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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作是可憐可憐師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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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作是可憐可憐師兄呢

黑夜還是白天的界限逐漸模糊, 只有師尊的臉,和師尊的身體與日俱增的清晰。

衛青檀在洞府裏待久了,長時間見不著太陽, 只能跟明亮的走馬燈為伴, 原本就冷白的皮膚,如今更添了幾分病態的蒼白。

但這抹蒼白往往不會持續太久, 就會被師尊一層又一層地染上鮮艷的紅色。

兔子假孕之後不受控制地變得非常黏人, 一天到晚只要是清醒時,衛青檀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去找蒼雲秋。

有時候睡得迷迷糊糊了, 感覺師尊走了, 還會下意識爬出藤窩, 嘴裏胡亂念著幾聲師尊, 就在即將摔倒時, 立馬就會被一雙溫熱的大手輕輕托住。

隨即頭頂就傳來熟悉的輕笑聲:“就這麽想師尊麽?”

想麽?

或許是想的。

衛青檀也覺得很奇怪, 為什麽明明只要一覺醒來就能看見師尊了, 可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著他, 想時時刻刻黏著他,稍微離得遠一點, 渾身都不自在。

“……我, 我很難受。”小兔子假孕了,真的很辛苦。又恢覆成了以前那種怎麽吃都吃不飽的狀態。一定要把肚子撐得滿滿的, 飽腹感特別強烈,才會有安全感。他咬住師尊雪白的袍角, 試圖把師尊拉進窩裏。

可是他堆的小兔子窩,只能鉆進一只兔子, 更何況蒼雲秋又不是兔子,實在進不來的。兔子難受, 兔子覺得很空虛,兔子肚子不舒服。又開始咬身上的毛,把窩鋪得香香的,軟軟的,用兩只前爪反反覆覆在窩上有規律地踩。

耷拉在圓腦袋兩邊的長耳朵,也跟著上下亂跳。

“哪兒難受?”蒼雲秋明知故問,把兔子摟在懷裏,翻了個面,溫熱的掌心狎昵地反覆摩挲著圓鼓鼓的肚子,看起來不染纖塵的白衣仙尊,私底下竟會調笑一只可憐的兔子。他問:“是這兒?這兒?還是這兒?”

一邊問,還一邊用手去摸去探。

小兔子怕癢,想躲又躲不掉,被摸得渾身直抽|搐,也說不清楚具體哪裏難受,總之就是不舒服。

沒有精神地耷拉著耳朵,軟綿綿地癱軟在仙尊的懷裏。兔子發出微弱的聲音:“肚子,不舒服……漲漲的。”

“是不是懷小兔子了?”蒼雲秋低聲笑,“因為肚子裏有小寶寶了,所以才這麽黏人麽?”

黏人二字從蒼雲秋口中輕吐出來,頗有幾分寵溺的意味。衛青檀懵懵楞楞的,感覺到師尊的手掌輕托住了自己的臉,下意識歪著腦袋,輕輕去蹭。

蹭師尊的手背,掌心,甚至是手肘。

柔軟的皮毛蹭在皮膚上非常舒適,蒼雲秋的琉璃瞳眸漸漸深了,眼神逐漸變得異常灼熱。他問小兔子想不想出去。

衛青檀機敏地抿了抿唇,飛快思考了一下,隨後裝柔弱乖順,也特別黏人,在師尊懷裏哼哼唧唧。

“想還是不想?”蒼雲秋很有耐心,再一次溫聲詢問。

可小兔子除了越發蹭著他的手,以及表現得更黏人之外,依舊不回答。

“是想的,對麽?”蒼雲秋不讓他蹭了,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著長耳朵,低笑道,“你以為你裝乖就能讓我放松警惕,從而想辦法逃跑是不是?”

此話一出,兔子耳朵受激之下,支棱起來了。

不過很快,小兔子又低眉順眼,垂著耳朵不吭聲。

“……你以為我年長你這麽多,只是修為比你高深麽?”蒼雲秋手下力道逐漸加重,耳朵又是兔子比較敏|感的地方,當即就引得兔子再度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連圓胖的毛茸小臉上,都顯出了幾分苦相。蒼雲秋語氣淡淡的,低聲道:“你跑不了的。”

他的語氣雖平淡,但非常肯定,“只要我不主動放手,你這輩子都跑不了。”

“可,可您不能關我一輩子!”小兔子的眼睛紅紅的,仰頭望著面前的白衣仙尊,語氣都微微有點哽咽了,“我,我從前,不,一直到現在為止,都是那麽地尊敬您,信任您,可您卻把我,把我囚|禁在這裏,還,還對我這樣……您不覺得一旦被旁人知道了,您的聲名將毀於一旦,而我……”

“而你也不能跟你喜歡的玄羽在一起了,是麽?”蒼雲秋抿唇低笑,隨手變出一根樹藤,不過掌長,指粗而已,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有點難受,但不算什麽。

可對於一只還沒有貓大的兔子來說,這實在是龐然大物,也是很可怕的刑具!

“我,我說錯話了!”小兔子趕緊道歉了,雖然他不覺得自己剛剛說錯了啥,而且還用的敬語,比尋常還要恭敬有禮。他不明白自己明明那麽乖了,為什麽蒼雲秋還要變著花樣地折騰他。

讓他難受,讓他羞恥,讓他恨不得當一回貞潔兔,一頭撞在墻上。

這個念頭才一冒出來,小兔子就已經驚悚到從仙尊懷裏跳了出來,慌不擇路逃跑時,還真就一頭往石墻上撞了過去。

就在即將血濺當場時,一股靈力纏繞住了兔子的後腿,輕而易舉就將他拖了回去。

等衛青檀再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被蒼雲秋提著兩條後腿,倒懸起來了。餘光瞥見蒼雲秋晦澀難懂的眼神,小兔子發出了淒慘的尖叫:“不,不要!我,我乖了,我不跑了!!!”

“我說了,你對我的任何反抗都會受到懲罰。”蒼雲秋淡淡道,“縱然你今日撞死在這裏,你喜歡的玄羽也不會知道。”

衛青檀隱隱聞到了一股酸,而且是很清新的檸檬香,就當他想仔細嗅嗅到底打哪兒來的檸檬時,餘光就瞥見師尊的手指間已經夾了三根一模一樣的樹藤。

當即臉上的血色就褪得一幹二凈。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裏,小兔子都鉆在窩裏抽泣。

所有的精力都被樹藤占據了,完全沒有了思考,甚至是逃跑的能力。

蒼雲秋餵飯給他吃,葷素都有,不會因為徒弟眼下是只兔子,就讓他一天到晚啃沒營養的胡蘿蔔,更不會因為徒弟犯錯被囚|禁了,而稍有薄待。

吃穿用度上只會比從前更好。

可兔子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抽泣不止,圓乎乎的身體縮成了一團,可短短的尾巴卻翹得特別高,生怕稍微垂下來一點,就碰到不該碰的。

更怕碰到之後,該死的樹藤就會活過來一樣,往濕潤肥沃的土壤裏使勁鉆。

“……不吃啊?不喜歡嗎?”蒼雲秋柔聲詢問。

小兔子自然而然以為他問的是喜不喜歡今天的飯菜。雖然沒有心情吃,但他剛剛瞥了一眼,紅燒肉,糖醋小排,清炒嫩嫩的菜心,還有雕刻成漂亮小花的胡蘿蔔,飯後點心是桃花酥,還有一盅濃|白噴香的魚湯,以及一碗冰冰涼涼的糖水。

都是他喜歡吃的。

他只是現在沒有心情吃,森*晚*整*理不代表他不想吃。

生怕說不喜歡,食物就會被拿走。小兔子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小聲道:“喜歡的。”

“既然喜歡,怎麽還要哭哭啼啼?”

蒼雲秋放下手裏的飯菜,又把兔子抱了起來,溫柔地順了順兔子脊背上的毛,指尖有意無意輕輕碰了碰藤,兔子就立馬應激地繃著脊梁骨,還幾度張著嘴,露出兩顆長牙,作勢咬人。

但兔子早就學乖了,根本不敢咬,被逼急了,就用腦袋砰砰砰往蒼雲秋的胸口撞。

惹得蒼雲秋一陣笑。

身為神木,又是活的,自然每年都會生長出一些枝丫來。之前為了給陸北辰修補受損嚴重的魔體,蒼雲秋不得不把自己的本體——神木的枝丫,幾乎削禿了,才勉強把魔體修補好。

如今同衛青檀晝夜不分雙修了數日之後,蒼雲秋的修為也恢覆了大半,本體慢慢又生出了新的枝丫。雖然不多,也不夠旺盛,但起碼恢覆了一些生機。他便將枝丫砍了下來,化作這三截樹藤,作為禮物送給小兔子。

結果小兔子一直很抗拒,別別扭扭怎麽都不願意收,勉強收下了,還一直哭個不停。

蒼雲秋以為,或許是外形不夠漂亮,也或許是形狀不夠精致,所以小兔子才不喜歡的。

事後,他便將藤稍作清洗——當然,自然要當著小兔子的面清洗。看著原本幹幹凈凈,清澈無比的水,在樹藤放進去之後,立馬變得渾濁不堪,小兔子的瞳孔開始地震,嗖的一下,長耳朵就支棱起來了。

又羞又惱,趕緊抱著一根胡蘿蔔,蹦蹦跳跳地爬回了窩裏,身子一扭,把頭埋進去,就露一點點尾巴在外面。

“有什麽可羞的?”蒼雲秋清洗著樹藤,神情依舊淡然自若,但語氣卻多了幾分揶揄,“還是你見得太少,若見識多了,便不會如此了。”

衛青檀也不是面團捏的。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當即悶聲悶氣地反駁:“仙尊您不是修的無情道?怎麽會有這方面的見識?”

好問題。

蒼雲秋在遇見這個徒弟之前,確實沒有這方面的見識,但認識之後,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你還記得當初在雲陵麽?”他用手帕邊擦拭樹藤,邊淡淡解釋,“你被困在越清流設下的幻陣裏,那時……”

當死去的記憶再度攻擊衛青檀時,他已經跳了起來,肥肥胖胖的身體,一下子就跳到了蒼雲秋的背上,然後手腳並用往上爬,兩腿直接騎在師尊後頸上,兩爪從背後緊緊捂住了蒼雲秋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了。

蒼雲秋忍俊不禁,擦好樹藤後,反手將兔子揪了下來,曲指就變回了人形。

衛青檀裸|著躺在不甚寬敞的石桌上,還保持著兔子的姿勢,四爪朝天,對上蒼雲秋灼熱的目光後,約莫三秒,就發了瘋一樣從桌上翻了下來,逃也似的往洞外跑。

可他根本逃不出去,才跑了幾步,就被抓了回去,再度躺回了石桌上。

“你不喜歡樹藤麽?”蒼雲秋捏著樹藤,對著走馬燈的光亮反覆琢磨,應該把樹藤做成什麽樣子,才能討小徒弟的喜歡。此刻自言自語起來,“顏色,外形,還是因為太冷了,所以你才會討厭它?”

可這三截樹藤是從蒼雲秋的本體中分割下來的,若是衛青檀不喜歡樹藤,也就是不喜歡蒼雲秋。

而不喜歡蒼雲秋的話,那他到底喜歡誰?

玄羽麽?

衛青檀一個勁兒搖頭,本能地蜷縮起來瑟瑟發抖,哽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傷還沒好!”

“做成小配飾,掛在腰上好不好?”

“我我害怕!”

蒼雲秋又問:“那做成念珠如何?”

“饒,饒了我吧,讓我養幾天,不!就一天也行!讓我養一養傷,我真的……很怕疼,求仙尊饒我!”

“好罷。”蒼雲秋點點頭,“那就雕刻成念珠,我先戴幾日,待上面沾滿了我的氣息之後,再送給你。”

衛青檀:“……”

仙尊這是已讀亂回嗎?

就完全不聽他在說什麽,卻句句都有回應!

他還是沒跑掉,蒼雲秋也沒有饒過他。當飽|脹感再度席卷而來時,不爭氣的眼淚和吞咽不下的口水,齊齊湧了出來。

——————

陸北辰再一次上峰求情,這一回更失魂落魄了,一見到蒼雲秋,話還沒出口,就噗通一聲跪下。

蒼雲秋往哪裏走,他就膝行著往哪裏挪,哪怕被法術彈飛出來,他還是會鍥而不舍地繼續貼過去,勢必要求蒼雲秋把衛青檀放出來。

“為師說了,你師弟只是在閉關修煉,他很好,為師沒有責罰他分毫!”蒼雲秋無奈到嘆氣。

“既然師尊說他沒事,那不如讓弟子親眼瞧一瞧,只要親眼看見他平安無事,弟子才能放心!”

可蒼雲秋怎麽能讓他親眼瞧呢,那只兔子現在被囚|禁起來,日日夜夜都飽受師尊的疼愛,哪怕是睡著了,身體裏也必須納著師尊賞賜的東西,雖然被調理得很柔順,但難保他不是故意裝乖。

一旦把他放出來,到時候又要惹得一群晚輩爭風吃醋,苦苦糾纏。

再者,蒼雲秋覺得天司這回點名道姓傳喚衛青檀上天司游學,分明就是不懷好意。他也根本不打算讓衛青檀去。

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實質性的進展,正是培養感情的時候。道侶之間新婚燕爾時,就要被天司強迫分別異地,這合適麽?像話麽?

“閉關修煉應當靜心凝神,否則稍有差池就會走火入魔,你不會不知,怎還敢提出這等請求?”

陸北辰自然明白,可他就是不放心,總覺得師尊在騙他,實則師弟一點都不好過。但他同時也非常信任師尊,認為師尊絕不會說謊。

就因此,他才更掙紮,更痛苦。一直舉棋不定,在師弟和師尊之間來回橫跳。

“師尊修為高深,哪怕是通過水鏡也好,只要讓弟子看一眼,就一眼就成了。”陸北辰再度央求,若是今日也見不到衛青檀,他真的要瘋掉了!

說起來也奇怪的,之前師尊閉關一年,陸北辰雖然覺得度日如年,非常難熬,一天到晚都期盼著師尊趕緊出關。

恨不得天天都蹲守在洞府外,只為了師尊出關後,第一眼就能看見他。

但遠沒有現在這樣煎熬。

整個就是坐立不安,夜不能寐。

時時刻刻都因衛青檀而牽腸掛肚!

陸北辰也很氣,很惱,恨不得把那個讓他擔心不已,牽腸掛肚的壞東西提溜過來,按在床上狠狠打一頓,把人打到哭著求饒喊師兄,說以後一定聽師兄的話,再也不會在外面惹是生非了為止!

事後他再抱著好好哄哄。

畢竟師弟年紀還小,小孩子嘛,多少都是要哄的。他不是喜歡吃喝麽,那陸北辰以後的月俸就全部拿去給衛青檀買好吃的,他從前不是喜歡漂亮衣服麽,買,給他買!喜歡什麽款式就買什麽款式,喜歡女裝就買女裝!

胭脂水粉,珠釵耳環,通通買!

只要衛青檀肯聽他的話,陸北辰覺得自己沒什麽事情是不能做的。

“……師尊,師弟又不是故意要去摸少祭官的守宮砂!師弟至多只是好奇而已!”陸北辰替衛青檀辯解了,“任何人都會有好奇心的,更何況少祭官一天到晚在他面前亂晃,還穿成那樣!”

“……”穿成哪樣了?人家都穿一身黑了,從頭到腳一身黑!恨不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了!

“都是他穿得太,太惹人註意了!”陸北辰又道,“明明知道守宮砂重要,他卻不戴面具遮掩,明晃晃地亮出來,不就是惹人註意麽?”

“……”

蒼雲秋若是沒記錯的話,少祭官神出鬼沒,就算露面了,也是隱著身形的,修為一般的修士,只怕都註意不到少祭官的存在。

“任何人看見守宮砂,都會忍不住想去摸的。”陸北辰也知道這種爛理由站不住腳,既然任何人都會想摸,為什麽就只有衛青檀摸到了,別人就摸不著呢。他也因此,又把罪名推到了少祭官頭上,接著道,“定是他想讓師弟摸,否則就以師弟的修為,怎麽可能摸得到?”

“……”

話雖如此,但衛青檀摸了少祭官的守宮砂是事實。而且,他還當眾承認了。

蒼雲秋雖然偏愛衛青檀,但對於這件事來說,並不認為是少祭官的錯。這幾日他也在思考,如何處理這件事。

把衛青檀交出去斷然不可能,若是因此傷害了少祭官,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確實挺棘手的。

“師尊,弟子,弟子覺得心臟很不舒服。”陸北辰茫然又無措,捂著胸口喃喃低語,“就像是有只手,在死死揪住弟子的心,又悶又疼。弟子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蒼雲秋無聲嘆息。

為什麽?這種感覺他也會有。無非就是因為情。

“你回去抄寫清心咒百遍,再服用一些凝神靜氣的丹藥,這種癥狀自會緩解。”頓了頓,蒼雲秋又道,“不必擔憂,這只是你體內的魔氣作祟。”

陸北辰呆楞楞地望著師尊腕上戴的念珠。顆顆鮮紅如血。最後失魂落魄地下了峰。回去的路上,還遇見了同樣失魂落魄,蹲守在峰腳等消息的左欄玉,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昔日爭鋒相對不在,只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同樣的東西——那就是愛而不得的痛苦,苦苦等待的艱辛,以及隱隱按捺不住的狂躁。

“大師兄。”陸北辰頭一回這麽真誠地稱呼左欄玉,神情異常認真地道,“實話告訴你,我絕不會讓師尊把衛青檀指給你。”

左欄玉:“陸師弟,我也實話告訴你,我對衛師弟志在必得。”

陸北辰:“我師尊不會答應。”

左欄玉:“可我師尊答應了。”

無形的電流在兩人之間流竄。

————

蒼雲秋簡直煩不勝煩。

趕走一個,又來一個。

這回是靈泉峰的師妹,她是過來送小白兔的,順便提及了最近新收的小弟子,也就是那位秦絲姑娘。

“我本是見那小姑娘身世可憐,又精通音律,正好可以學以音療傷的功法,才將她收至座下。結果那小姑娘成天到晚無心修煉,還總是以淚洗面,來山上沒幾日,眼淚都快把靈泉峰的靈植給淹死了。著實可憐得很啊。”

總之言下之意,就是勸蒼雲秋把衛青檀給放了,讓秦絲別再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尤其秦絲跟落雪宮的柳慕蒼有所來往,還曾經是名震雲陵的琵琶仙手,是多少世家公子,以及仙門名士眼中的仙子。只要她想,她隨時都能重操舊業,以音會友,集結大量仙門弟子,齊上問劍宗。

師妹道:“他縱是有天大的錯,放出來押到戒律堂,公開受審便是了。”

可問題是,蒼雲秋不舍得公開懲治小徒兒。

若是摘星閣一定要討一個說法,那麽蒼雲秋就只好親自前往摘星閣一趟了,或多或少還是會令少祭官難堪。到時候只怕衛青檀又該難受了。

畢竟那可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在一起的玄羽。

送走師妹之後,蒼雲秋換了身幹凈衣服,再次前往洞府,將呼呼大睡的兔子提溜起來,施法變回去之後,再次合二為一。

衛青檀幾乎是有點崩潰了,才剛剛睡著,就又來,又來!折騰了很久之後,才特別疲倦地趴伏在蒼雲秋的膝頭睡著了。

醒來之後,蒼雲秋已經不見了。

因為最近兔子特別乖,很安分守己,蒼雲秋就沒有設結界,也是擔心小兔子會被誤傷。

兔兔已經偷偷摸摸,在隱蔽的角落裏,挖了個洞。趁師尊不在,兔子就悄悄鉆進了他挖的小地洞裏,打算逃出去試試。

但凡事都不能如他所願。

才出洞府,就被蹲守多時的蒼雲秋揪住了耳朵。

“抓到了呢。”蒼雲秋慢悠悠地道,“我就猜到你一直在裝乖。”

衛青檀面色煞白。

“就那麽想跟玄羽在一起麽?”蒼雲秋淡淡道,“左欄玉若是知道,該傷心了,他最近因為你,一直魂不守舍,再這麽下去,你師伯該惱了。”

衛青檀一瞬間只覺得五雷轟頂了。

——————

蒼雲秋依舊讓他選一套衣服。

要麽弟子服,要麽女裝。

衛青檀謹慎小心地問:“我若是選了弟子服會怎樣?”

“得叫人。”蒼雲秋平靜地告訴他,“不許沒大沒小。”

“那要是選了女裝呢?”他再次問。

“取悅我。”蒼雲秋依舊平淡,取悅二字這般旖旎暧|昧,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好像在說高山流雲,竹蘭梅松一樣高雅。

但衛青檀很清楚,蒼雲秋會頂著一張最白璧無瑕,最冷漠清冷的臉,對他做盡世間最羞恥的事,還會用最稀疏平常的口氣,說出令人面紅耳赤的話。

最後衛青檀還是選擇了弟子服,才一穿好,就被命令跪下。

他瞬間就後悔了,尋思著剛剛穿女裝多好呀。

師徒之間就這點不好,動不動就要叫人,動不動就得跪下。

稍微猶豫了一下,衛青檀還是跪下了。

畢竟他才逃跑失敗,總得裝一下,把師尊的火氣壓一壓罷。

隨即眼睛就被一條錦帶綁住了,他又看不見東西了,下意識擡起手,立馬被蒼雲秋呵斥放下。他不得不聽,抿著嘴放下了。

很快一只溫熱的大手就輕輕托起了他的臉,拇指不輕不重地摩挲他的唇角,蒼雲秋低聲道:“叫人。”

“師,師尊。”

“怎麽不喊蒼雲秋了?”

“……”

“回話。”

“師尊。”他又喊了一聲,就被師尊的手指堵住了,他還不小心咬了一下,當即嚇得趕緊收起了牙齒。

頭頂傳來蒼雲秋的輕笑,寬袖又滑又涼,輕輕籠罩在衛青檀的頭頂,可以很清晰嗅到師尊的袖間香,隱隱還有點檀木香。

他下意識又嗅了嗅,隨即面頰上就貼上了冰冰涼涼,又有些硌人的東西——感覺是珠串。香香的,像檀木。

“你很喜歡亂蹭。”蒼雲秋撚著念珠,輕輕在他面頰上掃來掃去,弄得衛青檀有些癢癢,一直縮著脖子躲,他又問,“還敢讓師尊滾麽?”

衛青檀覺得他真是小心眼。

但轉念一想,大概從未有哪個晚輩敢當眾讓他滾罷。

他搖頭。

下一瞬啪嗒一聲,念珠就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那只手再度托起了他的臉,命令他蹭手。

衛青檀就只好用面頰輕輕去蹭,他覺得師尊好像又生氣了,可所有話都被師尊嚴嚴實實堵了回去。

他的嗓子那麽淺,著實很辛苦。

——————

蒼雲秋說,身為師尊就是應該凡事都言傳身教,他詢問衛青檀有沒有特別想學的術法之類的。

衛青檀嘴皮子疼,琢磨了半晌兒還是搖了搖頭,他總覺得說出的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讓自己受苦。

“學畫傳送符好不好?”蒼雲秋道,“我之前在你身上找到了許多符,都不是你自己畫的。是你喜歡的玄羽送的罷,還是用血畫的。”

“用血畫的?!”衛青檀震驚,怪不得他總覺得那些符篆顏色特別紅!

居然是血!玄羽的血!!

“還有玉簡,為什麽要把為師送的玉簡取下來,跟他調換?”蒼雲秋早就想問了,那玉簡上被他下了法咒,只有他二人可碰,既不是蒼雲秋取下的,就只能是衛青檀做的了。

“你怎麽可以把師尊送的玉簡拿給其他男人?”蒼雲秋語氣悶悶的。

衛青檀很懵,他不知道啊。

“我,我當時把玉簡咬碎之後……”

“你是用咬的?”蒼雲秋的聲音驟寒,“你含在嘴裏了?!”

衛青檀特別識相地閉緊了嘴。好在蒼雲秋沒有繼續揪著這事不放,而是再次把玉簡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也沒有教他畫傳送符,而是教他撫琴。

衛青檀再一次想到了預知夢。

和師尊撫琴,也就意味著一會兒會親!

可他只知道會親,並不知道還會發生比親更親密的事。

蒼雲秋把他攬在懷裏,琴就擺在兩人面前,自背後手把手教他如何撫琴。

輕攏慢撚,淚珠盈睫。

衛青檀只覺得師尊的懷裏,就是天然的樊籠,不,應該是刑具!他上去了,就怎麽都下不來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滴答滴答,落在琴面上,濺起了淡淡的靈澤,他透過婆娑的淚眼,看見師尊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挑,極為快速和靈巧,手指長就是好,哪哪都好。如果不是用來折磨他的,那就更好了。

其中滋味,難以詳述。

衛青檀哭著躲,在師尊懷裏一直顫,上半身幾乎要伏趴在琴面上了。聽見身後傳來師尊輕柔的聲音:“不喜歡師尊教你撫琴麽?”

還不等他回答,蒼雲秋又問:“那你想學什麽?凈化術還是禦風術?”

“哦。我教得不好。”他說,“玄羽教得好,所以你喜歡他,想跟他走。”滿嘴的醋話,蒼雲秋卻不自知,還淡淡道,“你想對師尊始亂終棄,是麽?”

“混賬東西。”

衛青檀吃力地搖頭,汗水和眼淚簌簌往下掉。

“你怎麽如此愛哭?是水做的麽?”蒼雲秋輕嘆一聲,“師尊確實可以教你別的,但撫琴是最簡單的,這個你都學不會,別的只怕也……”話到此處,又是一聲嘆息。

完全就是一副師長面對頑徒,有心無力,無可奈何,卻又不忍放任不管的樣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衛青檀有多頑劣,有多會惹師長傷心。

“……我,我我想,想學,學棋。”弟子服早就浸透了,學琴真是太難了!

“你確定要學棋?”蒼雲秋輕聲問。

這麽一問,衛青檀就猶豫了。

好像學棋也可以坐在師尊懷裏學,對於他來說,眼下只要不是坐著,哪怕跪著趴著都可以!

“那,那學劍也行。”他憋了這麽一句,本以為這樣蒼雲秋就拿他沒辦法了,哪知蒼雲秋頓時就笑了,還點點頭,最後又賣力教他撫了一段,就拉他起來了。

可衛青檀已經起不來了,跪趴在地上,半天都動不了,蒼雲秋一拉他,他就直搖頭說要緩緩的,蒼雲秋也由得他了,反正自己的徒弟,他不寵誰寵?

等衛青檀終於緩夠了,在師尊的吩咐下,才把郁離劍招出來,就被蒼雲秋擡手拿了去,他稍微撫了撫劍身,隨即特別嚴肅地問:“你就這麽厭惡師尊麽?”

衛青檀一楞,師尊何出此言?

當即搖頭說沒有啊。

“那為何劍身如此冰冷,一點溫度也沒有?”蒼雲秋道,“劍是劍修的第二生命,你不愛它,它就會冷,甚至死。”

真的假的?

衛青檀非常迷茫,下意識撓了撓後腦勺,隨即想起什麽,他氣紅了臉。振振有詞起來:“師尊騙人!!!師尊的驚鴻劍也一樣冷!!難道師尊不愛驚鴻劍嗎?”

蒼雲秋輕輕吐出一句:“不愛。”

衛青檀當場懵了。

隨後又一句:“師尊愛你。”

衛青檀的眼睛一下子就睜得很大,原本就紅的面頰,也再度燒紅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學劍先愛劍。太涼了,握著不舒服。”蒼雲秋用郁離劍點了點衛青檀的胸口,“先暖一暖,師尊再教你。”

“……”

這下不必多言,誰不跑誰是傻子!

等衛青檀反應過來時,已經奪門而出了,腳下生風,一溜煙就躥出去好遠。

踏著濃濃夜色,慌亂逃竄。

可依舊沒跑出太遠,迎面就被一道白影擋住了去路,蒼雲秋笑道:“敏捷如兔,身形如風。”

“是我的好徒兒。”

————

蒼雲秋最終還是把人放了出來。

一方面確實迫於天司,天音閣,摘星閣,落雪宮,自在觀,以及李家的壓力。

另一方面,師兄又一次過來找他,這次非常嚴肅,算是有些命令的口吻,讓他把衛青檀放出來。

如若不放,只怕師兄要搜山了。

師兄的命令終究還是要聽的。

蒼雲秋身在其位,有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衛青檀驟一出來,就跟才被放出籠子的鳥一樣,看什麽都特別新鮮,一掃連日來的烏雲蓋頂,只覺得連路邊的野花都香得很。

一出來就收到了玄羽送來的信。

傳信的是一只通體漆黑的小烏鴉,也不知道在仙山附近蹲守了多久,總算蹲到了衛青檀,趕緊箭一樣的沖了過來。

衛青檀當時嚇了一跳,還以為小烏鴉把自己當成了菜青蟲。他從小烏鴉綁在腿上的信筒裏,抽出了一張小紙條,上面赫然寫著:羽安,勿念。不知檀郎安否?

檀郎。

好親密的稱呼啊。

文縐縐的,但字跡非常漂亮。

光是看見這字,衛青檀就能想象到玄羽在寫時,臉上一定滿是憂愁。他當即回了信,小烏鴉也是神出鬼沒的,瞬息間就消失在了原地。

蒼雲秋說,可以下峰,但不許離開師門。

雖然也沒說要是離開師門會怎樣,但衛青檀並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惹師尊動怒了。

重獲自由的第一件事,當然是要去找大師兄。他知道大師兄這些日子以來,一定擔心壞了。

可真當看見左欄玉時,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左欄玉看起來又清瘦了好多,顯得弟子服空蕩蕩的,像是一陣風吹來,就能把他吹走。

依舊是從前那般溫柔的神情,眼裏卻分明多了幾分濃墨般的愁苦。

衛青檀剛喊了一聲大師兄,左欄玉就已經閃現過來,不由分說將他抱了個滿懷。

這一抱之下,衛青檀先是一楞,隨即驚覺大師兄的身體顫得厲害,幾經思忖之下,還是大著膽子回抱住了。

兩人誰也沒說話,靜靜抱了好一會兒。

這次亂子惹大了,衛青檀雖然被關著,但多少也猜得出來。他以為大師兄多少要責罵他兩句的,畢竟大師兄為了他都清減這麽多,定是日日憂心不已。

既然日日憂心,也就日日想起他的混賬和不懂事。

衛青檀靜等著大師兄罵他,可等來等去,反而等來了大師兄的道歉。

“……是我不好,我不該處處提你兒時的事。”左欄玉的聲音特別顫,像是抱著失而覆得的寶貝一樣,“是我讓你不高興了對不對?我不該提的,我沒有想過以恩挾報,從未想過!”

“……”原來大師兄誤會自己是生氣大師兄提小時候的事,以此以恩挾報了啊。

可是大師兄,你怎麽會知道呢。

現在的衛師弟,並不是從前的衛師弟。

從前的衛師弟若是死了,那我為了不讓你傷心,願意冒充他,當你一輩子的衛師弟。

可萬一他沒死呢。萬一他又活著回來了呢?

萬一他沖過來就打我,罵我,說我占了他的身份,奪走了師尊師兄對他的寵愛呢。

到時候面對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衛師弟,你該怎麽辦?我又該怎麽辦?

你要如何抉擇,我又情何以堪?

“大師兄,是我不好。”衛青檀輕聲道,“我惹你傷心了。大師兄,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一點都不想讓你難過。”

“我相信。”左欄玉語氣更顫。

“若是可以的話,我也很希望自己就是你最愛的衛師弟。”衛青檀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會有所察覺的。可左欄玉在感情之事上非常癡。

既是癡心不改,也是癡迷不悟。

“我最愛的衛師弟,就是現在的你。”左欄玉堅信不疑,語氣非常認真。

衛青檀聽了之後,就更難受了。

若是大師兄愛的是現在的自己,問題更棘手。

他答應和玄羽在一起了,身體卻被師尊占了去,如今左欄玉急切地向他討個名分。

這三個人,他一個都不想辜負。

可師尊也說了,取舍很難,卻又不得不取舍。

左欄玉語氣艱澀:“……就當做是,可憐可憐師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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