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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世界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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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世界1(完)

明明是另一副陌生的面容,可眉眼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的依賴,卻恍惚間讓原漁看到熟悉的少年的影子。

她反握住他的手,安撫性地拍了拍,讓他冷靜下來:“別慌,我們現在這副模樣倒也可以更好地躲開管家。”

不遠處有一小支巡邏的侍從路過,原漁回想女爵平時的舉止,將下巴微微擡起,努力地露出高貴而傲慢的神色。

“小姐,我們現在要去哪裏?”阿布雖然已經鎮定下來,還是緊緊挽住她的胳膊,邊往前走邊附在她的耳邊低聲詢問。

金色耳墜在他的耳垂上閃爍著璀璨光芒,不經意蹭到原漁的臉頰,讓她有點發癢。

“趁我們還沒有脫離這副軀殼前,盡早把管家的秘密找出來,”女爵的眼神裏全是堅定的神采。

阿布虔誠地註視她的側臉,仿佛窺見隱於軀體裏原漁的靈魂,眼底隱匿著無言的眷戀。

只是剛走到大廳,姍姍來遲的管家迎面朝他倆走來,不再是方才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恭敬地行禮:“大人抱歉,方才臨時有事需要處理所以來晚了,請您原諒。”

原漁卻倨傲地冷冷盯著面前的人,話裏帶上了幾乎壓不住的惡劣笑意:“卡溫沒有和你們說過要遵守規矩,時刻服從命令?”

“讓客人在這裏等候那麽久,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禮嗎?”

管家面對她突如其來的發難,眼底閃過一絲惱怒,可臉上還是浮起愧疚之色:“大人,真的萬分抱歉,我向您保證,這種事不會再次發生。”

原漁冷哼一聲:“本來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現在卻被耽誤了,該怎麽責罰你比較好呢?讓我想想……”

“行了,就罰你現在馬上到城裏,把全城所有面包店的面包都買回來。要是有遺漏,下一次的懲罰可就不止這樣了。”

聽到原漁吩咐管家去買面包的時候,阿布瞬間睜大了眼,像是想到什麽,耳尖又悄悄紅了起來,連挽住她胳膊的力度都收緊了些。

“大人,”管家試圖討價還價,“現在外面的天氣依舊惡劣,不知道是否允許我明日……”

原漁卻直接打斷她的話語,眸子裏流露出濃濃的不善:“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是我失言了,”管家滿臉都是惶恐。

原漁催促她:“還不趕緊出發?少在這裏礙我的眼。”

……

目送莉茲管家挺直的背影踏出莊園門的那一刻,原漁馬上吩咐一旁的守衛:

“管家犯了錯惹我生氣,我懲罰她到神廟裏跪坐三天三夜來反省自己。你們多派些人把大門看好了,沒有我的授意,絕對不允許她踏進莊園一步,清楚了嗎?”

“大人,謹遵您的吩咐。”護衛長一臉嚴肅地準備去召集其他手下。

原漁見狀終於松了一口氣:“走吧,趁現在,我們趕緊潛入管家的房間。”

阿布乖巧地與她並肩走在一起,完全聽從她的任何決定。結果剛走了一段路,原漁突然停下腳步,讓路過的侍從過來。

“你現在馬上去吩咐廚房,今晚我要吃全面包宴,記得讓廚師盡量發揮水平,有多好吃做得多好吃。”

侍者退下後,阿布全心全意地註視著她,滿眼都是感激:“小姐……”

原漁彎起眉眼,消去臉上的刻薄:“放心吧,我沒忘記今晚讓你吃上你想吃的面包。”

*

管家的房間門口,原漁鬼鬼祟祟地彎著腰用銀針開鎖,阿布則盡責地將她擋在身後以作掩護。

“你往左邊站一點,別擋住我光線,”原漁著急得臉上都泛起了薄汗。幸好此時沒有人路過這裏,她搗騰了好一會兒,“啪嗒——”門終於開了。

“果然我的手藝活還沒丟呀,”原漁一邊感慨,一邊飛速地將阿布拉進屋裏,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把門緊緊地鎖上。

“快,你找找別的地方有沒有暗格或機關,我研究一下這面鏡子,”鎖好門後,她馬上下達指令。

只是搜尋了許久,發現房間裏的東西完全沒有任何異常之處。阿布有點狼狽地從床底鉆出來,手腕處的鐲子與身上的茶色長袍都沾著灰塵。

原漁站在落地鏡前看向他,認真地開口:“沒別的辦法了,我打算把這鏡子打碎試試。”

可男人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連語速都變快了:“小姐,打碎鏡子會招來厄運的。您別自己動手,讓我來吧。”

原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意旋轉起左手的尾戒:“放心吧,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更何況,我只希望你從今往後,厄運消散,好運長留。”

她彎下腰,正準備去拾起方才阿布為了方便而脫掉的高跟鞋,卻突然看到不遠處的鞋櫃最下方,有兩雙黑色的高跟鞋,顏色過於低調,看上去毫不起眼。

“咦,不是只有男的會穿高跟鞋嗎?”

原漁有些奇怪,這個國家以女性為主導,像這種會影響她們出行便捷的鞋子,並不被她們所喜愛。相反,男性為了更好展示自己的外在美,抑或是彌補身材的缺陷,都熱衷於訂做高跟鞋。

“算了,”她直接拿起地上的鞋子,將鞋跟對準鏡面,狠狠地用力砸碎。

“嘩啦——”

光潔的鏡子上出現一道道裂痕,鏡片逐漸破碎,四散掉落在地上。有一塊飛濺的鋒利碎片,驀地劃破來不及閃躲的原漁的右臉。

“嘶——”她抽痛地輕輕碰了一下傷口,只摸到一手的血。

“小姐!”阿布慌亂極了,急忙想去外面尋找止血的藥物。

原漁卻很淡定,毫不在意地將手裏的血擦在藍色的褲裝上:“小問題小問題。”

鮮血滴落到地上破碎的鏡片中,忽然起了反應,發出一道白光。等光芒消失後,她才註意到,一個散發著霧氣的通道開啟了。

“原來是要活人的鮮血才能打開呀,”原漁面無表情地一腳踏進去。

*

這條通道很短,他倆只走了十幾步路,就走到明亮的空間裏。只是眼前的景象過於駭人,讓她忍不住想幹嘔。

地面的碎骨多得差點要把整個密室都鋪滿,阿布牽著她的手艱難地往前挪動,看到布滿亡靈與惡魔詭異紋飾的墻身上,掛滿了各種血跡斑斑的刑具與工具。

角落裏有一張已經被鮮血浸透的石板床,床沿裝設有固定裝置。原漁光是瞧了一眼,就能想象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受害者有多痛苦。

左側的一個巨型瓦缸裏盛滿了腥臭液體,正咕嚕咕嚕地冒出綠色的熱氣。

繼續往前走,她註意到有個藥櫃裏擺滿各種藥水,和她在木盒裏看到的那些差不多。走到房間的盡頭,面前是一張巨大的紅色幕布,好像是將什麽東西遮蓋住。

原漁毫不猶豫地把布扯下來,看到面前泛著冷光的金屬架子上,擺滿密密麻麻的頭顱,這些全都保存完好,沒有一絲腐爛。

大致掃了一眼他們的面容,基本都是十幾歲的少年。

“小姐,”如此駭人的景象讓阿布受到了巨大沖擊,連聲音都在顫抖,“這些都是……”

原漁看他一副小可憐樣,心軟地嘆了口氣,擡手輕輕將他的眼睛捂住:“這些應該就是城裏失蹤的少年,原來都被管家抓來這裏了。估計王夫所用的骨粉,就是他們的白骨制成的吧。”

她也不忍細看,連頭皮都在發麻,剛想遠離這個可怕的鐵架,餘光裏不經意瞥見第四層架子上的頭顱,一頭栗色卷發,面容清秀恬靜,閉著眼像是在安靜地睡著,卻讓她萬分熟悉:“阿布……”

“啊啊啊啊啊啊啊!”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原漁推開身旁的人,痛苦地捂住腦袋,發出刺耳的尖叫。而眼睛不再被遮擋住的阿布,也看到了那個頭顱。

“頭……好痛……”他也倒落在地上,痛苦地掙紮起來,“救……命。”

在這一刻,兩人的靈魂被各自身軀裏驟然出現的排斥力,沖擊得脫離出來,又恢覆原來的魂魄模樣。

*

原漁蹲坐在角落裏,溫和地安慰著這個眼圈通紅的少年:“都過去了……反正現在找到了兇手,我會替你報仇的,你……不要太難過。”

可少年瘦削單薄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失魂落魄得讓人看著都覺得心酸。

她也能理解阿布的心情,畢竟親眼看到自己的頭顱擺在自己面前,這種事情不是誰都能輕易接受。

而躺在地上的埃佩西女爵和她的伴侶已經慢慢清醒過來。

“這裏是什麽地方,我為何會在這裏?!”女爵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把身旁的男人問得有點發懵。

他迷茫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們剛才好像……還在城堡裏?也許是被人綁架了?”

女爵眼神變得凜冽,她無視自己臟亂的衣物,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環視四周後,同樣被眼前的頭顱吸引住心神。

“慢著,這個……”原漁眼睜睜看著女爵從架子上取下阿布的頭顱,表情還逐漸變得沈痛,“這是……奈歐的頭顱嗎?”

?!

聽到她的話之後,原漁萬分茫然:“這是什麽意思,他們的孩子是阿布嗎?阿布就是奈歐??”

而快要心痛得暈厥過去的男人緊繃著身子,哀傷地端詳起女爵手裏的頭顱。

“不對……”他悄然松了一口氣,“這不是我們的孩子。”

“奈歐的右眼眼角下面沒有這顆淚痣。”

只是為何這個少年的面容會和奈歐如此相像,男人好像想起什麽,英俊的臉上浮起異常難看的臉色。

……

原漁完全看不懂現在的情況,阿布還在環住她的腰身沈默地落著淚,她正準備繼續開口安慰,莉茲管家卻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這個空間裏。

看到女爵手裏拿著一個頭顱,莉茲眼底憤怒的情緒不斷在翻滾,她從腰間掏出一把雪白的匕首,朝著沒有註意到她存在的女爵直直地刺去。

原漁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在女爵身旁的男人卻突然移動身形,將女爵護在懷中。

“噗——”

鮮血淋漓的匕首被管家用力抽出,被捅傷的男人再也抱不緊懷裏的人,緩慢地滑落到鋪滿碎骨的地面上,眼睛還在不停地睜大。

埃佩西意識到眼前發生的一切後,連忙俯身將他摟住:“萊文!!”

男人已經說不出話,嘴角不斷溢出血。狀似癲狂的管家看到後也沒有停手,而是準備繼續把女爵解決掉。

憤怒至極的女爵將懷裏沒了聲息的人放下,冷著臉擋住管家的攻擊。

坐在角落裏的原漁沒有心思看熱鬧。她方才湊近這個即將死去的男人時,居然看到他的眼球中出現一個場景。

她不合時宜地想起,從前在圖書館裏看書時,曾經在小說中看到一個說法:“帶著遺憾離世的人,眼睛在彌留之際會反射出一段生前最難忘的記憶。”

“眼睛就像是人生記錄儀,在最後一刻,開始播放這段令將逝之人難以忘懷的景象,以成全遺憾。”

原漁專註地直視起萊文的瞳孔。

他眸中的這個記憶片段很短,似乎是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寢宮裏,他的懷裏抱著兩個雙生子。

一名身穿白袍頭戴羽冠的人站在旁邊,讓侍從呈上兩個托盤。其中一個嬰兒從托盤中抓住一根金色樹枝,另一個則乖巧地發起了呆,什麽都沒有去取。

那人緊緊蹙起眉,看向手裏空蕩蕩的嬰兒,擡眸對萊文搖了搖頭。

隨即畫面一轉,眼前是一片雪景,被包在繈褓裏的嬰兒靜靜地躺在搖籃裏。

眼睛裏的片段到此結束。

原漁想起阿布和她提過自己是如何被老乞丐撿回來的過往,心頭湧起了驚濤駭浪,眼眶裏卻全是酸澀。

他也曾和她講起,北方的古隱城有個古老的習俗,但凡有嬰兒降生,都會準備一個小小的儀式,讓孩子從托盤上選擇一件東西。若是選中了金色樹枝,則代表小孩的一生都有幸運加持,沒選中也無妨。

只是如果降生的是雙生子,誰先從托盤中拿到金色樹枝,就會為全家帶來無上的福運。而沒有拿到的那個孩子,則代表會帶來極致的厄運。

阿布當時還玩笑般說:“也許我就是因為帶著厄運而被拋棄了。”

如今,居然一語成讖。

……

旁邊的女爵正在與管家進行搏鬥,只是沒想到這居然是一場單方面的廝殺。

埃佩西看上去應該是受過專業的戰鬥訓練,沒過多久便直接卸掉管家的胳膊,用力地把她踹到角落裏。

這一舉動差點沒把角落裏的原漁嚇到,連忙和少年一起躲開。

“你這種膽大妄為的賤民,也配與我作對?”女爵擡起腳,利落地踩碾起地上的人,氣得連眼尾都在泛紅。

“等等,”她似乎察覺到什麽,俯身貼近管家的胸腹,一把扯開這人的上衣。

“你不是女人?!”

還在斟酌著要不要把事情告訴阿布的原漁突然吃到瓜,綠眸都瞪圓了。阿布的眼睫上還掛著淚水,聽到這話後,也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地上的管家。

莉茲,不對,應該叫利茲的男人狼狽地躺下,嘴角還掛著滲人的笑意:“那又如何?”

“你留在莊園裏到底有什麽目的?!”原漁蹙起眉,忍不住發問。

利茲聽到她的聲音,卻是一臉不屑:“低賤的亡魂不配與我說話。”

原漁攥緊拳頭,簡直想沖過去狠狠揍他一頓:女爵瞧不起你,你瞧不起我,這是在搞什麽鄙視鏈是嗎!

埃佩西見他扭頭對著空氣說話,不悅地將他的臉掰回來:“你為何出現在這裏?”她也和原漁有相同的疑問。

感覺自己的臉頰都被掐得要出血了,男人態度只好稍微軟下來:“為了諾克沙……”

他眼神飄忽:“諾克沙想要保持長久的美麗來討得卡溫的喜歡。為了他,我什麽都願意做……”

原漁抽了抽嘴角:又是一個他愛他,他愛她的爛俗故事是吧?!

“等卡溫長久地愛上他之後,整個莊園的財富都是我們倆的了。”

原漁馬上收回剛才的話:原來是一個,他和他都愛她……的家產的故事。

她嫌惡地看了利茲一眼,剛才一直沈默的阿布卻突然拉住她的手:“小姐,我想離開這裏了。”

少年深藍色的眼眸裏全是支離破碎的脆弱,原漁溫聲詢問:“你不想報仇嗎?”

他輕輕搖了搖頭,話音裏還帶著哽咽:“都過去了……”

原漁心疼得眼睛都濕潤了,明明是那麽善良的孩子,卻要遭受顛沛流離,不得善終之苦。

她與他十指相扣:“好,咱們先去外面吃好吃的面包,不攙和這事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場景突然如塵埃般漸漸消散。原漁在最後的時刻裏,只看到埃佩西女爵將匕首插入利茲的心臟。

她意識到,維蘭瑟已經動手幹掉了王夫。

視線落在少年眷戀地看著她的面容上,原漁啞聲開口:“面包……怕是不能陪你吃了……”

幻境世界慢慢消逝,她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就在她回歸後的同一時間,躺在農場草堆上睡過去的勞布洛德,在這時醒了過來,這副骷髏架子茫然地坐直身子。

“勞布洛德,花婭奶奶在集市裏換了一袋小麥面粉回來,問你今晚想吃什麽,”小松鼠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蹦蹦跳跳地跳到他的肩膀上。

“我突然……有點想吃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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