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6、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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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牽掛
對於孟聞遠的突然出現, 秋漁並沒有太大反應。甚至在那天回到容月公館之後，仍舊可以若無其事，將其拋之腦後。
就好像孟聞遠於他們而言毫不相幹, 根本無需在意。
秋漁和孟淮檀幾乎形影不離, 他們在月港頻繁輾轉, 去看每一片沙灘, 聽每一陣海浪。島嶼深處的無人莊園，海岸線盡頭的礁石村莊，用力去留下一絲絲痕跡。
最後一次在斯雲際演出的時候，知道秋漁馬上就要離開月港, 殷茵有些誇張地挽著她, 不停說著些肉麻的話怎麽都不放手, 有人打趣她別太粘人了, 給人秋漁留個好印象。
正巧也趕上隔壁場館散場，三五成群, 看上去還挺熱絡。
秋漁一擡眼，剛好看見楊尋。說起來, 想想上回他們見面，好像也是在這個通道裏。
見著秋漁，楊尋的眼神一停，他主動和秋漁打招呼, “要走了？”
聞聲, 秋漁點點頭，“嗯，就這幾天。”
剛來的時候, 有不少人知曉楊尋對秋漁的心思, 多多少少還起哄過。只是秋漁那邊態度明了, 大家也都看得清楚，便也沒人再拿這說事兒了。
這會兒一群人聚在一起，多是遺憾秋漁待的日子短，說說笑笑往出走。
雖說他們其中的大多數和秋漁都算不上相熟，不過這兩個月下來，到也算融洽。
這種短期工作秋漁做的多了，此前也並不覺得有什麽。章惠去世之後，她越來越沈默寡言，很難與他人共情。
社交是任務，感情是負擔。
其實在她看來，她自己本身也就是種負擔。
從前是秋啟明和章惠的負擔，後來變成了餘莉的負擔。
所以她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得更低一些，看人眼色做事，不給別人造成困擾，也不會與別人產生太多牽絆。
可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對月港這座城市存著些掛念，秋漁這時竟也生出了些不舍和傷感來。她淡笑著朝殷茵他們發出邀請，說如果今後來京市，可以來找她。
兩個月前，這樣的話對於秋漁來說或許天方夜譚，可現在脫口而出，好像也不是件難事。
隔得還有一段距離，周圍就有人發出低呼。
秋漁很快就看到了孟淮檀。
員工通道口，孟淮檀穿著件白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處，小臂青筋脈絡清晰。他臂彎有束人魚姬玫瑰，是霧霭藍和淺粉的噴色。
隔著些距離，秋漁像往常一樣快步走過去，被孟淮檀牽住。
他把人魚姬遞給秋漁，微微垂首註視著她輕輕低語，“閉幕演出的禮物。”
“說的我好像以後不演了一樣。”秋漁看著孟淮檀，入目是他帶著溫和笑意的眸光。後面的話卡在喉嚨裏，突然就明白了他什麽意思。
“收下啦。”秋漁笑了笑，把一整束花抱進懷裏，一字一頓，“超級喜歡。”
這時，身後慢悠悠走著的殷茵他們也跟了上來，見著這畫面，瞬間了然。
合著人秋漁名花有主，是他們亂點鴛鴦譜了啊。
“秋漁。”殷茵不懷好意地叫她名字，見秋漁轉過身來，看著她懷中的人魚姬，饒有意為地沖她挑挑眉。
片刻停頓之後，秋漁當著大家的面坦然地挽住孟淮檀的手臂，“一直沒來得及和大家介紹。”偏頭迎著孟淮檀的眼神，秋漁突然心窩一暖，她笑著說，“這是我男朋友。”
也就這一次，秋漁對他們的關系如此坦蕩。
沒有避諱，沒有隱瞞。只看得到明目張膽的偏愛，和宣之於口的喜歡。
孟淮檀從容拉上秋漁的手，指腹輕蹭她手背，笑著應，“嗯，這不來接你回家了。”
兩人的外型都太出眾，站在一起很難不讓人多看兩眼。
不少人開始打趣，稱讚他們郎才女貌。
歡笑聲中，秋漁註意到楊尋的眼神。他面上沒太大波瀾，不過在秋漁看過來時卻是笑了笑，像是放松，也像是安心。
老實說，最初見到秋漁和孟淮檀在一起，楊尋並不看好。
他曾在水族館見過他們很多次，這個男人每天都會來接送秋漁，替她拿東西，為她開車門，說他不上心嗎，難。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無論楊尋再怎麽有偏見，都得承認，他愛秋漁是事實。
所以在這個時候看到他和秋漁的感情依舊這般好，楊尋雖心間發酸，不過到底是安了心。
他們能走多遠不好說，至少現在看起來夠幸福。
楊尋突然覺得好笑，怎麽就莫名其妙給自己發了好人卡。
臨走前，秋漁和大家道了別。
看著秋漁和孟淮檀的背影，楊尋笑了笑，低聲道：“那就一路平安吧。”
-
晚餐是孟淮檀和秋漁一起準備的，其實主廚仍舊是孟淮檀，很少有用得上秋漁的地方。
這幾天過得太平淡，細水長流的日子卻仍舊覺得太快，每份溫情都顯得不真實。
所以總會有意外突兀打破安寧。
那時孟淮檀剛剛剝了顆葡萄餵到秋漁口中，放在桌上的手機便開始嗡動。孟淮檀瞥了眼來電顯示，停頓半秒，轉而繼續給秋漁剝葡萄皮，沒理。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很有耐心，嗡動停止又重新響起，反反覆覆三四次。
饒是孟淮檀始終平靜不含情緒，在此時，眉頭也有了一絲絲折痕。
在他準備直接把手機關機的時候，秋漁攔住了他。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孟淮檀擡起眼，瞳孔中的不耐和戾氣在看到秋漁那刻瞬間消散。
“或許是有什麽急事呢。”秋漁聲音溫和，唇上帶著清淺的笑意，“接吧。”
方才下意識一瞥，秋漁在來電顯示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是那個叫孟聞遠的人。
孟淮檀就那樣看著秋漁，良久才回答她：“好。”
平常孟淮檀接電話總不會避著秋漁，而這一次他卻是一個人走到陽臺上接的，時間不長，大概五六分鐘。
重新回到餐廳的時候，孟淮檀看到獨自坐在餐桌旁的秋漁，她正低頭神色如常地吃著份甜點。一口一口，看起來卻不那麽津津有味。
猶豫了片刻，孟淮檀走上前。他無聲嘆口氣，面上換上柔和的笑意。
“秋漁。”孟淮檀直接來到秋漁身側，一只手撐在她座椅之後，“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聞聲，秋漁乖順地點點頭，“好。”
“可能會比較晚回來，你先睡覺。”
“桌上的東西留著，等我回來收拾。”
“好。”
她什麽都沒問，什麽都說好。可孟淮檀卻仍舊無法感到心安，相反，心臟莫名像被人擰在了一起，怎麽都透不過氣。
好像從相遇時就是這樣，秋漁不言不語，好像從不需要人記掛。
哪怕她抱怨也好，可秋漁不會。
孟淮檀收起情緒，低頭在秋漁額頭吻了下，然後轉身離去。
天已經黑透，秋漁一個人吃完晚餐，沒聽孟淮檀的話，默默收拾好了碗筷。
洗過澡後，秋漁從衣帽間拉出行李箱，開始往裏面放東西。衣服已經整理了一半，秋漁把衣櫃裏最後幾條裙子放進去，基本可以收尾。
明明二十分鐘就可以收完的東西，秋漁卻斷斷續續磨蹭了好幾天。
只不過總有收完的時候。
偌大的衣帽間又變成了最開始來時那樣，空蕩，色系單一。
原本的單調可以很輕易被打亂，可後來的紛繁也容易被重新覆原。
秋漁把行李箱推進角落，然後走到陽臺往下面看。門口很安靜，沒有車燈。
叛逆來的很不是時候，晚上孟淮檀的那些叮囑，秋漁一句也沒聽。
一樓有面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景色。嵌入墻體的壁爐很高，此時並不是它發揮作用的時候。壁爐前是塊很大的地毯，厚實也毛茸茸的。
秋漁隨便拿了塊沙發的軟墊，就坐在地毯上等著孟淮檀。
夜晚果然還是太長，怎麽都熬不到天明。秋漁等到眼睛發酸，也沒見到熟悉的身影。
後半夜下了雨，嘩啦的雨水順著落地窗而下，雨聲沈悶至極。
秋漁是聽著雨聲入睡的。
冒雨回來的孟淮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身形纖瘦的少女蜷縮在壁爐前的地毯上，半張臉埋進臂彎裏，面朝窗子。
孟淮檀心間一沈，突然覺得悶痛。
他悄悄走上前，跪地俯身。
原本就睡的不深，孟淮檀一靠近，秋漁就察覺到了。她模糊睜開眼，孟淮檀攬著她的腰把她擁進懷裏，“怎麽這麽不聽話，說了讓你先睡覺。”
秋漁任由孟淮檀抱著，聲音很低，“本來不困的，來看看雨，結果莫名其妙就睡著了。”
聽著就像在狡辯，孟淮檀沒拆穿。他淡淡笑了笑，將秋漁摟得更緊了些。
不知是不是秋漁的錯覺，總覺得孟淮檀的步子格外慢，上樓極緩。
她被穩穩地放到床上，孟淮檀扯了被子將她裹住。
屋外雨聲很大，轟隆一聲悶雷，亮白的閃電刺破黑沈。瞬間的光亮，秋漁看清孟淮檀眼中的波瀾。
他極少展現自己的情緒，總是泰然自若，閑散隨性。
偏偏今夜，孟淮檀卻讓秋漁感受到了他的負面。
胸口沒來由的微窒，秋漁對於此時的沈默很是抗拒。
孟淮檀的指腹輕輕擦過秋漁的臉頰，臉上的笑意極淡，聲音喑啞聽不清尾音。
“發生了些急事，不太好解決。”
孟淮檀停頓了兩三秒，呼吸稍稍加重。
雨聲好像更大了，伴隨著落葉樹枝劈裏啪啦敲打窗戶的脆響，夜色都顯得搖搖欲墜。不過片刻的沈寂，卻又好像漫長過甚。
“我得出趟國。”
能聽得出來，孟淮檀已經盡量在用一種足夠輕松的方式在陳述。即使到了這一刻，也還是會憂心秋漁，總希望可以多照顧些她。
確實，和孟淮檀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能感到溫情。
其實早就有所預感，也一直告訴自己，別離不是什麽難事。
可事與願違，終究是讓人難以接受的結局。
秋漁的指尖不動聲色捏緊了被角，喉間輕輕吞咽。她看著孟淮檀，溫聲回答：“好。”
兩人靠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和呼吸。
又是一陣沈默，孟淮檀對著秋漁笑了笑，他伸手撫著秋漁的頸側，掌心微攏。
原本不是什麽啰嗦的人，卻也開始嘮叨起來。
“早晚餐記得吃，別總是應付了事，給自己多養幾兩肉。”
“不過你是條困魚，早上爬起來難。”孟淮檀低低笑了聲，“懶得做就準備點牛奶放家裏，早上也能墊墊。”
“還有，光腳走路的毛病得改改，著涼生病怎麽辦。”
“頭發吹幹了再睡覺，別犯懶。”
“少把飲料凍冰箱裏，痛經有多厲害你又不是不清楚。”
“天氣慢慢冷了，空調不要一整晚開著。”
……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柔聲叮囑，分明不是什麽刺人的話，卻讓秋漁極想落淚。
“你怎麽這麽啰嗦。”秋漁忍著喉間的澀意，甕聲甕氣道：“這些話你都說了多少遍，我知道了。”
胸腔和喉管憋悶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秋漁強忍著，故意放大音量掩飾。
孟淮檀深深地註視著秋漁，他垂下眼，突然嘆了口氣。下一刻，孟淮檀傾身過去抱住秋漁，垂首埋在她頸間，嗓音很沈，“秋漁，你總得讓我放心。”
鼻息間都是孟淮檀身上的木香，聽到他的話，秋漁瞬間就感到了視野模糊。
她咽了咽眼淚，重重點頭，“嗯，好。”
要平靜些，不要讓孟淮檀牽掛她。
就像他說的那樣，要讓他放心。
“容月公館每周都會有人來打掃，這裏每一處密碼都是你的生日。”
“就算…”
孟淮檀停了停，“這裏一直屬於你。”
極其深長的沈默，只字未語，又好像說了萬語千言。
秋漁沒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孟淮檀也沒說會去多久。
良久，秋漁感覺身上的力道松了松。
“我走了。”他說。
秋漁回答：“好。”
身體被放開，秋漁看向孟淮檀。眼眶撐的發酸，唇上卻帶著笑意。
四目相視，孟淮檀就那樣吻了下來。他一手握著秋漁的後頸，另一只手撫著她耳側，熱烈的兇狠的吻。
唇舌糾纏，給予索取。
這個吻，像在話別。
孟淮檀退了退身子，額頭相抵，深沈呼了口氣。
“轉過去，好好睡覺。”
他不想讓秋漁看著他走。
秋漁點了點頭。
被子被孟淮檀蓋過肩上，秋漁背對著他。
孟淮檀貼近她，“聽我次話，好好照顧自己。”
這次秋漁沒出聲，只是點頭。
床上的凹陷恢覆原樣，耳邊是漸遠的腳步聲。門被拉開，眼淚終於掉在枕頭上。
半邊身子跨出門，孟淮檀回過頭。
口袋裏的手機從剛開起就一直嗡動，現在再一次響起，拉回思緒。
“砰——”
門終於被關上。
等我回來這四個字，終究是沒說出口。
作者有話說：
一直在修，今天真的很晚了！頭頂抱歉555！
評論區給大家掉落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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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孟聞遠的突然出現, 秋漁並沒有太大反應。甚至在那天回到容月公館之後，仍舊可以若無其事，將其拋之腦後。
就好像孟聞遠於他們而言毫不相幹, 根本無需在意。
秋漁和孟淮檀幾乎形影不離, 他們在月港頻繁輾轉, 去看每一片沙灘, 聽每一陣海浪。島嶼深處的無人莊園，海岸線盡頭的礁石村莊，用力去留下一絲絲痕跡。
最後一次在斯雲際演出的時候，知道秋漁馬上就要離開月港, 殷茵有些誇張地挽著她, 不停說著些肉麻的話怎麽都不放手, 有人打趣她別太粘人了, 給人秋漁留個好印象。
正巧也趕上隔壁場館散場，三五成群, 看上去還挺熱絡。
秋漁一擡眼，剛好看見楊尋。說起來, 想想上回他們見面，好像也是在這個通道裏。
見著秋漁，楊尋的眼神一停，他主動和秋漁打招呼, “要走了？”
聞聲, 秋漁點點頭，“嗯，就這幾天。”
剛來的時候, 有不少人知曉楊尋對秋漁的心思, 多多少少還起哄過。只是秋漁那邊態度明了, 大家也都看得清楚，便也沒人再拿這說事兒了。
這會兒一群人聚在一起，多是遺憾秋漁待的日子短，說說笑笑往出走。
雖說他們其中的大多數和秋漁都算不上相熟，不過這兩個月下來，到也算融洽。
這種短期工作秋漁做的多了，此前也並不覺得有什麽。章惠去世之後，她越來越沈默寡言，很難與他人共情。
社交是任務，感情是負擔。
其實在她看來，她自己本身也就是種負擔。
從前是秋啟明和章惠的負擔，後來變成了餘莉的負擔。
所以她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得更低一些，看人眼色做事，不給別人造成困擾，也不會與別人產生太多牽絆。
可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對月港這座城市存著些掛念，秋漁這時竟也生出了些不舍和傷感來。她淡笑著朝殷茵他們發出邀請，說如果今後來京市，可以來找她。
兩個月前，這樣的話對於秋漁來說或許天方夜譚，可現在脫口而出，好像也不是件難事。
隔得還有一段距離，周圍就有人發出低呼。
秋漁很快就看到了孟淮檀。
員工通道口，孟淮檀穿著件白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處，小臂青筋脈絡清晰。他臂彎有束人魚姬玫瑰，是霧霭藍和淺粉的噴色。
隔著些距離，秋漁像往常一樣快步走過去，被孟淮檀牽住。
他把人魚姬遞給秋漁，微微垂首註視著她輕輕低語，“閉幕演出的禮物。”
“說的我好像以後不演了一樣。”秋漁看著孟淮檀，入目是他帶著溫和笑意的眸光。後面的話卡在喉嚨裏，突然就明白了他什麽意思。
“收下啦。”秋漁笑了笑，把一整束花抱進懷裏，一字一頓，“超級喜歡。”
這時，身後慢悠悠走著的殷茵他們也跟了上來，見著這畫面，瞬間了然。
合著人秋漁名花有主，是他們亂點鴛鴦譜了啊。
“秋漁。”殷茵不懷好意地叫她名字，見秋漁轉過身來，看著她懷中的人魚姬，饒有意為地沖她挑挑眉。
片刻停頓之後，秋漁當著大家的面坦然地挽住孟淮檀的手臂，“一直沒來得及和大家介紹。”偏頭迎著孟淮檀的眼神，秋漁突然心窩一暖，她笑著說，“這是我男朋友。”
也就這一次，秋漁對他們的關系如此坦蕩。
沒有避諱，沒有隱瞞。只看得到明目張膽的偏愛，和宣之於口的喜歡。
孟淮檀從容拉上秋漁的手，指腹輕蹭她手背，笑著應，“嗯，這不來接你回家了。”
兩人的外型都太出眾，站在一起很難不讓人多看兩眼。
不少人開始打趣，稱讚他們郎才女貌。
歡笑聲中，秋漁註意到楊尋的眼神。他面上沒太大波瀾，不過在秋漁看過來時卻是笑了笑，像是放松，也像是安心。
老實說，最初見到秋漁和孟淮檀在一起，楊尋並不看好。
他曾在水族館見過他們很多次，這個男人每天都會來接送秋漁，替她拿東西，為她開車門，說他不上心嗎，難。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無論楊尋再怎麽有偏見，都得承認，他愛秋漁是事實。
所以在這個時候看到他和秋漁的感情依舊這般好，楊尋雖心間發酸，不過到底是安了心。
他們能走多遠不好說，至少現在看起來夠幸福。
楊尋突然覺得好笑，怎麽就莫名其妙給自己發了好人卡。
臨走前，秋漁和大家道了別。
看著秋漁和孟淮檀的背影，楊尋笑了笑，低聲道：“那就一路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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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孟淮檀和秋漁一起準備的，其實主廚仍舊是孟淮檀，很少有用得上秋漁的地方。
這幾天過得太平淡，細水長流的日子卻仍舊覺得太快，每份溫情都顯得不真實。
所以總會有意外突兀打破安寧。
那時孟淮檀剛剛剝了顆葡萄餵到秋漁口中，放在桌上的手機便開始嗡動。孟淮檀瞥了眼來電顯示，停頓半秒，轉而繼續給秋漁剝葡萄皮，沒理。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很有耐心，嗡動停止又重新響起，反反覆覆三四次。
饒是孟淮檀始終平靜不含情緒，在此時，眉頭也有了一絲絲折痕。
在他準備直接把手機關機的時候，秋漁攔住了他。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孟淮檀擡起眼，瞳孔中的不耐和戾氣在看到秋漁那刻瞬間消散。
“或許是有什麽急事呢。”秋漁聲音溫和，唇上帶著清淺的笑意，“接吧。”
方才下意識一瞥，秋漁在來電顯示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是那個叫孟聞遠的人。
孟淮檀就那樣看著秋漁，良久才回答她：“好。”
平常孟淮檀接電話總不會避著秋漁，而這一次他卻是一個人走到陽臺上接的，時間不長，大概五六分鐘。
重新回到餐廳的時候，孟淮檀看到獨自坐在餐桌旁的秋漁，她正低頭神色如常地吃著份甜點。一口一口，看起來卻不那麽津津有味。
猶豫了片刻，孟淮檀走上前。他無聲嘆口氣，面上換上柔和的笑意。
“秋漁。”孟淮檀直接來到秋漁身側，一只手撐在她座椅之後，“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聞聲，秋漁乖順地點點頭，“好。”
“可能會比較晚回來，你先睡覺。”
“桌上的東西留著，等我回來收拾。”
“好。”
她什麽都沒問，什麽都說好。可孟淮檀卻仍舊無法感到心安，相反，心臟莫名像被人擰在了一起，怎麽都透不過氣。
好像從相遇時就是這樣，秋漁不言不語，好像從不需要人記掛。
哪怕她抱怨也好，可秋漁不會。
孟淮檀收起情緒，低頭在秋漁額頭吻了下，然後轉身離去。
天已經黑透，秋漁一個人吃完晚餐，沒聽孟淮檀的話，默默收拾好了碗筷。
洗過澡後，秋漁從衣帽間拉出行李箱，開始往裏面放東西。衣服已經整理了一半，秋漁把衣櫃裏最後幾條裙子放進去，基本可以收尾。
明明二十分鐘就可以收完的東西，秋漁卻斷斷續續磨蹭了好幾天。
只不過總有收完的時候。
偌大的衣帽間又變成了最開始來時那樣，空蕩，色系單一。
原本的單調可以很輕易被打亂，可後來的紛繁也容易被重新覆原。
秋漁把行李箱推進角落，然後走到陽臺往下面看。門口很安靜，沒有車燈。
叛逆來的很不是時候，晚上孟淮檀的那些叮囑，秋漁一句也沒聽。
一樓有面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景色。嵌入墻體的壁爐很高，此時並不是它發揮作用的時候。壁爐前是塊很大的地毯，厚實也毛茸茸的。
秋漁隨便拿了塊沙發的軟墊，就坐在地毯上等著孟淮檀。
夜晚果然還是太長，怎麽都熬不到天明。秋漁等到眼睛發酸，也沒見到熟悉的身影。
後半夜下了雨，嘩啦的雨水順著落地窗而下，雨聲沈悶至極。
秋漁是聽著雨聲入睡的。
冒雨回來的孟淮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身形纖瘦的少女蜷縮在壁爐前的地毯上，半張臉埋進臂彎裏，面朝窗子。
孟淮檀心間一沈，突然覺得悶痛。
他悄悄走上前，跪地俯身。
原本就睡的不深，孟淮檀一靠近，秋漁就察覺到了。她模糊睜開眼，孟淮檀攬著她的腰把她擁進懷裏，“怎麽這麽不聽話，說了讓你先睡覺。”
秋漁任由孟淮檀抱著，聲音很低，“本來不困的，來看看雨，結果莫名其妙就睡著了。”
聽著就像在狡辯，孟淮檀沒拆穿。他淡淡笑了笑，將秋漁摟得更緊了些。
不知是不是秋漁的錯覺，總覺得孟淮檀的步子格外慢，上樓極緩。
她被穩穩地放到床上，孟淮檀扯了被子將她裹住。
屋外雨聲很大，轟隆一聲悶雷，亮白的閃電刺破黑沈。瞬間的光亮，秋漁看清孟淮檀眼中的波瀾。
他極少展現自己的情緒，總是泰然自若，閑散隨性。
偏偏今夜，孟淮檀卻讓秋漁感受到了他的負面。
胸口沒來由的微窒，秋漁對於此時的沈默很是抗拒。
孟淮檀的指腹輕輕擦過秋漁的臉頰，臉上的笑意極淡，聲音喑啞聽不清尾音。
“發生了些急事，不太好解決。”
孟淮檀停頓了兩三秒，呼吸稍稍加重。
雨聲好像更大了，伴隨著落葉樹枝劈裏啪啦敲打窗戶的脆響，夜色都顯得搖搖欲墜。不過片刻的沈寂，卻又好像漫長過甚。
“我得出趟國。”
能聽得出來，孟淮檀已經盡量在用一種足夠輕松的方式在陳述。即使到了這一刻，也還是會憂心秋漁，總希望可以多照顧些她。
確實，和孟淮檀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能感到溫情。
其實早就有所預感，也一直告訴自己，別離不是什麽難事。
可事與願違，終究是讓人難以接受的結局。
秋漁的指尖不動聲色捏緊了被角，喉間輕輕吞咽。她看著孟淮檀，溫聲回答：“好。”
兩人靠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和呼吸。
又是一陣沈默，孟淮檀對著秋漁笑了笑，他伸手撫著秋漁的頸側，掌心微攏。
原本不是什麽啰嗦的人，卻也開始嘮叨起來。
“早晚餐記得吃，別總是應付了事，給自己多養幾兩肉。”
“不過你是條困魚，早上爬起來難。”孟淮檀低低笑了聲，“懶得做就準備點牛奶放家裏，早上也能墊墊。”
“還有，光腳走路的毛病得改改，著涼生病怎麽辦。”
“頭發吹幹了再睡覺，別犯懶。”
“少把飲料凍冰箱裏，痛經有多厲害你又不是不清楚。”
“天氣慢慢冷了，空調不要一整晚開著。”
……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柔聲叮囑，分明不是什麽刺人的話，卻讓秋漁極想落淚。
“你怎麽這麽啰嗦。”秋漁忍著喉間的澀意，甕聲甕氣道：“這些話你都說了多少遍，我知道了。”
胸腔和喉管憋悶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秋漁強忍著，故意放大音量掩飾。
孟淮檀深深地註視著秋漁，他垂下眼，突然嘆了口氣。下一刻，孟淮檀傾身過去抱住秋漁，垂首埋在她頸間，嗓音很沈，“秋漁，你總得讓我放心。”
鼻息間都是孟淮檀身上的木香，聽到他的話，秋漁瞬間就感到了視野模糊。
她咽了咽眼淚，重重點頭，“嗯，好。”
要平靜些，不要讓孟淮檀牽掛她。
就像他說的那樣，要讓他放心。
“容月公館每周都會有人來打掃，這裏每一處密碼都是你的生日。”
“就算…”
孟淮檀停了停，“這裏一直屬於你。”
極其深長的沈默，只字未語，又好像說了萬語千言。
秋漁沒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孟淮檀也沒說會去多久。
良久，秋漁感覺身上的力道松了松。
“我走了。”他說。
秋漁回答：“好。”
身體被放開，秋漁看向孟淮檀。眼眶撐的發酸，唇上卻帶著笑意。
四目相視，孟淮檀就那樣吻了下來。他一手握著秋漁的後頸，另一只手撫著她耳側，熱烈的兇狠的吻。
唇舌糾纏，給予索取。
這個吻，像在話別。
孟淮檀退了退身子，額頭相抵，深沈呼了口氣。
“轉過去，好好睡覺。”
他不想讓秋漁看著他走。
秋漁點了點頭。
被子被孟淮檀蓋過肩上，秋漁背對著他。
孟淮檀貼近她，“聽我次話，好好照顧自己。”
這次秋漁沒出聲，只是點頭。
床上的凹陷恢覆原樣，耳邊是漸遠的腳步聲。門被拉開，眼淚終於掉在枕頭上。
半邊身子跨出門，孟淮檀回過頭。
口袋裏的手機從剛開起就一直嗡動，現在再一次響起，拉回思緒。
“砰——”
門終於被關上。
等我回來這四個字，終究是沒說出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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