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燃燒的荒野(5)

關燈
燃燒的荒野(5)

見黑蟒追上來了, 兔子又倏地將耳朵壓在腦後,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轉身就往前跑。

跑的過程中偶爾蹦兩下,恨不得直接跳到樹上去。蹦了陣後, 又在半空反覆躍跳, 止不住地來回沖刺。

桑褚玉一手撐住臉, 盯著它看。

真是膽子小,但愛玩。

蒲棲明剛化出蟒形的時候, 這兔子叫得驚飛了幾樹鳥雀。

不過被黑蟒追著蹦了段距離, 就漸漸沒那麽怕了, 甚而玩出了幾分興致。

但不論如何, 都達成了讓它煉形的目的。

它倆都跑得飛快, 桑褚玉盯著看了陣, 忽覺困倦。

她往旁一靠, 闔眼休憩。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覺手臂上壓來什麽暖烘烘、沈甸甸的東西。

恍惚睜眼,朦朧視線中, 一雙微紅的眼睛默默望著她。

是兔子。

她掃了眼四周,卻沒瞧見蒲棲明。

回去了麽?

見她醒了,兔子溫順地貼上, 用覆著蓬松茸毛的下巴來回蹭她,又用腦袋輕輕地撞。

它身上很幹凈。

應該是蒲棲明給它用了凈塵訣。

蹭了她半晌, 它突然停下,一動不動地僵在那兒。

桑褚玉登時會意, 順勢將它攬進懷裏, 摸了兩把毛茸茸的頭,又卡著它的兩只前爪揉捏了兩下。

它的鼻子開始快速聳動, 輕而快地磨起牙來,磨出“哢哢——”的輕微聲響。

沒一會兒,兔子便耷拉下耳朵,身體跟被太陽曬化了似的,軟趴趴地陷在她懷裏。

桑褚玉對它這反應再熟悉不過——明顯是玩累了,想睡覺。

她抱起它,將它放進了儲物手釧裏。

一進去,它便往窩裏一滾,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另一只兔子也縮在窩裏,從頭至尾都沒睜過眼。

沒一會兒,蒲棲明回來了,手裏還拎著個小花編的環扣。

許是熱,他把長發紮了個高馬尾,重劍也收回了芥子囊中。

躍身上樹後,他將環扣遞給她:“方才掉在了草叢裏,用過凈塵訣了。”

原來是找這東西去了。

桑褚玉接過,正要開口,便有一只紙鶴從斜裏飛出,搖搖晃晃地落在她手中。

散開一看,是巫召野送來的字條。

說是山上好些果樹開始結果子了,問她要不要帶著兔子一塊兒去玩。

桑褚玉突然記起去年春天,禁地裏也結了不少野莓。

兩只兔子格外喜歡,常常蹲在樹下摸摸索索地啃半天。

有天下午巫召野找過來,只看見它倆滿嘴紅,以為它倆把牙給磕壞了,嚇得他追著它倆四處跑,想看個究竟。

她收起字條,打算去瞧一眼禁地的野莓長得怎麽樣。

但剛站起身,她的手便被拉住了。

她垂眸看去,恰好對上蒲棲明的視線。

“棲明師兄?”

蒲棲明捉著她的腕,沒放。

方才他看得清楚,那紙鶴上映著一點雲紋。

是從無上派從來的紙鶴。

多半是巫召野了。

眼下也是要去見他麽?

他自是問不出口。

若問了她,又得到肯定的答覆,必然再難說出挽留的話。

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蒲棲明躊躇著。

他尚不習慣做這類事,還未開口,就覺身軀在一點點繃緊,心跳也格外明顯地響在耳畔。

“我……”蒲棲明頓了瞬,終是說出口,“先前說要看尾巴,可還作數?”

桑褚玉:?

她順勢躬了身,一手貼上他的前額。

也沒發熱。

那這兩天怎麽總是冒出些莫名其妙的話來。

但不等她收手,蒲棲明便順手將她的這只手也握住了。

他擡了雙黑沈沈的眼睛,片刻不移地望著她。

兩人皆陷入了沈默。

片刻,桑褚玉蹲下。

是因為化了蛟,所以想讓別人看看他的尾巴麽?

類似於買到了什麽寶貝,便按耐不住想要給別人看一眼的心理。

好像也是。

畢竟知道他是妖的人很少。

於是她頷首,默默等著他化蛟。

蒲棲明微微別開眼神。

他常年隱藏妖形,眼下的主動袒露簡直與脫去外衫沒什麽區別,都讓他感到了一絲微妙的羞恥。

但想到那印了雲紋的紙鶴,他終是忍下,放開了妖氣。

一條漆亮的長尾垂落,因著太長,尾巴尖盤曲在地面。

蛟尾與上回一樣,覆著細密的硬鱗,在陽光底下折出淡淡微茫,像是珠玉寶石。

桑褚玉忽然記起,之前他換鱗時還贈過她一些蟒鱗。

那些蟒鱗用在劍上,是天下難尋的利器。

眼下這些蛟鱗便更難得了。

她擡手撫上鱗片,眼見著它們微抖一陣。

“棲明師兄,”她道,“蛟鱗為難得寶物,輕易示人,便不怕招來禍事?”

要是放在平時,他興許會斥她兩句。

她都能想象得到,他板著張臉讓她慎言。

可現在他何話也沒說。

好一會兒,他才情緒不明地送出一句:“你可以,隨意待它。”

桑褚玉擡眸,這才發覺他與上回又有了些不同。

他的眼不再是漆黑一片,而化作了明黃的豎瞳。那一線豎瞳嵌在一片明黃中,像極裂開的一條小縫。

看人時的眼神,仿若蟄伏在叢林間的冰冷窺伺。

指腹撫過蛟鱗,桑褚玉清晰看見那豎瞳緊縮了下。

下一瞬,原本垂落在樹底的長尾倏然收回,尾巴尖抵在她的背上,活物般順著脊骨輕輕上下摩挲著,似想擁住她,卻又在等著她的回應。

蛟尾冰冷,尾巴尖更是像極一條藤蔓。帶著點富有韌性的柔軟,又沒什麽熱意,輕輕劃過脊骨,引起令人作顫的微弱癢意。

桑褚玉傾身往前,一手壓在蛟尾偏上處。

隨她靠近,他也垂下眼簾。

見狀,她原本還想跟上回一樣逗他一次,但還沒往後退,就被他一把握住胳膊。

“那只靈兔上似乎有你的妖氣。”他稍頓,“還有另一人的氣息——是誰?”

桑褚玉沒吭聲。

兩人無聲對視著。

最終,蒲棲明將她往身前拉近些許。

“今日你也看見了,只要耐心些,它亦能親近我。”

桑褚玉從“亦能”二字中覺察出些許異樣。

她想起什麽,忽道:“那晚師兄在外面,聽見了巫召野的話?”

蒲棲明卻道:“若在此地,不願提及旁人。”

他心底尚存著莫名的執念,總覺得這裏合該只有他二人知曉。

他認識她最先,這副軀殼內的血換了一道又一道,才換得置身於此的機會。

旁人——哪怕僅是名姓,在他看來都會沾汙此地。

桑褚玉忽道:“那些師兄姐大多覺得棲明師兄僅是瞧起來兇,但常常對諸事多有寬容,如今卻聽不得一個名字了。”

蒲棲明道:“師妹或許少見蛇蟒相爭。”

雖然有不得廝殺的規矩,可如蛇蟒一類,脾氣大多不算好。

偶爾為了地盤或是靈力,免不了相爭相鬥。

與多數蛇類靠著毒液爭勝不同,蟒常會纏住敵手,直至將對方的氣息擠壓幹凈,再極有耐心地絞殺至死。

帶著與兇相不符的溫和,但仔細剖開來,又盡是殘忍。

說話間,那搭在脊骨上的尾巴尖往旁一滑,緩慢又緊密地纏在了她腰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