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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要再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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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要再婚了?

她回憶著自己對弟弟做過的事,說過的話。

自從弟弟正常上學以來,生活中,她為初進學校的弟弟打點一切,吃飯,穿衣等方方面面事無巨細,甚至每天為弟弟準備一盒純牛奶這種事,都從未落下,她還教給弟弟做飯,以防自己不在家,他被餓著。

學習上,她不斷囑咐弟弟要好好學習,她認為這些是應該做到的,弟弟也做的很好。她是告訴弟弟可以帶著練習冊去奶奶家,但她並沒有強硬要求,只是委婉提示。

她認為跟弟弟說的話都是留有餘地的,他可以選擇聽她的話,也可以拒絕她,做自己想做的。

她認為她已經盡可能的讓弟弟獨立地做選擇。

所以她堅決否認張明哲說的強加意志,她從未強硬地要求弟弟按照自己的話做事。

她會嚴於律己,盡量不出錯,說話做事都要給弟弟做一個榜樣。

家庭的缺失總需要有人彌補,她不會放下這個責任,願意用自己空閑下來的所有精力去培養弟弟,照顧家庭。

現在她回過神來,當眼睛跟張知意對上的那一刻,也許是她此刻的表情太過嚴肅,也許是她一直不說話讓氣氛降到冰點,她好像看到弟弟的神情有些惶惶不安。

她想自己應該開口,可是,她張開嘴,內心的洶湧的情感波濤而上卻全部堵在嗓子口,匯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她端起杯子喝著水理了理思緒,把杯子放下,對上張明哲的動作。

張明哲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鮮花餅,眼睛一眨一眨,時不時偷看自己一眼,不知道在心虛什麽。

跟她總是,又沖動又慫,像個膽大包天的倉鼠。

實際上,也就那麽點膽子。

張俊宇看著有些好笑,她耐下心跟他講,“明哲,我知道你學習很好,屬於天賦型選手。可能你上課不聽,下課看看就能學會,但是有些人不是,他必須很努力才有可能追趕上別人,可能你十分鐘做明白的題型別人十天半個月才能完全弄懂。”

“誰不想天資聰穎,完美無缺?”

“身處頂峰的人思想很難向下兼容,用你自己的天賦消解別人的努力是很不道德的。沒人阻止你玩,但你也要尊重別人努力吧。”

張明哲坐在凳子上默默聽完,好一會兒才說出話,“知道啦。”

張俊宇憋著的一口氣慢慢消散,可她好像聽見弟弟輕輕地長嘆一聲。

當她再次轉過臉,弟弟已經恢覆一貫的面無表情,低頭寫著作業。

沒人再說話。

風吹,花香,鳥叫,只有大自然在跟張俊宇做無聲的交流,這裏的氣氛好像無法消融。

張俊宇低下頭,該怎樣做才是對的?她真的不知道,只能按照自己的思想踽踽而行。

當風兒也靜止,張俊宇被悶熱的空氣裹挾得快要喘不過來氣時,一聲叫喊把她救了出來。

“吃飯啦。”奶奶站在門口喊著,“你們仨快進來,外邊熱。”

“好。”

張俊宇起身走在前邊,後邊的張明哲忽然湊過來說:“姐,我知道這兩天市中心有個玩具展,咱們明天去那兒玩吧。”

之前是說過一起去天河,張俊宇想著好久沒一起出去,聚聚也挺好,而且媽媽的同事基本都在那邊,還能跟他們再聚一次,對她的病情好轉有很大幫助。

張俊宇點頭:“行。”

雖說銀河市經常一個區域一個天氣,可這天卻熱得非常統一。

甄帥站在車尾看到後備箱裏的兩盆月季,即使他們正在地下停車場,他的背後也是出了一層薄汗。

“這倆盆栽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甄帥傻眼。

“在西河的時候啊,你一點聲音都沒聽見?”梅景語氣中帶著點不敢相信。

“我……”

他只顧著註意張俊宇他們幾個了。

梅景彎腰提起月季旁邊的禮袋,敲了敲花盆對他說:“搬上樓。”

“我就知道……”

他媽來找他一定是有什麽事要他做,就比如之前突然讓他去公司搬機器人手辦,就比如現在搬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盆栽。

甄帥彎下腰一手抱起一盆花,這倒黴花也是個苦命的,被他媽媽看上,註定了慘死家中的結局。

甄帥穩當地把盆栽抱在懷裏,見他媽手裏提著個超大號禮袋問:“你手裏的是什麽?”

梅景把後備箱蓋上,向電梯處走,“朋友給我做的衣服。”

他們進了電梯,甄帥還對衣服好奇,“什麽衣服啊?”

“超漂亮的衣服。”媽媽道。

這麽大個的袋子,甄帥心裏有了不著調的猜想,他拋棄腦子問:“這不會是婚紗吧,媽,你要再婚了?”

“滾!”媽媽瞪了他一眼。

甄帥不管不顧但又善解人意地說:“其實吧,你有這種想法很正常,但是,有後爸這種事還是會讓我很難過的。”

“想太多了你。”媽媽不帶什麽情緒說道:“你這輩子不可能有後爸。”

“那就好。”甄帥對這句話非常滿意。

進了家門,甄帥按照媽媽的指示放下盆栽,回了臥室。

本來說今天去玩具展逛逛,但是上午坐車轉了一圈,下午也沒興致再去,晚上又要陪他媽出去吃飯,只好安排到明天。

第二天晚上八點。

銀河國際會展中心裏人群絡繹不絕,一個少年高舉著某知名機器人動漫聯名款拍立得從門口出來。

他興奮地向身邊每一個人分享這個聯名款有多麽獨特。

“姐!看看這如鋼鐵俠一般的外表,多酷炫,多帥!”

張明哲硬湊過來強硬向張俊宇分享,張俊宇看著這個拍立得想,就套了個機器人的殼子?這很特別?

不過她對上這孩子熠熠生輝,閃閃發亮的眼睛,還是溫柔地“嗯”了一聲。

“哈!我就說吧,沒有人會不喜歡它。”張明哲驕傲起來。

張俊宇轉眼看張知意,他懷裏抱著一個機器人手辦,面上的興奮抑制不住,平常不顯情緒的臉上露出笑容。

張俊宇這才感覺他有個小孩子的樣子了。

“開心嗎?”她問。

“嗯。”他發出很興奮的聲音,眼睛在路燈下溫暖明亮。

張俊宇看著他緊抱著的無比精致的手辦,這次,是她送給弟弟的完美無缺的禮物。

“我們要走了。”身後傳來聲音。

張俊宇回頭望,伯母牽著媽媽的手,看了眼手機道:“她們院裏有個陳教授說要請客吃飯,請幾個老師聚一聚。哎,輕雲,幾點來著。”

“八點半。”媽媽答。

“這都八點十分了,現在路上還堵車,我們開車到那兒差不多八點半。”她轉頭對伯父說:“要不你陪著他們玩兒,我送輕雲過去。”

“讓他們自己在這兒玩吧,我送你們。”伯父道。

伯母有些擔心,“他們幾個……”

張明哲打斷話說:“我們又不是小孩,能自己玩,你們放心走吧。”

伯母猶豫地看著他們。

張俊宇像他們保證:“我會照看好他們兩個的。”

伯母對她露出笑容點頭:“好,辛苦了小宇。”

張俊宇仰起臉對他們笑了笑。

“走吧。”伯父對她們倆說。

“哎,等一下,等一下。”張明哲突然叫住他們,舉起手裏的拍立得說:“拍個照片再走。”

幾個人立刻湊到一塊,張明哲伸長胳膊舉著相機,喊著:“三、二、一、茄子!”

一張照片出來。

張俊宇湊過來看這張團圓照,每個人都在笑,即使媽媽,也在微微提起唇角。

“我拍的就是好看。”張明哲捏著照片誇讚自己的拍照技術。

“那我們走了。”伯父對他們揮揮手。

“伯父,伯母再見。”張俊宇對他們揮著手。

她又喊了一聲,“媽媽!”

何輕雲轉回頭。

“再見!”

何輕雲微點了下,回過頭。

剩他們幾個在這兒,張明哲劃拉著手機道:“這附近有個游樂場,咱們去玩吧,還有鬼屋!”

他聲量突然提高。

張俊宇知道,這孩子愛玩刺激的,說鬼屋時肉眼可見的驚喜。

可是……她怕鬼。

她自認為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來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並在她第一次看鬼片時就知道那些都是人假扮的。

可是,她還是覺得害怕一個東西跟有沒有,假不假關系不大。

因為即使白天媽媽告訴她,鬼都是人假扮的,世界上沒有鬼,不用怕。她晚上還是會夢見有鬼一晃一晃,突然趴在她臉上開始滋哇亂叫地追趕她。

張俊宇不得不掃興拒絕道:“你們玩吧,我就不去了。”

“啊,為什麽,你不會是害怕吧?”張明哲猜測她的心思,試圖用激將法,“姐,你可真慫。”

可他姐一向平淡面對嘲諷,激將法絲毫激不起波瀾。

張俊宇坦然承認:“嗯,你猜對了,我是害怕。”

好了,他是第一個知道自己害怕鬼的秘密的人。

“啊~你不能這樣。”張明哲見自己計謀不成,直接耍無賴。

但張俊宇直接面癱似的杵成木頭站在那兒,整個人顯得更無趣了。

“你真無聊。”張明哲見她突然人氣兒全散,像個僵屍。

不管怎麽說,他姐都不為所動,他轉而把目標對準一直默默地看著他們的弟弟,直接把他摟走說:“走,知意,跟哥去鬼屋玩。”

張知意貌似並不懼怕,沒拒絕跟著他哥往前走,走了兩步回頭看姐姐。

張俊宇對上他的目光,他應該想去吧。因為自己不感興趣,也從來沒帶他去玩過這種。不過,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還是有一些獵奇心理在的。

張俊宇看出他的意圖,問道:“想去嗎?”

張知意抿著唇,擔心姐姐不同意似的,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點點頭。

“行,去吧。”張俊宇道。

張明哲聽到她同意比張知意還高興,拉著弟弟就往前跑。

張俊宇跑在後邊追他們,揚聲囑咐:“他第一次去玩,你多照顧著他。”

晚上八點十五分。

甄帥從會展中心的玩具展出來,他身穿深藍夾克背了個紅色斜挎包,裏邊鼓鼓囊囊的全是他的戰利品,去進貨了似的。

裏邊沒什麽好玩的,他感興趣的不多,往包裏塞了一堆他媽媽公司的各種動漫角色的手辦,其他就沒多少入眼的了。

接下來去哪兒?

甄帥想著這邊好玩的地方,腦子裏一個個過著又被他一個個否決,好像都被他玩個遍了。

他邊走邊想,要不去吃個飯。

走了沒幾步,有電話打來。

甄帥掏出手機,是段洛。

他接通。

“餵。”

“兄弟,發消息不回是個病得治知不知道。”

對面這開場白讓他一臉懵。

“怎麽了?我什麽時候……”

嗷,對,他從進玩具展就一直沒看手機。

他趕緊返回到微信,好幾個人給他發信息。

【石世安】:哥幾個吃飯呢,來不來?

【上好佳佳】:寶貝帥,我回南河了,過來聚聚,老地方。

【司維】:哥哥,一會兒有空嗎?他們說想去聚餐。

還有……

【他們給你發消息怎麽不回啊大忙人,非得讓我這個談著戀愛的……】



後邊的字看著都傷眼睛,他自動忽略。

他們五個人有個小群,不用看群裏,單看群頭像上那已經不顯示數字的紅色小圓點,就知道他們聊得有多熱火朝天。

“你看!跟你說著話你都不回!”段洛對他說話說一半的態度不滿,嘆氣看淡一切道:“行,感情淡了,我知道。”

“我剛才沒看見你們的消息,這不正看著的嗎。”

他點進群回到頂部,快速劃拉著屏幕,一堆廢話從眼中劃過,全部看完只有一個信息,去吃飯。

“那去不去啊?”段洛問。

“我現在在天河,去不了,你們聚吧。”說著,他順便打字發群裏。

段洛又開始莫名感傷,“行吧,感情淡了,我知……”

“掛了啊。”話沒讓說完,甄帥打斷這膈應人的話。

對方只留下喊了一半的“哎!”,就被掛斷。

甄帥確認一遍沒人給他發什麽重要的信息,才放心把手機裝回兜裏。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仰頭不經意間瞥見半空中慢慢升起的摩天輪。

他想起不遠處是個游樂場,小時候經常鬧著爸爸媽媽帶他來玩。

甄帥腳步加快一些,像是有了目的地。

去看看吧,好久沒去過了,也算是回憶一下他的童年時光。

彩燈掛滿園內的每一個角落,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音樂在耳朵裏飄蕩。

三人進了游樂場後,倆弟弟去了鬼屋,張俊宇在外邊沒什麽事就到處溜達。

轉了一圈,她一個人玩也沒意思,幹脆找了個亭子坐著,等倆人從鬼屋裏出來。

“舅舅!來這邊給我拍照!”一個小女孩突然闖入張俊宇的視線,女孩喊著,跑到她對面的噴泉邊上,向著鏡頭那邊擺了個姿勢。

張俊宇看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模仿著模特不斷的扭動身體,讓她覺得認真又可愛,目光柔和起來。

“來,站好,舅舅給你拍一張。”

話音剛起,張俊宇腦袋“嗡”地一下,表情僵了下來,聽完整句話,她柔和的眼眸逐漸冷卻,像是溺進了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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