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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生挽著手走進店裏,徐識淩站在知杳身側,他扭頭跟知杳咬耳朵:“這不是就有顧客了嘛。”

知杳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然後看著在一邊看作品的兩位女生。

“我喜歡這幅作品。”其中一個女生拿起一幅作品,她好奇的問知杳:“感覺這個貝雕跟店裏其他的都不太一樣。”

知杳順著看過去,女孩手裏拿的正是知杳第一次用顏料塗上去的那副作品。

陰郁的顏色,粗糙的紋理,這是十分抽象的一幅作品,是知杳另一種意義上的第一幅獨立完成的作品。

“嗯,很少有顧客來店裏第一眼會喜歡這個。”知杳道。

“啊,第一眼看到這幅畫就感覺很奇妙,這幅作品您賣嗎?”女生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東西。

“本店所有只要是擺出來的,都是出售的。”知杳被她這句話問的失笑。

她笑的很柔和,左臉頰上的兩顆痣鮮活又生動。知杳雖然長了一張文弱清純的面孔,可是她身上卻總有種內斂沈默的氣質,不笑時嘴角自然下揚,給人一種很淡的厭世感,只是一旦笑起來卻乖巧明媚,身邊人都不自覺會被她感染。

起初兩個女生和徐識淩一樣,都盯著知杳看,還是其中一位突然拉了拉另一位的裙擺,男人相貌氣質本就出挑,又一直跟在知杳身邊與她時不時的低語,兩人之間的小動作親昵自然,很難不讓人註意到。

看著徐識淩溫柔的能溺出水的眼神,她們兩個相互推搡著,最後徐識淩註意到她們兩人的動作,欲蓋彌彰似的清了清嗓子。

“其實,我是杳杳你的粉絲,最近一直在追尋覓,我很喜歡你,這次跟我朋友來這裏旅游,只是在地圖上看到附近有一家叫極遠的貝雕工作室。”女孩一開始還盯著知杳在說,不過漸漸地她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看著與她一起的朋友,繼續說:“本來以為只是名字一樣,沒想到真能見到你。”

知杳聽到她這一番話有些驚訝,她下意識的看向徐識淩,又將視線轉到女生身上。

“謝謝你的喜歡。”

她並不擅長在現實裏面對別人如此直白的喜歡,所以說出這些道謝的話時,也有些不自在。

“那我們可以合張照嘛?”女孩兩手合十,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的。

知杳點頭說可以,兩個女孩趕緊將手機調出相機模式,只是她倆欲言又止的看向徐識淩,徐識淩輕笑,他主動接過女孩的手機:“我來幫你們拍吧。”

“謝謝帥哥!”

兩個女孩一左一右的站在知杳身邊,徐識淩很自然的蹲下找角度給她們拍照,拍完之後他將手機還給女孩。

趁著她們看照片的時間,徐識淩不動聲色的又來到知杳身邊。

女生關掉手機,她對徐識淩笑:“沒想到你拍照還挺好看。”

徐識淩與知杳貼的很近,兩人肩膀之間留的甚至不到兩拳的距離,女孩眼角一彎,語出驚人:“你要對杳杳好一點啊,你們兩個好好地比什麽都強。”

知杳:“……”

她被這姑娘的話嚇到了。

倒是徐識淩垂眸看了眼身側有些怔楞的姑娘,眼底柔和溫潤,他擡眼跟對面的女孩點頭。

兩個女孩並沒有在店裏留很久,送走她們之後,知杳倚著門框,回頭問徐識淩:“你剛剛?”

徐識淩:“我覺得她們說的很對。”

他走到知杳身邊,擦著她耳廓很輕的說“我會對你很好的”,說完這句話他腳下步子不停的走出門口,然後又停下來,回頭喊知杳的名字。

而知杳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甚至在聽到聲音之後她依舊沒有回頭。

徐識淩輕微皺了皺眉,他走過去。

知杳眼角有一抹不明顯的潮紅,嘴角平直的、緊抿著。

“怎麽了?”徐識淩眼神緊緊鎖住知杳,銳利洶湧。

平靜的海面之下沈睡著一座活火山,漆黑的火山口如同能吞噬一切的黑洞,無人知曉它何時蘇醒,卻有人始終願意潛入深海之下,與之對視,被其吸進深淵。

眼尾上翹,濃密的睫毛自然勾勒出一道上揚的眼線,知杳默默整理著自己的情緒,在擡頭時,眼底一片平靜。

“走吧,不是說好要去外面走一走的嗎?”她語氣隨意,仿佛剛剛的情緒只是徐識淩的自我臆想。

徐識淩嘴角揚起笑,“走吧。”

兩人沿著石板巷子慢悠悠的走著,偶爾還會與鄰裏遇見,兩人並肩走在一起難免會有人問起她們的關系,每到這時徐識淩都會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自我調侃。

知杳就站在一邊,很高冷的看著徐識淩與鄰居們打成一片,這個打成一片包含著男女老少,徐識淩就跟社牛一樣,走到最後恨不得跟石板縫隙裏開出的野花都能聊上一兩句。

見知杳與他距離越來越遠,又會很不講理的拽著知杳的胳膊將知杳拉到他身邊,一來二去的,知杳索性就隨著他去了。

兩人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徐識淩第一次約知杳出來的那家酒吧——SOBER。

徐識淩盯著霓虹閃爍的店牌,身邊的知杳突然伸手拽了拽徐識淩的衣擺邊緣,徐識淩眼眸裏彩光流轉,明亮又璀璨,他突然做出一個讓知杳覺得很大膽的做法。

徐識淩那雙溫熱的大手握住知杳那只還未來得及放下的手,帶著她大步走了進去。

邁進去的那一瞬間,絢麗的霓虹燈瞬間將兩人吞噬,他們像是跌進了一間旖旎瘋狂的異世界烏托邦,裏面燈光昏暗,音樂震耳欲聾,年輕英俊的調酒師捏著調酒杯晃動,琥珀色液體倒進玻璃杯,與舞臺上的燈光碰撞,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斑。

一切都很瘋狂,一切都脫離了原本的軌道,荒誕極了,可是這一刻,知杳享受並且沈浸在這場荒誕裏,她擡手接過徐識淩遞過來的酒杯。

他們坐在知杳每一次選擇的角落裏,為什麽知杳會喜歡這個位置,這間酒吧是知杳大學畢業前的那一年三月才出現的,同年三月也是知杳爺爺去世的時間。葬禮結束後,知杳便一刻不停的想要逃離,逃離那個虛與委蛇的地方,她渾噩走進了這家酒吧。

那些撕心力竭的哭喪聲、尖銳瘋狂的爭吵聲,所有的荒誕最後匯聚成一條虛無的白線凝聚在貝斯手手裏的被折射反光的琴弦上,落下的一瞬成為躁動暴力的點砸在知杳心上,耳鳴的瞬間,她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前所未有的安靜。

一半瘋狂一半死寂,而她處在兩者交界之間的黑暗裏,她在現實與虛幻中徘徊,不得章法、不得出處。

知杳醉了,地上桌上倒了很多酒瓶,徐識淩就坐在一邊陪著她,一片昏暗裏偶爾有光捕捉到知杳眼角無聲滑落的淚水,漂亮又脆弱。

徐識淩低頭,平靜的黑眸一寸寸逼近她,沈默中,溫熱的氣息打在知杳眼角,徐識淩收斂目光,粗糙的指腹輕輕摁在知杳眼角湧出的淚珠上,殘忍的將它碾碎直至感受到它在指尖下徹底消逝。

他淡然的收回手,知杳早就感覺到有人靠近她,她半瞇著睜開眼睛,看著男人緘默的面孔,知杳突然伸出手環上他的脖子,仰臉慢慢的靠近,迷離的眼神掃過男人冷厲緊繃的下頜,高挺的鼻梁,最後對上那雙望不見底的深色黑眸,知杳像只覓食的貓崽一樣輕嗅。

鼻尖相觸,眼神纏上的瞬間,誰也不甘示弱,這是一場無聲地較量。

突然,徐識淩臉頰一偏,知杳繼續往前的唇瓣因為他的舉動錯過了徐識淩抿起的薄唇,蹭著臉頰落在他的脖頸處,知杳瞬間失了力一般,整張臉埋進他側頸,溫熱的氣息灑在那一小塊皮膚上,似乎要將它灼透。

徐識淩背在身後的手掌虛攏握成拳,兩人保持著這種姿勢,半響知杳動了動臉頰在徐識淩頸窩蹭,下巴抵在徐識淩鎖骨處。

“你也要拉我走進光裏,為什麽不可以留在這裏?”她呢喃般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又輕又小,聲音裏夾雜著難過、委屈、不解甚至是自我厭棄的恨意。

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我站在光裏,拉我在這裏曝曬而棄之不顧,沒人問我願不願意,我不喜歡日出,我畏懼有光的地方,可沒人在乎,他們只要我留在這裏,我不想一個人在這裏。

徐識淩垂眸不語,他擡起手輕撫上知杳的後腦勺,一下一下的順撫著,直待懷裏的女孩哽咽聲漸落。

“杳杳?”

懷裏的人並沒有給他答覆,她喝了這麽多酒又哭了一場,就這樣倚靠在男人寬厚溫暖的懷裏睡著了。

他神色晦暗,一手護住知杳的腦袋,右手穿過她腿彎將女孩橫抱起來。

懷裏的人無意識的動了動身子,徐識淩低頭,視線落在知杳被淩亂的發絲蓋住的臉頰上,輕笑。

“不要亂動,帶你回家好不好。”

男人嗓音低沈平淡,他說完這句話便跨步抱著知杳走出這家酒吧,往來時路的方向走進寂靜的巷子。

清淩皎潔的月光下男人抱著女人的身影被拉長,他走的每一步都沈穩有力,這路感覺比來時還要短,卻因為兩個人而不再顯得落寞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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