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4）

1.

在腦中冒出“這些傀儡形似活物”的瞬間, 桑褚玉忍不住瞟了眼離她最近的一具傀儡。

那應是少年時期的巫盞。

不同於現在，那具傀儡臉上沒有多少笑，從下壓的唇角間透出股不近人情的漠然。

黯然無光的眼睜著，目光也木然。

更無氣息。

確然是死物。

但又有些詭異。

她收回視線, 步子邁得快了些。

兩人走到靠近茶室的那扇門後, 隔著木門, 有交談聲從那方傳來。

除了巫盞，另一個聽聲音是個老人, 說的是幽熒語, 桑褚玉聽不懂。

巫召野貼在門後聽了陣, 隨即拉著她往另一邊走。

等走到了另一邊的角落, 他才耳語道：“那人是打幽熒城上來的, 想請他幫個忙。”

他倆躲在角落裏, 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但也不算敞亮。

桑褚玉將氣息壓了又壓，問：“什麽忙？”

“他孫子在學養蠱，總不長進, 想讓巫盞幫著教教他。”

“他還收徒？”

“論理不收，不過提醒兩句也沒事。”

桑褚玉看向那方房門。

燭火從門底縫隙投進一片淺淺的光，她問：“要等到什麽時候。”

巫召野：“恐怕還要會兒, 那人正讓巫盞幫他看蠱器呢。”

“那我們就在這兒等著？”桑褚玉說著，忽然偏回頭看他。

兩人的視線驟然對上, 她落下最後幾字時，巫召野感覺到了一點溫熱的吐息。

不明顯, 卻跟六月暖烘烘的太陽似的, 眨眼就令他面頰泛燙。

拉著她的手不自覺握緊兩分，他一下怔在那兒, 肢體僵硬，腦子也空。

半天沒得到應答，桑褚玉喚道：“巫召野？”

“啊？”巫召野還沒全然回神。

“我們就在這兒等著嗎？”她又問一遍。

“哦，好，好——”

桑褚玉倏地捂住他的嘴，把那沒收住聲的應答壓下去了，才松開。

“小聲些。”她提醒。

巫召野頷首，不自在地別開眼，又看她。

如此重覆幾遍，他終是將她的兩只手都握住了，俯身問道：“褚玉，我身上還沾了有兔子毛麽？”

怕再出岔子，他白日裏換了衣服。

“天黑，哪看得見？”桑褚玉稍頓，又提醒，“別說話。”

兩人已近到幾乎要撞著鼻尖，巫召野一錯不錯地望著她，說：“可與你待在一塊兒，總想說些什麽。”

他也說不清。

心緒好像沸騰的水，翻出無數個氣泡，每個氣泡炸開，便化作數不盡的話送出來。

桑褚玉語氣平靜：“那你得給自己下個蠱，封住嘴。”

巫召野悶聲笑了，眉毛微揚：“我怎會輕易中蠱？尋常蠱術也奈何不了我。”

“哦，那你好厲害。”桑褚玉毫不掩飾地敷衍。

巫召野也不惱，撞了下她的鼻尖，說：“你拿別的法子幫我管著嘴，也好不叫他發現。”

他的視線專註，像是把小毛刷，輕飄飄地掃過。

“便是發現了，要下蠱折騰他的是你，又非我。你要是怕……”話落，桑褚玉忽仰頸咬了下他的唇，“那咬掉最好。”

拉著她的手順勢攬在腰間，巫召野追著吻住她。

他的吻來得熾熱，桑褚玉下意識往後退了步，卻陡然撞上什麽。

她轉頭望過去，一下便對上了巫盞的雙眼。

！

眉心一跳，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不是巫盞。

僅是他的傀儡。

不過與他現在的外形幾乎沒區別，面具也沒戴。

一雙布著細細脈絡的眼睛悄無聲息地望著她，眼中不含任何情緒。

實在有些怪。

那方，巫召野又已吻著她的唇角，用這法子將她的註意力拉了回來。

在她偏回頭的瞬間，他開始啄吻起她的唇，一下接著一下，斷斷續續地顯著親近。

沒一會兒，他便加深這吻。

先前的幾回嘗試讓他熟稔許多，眼下不僅細細地吮，更有意輕輕勾著她的舌尖。

他行事向來率任，此事上也不是個溫和性子。桑褚玉又往後退了步，撞得身後的傀儡晃了下，隨後緊靠在墻上。

傀儡原本不會動，但因她的貼近，垂在兩側的胳膊甩了兩甩，最後搭在她的身側，竟如將她擁在懷中一般。

又因身軀溫熱，這擁抱更顯真切。

一時間，桑褚玉竟生出種身後的傀儡也有心跳與氣息的錯覺。

她有意辨清身後傀儡的真假，可那熾熱的吻不斷分散著她的意識。

不光如此，方才巫召野松開了她的手，往後退去的剎那，她的手劃過半空，松開又握緊，最終捉著什麽。

是那傀儡的手。

帶著活人的溫度，被她陡然攥住，仿佛隨時都會活過來，回握住她的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