民怕是沒有這個本事。”徐籬山盯著這副近在咫尺的眉眼,好似在吃醉後放出了一雙熊心豹膽,此時終於露出本色來,“您好男風嗎?”

這問題大膽且突然,京紓靜了一瞬才說:“不好。”

“草民也不好,可就怕緣分天定。”徐籬山又平白生出一副婉轉柔腸,語氣甜蜜,“無緣無故入我夢,您是我的夢中人,還是紅塵客?”

京紓目光微凝,沈默一瞬,突然起身拽過徐籬山的腰帶,猛地將他推至亭邊丹柱上。

“砰!”

後背撞得生疼,徐籬山悶哼一聲,伸手握住腰帶上的手腕,苦情貽笑:“說不得前世是草民負您,今生老天才教你我身份懸殊,還生出不虞之隙。”

話音落地,他被迫轉身,後腰抵住圍欄猛地懸空,栽了下去。

湖水寒骨,徐籬山在水中打滾,浮出水面望著京紓,渾身哆嗦。

“突然瘋了。”京紓用帕子擦手,居高臨下,語氣冷寒,“腦子涮幹凈再起來。”

活爹,凍死我了!

徐籬山心中狂怒,費勁力氣游到圍欄邊,探手抓住,濕漉漉的半截身子從水中出來,水花四濺。他倚靠圍欄,吹掉鼻尖水珠,又露出那副虛偽乖順的嘴臉,只是語氣還“瘋”著,是挑釁,是哄慰,“草民只是想告訴您。只要您凡心不動,草民就尋不到您的破綻,出不了這口怨氣,永遠是您袍下微塵。”

許是這笑話太新鮮,京紓難得好奇,“否則?”

徐籬山眼尾輕揚,捧出一道繾綣酥骨的目光,“那我自然就是紓郎的懷中情郎,身下鴛鴦,夜夜叫給紓郎聽……餵。”他倏地笑起來,笑得開懷,笑得天真,“您耳朵紅什麽?”

京紓沒說話,擡腳踹向圍欄,把這厚顏無恥的登徒子震下湖中,砸得水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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