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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媽呀哪來的打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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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媽呀哪來的打工鬼

我默默推開綦北星突然湊過來的臉,希望能夠保持正常的社交距離。

“誒你手怎麽這麽多汗啊,是不是太熱了。”

“……別問了老鐵。”

我裝作不在意地收回了手,然後在綦北星衣服上蹭了蹭,果然收到對方毫不猶豫的嫌棄,外加半個白眼。

“噫,討厭,你怎麽不抹自己衣服上。”

哎呀,這就得勁多了。

我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接著說:

“我還想再問一句。”

“講。”

“你在那邊,也能跟那個身體裏的另一個人對話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好像就沒成功過幾次,也不知道是他們不想理我還是真的聽不見。”

“那成功的那幾次是……”

“好像是……哦,好像基本都在第二次吧。第三個沒理過我,第一個我當時以為是做夢,也沒說話。”

……啊怪不得制作人綦北星能發現這事兒有問題呢。

原來是推己及人啊。

照這個邏輯來說,被發現其實也不全是我的任務沒做好——哦,怪不得說這個事兒我不用擔責任呢,弄了半天是綦北星的責任啊。

我陷入沈思。

“我也有個問題。”

綦北星走了會兒神,接著,終於提出了他今天的第一個問題。

“說。”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為什麽還沒有在日常生活中見過米熳和鄭雲峰?”

誒,好有道理。

說實話,要不是綦北星提起來,我都快忘了這倆人了。

倒也不是我區別對待,認真想來,連續碰上兩次,就我單方面而言,和這兩人之間的關聯都不太深:

最開始是娛樂圈同事,但所混領域不同,為期幾日的綜藝錄制過程中的交往也不甚密切,只能算萍水相逢。

後來年齡差莫名其妙拉大,雖然這下至少有了師徒關系的羈絆,但也遠遠沒有達到我們二人之間、甚至是我們和周白之間的關系的深入情況。

細想起來,相比和我們之間的聯系,他們二人彼此之間的緣分聯系比我們要深得多。從棋逢對手的競爭者,到身世糾纏的一對師兄弟,似乎他們那場還沒有落到紙面上的故事,才是真正的、起承轉合、情感豐沛的傳統故事。

而我和綦北星的故事,似乎太過平淡了。

“沒……我總覺得他們和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是吧,你也覺得他們和我們不太一樣吧。”

“——也?”

“你看的時候,不覺得他們才是真正的故事主角嗎?——就像很多很火的小說啊、影視劇之類那樣,他們有著命中註定式的聯系,有棋逢對手的生活。他們雖然只是單純地存在,但彼此之間的關系卻自然而然地有矛盾,有起伏,有拉扯,引著人要向下看——就像小說裏那些人一樣。所以,不止我們兩個,一定有很多人也想過,在我們沒看到的地方,他們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吧。”

我明白綦北星想說什麽,因為我也曾經想過這一切。

——是的,和他們相比,我們兩個無論是生活,還是故事,都如此平凡、如此雞肋。

沒有暗潮洶湧的前情,沒有轟轟烈烈的初遇,沒有跌宕起伏的發展,沒有驚為天人的結尾。

我們只是世間最普通的兩個青年人。最濃墨重彩的緣分,不過是手捧著幾乎完全相同的成績、八年前,在那個炎熱的夏天搬著行李、流著汗水相遇。

我們的學生時代曾經流傳過這樣的一句話,叫“錯的每一道題,都是為了遇見你”。年紀大了,總覺得這話說著昧良心,好像學生時代裏,那些因為粗心大意、好吃懶做和天賦不足所導致的所有錯誤,在那一瞬間,都被打上了朵粉嫩嫩的櫻花作為掩飾。

但,有時喝多了,我也會暈暈乎乎地想,他媽的,第一個說出這句話的人簡直是個天才。

如果不是做錯了那些題,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遇見綦北星。

同樣會消失的,還有六年前捧著同一份歌詞站上舞臺、四年前像每個大學同學一樣揮汗告別的那些瞬間。那時候我還不明白我們可能擁有什麽樣的故事,也不懂自己心裏正在發酵的究竟是什麽酒,所以對著宿舍冷白色的墻面發楞的時候,腦袋裏只會有一個問題:

如果不是綦北星,還會有另一個人嗎?

那個時候的我當然不會想到,幾年之後,會有來自另一個平行時空的我自己,帶著我穿梭去了各種各樣可能存在的世界。

當然更不會想到,每一個世界裏,都有綦北星在身邊。

所以這一切對於我而言,是不是也有著獨一無二的意義?我願意這麽猜,但又覺得那個掌握著目前來看的最高科技水平的我並不像是心這麽好的人。

——但是,上上次見面時那些可疑的痕跡?

我在靈光乍現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決定暫停這個思路。

兩年前重新成為彼此的室友,是我和綦北星之間唯一超出了正常緣分的一次轉機。那個時候大學畢業兩年,我被工作也毒打了兩年,已經很少會主動想起他,覺得可惜,但也在漸漸淡去。如果不是綦北星一聲不吭地突然出現在我回家的路上堵住我,也許,我們的故事,就會結束在四年前,各奔東西的那個夏天。

可是平心而論,我和綦北星的故事,最多只能算是凡塵俗人中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故事。就像一道家常菜,好吃,養胃,不忌口,但沒有什麽驚艷之處。

到了現在這個時代,有誰會在跌宕起伏、糾纏不清的故事,和細水長流、柴米油鹽的故事之間,選擇後者呢?

“肯定會有人喜歡後者的啊,這世界上,讓所有人都喜歡同一件事很難,讓所有人都不喜歡一件事其實同樣很難——更何況,我們也很好啊。”

我們也很好啊。

我們真的很好嗎?

——綦北星當然是很好,我也不算太差,可是我們的這場故事呢?

它真的能夠稱得上是好故事嗎?

“綦北星,你記不記得當初我跟你說,我是個特別沒沖勁兒、沒熱血的人?”

“記得啊,你回憶的時候經常這麽說。”

“所以我總覺得,也許,我本來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者。這個時代太快了,就像一場跑步比賽,有些人能夠一直沖在最前面,有些人是後勁不足、沖著沖著會慢下來,但我屬於那種從一開始就很慢的,從來就沒想過要贏。”

“是沒想過要贏,還是你所向往的贏,並不是競速形式的‘贏’?”

“……都有吧。”

“如果我們根本就不在這場競賽裏呢?”

綦北星按滅手機屏幕,我從屏幕反光中瞥見他淡然卻堅定的眼睛,像瞥見一對兒成色上好的琥珀。

“為什麽我們要把它看成是一場比賽呢?有誰逼著我們要向前跑,還是終點有什麽先到先得的寶貝?都沒有。一切的開始是,我們從小就被大人們拽著跑,從‘隔壁家誰誰的孩子都會跑啦,我們家這個走路還要扶桌子,是不是發育遲緩啊’,一直推到‘那誰能考滿分,你為什麽不能’。後來我們跑遠了、他們拽不動了,就開始在身後推著我們向前跑。

“同齡人在跑,大人們在跑,就連比我們小的孩子都在跑。我們以為這是一場競速比賽,歸根結底是因為所有人都在跑,而且我們能見到的所有人都在比誰跑得快,而人生下來就有從眾心理。

“可是假如我們真的頂住壓力慢下來,又有誰在意呢?比起想要推我們繼續跑、或者笑我們跑得太慢的人,這個世界上不是還存在著很多人,是明明自己想慢卻不敢、所以願意支持我們慢下來、或者至少也會保持沈默的嗎?

“我的意思是,我們從不孤獨。”

人生從來都不是一場比賽。如果有人非要對你唱反調,那只有兩種可能性:要麽他自己身陷囹圄,要麽,他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我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嗯?”

“如果我們在前面的幾次穿越中都能保持同頻,那是不是,我們其實,也都能順利和這一切的主導者掛上聯系?”

“有可能——但他怎麽從來沒來找過我?”

正當我倆從人生感悟和傷春悲秋中無縫銜接到對穿越事件本身的苦思冥想的第二分鐘,我們身後,忽然響起個幽幽的、有些啞的、像是已經很久沒開口說過話的聲音:

“……因為我們之前一直跑的是兩套系統,彼此不兼容。”

我頓時覺得後背一陣惡寒。

媽呀,這是什麽,難道是累死在工位上的打工鬼被我不小心帶回來了嗎!

你看,過年那兩天搞活動,我就說門上應該貼張符辟邪吧,綦北星還不聽,罵我不夠唯物主義——這下好了,翹唯物主義墻角的真來了吧!

“……說什麽吶說什麽吶!你特麽才是鬼呢,你全家都是鬼!一見面就罵人你有沒有素質啊!”

身後的聲音登時惱了,罵罵咧咧地拍了兩巴掌沙發靠背以示不滿。

挺有素質,還沒拍我。

我被這突然激動起來的聲音多少叫回了點兒理智,把方才討論的方向和這聲音剛剛說的話結合著思考了一陣兒,穩了穩心神,這才有些僵硬地回過頭去,還沒看清對方長什麽樣就沒忍住先問:

“我剛才說出聲來了?”

“廢話!得虧我今兒自己出來幹活,要不讓人聽見了,又得叫他們笑話我!”

罵罵咧咧的人兒氣呼呼地抓了個靠墊,從靠背後邊兒轉過來,丟在地上就坐在了我倆對面。

我偷摸看了眼綦北星,在此情此景下忽然見到這個半熟不熟的人,他看上去比我還不冷靜。

“米……米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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