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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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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邀約

力道來得突然,秋漁有瞬間的恍惚,甚至以為是錯覺。

直到下一刻身體上浮的感覺強烈,她才意識到,她是真的被人拉住了。

蔚藍深沈的水底,身體懸浮,感官變得模糊。

秋漁睜開眼睛,視野裏多出來個人影。她看不清來人的樣子,輪廓模糊,卻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

那人的身形立體,仿佛能夠將水割裂。

她整個人被拉扯著往水面拽,緊接著,後腰也被扣住。忽然的靠近讓秋漁迅速生出陌生感知,來不及反應,連閉氣都出了差錯。

有水灌進鼻腔,嗆進咽喉,難受得讓她下意識擡起下巴,想要向上尋求呼吸。

總共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秋漁被直接抱出水面,雙臂緊緊攀附住身邊的人,身體貼合,止不住地咳嗽著,下巴也不知磕到什麽,有些麻癢的痛感。

淺淺嗆了兩嗓子,秋漁慢慢緩過了勁兒來。

她感覺自己在被人往池邊帶,耳邊嘩啦一聲之後,腰背處被人攬起。下一刻,秋漁身體懸空,迅速上了岸。

穿著魚尾,再加上剛才那麽一遭,爬到上面也成了件難事。

倒挺好,給她行了方便。

秋漁的手背掩著唇角,大口喘著氣,又嗆了兩聲。

待她坐穩後,環在她腰上的手臂很快松開。或許是條件反射地對這種陌生觸碰有所防備,秋漁不經意看了眼。

黑色的襯衫袖口,上面是顆金屬質地的袖扣,底座有層黑色琺瑯飾邊。

縱是秋漁這樣不懂行的,也知這小小的一顆價值不菲。

這人有只骨節分明的手,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很幹凈。他的皮膚很白,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此刻被水沾濕,水滴順著根骨漫進指縫裏。

方才秋漁看得清楚,環在腰間的力道不輕,可那只手卻是緊握著拳,盡可能不去觸碰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膚。

秋漁拍著胸口緩了緩,終於側過頭去。

擡眼的瞬間,她望見了一雙眼。

瞳色漆黑,顯得深沈淩厲。雙眼皮褶子很淺,偏生眉眼的弧度溫和,沖突碰撞,讓人情不自禁地看去,卻又難以捉摸。

似雙多情眼,看誰都覺得深情。

男人挺直的鼻梁下有張薄唇,唇色淡,沾著些濕氣。頭發被水浸濕,不斷地往下淌水。

黑襯衫的扣子松了兩顆,有些不規整的耷拉在一邊。可就算是這樣的狼狽之態,男人落拓的身形依舊不失絲毫風度。

他單手撐在旁邊,一只膝蓋跪地,另一只手支在腿上,鼻息間微微輕喘。

“怎麽樣,有沒有事。”

這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嗓音清潤,沒什麽起伏,只眉頭微不可見的擰起給他添了幾分情緒。

一兩秒的沈默裏,孟淮檀清晰地看到了秋漁的臉。

那雙看過來的眼睛像沾了水的玻璃,睫毛卷翹帶著分霧氣,看起來羸弱又疏離。她只穿著件藍色的胸衣,白皙的皮膚露在空氣中,水珠順著肩頭手臂滴滴滑落。

還沒等秋漁回答,孟淮檀率先移開了眼神。

他從一旁的置物架上扯了條毛巾來,迅速蓋在了秋漁身上。動作輕緩小心,並不曾觸碰到她。

“謝謝。”秋漁拉緊了身上的東西,而後搖了搖頭,“沒事。”

又是幾秒的停頓,孟淮檀看了秋漁一眼,隨後站起來轉過身去整理散亂的襯衫。

有什麽可整理的,反正都濕透了。

微怔片刻,秋漁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轉身的時候迅速脫掉了魚尾。

身後動靜清淺,待響動消失後,孟淮檀才重新轉過來。

看著他全身濕淋淋的模樣,秋漁有些欲言又止,“你的衣服…”

聞聲,孟淮檀下意識低頭看了眼。

渾身上下沒一處幹的地方,他什麽時候這樣狼狽過。

不過他也沒拘著,無奈笑了聲,“沒關系,換一套就好了。”

他並沒有過問方才水族箱裏的那場“溺水”,只是在停頓後看似漫不經心問了句話,“需要幫忙嗎?”

這話半遮半掩,也沒點明到底是要幫什麽。

然而秋漁卻好似懂了他話裏的意思,她沈默著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

素不相識,本就沒什麽話題。短暫的插曲匆匆過去,秋漁回到更衣室換了衣服,在椅子上靜靜坐了會兒,才起身往水族館外走。

外頭的雨勢尚急,秋漁站在水族館玻璃門外,手上拎了把透明的雨傘。

劈裏啪啦的雨滴在耳邊落下,空氣發悶,有股鹹鹹的海水味兒。路邊指示方向的木牌孤零零地站在那裏,木牌下的小草被雨水打得發蔫兒。

接連不斷的雨幕裏,閃爍的車燈模糊人眼。秋漁側頭看過去,是一輛黑色庫裏南。車窗處搭著一只夾煙的手,指尖有零星的火光。

視線還未明朗,那扇車窗便緩慢升了上去。緊接著,車身在秋漁的視野裏慢慢遠離。

方才恍惚一瞥,秋漁卻看得真切。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

蔥白纖細的一節,上面有圈兒淡淡的紅痕。

是那場溺水之過留下的印記。

那力道攥得極緊,讓一向在水中從容的秋漁都失了方寸。莫名的,秋漁又想起那雙眼。分明是漆黑冷冽的瞳孔,眸光卻溫和得似是灌了清泉。

他好像,真的很想救她。

-

雨後的月港終於迎來了些少有的清涼,海風滲進燥熱裏,升溫的節奏被放慢。

一夜的淅瀝後,燦爛日照籠罩海島。棕櫚樹葉片上還有遺落的晶瑩水珠,折射出斑駁碎光。海風陣陣,卷起的白色浪花猛烈拍向礁石。

碼頭船只停泊的頻率加快,島民早早外出打漁,留守的老人坐在巷道口的陰涼處閑聊。不知是誰的蒲扇被野貓叼了去,懶懶搭在自己身上,靠著磚墻角小憩。

秋漁今天的表演場次在下午五點,演出結束後,她打開外賣軟件,思考著晚餐的去處。

剛出了水族館,就在熟悉的位置看見道身影。

男人靠在車門上,黑色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衣領松了兩顆扣子。他一只手插在西裝褲裏,另一只手指尖夾著根煙。

他含著煙蒂,灰白的煙霧從唇縫溢出,順著他的輪廓消散。

下一刻,目光在溫吞的霧霭和空氣裏交纏。

秋漁步子停下來,並沒有躲避男人的視線。

有時候默契來得悄無聲息,似火星在某一刻點燃。秋漁覺得稀奇,原來陌生感帶來的吸引力遠比熟悉更致命。

好奇大過抵觸,實在不是件好事。

孟淮檀本不是什麽清閑的人,今天和酒店老板的會議結束後卻意外地婉拒了飯局,很難解釋那瞬間的雜念。

或許是私心吧,借口主路擁堵,專門繞行到水族館正門,也有了點指鹿為馬的毛病。

還以為要幹等幾個鐘頭,沒想到今兒她出來的還挺早。

在這根煙的時間裏,孟淮檀不免想起那些正當熱血的年輕小夥兒,為了情情.愛愛在宿舍樓下苦等求愛。

誰成想某一天,他孟淮檀竟也有這眼巴巴等人姑娘的時候。

前一晚上赴了飯局,孟淮檀姍姍來遲,免不了多喝幾杯。斯雲際酒店的老板也在,期間有人提起水族館擴建的事兒,孟淮檀便想起了方才那條溺水的美人魚。

即便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她也過分冷靜了,眉眼間淡淡疏離,很難讓人忘懷。

總得要再見一面,他想。

秋漁看到男人向前走了兩步,將手中的煙頭擰滅在路邊垃圾桶的煙灰槽中。而後,他從兜裏掏出個類似糖盒的東西,往手心裏倒了兩顆含進口中。

兩個人的距離不算遠,男人走近不過寥寥幾步。

四目相視,孟淮檀看得清她眼底的清亮。

“白鑾灣新開了家海邊餐廳,菜品還不錯。”孟淮檀彎唇笑著,嗓音清潤平緩,很直接地發出邀請,“一起嗎?”

秋漁生得漂亮,不是沒有人向她搭訕過,可這還是頭一回,她並不感到厭煩。

或許是男人那太有迷惑性的樣貌,她望進那雙眼的時候,連呼啦啦的海風都變得和煦。

就好比經年沈澱的溫玉,歷久彌新的佳釀。比起少年的意氣風發,那是一種別樣的光彩,風骨獨一無二。

成年人的突然邀約,細究起來,算不上有多坦蕩。

然而秋漁只道:“我叫秋漁,秋天的秋,漁火的漁。”

孟淮檀淡笑了聲,很自然地接了她的話,“我叫孟淮檀,淮安的淮,木檀的檀。”

秋漁把手機放到隨身的小包裏,問他,“你吃辣嗎?”

聞聲,孟淮檀稍楞,似是沒想到她這冷不丁的一句話。

眸中笑意更深,孟淮檀搖了搖頭。

秋漁動動肩膀,似是松了口氣,“嗯,我也不吃。”

這下,孟淮檀算是懂了。她這是在試探他的口味,得虧碰巧迎合了她的喜好,不然還指不定被怎麽拒絕呢。

真是個奇怪的姑娘。

孟淮檀猜的不錯,秋漁確實把這點考慮了進去。

她其實沒打算拒絕的,只不過她對這人的了解實在太少,萬一口味參差,她並不是個能緩解矛盾的人,還好他們在這點上算得上和諧。

孟淮檀淡淡笑了聲,頭微微往旁側一偏,示意著車子停靠的方向。

“走嗎,現在這個點兒過去還能趕上風琴演出。”

作者有話說:

一起吃晚餐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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