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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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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容月

時間的滾輪總是快得驚人, 轉眼到暮春時節,前一年那些壓箱底的裙子又要被翻出來。

京市的氣溫越發高了起來,天亮的早, 可秋漁的覺仍沒少到哪裏去。宿舍裏如今常備著牛奶, 每天早上一杯已經養成了習慣。

四月份的時候, 正趕上楚千檸男朋友過生日。逢著宿舍四人出門一起過周末, 楚千檸張羅著說要給男朋友買條古巴鏈。

一群人說說笑笑相互調侃,秋漁卻在盯著櫃臺裏的各款手鏈默默出神。

晚上回到寢室,一直到熄燈,秋漁都沒什麽困意。

終於在不知道第幾個翻身之後, 秋漁終於下了床。室友都帶著耳機, 有的在打游戲有的在追劇, 沒人註意到秋漁的動靜。

她悄悄拿出了行李箱, 掀開裏面夾層口袋,有個小小的方盒子。

沈默著猶豫了下, 秋漁還是打了開來。

裏頭擱著條男士的古巴手鏈,暗暗的金屬色澤, 讓人仿佛可以窺見所屬者的低調風度。

這是孟淮檀送給秋漁的。

那時他們一起去海邊看星星,迎著徐徐的海風,二人垂眸擁吻。孟淮檀說,這東西既能討了她喜歡, 那便送給她。

這手鏈和秋漁實在不適配, 所以在那之後,她便把手鏈收了起來,一直擱在行李箱夾層裏。秋漁原本有意控制著不去想, 然而經過今天這麽一遭, 到底是沒忍住。

秋漁就著蹲著的姿勢看了那條古巴鏈很久, 直到腿都快蹲麻了才重新合上箱子。

那個晚上,秋漁失眠了。第二天頂著兩個黑漆漆的黑眼圈,周禾還打趣她是不是昨晚偷偷出去打了個架。

不過也就一年多的時間,秋漁升到大四,成為即將踏入社會的畢業生。

她的專業是新聞學,這學期有門課是紀錄片創作。期末大作業是要以小組為單位上交一份15分鐘以上的紀錄片作品,相對於其他理論課來說,這門課顯然要有意思的多。

授課老師充分給予了大家空間,從選題腳本撰寫到拍攝剪輯,全程交由學生負責。

對於被畢業論文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大學生來說,這個課程作業無異於白得來的游玩理由。借著拍紀錄片的由頭外出旅行尋覓美食,結束後還可以得到學分,一舉多得。

其實說是紀錄片,大家到底是無法真的同專業紀錄片一般全程蹲點采集素材,深挖不出什麽優質內容,多是浮於表面,把形式做好已經是難事。

考慮到畢業生的時間成本問題,老師對於這門課程的考核指定在了成片,和一份紀錄片策劃案以及腳本設計上。

完成作品後,再以小組形式提交,那時老師會直接報送作品到某高校紀錄片大賽,獲獎的組別還會額外得到創新學分。

片子的拍攝耗時間,十月的國慶假期成了大多數學生選擇的對象。

宿舍裏只有秋漁和楚千檸選了這門課,同另外四個人為一組,一共四女兩男,從最開始選題就產生了熱烈的討論。

聽楚千檸說,班裏其他組甚至有組團去西藏的,選題五花八門。

有人提議拍美食,被否決太老套,提議拍非物質文學遺產,又被反駁難度太高。

最終糾結來糾結去,其中一個女生突然說道:不然我們去拍海島?

將近10月的京市已經迎來了冷空氣,然而南方的溫度卻還是居高不下,海邊沙灘成了大家心之所向的地方。寂靜的島嶼,不為人知的古老故事,聽著就分外浪漫別有韻味。

秋漁在聽到這個選題的時候微微一楞,心頭若有所感。

果然,下一刻楚千檸問起去哪個小島。

旁邊側倚著的男同學來了句,去月港唄。

熟悉的名字在耳邊響起,秋漁心臟仿佛傳來久遠的震動,深深重了一擊。

最近兩年月港發展得更為迅速,去年秋天更是以一組藍眼淚的攝影作品刷爆各個社交媒體平臺。特別是今年的三月開始,月港掀起大規模追淚潮,更是帶去了不少游客。

島上頻繁有旅游博主光顧,以空曠美麗的海岸風景和島嶼浪漫風情作為噱頭,想來也是進行了不少宣傳推廣,算是把月港這座小島的名氣打出去了。

聽著男生的提議,大家明顯興奮起來,甚至有人開始看票,就當假期旅行了。

秋漁始終沈默,拇指指甲摳動著衣角,好半天沒參與他們的討論。

“漁,漁?”楚千檸連著叫了兩聲,才把秋漁的意識喚回來。

見著其他同學都在看著自己,秋漁意識到自己失態,趕忙道歉,“不、不好意思,我剛才走神了,沒太聽清楚你們說的話。”

“沒事兒,我們就是問問你。”楚千檸笑著戳戳秋漁的手肘,“選題我們都覺得月港還不錯,你怎麽想?”

稍頓,秋漁笑了笑,“嗯,我沒意見。”

“好耶!”有個女生拍了下桌子,“那就這麽決定了!等這周最後一門課結束!!咱們直接去月港!!!”

話題很快飛遠,從紀錄片怎麽拍攝,無縫過渡到月港的吃喝玩樂。

幾個人談天說地,甚至已經開始做起了攻略。

秋漁腦海有些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方才初聽月港,她竟覺得有些陌生,好像距離那時已經過了很久,卻仍舊讓人感到傷懷。

零碎的記憶拼拼湊湊,往事來回流轉,熟悉的片段會引人眼熱。

秋漁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重回月港。

九月最後一天,當她帶著行李箱坐上登島的輪渡,才隱約有了些實感。

卷動的海浪拍打船身,鼻息間傳來鹹涼的海風氣。

心理學中有種記憶喚醒方式叫做普魯斯特效應,是指只要聞到曾經聞過的味道,就會開啟當時的記憶。

海鷗淺鳴,回憶無休止地灌入腦海。

楚千檸他們忙著拍照,並沒有察覺到秋漁的反常。她比平常更為沈默,坐在輪渡二層最邊上的位置,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那座越來越近的島嶼。

輪廓清晰的時候,秋漁已經拉著行李箱走在碼頭的廊道上。

“訂的民宿是哪一間啊,有沒有人開個導航!”楚千檸擦了擦頭上的汗,顯然被月港的高溫烘得有些發虛,“這都幾點了,怎麽還是這麽熱。”

“你沒看天氣預報啊,現在月港的氣溫白天基本都是三十多度。”某個男生打開手機找導航,“適應適應,海邊會涼快點。”

出站時,秋漁下意識看了眼掛在一旁的海報。

排版換成了更為精致的設計,尺寸也更大了,文案到還是那樸素的幾個字。

[月港歡迎您!]

島上的交通不夠便利,一群人跟著導航和路牌七拐八拐,終於在某個窄巷裏找到了民宿的所在地。訂了三個雙人間,房間不算大,好在幹凈又實惠。

在民宿簡單休息過後,幾人找了家附近的私房菜餐廳填肚子。

酒足飯飽,體力明顯回升。

鑒於這次月港之旅只有四天三晚,大家一致提議飯後趁天還沒黑透,去島上逛逛拍攝些紀錄片要用的素材。

他們的拍攝主題主要是旅游城市,美食風景人文都采集些內容,應付15分鐘綽綽有餘。

到還真像是出來旅游的,視頻拍了不少,最後就只剩下玩樂。

奔波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睡得很早,唯有秋漁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重回故地,秋漁沒有她想象的平靜。

或許若不是這次紀錄片機會,她可能再也不會來到月港。踏上這片島嶼的那刻,一切感知都在回溯,重現。

那些被強壓下去的情緒到底是有了重新翻湧而來的勢頭。

整個晚上,秋漁噩夢連連。

她夢到了章惠,夢到了那座天橋,也夢到了水族館和孟淮檀。

其實秋漁有意不多去想起,即便在夢中也很少有見過他。

許是來月港後觸景傷情了,她想。

天還沒大亮,秋漁便頂著疲態悄悄起了床,大家前一天路程勞累,今天都不約而同選擇了自然醒。

本是想去外面散散步,直到腳下的路越來越熟悉,秋漁才察覺到自己無意識走到了哪裏。

一擡頭,是排翠綠的棕櫚樹。

紅色的磚瓦,乳白的門墻,還有仍舊茂盛的地錦。黑色大理石上刻著燙金字體,彰顯著這棟別墅的不凡。

[容月公館。]

腳下像被鐵鏈禁錮住,如何也挪不動步子。

高樓窗戶禁閉,隱約可看到白色的紗簾。

腦海裏沖入當初在這裏見到孟淮檀的畫面。

日落餘暉燦爛的午後,男人穿著寬松的白襯,面上一片倦色。顯然是小睡被人擾醒,卻不含怒意。

他手上拿著個竹蜻蜓,靠在二樓陽臺的窗口上,有些懶洋洋的。

分明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卻給人種懶怠縱容的溫柔。對闖入的小朋友耐心溫和,實在是個好脾氣。

秋漁想,或許就是那樣的孟淮檀才有讓她沖動一把的理由。

在那裏站了很久,秋漁才終於朝前走去。

她還是停在了容月公館門前。

大門的密碼鎖很幹凈,就像是有人時常會進出一般。

這個地方本就在島嶼深處,連島民都少來的地方,幾乎沒什麽游客。

此刻時間很早,四下就只有秋漁一人。

駐足停在那裏的時間,她能清晰聽到自己呼吸的頻率。

秋漁目光直直凝在門鎖上,指尖緊緊攥進掌心又松開。

身體無意識地緊繃起來,秋漁閉了閉眼。

那天孟淮檀被孟聞遠叫去,淩晨時間回了容月公館。

他們相擁著接吻,孟淮檀罕見地啰嗦。

都以為,那會是最後一面。

當時孟淮檀說,容月公館會一直屬於她。

秋漁站在門口,好半天沒緩過神。

終於,她的手再次伸向密碼盤,輸入自己生日的時候,指尖有些微不可見的顫意。

“叮——”

提示音響起,門鎖已開。

作者有話說:

註:普魯斯特效應科普來源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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