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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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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似是有所感應一般,蕭月音停頓的這一下裏,她忍不住擡眸看了正襟危坐的大嵩義一眼。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近不遠。

說起來很是巧合,認識這位野心勃勃的渤海國王,與認識她那藏於屏風之後的夫君裴彥蘇,路徑竟然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都是未見其人,卻先從旁人的口中聽過他們眾多的事跡,或傳奇、或曲折、或引人入勝、或絕無僅有,有時候寥寥數句話,也能引人生了無限遐思。

平心而論,如若沒有事先從高王後那裏聽說太多大嵩義的諸多殘忍暴虐之事,她對於眼前的這位一國之君,是有一層天然的敬佩和吸引在的。

他的氣度風貌,與裴彥蘇也有幾分相似之處。聽到今日大鬧一場的公主在終於冷靜之後仍然忍不住設身處地為已經走了的王子考慮,戴嬤嬤欣慰一笑,回道:

“若是王子知曉公主對他對漠北這般如數家珍,公主再不需要多說什麽,王子一定會立刻回來,向公主賠禮道歉的。”

蕭月音收了手裏被自己攪得皺巴巴的巾帕,聽到“回來”這兩個字,心中陡然升起一點擔憂,只沈下臉,又換回了先前那個口無遮攔的樣子:

“我要他回來做什麽?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說好了要休夫,我可是言出必行。反正新羅太子他們也都答應了我,等到他們的大婚盛典結束,便專門派船,把我們送回大周。”

見她如此執迷不悟,戴嬤嬤微微搖頭:

“公主,夫妻相處之道是一門學問。當年,陛下與先皇後剛成婚時,也不大不小鬧過幾次,不過先皇後倒是沒有說過公主這樣的話……”

戴嬤嬤是盧皇後的陪嫁,自然對盧皇後與弘光帝之事十分了解,想到自己這麽多年來除了從長兄蕭月權和二兄蕭月桓那裏聽來的那些只言片語,其實對早逝的生母沒有太多了解,蕭月音心頭的擔憂又化作了綿延的傷懷之緒,寫在臉上,便成了淡淡愁態。

戴嬤嬤自然不知她的這般心潮起伏,只當她聽進去了自己的話,看了看仍在忙碌的韓嬤嬤,便又道:

“依奴婢看,王子對公主的情分深重,這一次沖動行事他必然後悔。等他再來接公主時,公主你只需要稍微給他一個臺階,後面的事,便會水到渠成了。”

水到渠成?如此以小博大的買賣,新羅國王又聽了聽宋潤升的建議後,便欣然同意。

在重新將同樣疲憊的永安公主與赫彌舒王子送回驛館的路上,宋潤升猶豫了許久,似乎是反覆思量之後,才終於開口:

“此番我新羅與漠北結盟是好事,只不過眼下,新羅與漠北並無接壤,若之後的聯絡全靠海上或通信,也難免會有疏漏、導致貽誤戰機。”

這話聽起來雖然有理有據,可宋潤升真正的意圖,裴彥蘇卻眨眼便懂。

宋潤升再怎麽信任他們夫妻二人,到底是新羅人,永遠以新羅的利益為先,是以在先前與他共謀大局時,他都只說那封偽造的金勝春手書,是他的手下從樸府中偷來的。

宋潤升是聰明人,若告訴他那手書是偽造,那麽他很容易便會想到,今日他們拿出來的用以勸服國王的國書,也是偽造的。

“這件事,我已經有了部署。”裴彥蘇說到此處,馬車剛好停在了驛館的門口。

此前他未對自己透露過有關於此事的話,蕭月音也同樣生了好奇,主動打簾,向外張望。

只見驛館門前立著一位陌生男子,雖在身形外貌上比不上裴彥蘇那般出眾,卻也算一表人才。那人聽到馬車聲早早轉過來,見到她,自然而然施了個禮:

“草民裴彥荀,見過公主殿下。”

裴彥荀……

蕭月音心中正疑,身旁傳來裴彥蘇的聲音:

“宋大人,這是我家中舅表兄,素來混跡江湖,最懂靈活變通。此番他主動請纓,留在平壤,為不久之後的大戰做接應。”

“見過宋大人,”裴彥荀也適時再次向宋潤升施禮,“宋大人若是不嫌棄我身無功名、只是個白丁,我也必當盡力為宋大人效勞。”

宋潤升當然知曉裴彥蘇的身世,也知他此時只能擡出像裴彥荀這樣身份的人,才足以打消自己的疑慮、顯示出合作的誠意。

即使不是出於對永安公主那點愛慕之心,平心而論,他生平也最喜歡和裴彥蘇這樣的人打交道,話不需要點得明白透徹,自然心領神會。

是以,他便欣然接受了裴彥荀這個人質。

***

蕭月音一行與一日後再從來時的南浦港啟程返回。

宋潤升和裴彥荀一並來送的他們,蕭月音站在船舷上,一直等到實在看不清碼頭上並立的兩個身影,才緩緩走到船頭。

裴彥蘇早已等在那裏。

“真兒是想到終於可以回到直沽,所以才如此高興的?”他向她伸出了手。

蕭月音自然而然地搭了上去,卻並沒有接話。

她明明是因為想到大功告成,距離大周重新收覆冀州又進一步而高興的,但卻在看見他俊容的一瞬,忽然想到此行回到直沽,也是她即將順利與姐姐蕭月楨交換的時候了。

她不應該感到落寞才對。

公主府內早就張燈結彩,蕭月音雖不是新婦,卻也早早起身梳洗打扮。

為了表示隆重和對太德公主的感謝,她特意穿上那身前幾日收到的衫裙,戴了那一整副東珠頭面,畫上得體的妝容,充作娘家人,圍觀了整場接親儀式。

當然,這等熱鬧的場面,倪汴也早早在暗中保護,蕭月音表面漫不經心,實際卻在處處留心觀察。

比如新婿樸重熙,看起來面色倒算紅潤,只不過偶爾一兩下腳步虛浮,也證實了裴彥蘇先前的情.報,沒有半分虛假。

接親流程走完,金勝敏便與樸重熙一並出了公主府、前往王宮,蕭月音也帶著韓嬤嬤,坐著金勝敏早早為她準備好的華貴轎輦,跟在了隊伍的後面。

入了王宮她不需要下轎,一路被擡到了王宮勤政殿之前。冊封儀式的高臺和臺下的百桌宴席早已就緒,王座上的新羅國王和王後同樣盛裝,蕭月音上前行禮,還未寒暄兩句,吉時便到了。

在宋潤升主持著冊封儀式時,蕭月音望著滿眼的紅色和盛大精美的拍場,不由稍稍出神。

她想起了幽州的那場大婚,沒有任何儀式和布置,就連最後的結局,都盡是殺戮和紛爭。

那是永安公主的大婚,竟然到了如斯地步。

她雖然是冒名頂替,可婚事為重,又有眼前十裏紅妝做對比,怎麽能讓她不委屈心痛?

不過,她的心潮翻湧,很快便被眼前的要事打斷。冊封儀式順利結束,宴席開始,來自大周的永安公主被引到宴席主桌,與新羅國王王後、兩對新人同桌,就在宋潤升的身旁。

到了這個時候,蕭月音也終於有機會同新羅國王說上幾句話。因著先前在金勝春兄妹面前演的那出戲,蕭月音自然不能再向新羅國王提任何正事,只又略微寒暄,誇獎這場新羅王室史所罕見的大婚盛典,是多麽隆重熱鬧。

而國王面容親和,倒比金勝春兄妹的長相要端正了不少,終於見到大周公主,他也不免回憶起當初他帶著今日大婚的太子金勝春親自到鄴城時的情景。

“所以說,緣分這件事,可能在一早的時候,便已經註定了。”話語的空擋,金勝敏主動開口,一身鳳冠霞帔的她將視線掃過主桌上的眾人,方才笑著,對宋潤升身旁的蕭月音道:

“我父王隔了這麽多年,都仍然記得當初與公主相見的種種細節。今日難得如此高興,若公主不親自為我父王斟一杯酒敬他,即使父王不說什麽,就連我,也不會放過公主呢。”

恰在此時,有年長的內侍端了托盤,上置一樽清酒,兩個小酒杯,走到了蕭月音的身後。

蕭月音一看那熟悉的鎏金酒壺,心下了然。

原來他們費盡心思把她留到今日,是在這裏等著她呢。

水到沒到,蕭月音不知道,反正早上和她裝作吵架負氣離開的裴彥蘇,在入夜之後,人倒是先到了。

彼時,蕭月音已經基本適應了這個太德公主府的小院,也在毓翹的服侍下洗漱完畢,換上了寢衣,正一人在燈下,翻著戴嬤嬤在此行特意為她帶來的話本子,準備醞釀睡意就寢。

裴彥蘇的身手和他的城府一樣深不可測,他用大掌從背後捂住蕭月音的雙眼之前,她根本就沒有察覺半點他到來的痕跡。

“唔……你……”他的懷抱她早已熟悉,他的胸膛貼著她,她反應過來,便登時羞紅了耳朵,“怎麽這會兒還要來?”

裴彥蘇在她頸間輕嗅,啜吻落下:即使裴彥蘇的話並未有任何過界逾矩之處,蕭月音聽來卻也莫名慌亂,就連原本就被控住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荏弱了下去。

隨著先前那從未見過或聽過的觸.感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她尚存有一絲理智,但實在是忍不住,發出了一些自己聽著都覺得奇怪的聲音。

如呢似喃,非泣非訴。

這世上,有許多裊荏之物,像潔白無暇的瓷盤中被切得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像交羅綾錦的衾被、冬日裏將凝脂玉膚緊緊包裹的熨帖,又像春日洇著清冽泉水的苔蘚附著的山澗,只需要隨便掐一下,都能得到汨汨的甘潺。

蕭月音不想去追索這樣的山澗。他要她喚他“哥哥”,她是決計不會的。

私下裏時她就不會,何況當著這麽多婢仆的面。

“公平,真兒什麽時候對我公平過?”裴彥蘇沒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自嘲一般笑了笑,將剛剛還收緊的蕭月音松開。

沒有半點猶疑,蕭月音立刻退到了他夠不到的位置。

傷好,還是不好?

這既是他給她出的難題,也是他給自己的。

情愛這場戰役裏從來就沒有什麽公平可言,他本是一往無前的大勇之人,卻把此生所有的怯懦,都捧到了她的心門之外,在她踟躇未定中蓊郁生長。

她連為他提前驗藥這樣再自然不過的事都不願意對他如實相告,是不想展示半點對他的關心嗎?

可是他不能再指責她了,再指責,他便會徹徹底底失去她。

花廳之內暗潮洶湧,兩人的每一個動作情態,都牽動著在場所有婢仆的心緒。婢仆們雖然不敢出聲,卻好像也知曉剛才還春光燦爛的王子與公主,在幾句不知內容為何的對話之後,霎時跌落數九的寒冬。

劉福多和毓翹咧開的嘴角,又堪堪收了回去。

“公主,小食備好了,”花廳之外走來一名宮婢,是隋嬤嬤手下的翠頤,“公主是要在花廳用,還是移步別處?”

“公主未用早食?”裴彥蘇臉朝著翠頤,眼神卻一直落在蕭月音的面上。

“薩黛麗小姐來得太早,公主剛剛起身,”戴嬤嬤趕緊回話,“小食是本來為薩黛麗小姐準備的,眼下既然……”

“我陪公主用飯,”裴彥蘇接了戴嬤嬤遞來的話頭,“就在這裏擺。”

王子開口,翠頤自然領著身後奉食的小丫鬟們開始忙碌,蕭月音沈默不語,只懷著惴惴,又重新坐了回去。

不看他時,不知他會不會在看自己。

只是,始作俑者,根本不會承認這是在對她的欺.淩,深淵似是無底無盡,只不斷誘他深深探尋。

但裴彥蘇到底還是停了下來,因為一層薄薄的禁阻。

他還稍稍有點耐心,並未焦渴到那個地步。

在沈州這樣清冷幽寂的月光之下,蕭月音的小臉因為種種而難得憋得通紅,就算是秋日裏熟透的紅蘋果也不過如此,但蘋果卻沒有她這樣一雙攝人心魄的杏眼,在豐沛的雨水潤澤裏,愈發水光瀲灩。

同樣水光瀲灩的,還有他那生了薄繭的長指,蹀躞帶早已被摘下,其下位置的衣料都已被她打濕,蕭月音艱難地想要往後挪動,至少能稍稍離開男人的掌控,但先前尚存的理智此刻也已蕩然無存,意識混沌的她,怎麽可能逃得掉?

“裴彥蘇……裴冀北……”她只能不斷地重覆著他的名諱,嗓音縹緲,不得要領。

“嗯?”他的嗓音低得醇厚,尾音卻有恣意的自得。

“你、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從前也偶爾咄咄逼人的公主只能勉強控訴,每個字都碎成了一片一片,“嗚嗚嗚……你怎麽可以這樣……”

只是,高王後告訴她的,還不僅僅只是大嵩義的過去。

快至暮色四合時,煥然一新的裴彥蘇,方登了平壤城內的太德公主府。

公主府內雕梁畫棟、碧瓦飛甍,雖比不上金勝春的東宮,卻也算奢靡無比。

金勝敏為他和準駙馬樸重熙準備的棋局設在一處綠水環繞的涼亭之中,此時又正值黃昏,涼亭四周掌了不少落地燭燈,站在地勢高處的涼亭,也算有幾分文趣。

與昨晚相比,金勝春與樸重熙都未做隆重裝扮。三人簡單寒暄一番之後,樸重熙便邀了裴彥蘇直奔主題,前往那早已擺好的棋桌。

昨晚,裴彥蘇三局大敗金勝春,無須多說,樸重熙也知他最初與自己的那局在故意藏鋒,是以對於今晚的棋局,他也拿出了全力。

至於公主府的主人金勝敏,雖然見裴彥蘇對她公主府的一飲一食分毫不動,但並不惱,只在一旁做安靜觀棋之人,多的一個字不說。

只有裴彥蘇因為一旁的香爐內所燃的香料刺鼻而連打了幾個噴嚏時,金勝敏才親自動手,移走香爐之後,卻也一去不回。

金勝敏走後不久,原本就身體孱弱的樸重熙臉色卻是愈發蒼白,烏色的嘴唇也發了白。樸重熙緊咬牙關,卻在堅持落下棋子時,將直流的鼻血,滴到了棋盤上。

至此,這一局棋是再也無法繼續了。——“宋大人?”裴彥蘇卻在此時打斷了靜泓,他當然也察覺了蕭月音的異常,從上車起便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緩緩摩挲安撫,問靜泓的這句,卻帶了幾分不自覺的嚴厲。

靜泓見他俊朗的面容難得閃過郁色,自己手中的佛珠也停下了撥動,沈聲繼續道:

“宋大人既是國舅又是中書令,這次新羅太子公主的大婚盛典,他將擔當冊封儀式的令官。”

“那太德公主與準太子妃的請求,他又是如何說的?”裴彥蘇問。

“宋大人聽國王的,國王允準了。”靜泓如實說來,“除此之外,以現在新羅宮中如此覆雜的局勢,這一次宋大人冒險帶公主與王子殿下入宮,卻因為陰差陽錯沒有見到國王。貧僧愚見,在新羅太子公主的大婚盛典之前,恐怕是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一直到回到驛館,蕭月音仍舊不發一言。

與裴溯裴彥蘇此行新羅的目的是為漠北與新羅結盟共同夾擊渤海國,那些關於新羅內政之事,她並不想多管。

“既然那太德公主與準太子妃向新羅國王說了我的好話,我們為何不再試試找他們,看看能否有機會面見國王?”與裴彥蘇一前一後回到房內,蕭月音還是那身仆從打扮,直接坐到了書室的圈椅上。

緊隨他們的戴嬤嬤和劉福多公公,一見兩人氣氛不對,便識趣退了出去。

裴彥蘇繞到了大案對面,站住,與她隔著大案對視。

他墨綠的眸子如一潭深不可測的泉,無波無瀾。

“其實,金勝春兄妹兩人也沒有什麽不好。”她直直望著他,繼續說著自己的見解:

“如果我們將這偽造的國書拿出來,告訴他們不與漠北結盟就會唇亡齒寒,他們應當會明白其中的利害,再帶我們去見國王的。”

“沈默了這麽久,是為了跟我說這個?”裴彥蘇提眉,身形卻未動。

蕭月音眼簾一顫,又聽他說來:“可是,依娘娘的意思,既然國王陛下可以如此對待他的發妻和長子,”蕭月音終於搶白,不再被高王後的話牽著鼻子走,“那麽,即使娘娘您如今穩坐王後之位,也難保國王他不會這樣對待娘娘您。”

被離間之人不能深思細想,只能重新用對方的軟肋回擊。

“前車之鑒,本宮確實早已想過各種可能。”高王後半點沒有被激怒的樣子,仍然不疾不徐說道:

“為了這個王後之位,本宮這些年爭寵身子也已經壞了……不過這樣也好,若是真有不得不離開的那日,本宮反而了無牽掛。”

心中的鼓聲陣陣,蕭月音不得不感慨起高王後如此的坦誠:

“我與娘娘第一次見面,娘娘便願意對我如此推心置腹,我實在是受寵若驚。不過,娘娘就不怕,我將你這番話,再原封不動告訴國王?”

即使她還沒有機會見到高王後口中這個與裴彥蘇“相似”的大嵩義究竟是何樣,她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高王後卻只淡淡一笑,仿佛方才那個口吐錦繡山河的,根本不是她一般: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①……這,不是你們中原漢人最愛說的一句話嗎?”

“入宮之前還好好的,為何突然變了態度,不再信任宋潤升?”

指甲在圈椅的扶手上用了力,她以此掩蓋自己的驚惶——

到底是裴彥蘇,如此迅速,就將她轉變態度的癥結找到,還直截了當地問她。

狗鼻子狗眼睛這麽敏銳嗎?

目送樸重熙借病離開,棋局散了,即使想要托金勝敏所辦的事還未尋到機會說,裴彥蘇也準備直接告辭。

此時,夕陽已徹底被大地吞沒,暮色四合,亭內只剩他一人,涼風習習,本應當最是天朗氣清人景合一之時。

但起身時,他卻覺得身下隱隱有躁動的欲.火。

尚未發作,那今日在街頭代金勝敏邀請他入府對弈的婢女之一卻又前來,說公主對今日的棋局並未盡興十分抱歉,王子所托之事,只要當面交待,她一定竭盡所能,為王子辦到。

態度倒是禮貌客氣,不像太子金勝春,什麽欲.望都直白寫在臉上。

裴彥蘇把玩著腰間的絳環上蕭月音親手掛上去的耳墜,微微頷首,便跟著那婢女離開了涼亭。

又穿過了公主府諸多亭臺樓閣,那婢女才終於在一處屋門停下,上前輕輕推了推門後,方才回首示意他進入。

推開門向內,裴彥蘇又單獨行了數步,忽然聞得一股冷香。

卻壓不住他腰間那直向下沖的詭異的邪.火。

凝神細看,原來他竟步入內室,眼前的床榻連遮擋的屏風都沒有,床帳隱隱約約,有女人的身影。

“王子有事相商,當面說,方才不算見外。”

若是他沒記錯,這是金勝敏故意掐尖了嗓子的聲音。

原來在這裏等著他呢。

蕭月音一路沈默,毓翹便也再無言語,將她引至裴彥蘇臥病的房門口。

此時夜已經深了,兩盞籠燈的光線打在雕花木門上,卻只顯得蒼白無力。

她的夫君受了重傷,就躺在房門之後。

蕭月音心中卻滿滿猶豫:

她到底要不要進去看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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