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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離別
拋開所有計劃, 孟淮檀在月港多留了一天。
天蒙蒙亮的時候，孟淮檀的電話再次響起。兩個人都沒怎麽熟睡，在嗡動聲出現的瞬間就都睜開了眼睛。
孟淮檀伸手拿過手機, 甚至沒看一眼就直接按了開關鍵, 將手機關機。
窗外的光霧蒙蒙落進窗戶裏, 隔著窗簾, 屋內有些暗。
想開口說什麽，卻又無從說起。秋漁翻了個身靠近孟淮檀，伸手環著他的腰。
“醒了？”剛起床，孟淮檀的聲音還有些啞, 他手掌托著秋漁的後腦, 低聲道：“今天不走了, 留下來陪你。”
其實很難產生困意, 或者說來不及產生。好不容易留出的時間，才不忍心浪費在夢中。
簡單洗漱過後, 孟淮檀和秋漁下樓吃了個早餐。
不經意相視，便又吻在了一起。相擁著從客廳沙發再到樓上房間, 不停地貼近彼此，擁有彼此，窗簾一直沒拉開，淋浴頭開了又關上。
每分每秒都在被熱烈地消磨掉。
十指相扣, 壓住, 再抵上去。
秋漁的雙手按在浴室的玻璃門上，肩胛被人扣著。
偏過頭，孟淮檀虎口卡著她的下巴同她接吻。淋浴頭開著, 嘩啦啦的水順著脊骨落下, 泡沫掉在地上, 又被熱水沖散。
腦海浮沈的一天，荒度且糜爛。
除了中午的時候下樓吃了個飯，秋漁和孟淮檀就沒從房間裏出來過。
夜晚再次降臨，孟淮檀抱著秋漁到閣樓上去。
月港又下了雨。
入了秋，月港更像是被雨水灌透，常常泡在雨中。
秋漁身上蓋了條毯子，雙腿搭在孟淮檀的腿上，枕著他肩膀，整個人被他包裹住。
“本來想帶你看星星的，結果都是烏雲，星星沒看到，雨點倒是多。”孟淮檀無奈道：“這時節月港的天氣時好時壞，再往後，見著個晴天都難。”
“這樣看起來，京市雖然空氣差了點兒，不過天氣還挺正常。”
孟淮檀笑，“不喜歡下雨天？”
“不喜歡。”秋漁回答得幹脆，她停了下，又跟了句，“不過現在喜歡了。”
就是因為下了那場雨，才讓秋漁遇到了孟淮檀。
再普通不過的夜晚，沒有互訴衷腸，沒有肝腸寸斷，沒有歇斯底裏。秋漁和孟淮檀相擁著聽雨聊天，他們說起初見，說起去到的每個地方，說起吃到的每一份美食。
回憶如電影放映，一幀幀反覆思量。
他們還提到林縱，聽孟淮檀說，他過陣子要回京市。家裏催得急，不讓他在這月港“荒廢”，回去處理生意結婚生子，沒幾天好日子了。
秋漁笑著開玩笑說他活該，傷小姑娘心回家還債。
孟淮檀低頭吻她，說自己潔身自好得很，能不能得秋小姐青睞。
現在想想，擁有的實在太少，以後記起來，甚至連在一起的片段都屈指可數，沒什麽過多掛念的空間。
或許這是件好事，以後能忘記得更輕易些。
模模糊糊睡著的時候，秋漁感到自己被孟淮檀抱回房間，相擁而眠。
孟淮檀低眉看著她，熟睡的少女眼下有層淡淡的鴉青，皮膚白膩，身量過分纖瘦。幾次抱她的時候都不由得小心翼翼，生怕會不小心弄碎她。
頭頂逐漸傳來沈穩的呼吸聲，秋漁才慢慢睜開眼睛。
她垂眸看著他們緊牽的手。
孟淮檀的手掌很大，可以很輕易將她的手攏在掌心。不像秋漁常年手腳發寒，孟淮檀溫暖的體溫總是吸引著秋漁貼近。
即便是在睡夢中，孟淮檀仍是緊扣著她。
秋漁閉上眼睛，瞳孔內的熱意被生生壓下，悄悄貼近孟淮檀。
就當是告別了，最後一次貪戀你。
遲早要做出決定的，不是孟淮檀，就是她。
-
孟淮檀醒來的時候天剛亮沒多久，他下意識去抱身邊的人，卻摸了個空。
困意瞬間消散掉，孟淮檀坐起身，看著旁邊空無一人。
若有所感，孟淮檀心間一擰，側目去看落地窗。原本掛著的捕夢網不見蹤影，此刻空空蕩蕩。
床頭壓著張船票，是孟淮檀給她的那一張。
確實如孟淮檀所想，秋漁並沒接。
船票被一片魚鱗壓著，深藍色。孟淮檀拿了起來，能辨認出鱗片的來源，是那條他送給秋漁的矽膠魚尾。上面還有排小字，應該是秋漁寫上去的。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盯著那片魚鱗片刻，孟淮檀閉了閉眼，猛然撩被下床。
通往島嶼碼頭的蜿蜒公路上，一輛黑色庫裏南以驚人的速度飛馳，繞過綠化帶時，輪胎用力蹭過地面，留下清晰黑印。
孟淮檀的雙手緊扣著方向盤，指節因為太過用力而變得青白。
腦中泛空，什麽也來不及去想。
只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不斷地告訴孟淮檀，要快一點。
庫裏南終究駛停在碼頭邊上，孟淮檀迅速解了安全帶，手卻在拉車門的時候突然停住。
身體有些發僵，孟淮檀心間的紛繁卻在慢慢理清，理智在看到碼頭標識時慢慢回攏。
他又能怎麽做呢，追到碼頭可以改變結果嗎。
不能。
孟淮檀靠回座位上，擡眼看向碼頭廊道的方向。密密麻麻的人影，或許秋漁就在其中。
已經開始檢票，隱隱能聽得到輪渡的停泊聲。
垂下眼，孟淮檀拉開扶手箱，從裏面拿出盒煙。熟練地從中夾出一根，點燃。
孟淮檀承認，自己是動了挽留的念頭。
車廂內煙霧越濃，縈繞著男人的下顎輪廓消散。連著幾夜未曾好眠，孟淮檀的雙眼皮褶子更深了些，下巴上還有未曾清理的青色胡茬。
如此狼狽的疲態，倒是在這兩個月內展露了個幹凈。
他想，他沒法自私地留下秋漁。
往後的日子難了些，萬一不成，會耽誤了人家。
孟淮檀偏頭往身側的副駕駛上看了眼，上面的魚鱗幹凈又漂亮，仿若與秋漁初見的那天。
現在想來，當時駐足一眼，只覺慶幸萬分。
其實孟淮檀並沒有煙癮，無需刻意控制，總不會多抽。
然而秋漁離開月港那天，孟淮檀車內的中控臺上，卻留下了成堆被擰滅的煙頭。
-
月港的明霽碼頭，秋漁拉著行李箱在廊道內排隊等待檢票。一回頭，便能看清島嶼建築和濃密繁茂的島上植物。
碼頭的海風很大，海浪聲卷動，像是在催促船只的前行。
行李箱車輪滾過廊道地面，擁擠的排隊長龍慢慢往前，秋漁不斷扣動著行李箱扶手，心臟某處好似被什麽拉扯出來。
這是最早的一班輪渡，雨後是個大晴天。初升的朝陽落下金燦燦的光，秋漁刷了身份證通過閘機，前行的步子慢慢停下。
海風吹過來，鼻息間是熟悉的腥鹹氣。
她偏頭看向岸邊，紅磚墻的洋樓，藍色的海岸線，還有高高的燈塔。耳邊傳來船只靠岸的聲音，一邊的靠墻海報明晃晃標註著“月港歡迎您”幾個大字。
有鳥雀經過，發出輕輕的啼鳴。
工作人員拿著喇叭呼喊，維持旅客登船的秩序。
隱約的島嶼和擁擠的碼頭，充斥著一股離別的感傷。
秋漁深吸一口氣，捏緊了行李箱扶手，轉身快步往登船口的方向走。
輪渡上下兩層，大多數旅客會爭搶著往二樓走。那裏四面開闊，更高，看到的風景也更好。秋漁沒上樓，而是直接選擇一樓的包間裏。
兩側開著窗戶，中間是七八排緊挨著的座位，左右側面是單人獨坐。
秋漁登船早，拉著行李箱坐到了最邊上。
她靜靜靠在座椅上，十指纏在一起，無聲地摳動著。
直到船身一晃，耳邊傳來開船的聲音，才將秋漁從思緒裏拉扯回來。海水波動，碼頭漸漸遠離，秋漁沒往窗外看，指尖卻是越攥越緊。
餘光中，窗外的碼頭已經消失不見，就連島嶼的模樣也隨著距離的拉遠越來越模糊。
秋漁胸腔憋窒得厲害，好像怎麽都喘不過氣。
這時，船艙裏的電視屏幕突然播放起月港的宣傳片。
好聽的女聲鉆到耳裏，秋漁下意識擡頭，從清晰的屏幕中看到熟悉的畫面。
狹窄交錯的窄道，明亮大氣的斯雲際酒店，神秘蔚藍的水族館，還有風琴博物館，上世紀莊園，和海邊日落的鏡面沙灘。
記憶灌入腦海，還有那一聲聲溫潤的嗓音。
“島上有座風琴博物館，感興趣的話我帶你去轉轉。”
“就當給你賠罪，晚上請你吃個飯？”
“想看雪嗎，我帶你去。”
“我不過是瞎忙，哪能陪你看星星的功夫都沒有。”
“怎麽我眼裏就只有一條魚，一條粉色的美人魚。”
“嗯，孟淮檀最小心眼，你多包容些他。”
“秋漁，我回來了。”
……
指甲幾乎陷進掌心，秋漁的眼淚終於砸在手背上。
她還是回了頭。
車窗之外，月港的輪廓變得模糊。碼頭和燈塔遠去，慢慢看不清模樣。
或許今後杳無音信，或許再見遙遙無期，渡口短暫停泊，駛離必然。
總歸是要離別的，可還是會有點舍不得。
一切都沒什麽不同。
秋漁一個人來，也是一個人去。
這是故事一早就設定好的結局。
如果你想要制造羈絆，就得承擔流淚的風險。
即使迫不得已，就算無可奈何，也會各自奔向終點。
作者有話說：
那就祝我們下次哭，是因為太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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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淮檀伸手拿過手機, 甚至沒看一眼就直接按了開關鍵, 將手機關機。
窗外的光霧蒙蒙落進窗戶裏, 隔著窗簾, 屋內有些暗。
想開口說什麽，卻又無從說起。秋漁翻了個身靠近孟淮檀，伸手環著他的腰。
“醒了？”剛起床，孟淮檀的聲音還有些啞, 他手掌托著秋漁的後腦, 低聲道：“今天不走了, 留下來陪你。”
其實很難產生困意, 或者說來不及產生。好不容易留出的時間，才不忍心浪費在夢中。
簡單洗漱過後, 孟淮檀和秋漁下樓吃了個早餐。
不經意相視，便又吻在了一起。相擁著從客廳沙發再到樓上房間, 不停地貼近彼此，擁有彼此，窗簾一直沒拉開，淋浴頭開了又關上。
每分每秒都在被熱烈地消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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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浮沈的一天，荒度且糜爛。
除了中午的時候下樓吃了個飯，秋漁和孟淮檀就沒從房間裏出來過。
夜晚再次降臨，孟淮檀抱著秋漁到閣樓上去。
月港又下了雨。
入了秋，月港更像是被雨水灌透，常常泡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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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帶你看星星的，結果都是烏雲，星星沒看到，雨點倒是多。”孟淮檀無奈道：“這時節月港的天氣時好時壞，再往後，見著個晴天都難。”
“這樣看起來，京市雖然空氣差了點兒，不過天氣還挺正常。”
孟淮檀笑，“不喜歡下雨天？”
“不喜歡。”秋漁回答得幹脆，她停了下，又跟了句，“不過現在喜歡了。”
就是因為下了那場雨，才讓秋漁遇到了孟淮檀。
再普通不過的夜晚，沒有互訴衷腸，沒有肝腸寸斷，沒有歇斯底裏。秋漁和孟淮檀相擁著聽雨聊天，他們說起初見，說起去到的每個地方，說起吃到的每一份美食。
回憶如電影放映，一幀幀反覆思量。
他們還提到林縱，聽孟淮檀說，他過陣子要回京市。家裏催得急，不讓他在這月港“荒廢”，回去處理生意結婚生子，沒幾天好日子了。
秋漁笑著開玩笑說他活該，傷小姑娘心回家還債。
孟淮檀低頭吻她，說自己潔身自好得很，能不能得秋小姐青睞。
現在想想，擁有的實在太少，以後記起來，甚至連在一起的片段都屈指可數，沒什麽過多掛念的空間。
或許這是件好事，以後能忘記得更輕易些。
模模糊糊睡著的時候，秋漁感到自己被孟淮檀抱回房間，相擁而眠。
孟淮檀低眉看著她，熟睡的少女眼下有層淡淡的鴉青，皮膚白膩，身量過分纖瘦。幾次抱她的時候都不由得小心翼翼，生怕會不小心弄碎她。
頭頂逐漸傳來沈穩的呼吸聲，秋漁才慢慢睜開眼睛。
她垂眸看著他們緊牽的手。
孟淮檀的手掌很大，可以很輕易將她的手攏在掌心。不像秋漁常年手腳發寒，孟淮檀溫暖的體溫總是吸引著秋漁貼近。
即便是在睡夢中，孟淮檀仍是緊扣著她。
秋漁閉上眼睛，瞳孔內的熱意被生生壓下，悄悄貼近孟淮檀。
就當是告別了，最後一次貪戀你。
遲早要做出決定的，不是孟淮檀，就是她。
-
孟淮檀醒來的時候天剛亮沒多久，他下意識去抱身邊的人，卻摸了個空。
困意瞬間消散掉，孟淮檀坐起身，看著旁邊空無一人。
若有所感，孟淮檀心間一擰，側目去看落地窗。原本掛著的捕夢網不見蹤影，此刻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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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淮檀的雙手緊扣著方向盤，指節因為太過用力而變得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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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日子難了些，萬一不成，會耽誤了人家。
孟淮檀偏頭往身側的副駕駛上看了眼，上面的魚鱗幹凈又漂亮，仿若與秋漁初見的那天。
現在想來，當時駐足一眼，只覺慶幸萬分。
其實孟淮檀並沒有煙癮，無需刻意控制，總不會多抽。
然而秋漁離開月港那天，孟淮檀車內的中控臺上，卻留下了成堆被擰滅的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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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港的明霽碼頭，秋漁拉著行李箱在廊道內排隊等待檢票。一回頭，便能看清島嶼建築和濃密繁茂的島上植物。
碼頭的海風很大，海浪聲卷動，像是在催促船只的前行。
行李箱車輪滾過廊道地面，擁擠的排隊長龍慢慢往前，秋漁不斷扣動著行李箱扶手，心臟某處好似被什麽拉扯出來。
這是最早的一班輪渡，雨後是個大晴天。初升的朝陽落下金燦燦的光，秋漁刷了身份證通過閘機，前行的步子慢慢停下。
海風吹過來，鼻息間是熟悉的腥鹹氣。
她偏頭看向岸邊，紅磚墻的洋樓，藍色的海岸線，還有高高的燈塔。耳邊傳來船只靠岸的聲音，一邊的靠墻海報明晃晃標註著“月港歡迎您”幾個大字。
有鳥雀經過，發出輕輕的啼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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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開著窗戶，中間是七八排緊挨著的座位，左右側面是單人獨坐。
秋漁登船早，拉著行李箱坐到了最邊上。
她靜靜靠在座椅上，十指纏在一起，無聲地摳動著。
直到船身一晃，耳邊傳來開船的聲音，才將秋漁從思緒裏拉扯回來。海水波動，碼頭漸漸遠離，秋漁沒往窗外看，指尖卻是越攥越緊。
餘光中，窗外的碼頭已經消失不見，就連島嶼的模樣也隨著距離的拉遠越來越模糊。
秋漁胸腔憋窒得厲害，好像怎麽都喘不過氣。
這時，船艙裏的電視屏幕突然播放起月港的宣傳片。
好聽的女聲鉆到耳裏，秋漁下意識擡頭，從清晰的屏幕中看到熟悉的畫面。
狹窄交錯的窄道，明亮大氣的斯雲際酒店，神秘蔚藍的水族館，還有風琴博物館，上世紀莊園，和海邊日落的鏡面沙灘。
記憶灌入腦海，還有那一聲聲溫潤的嗓音。
“島上有座風琴博物館，感興趣的話我帶你去轉轉。”
“就當給你賠罪，晚上請你吃個飯？”
“想看雪嗎，我帶你去。”
“我不過是瞎忙，哪能陪你看星星的功夫都沒有。”
“怎麽我眼裏就只有一條魚，一條粉色的美人魚。”
“嗯，孟淮檀最小心眼，你多包容些他。”
“秋漁，我回來了。”
……
指甲幾乎陷進掌心，秋漁的眼淚終於砸在手背上。
她還是回了頭。
車窗之外，月港的輪廓變得模糊。碼頭和燈塔遠去，慢慢看不清模樣。
或許今後杳無音信，或許再見遙遙無期，渡口短暫停泊，駛離必然。
總歸是要離別的，可還是會有點舍不得。
一切都沒什麽不同。
秋漁一個人來，也是一個人去。
這是故事一早就設定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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