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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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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柳母不在家,阿奶的一應事情自然都得陳初陽自己來。

晚上,給阿奶燒了洗腳水之後,陳初陽就去給阿奶灌湯婆子了,阿奶年紀大了怕冷,這湯婆子的給她灌兩個,一個放在背後一個放在腳邊。

陳初陽先前去縣裏,也給柳母買了兩個湯婆子,可惜柳母還沒用上呢就去照顧林子了。

陳初陽惦記著柳母,想讓人晚上睡覺睡得舒服一點,可他也不知道林子生了什麽病,柳母要去照顧多久。

眼下家裏事多,他也去不了,況且阿奶年紀大了身邊不能沒人,他若是去了,家裏可就只有阿奶一個人了,便是只有半天,他也不放心,只能在心裏盼著柳母早些回來,如此就能用上暖呼呼的湯婆子了。

伺候阿奶睡下之後,陳初陽也要休息了,吹滅房中燭火的時候,看見床頭晃蕩的野雞羽毛,他難免的想到了在山上的柳群峰。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如今已經習慣身邊有個人了,乍然自己一個人睡,還是在寒冬臘月的天氣,一時之間便有些睡不著。

想到柳群峰,陳初陽便想到了之前在山上住的那幾日,甚至還想到了雪花,但他想到雪花的也就是眨眼功夫,之後腦子裏便全是同柳群峰去山上的時候發生的事。

那時候,他們還沒怎麽相處過,他在路上多問幾句舅舅家裏要到了嗎,事後想起都會覺得害怕,如今他已經算是很了解那人了,同他說話的時候,再不會像從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阿娘,一定是你在保佑我吧。”陳初陽覺得他能碰上這麽好的一樁姻緣,應該就是他娘在保佑他。

他們附近幾個村子都是一樣的規矩,年三十上墳,七月半祭祖,他今年是不能去給他娘上墳了,明年就好了,等到二哥的屋子建好,阿娘的墳遷過來,他娘墳前就不會冷清了。

腦子裏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兒,瞌睡蟲便找來了,陳初陽慢慢睡了過去,倒是不知道山上的柳群峰此刻卻睡不著,或者說,從柳群峰去了山上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大坪村離著柳家村太遠,柳群峰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從柳家村找長工上山幹活兒。可山上勤快的人不多,不然也不能守著那麽寬闊肥沃的土地,卻年年只有那麽點收成,連山下的幾畝地都買不起。

當然,這其中要除去那些,不喜歡山下氣候和不習慣山下生活的人。

柳群峰這次去山上說是擔心陳繼安,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對那些長工不放心,他怕他們偷奸耍滑在家裏躲懶,沒有將肥料背到地裏去,擔心陳繼安不知如何處置那些偷懶的地頭蛇。

因著氣候原因,山上的土地最主要的產出便是大白豆和土豆,其他東西只是捎帶,其中土豆產出高,因為一年可以種上兩季,且下種之後打理方便,是山上人家最願意種植的作物。

柳群峰剛上山去,陳繼安就同他說了,有幾戶人家還沒有將肥料背到地裏,但喊他不要擔心,那幾戶人家也說了,馬上就會去的。

柳群峰在同人打交道方面,顯然要比陳繼安有經驗不少,他一聽陳繼安轉述那些人的說辭就覺得有鬼。

這個時節,地裏是沒什麽其他活兒的,唯一的活兒便是挖肥堆肥,等到開年之後上肥,然後就看老天爺的臉吃飯了。那些人既然家裏無事,緣何拖了這麽久,還沒有去地裏幹活兒?還得等人去催,且催了給的回覆,也是敷衍至極。

柳群峰當下並沒有說什麽,只是隔日就喊了陳繼安帶他去那幾戶人家那裏。

他們到的時候,那些口口聲聲說著馬上就會去地裏堆肥的人家,幾乎沒有例外的都在屋子裏烤火燒土豆吃,一點沒有出門幹活兒的打算。

因為早有預料,柳群峰面上表情倒是看不出如何的憤怒激動,倒是一邊的陳繼安紅了臉,和那些人爭執了幾句。

這長工和佃戶是不一樣的,佃戶種了地主手裏的田地,地主不需要給他們工錢,但要收租子,田地裏的產出要交一半甚至六成出來,而長工則是拿錢辦事,純粹的領工錢,地裏的東西和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柳群峰辦事向來幹脆,見這些人果真如他所想,是一家子懶漢,他不止沒有對人發脾氣反而笑了,只說大冬天的烤火確實是舒服,之後轉頭就走了。

那幾家人原本還樂呢,覺得一個山下的小子奈何他們不得,可他們不知道,柳群峰轉頭就將原本那幾戶人家種著的土地交給了別人。

長工工錢是按月給的,那些人白領了兩個月的工錢,哪裏舍得放手,於是趕緊的找到了舅舅家裏,希望舅舅能替他們說說情。

這幾戶人家也不知道是想給人壓力,還是想博一下同情,竟是全家老小都來了,他們四五戶人家足足幾十口人,齊齊到了徐家。

徐家這會兒雖然熱鬧,但如今天氣冷了,大家都在屋子裏烤火,這些長工和家裏人浩浩蕩蕩往徐家去的時候,也沒什麽人跟過去。

柳群峰上山沒有和陳繼安一起住,而是住在他舅舅家裏,這些人找來的時候,他正在思考地裏的事兒。

看著名義上是喊人說情,實際氣勢洶洶像是來算賬的幾家人,柳群峰早先猶豫的事情,此刻已有了決定。

“大舅舅,你們幫我一個忙。”

柳群峰喊大舅舅他們做的事,也不是別的,只是讓人去喊人,盡量的將他之前找來幹活兒的長工,全都喊到家裏來。

大舅舅不放心柳群峰在家裏應付這些人,他自己沒去,讓家裏的孩子們去了。

那幾戶長工見徐家幾個孩子跑出去,以為他們是去喊人幫忙的,倒是一點沒有在意。徐家在這裏雖然有些親戚,難道還能比他們多不成?他們可是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的,附近幾個村子的村人,都同他們有著親戚關系,誰怕誰啊,大不了他們也去喊人。

“柳東家,這事兒你必須得給我們一個交代才行,喊我們幹活兒的是你,不讓我幹活兒的也是你,這都這麽久了,耽誤了我們多少功夫啊,你便是東家,也不能一個不高興就胡來吧。”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先開口,他個子不高身型敦實,還長了滿臉胡子,瞧著不像是長工,倒像是攔路搶劫的山賊。

雖說人不可貌相,但柳群峰這個人更相信相由心生,一看這漢子樣子,他就知道這不是個善茬。

一點兒沒怕這莽漢,柳群峰甚至站了起來,還將自己的椅子往那人身邊拉了一點兒才重新坐下,之後他掃視了眼前眾人一圈,才回了那漢子的話。“耽誤了你多少功夫?耽誤你烤火的功夫了?耽誤你燒土豆吃的功夫了?”

柳群峰已經親自去這幾戶人家管著的地裏看過了,地裏光禿禿的什麽肥料都沒有,他也親自去這些人家裏看過了,他們並不是因為家中有急事,所以耽擱了,他們純粹是不願意在大冬天的出門,只想躲懶在家,這才耽擱了活計。

見這群人理所當然的樣子,直接給柳群峰氣笑了,他十幾歲開始同家裏的佃戶打交道,知道農人大多老實肯吃苦,也一直記得他二叔的交代,農人不易不要與之爭利太過。

他松松手指,大多人家就能將日子過的好些,便是一個月能多吃一頓白米飯多吃一頓肉也是好的。

但,如此厚臉皮的長工,他還是第一次見。

“真是笑話!你們自個兒賴家裏耽擱了的功夫,也要算我頭上?你們既然這麽會算賬,本少爺就給你們好好算一算。”柳群峰性子和他二叔說像也不像,他和他二叔一樣都能體諒農人辛苦,但卻不會一味讓自己吃虧。

他這人算是長了一副彈簧性子,總會將別人給他的原樣還回去。

都不需要算盤,柳群峰先指著方才那個領頭的人直接說道:“你家種了我十畝地,就給你算最低產量,一畝地兩千斤的土豆,十畝地便是兩萬斤,你得分我一萬斤,按照海棠鎮最低土豆價格,便是兩萬錢也就是二十兩銀子。”

柳群峰說話的語速不快不慢,卻是聲音洪亮字字清晰,他的話落到每個人的耳朵裏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而的他話,也得到了大多人認同,他說的沒錯。

見人被他說的一臉懵,柳群峰就知道那群傻子不知道他想幹嘛,於是繼續說道:“但這是好好打理之下的最低產量,若是不去打理,這產量起碼要折一半,也就是說你已經讓我損失了十兩銀子。”

“你胡說八道!有你這麽算的嗎!”那漢子雖然什麽都聽不懂,但他聽懂了那十兩銀子,這姓柳的是說,他欠了他十兩銀子。

柳群峰既然開始給人算賬,自然不會就這麽算了,他理都沒理那漢子,而是瞧著另外的幾家人繼續說道:“只要種過地的人就知道,什麽都能耽擱,農時不能耽擱,一旦錯過了下種施肥收成的時機,收成肯定會大打折扣!”

說到農時,柳群峰怒極反笑,轉頭盯著那漢子,然後看了一眼遠處的山地,指著那些土地對人說道:“如今馬上臘月,誰家地裏不是堆滿了肥料?等到翻過年坎雨水來臨,便是土豆長苗育種之時,可若地下沒有肥料,四月能挖幾顆羊屎蛋子出來就不錯了!”

“怎麽?你們如今還是滿地空空,指望著四月給我變戲法兒一般,變一地的土豆出來?”這話柳群峰是對著所有的長工說的,但他們彼此心裏都明白!

這些人壓根兒不在乎地裏有沒有收成,因為地裏的收成和他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他們是每月領工錢的長工,又不是能分收成的佃戶,地裏收成和他們有個屁關系啊!

許是沒料到這個地主家的少爺,竟然對農事那麽清楚,也或許是沒想到,他能大冬天的到山裏察看地裏情況,但眼下,這些人也不在意這些了,他們只在意下個月的工錢。

“不管怎麽說,咱們說好的是幹一年,我們把旁人給的活兒都退了就是因為要給你種地,如今這工錢你必須給!”

知道說不過柳群峰了,那幾家人開始拿最開始的約定說事兒了,柳群峰原本只是想好聚好散,可他見這些人這麽無賴,也想同人耍耍無賴了。

繼續開始算賬,柳群峰方才已經算過了,因為他們誤工已經讓他每畝地損失了一兩銀子,他現在要繼續和他們算他損失的銀錢。

“眾所周知,這銀子是可以存在錢莊的,存錢莊是有利息的,十兩銀子存錢莊,一年能得七錢銀子的利息,你們欠我的銀子我若是存進錢莊,那可不止十兩銀子了,咱們還是好好算算,你們如今到底差我多多少銀子吧,你們還愁抵不了你們的工錢?”

柳群峰當初給人談好的工錢,是一個月兩錢銀子,按照他這個算法,這幾家人還得倒貼他錢呢。

那些人說起別的可能會糊塗,但說到錢絕對不會糊塗,立馬吵吵嚷嚷起來,而方才那個漢子更是急了,直接一撩袖子就朝著柳群峰過去,一看就是要同人動手。

柳群峰可不會落人口實,他安坐在椅子上,一直沒有什麽動靜,直到那漢子真的朝著他撲過來,他才靈活的往邊上一個打滾,之後立馬爬起,對著撲了個空的漢子就是狠狠一腳,直接將人踩的臉都貼到了椅背上。

“啊!”那漢子一聲慘叫,他家裏人自然要來幫忙,徐家人自然也要幫著柳群峰,於是兩邊的人開始拉拉拽拽,倒是柳群峰和那個漢子實打實的打了起來。

這漢子身形圓厚,雖說個子不高,但起碼有著一百五六十斤,柳群峰和人拼力氣自然拼不過,可他往年在外跑商的時候,沒少遇到攔路搶劫的劫匪,還有同自己的夥伴起沖突的商隊,他打架靠的就是一個狠字還有下手刁鉆。

那漢子往他身上撲的時候,他直接屈膝往人襠部一頂,之後那人吃痛倒下,他便直接用雙手往人臉上插,腳上也沒閑著,直接往人小腿踢,他甚至還能在被壓住的時候,閉著眼睛狠狠往人臉上撞!

那漢子明明都壓住他了,硬是給他撞出了一臉的血來,他察覺到身子沒什麽地方受傷,還能趁機抹了點血在手上往自己臉上塗......

這世上大多人都是一樣,覺得打架打贏了便萬事大吉了!

那漢子領著家裏人來的時候,打的註意可是大不了將柳群峰給打服打怕的主意,可如今他們確實是打了起來,卻是他被打服打怕了。

嘴上功夫不如人,手上功夫也不如人,那些人明顯的後悔來鬧這麽一場了,他們現在只希望親戚們能趕緊的過來幫忙。

那幾戶人家希望親戚來幫忙,可他們既然知道,這附近幾個村子都同他們家裏有親,便也能知道徐家人丁興旺,在村子裏自然也有不少拐彎抹角的親戚,真要將人全都扯進來,誰也討不了好了。

況且,旁人也不是傻子,誰會為了只是有點親戚關系的人,和一個大地主鬧起來?

柳群峰在山上買了不少地的事兒,可不是秘密,如今他手下的長工可不少,這世上到底是老實幹活兒的百姓多,偷奸耍滑愛躲懶的懶鬼少,旁的長工自然會幫著自己東家。

徐家這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柳群峰雖然將人打的滿臉血,但他自己也好看不到那裏去,他被舅舅和表哥們圍了起來,指著他臉上的血狠狠盯著那些人,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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