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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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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手掌被反壓在床鋪上, 桑褚玉半躺著。

托在後頸的手不至於冰冷,但的確是一個帶有掌控意味的姿勢。

她意識到巫盞肯定發現什麽了。

只是目前還不清楚他察覺到了哪一地步。

是知曉她一直在撒謊騙他,還是發覺他的養子聯合外人擺了他一道,又或一些更離譜的事……

但不論到什麽程度, 都不算是好消息。

畢竟她也不確定以他現在對她的喜歡程度, 知曉被欺瞞後會做出什麽事。

要是痛快些打上一場, 倒也還好。

出於欺瞞在先的歉意, 她可以讓上幾個回合。

但要是他被惱怒驅使著, 把所有事都抖摟出來, 那才算最大的麻煩。

至少得先穩著他的情緒, 不能把他逼到破罐破摔的地步。

想到這兒,她試探著開口:“大祭司拿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指責我,相較起來似乎是你更無理。”

巫盞笑了聲。

“是了,”他的聲音很輕, “夜裏突然闖過來, 與你說了許多話, 前言不搭後語,自然讓人糊塗。何況方才的話都有些難聽, 竟讓桑姑娘誤以為是指責——這難免讓人生氣,是麽?”

……

什麽叫“竟以為”。

難道不就是在責難她麽?

但他的話語總帶著些引導對方給出明確答覆的意味t,於是她跟著點了點頭。

“那麽,”巫盞的身軀又往下俯了點, 使她只能直視著他, “不妨先聽你說。”

桑褚玉迎上那視線。

在看見他瞳仁上的細細脈絡時,她恍惚生出種他根本不能視物的錯覺。

但他要是真看不見就好了。

她默了瞬, 問道:“我該說什麽?”

巫盞眼眸微彎,露出個溫和的笑。

摘下面具後, 他的神情看起來帶著更明顯的包容性。

好像不論她犯了什麽錯,又或對他做了何等過分的事,他都會無底線地諒解,甚而還會反過來安慰她幾句。

不過桑褚玉知曉八成是錯覺——壓在她手上的力度可半點兒不“包容”。

巫盞道:“或許,可以先從鶴嶺小友聊起——他弄出來的東西,在哪兒?”

放在往常,他絕不會說出這般粗俗的話語。

但眼下他有些難以控制。

難以控制灼燒著理智的心火,還有將藏在謊言底下的真相拼湊完整的迫切。

看來生兔子的事他的確已經知道了。桑褚玉默默在心底記下,然後問:“你找到了,要做什麽?”

“別怕,別擔心,不會有人傷害它們。”巫盞溫聲說著,語氣輕到像是在哄她睡覺,“只不過想看看,流著你一半血的東西長何模樣——在我已經知曉它們存在的前提下,這要求並不出格,是不是?”

如果換個地方,換個時間點聊這話,的確不出格。

可現在提起,很難不懷疑他的用意。

“我不太想讓你看見。”她道。

“為何?”

桑褚玉的腦子裏滾過了無數本書。

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她的語氣總算有了起伏:“你看見,定然不開心。”

“為何會這樣確定?”

掌著她的左手松開些許,很輕微,但桑褚玉確然感覺到了。

她道:“之前要你幫忙的時候,溫仙友還……不大喜歡我。”

“嗯。”巫盞順著她的話往下講,“若非不喜,想來你也不會將心思放在旁人身上。”

桑褚玉別開眼,神情透出幾分黯然:“可喜歡的心思也壓不住,我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將他……我只是覺得,若能與他住得近些,說不定就會漸漸磨合出感情,他就會喜歡我。”

“住得近,便是鎖在這地底下?”

桑褚玉一怔。

“若在其他地方,很可能被發現。”她突然看向他,語氣認真地解釋。

“好。”巫盞傾身,銀白發絲拂過她的面頰。他在她的唇角上啄吻了下,再才道,“不妨繼續往下說。”

“但後來他說喜歡上了我,我又反而不相信了。”桑褚玉往另一邊別去臉,避開他的發絲,“而且那時也想找你,而你總在星宮,沒來找過我。唯一次找我,還是為了過問巫召野的事。我以為……你也有想結束的意思。”

巫盞輕笑:“這樣看來,錯在我。”

“沒關系。”桑褚玉看著他,同時緩慢地挪動起手,試圖掙脫他的束縛,“我又不怪你。”

“那要多謝桑姑娘了。”巫盞攏了下手,以至於她不僅沒掙脫,反而被握得更緊了。

桑褚玉索性放棄,又道:“所以,我想要一個能切實證明他心意的東西,就……”

說到最後她自己都快信了,但巫盞的神情還是沒多大變化。

“很好的理由。”巫盞娓娓道來,“只是褚玉,這樣有些不對。人的感情沒法靠那些東西證明,有我與兄長的存在,父親對母親仍有不滿。正如鶴嶺,他或許是想以此為借口,找到離開你的契機。你看,他已然做到了,不再被你關在何處,而是回到了宗門——就像現在,他明知結不了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說不定也是有著其他意圖——他或許仍在騙你,褚玉。”

好好。

不光詰問她,現在還要試圖說服她相信溫鶴嶺不喜歡她是吧。

但真不喜歡她又能怎麽樣。

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總不可能是她會為此傷心欲絕,再騰出個位置讓他繼續當替身吧。

桑褚玉忽然對上他的視線。

她眉心一跳。

不會吧。

真是這麽想的啊?

巫盞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

“你雖與人族相處了數百年,但仍舊不算了解。比起本能地接近或遠離,人常有私心,也時常被一些看起來卑劣的情緒幹擾。”他牽起她的手,壓在自己的心口上,“忌恨有時比野獸的爪子更利——褚玉,接下來不若再聊聊,該如何控制它?”

“……”

她怎麽知道。

她又沒有過。

桑褚玉思忖片刻,還是給出應答:“你可以回幽熒。過個十年百年——甚至說不定幾天,就會忘記這些天的事了。”

她覺得這建議還挺實在的,但巫盞好像不怎麽喜歡。

他只問:“你也去麽?”

桑褚玉怔然:“我去的理由是……?”

“我仔細想過,強求你被人族的規矩約束,接受並付出與我一樣帶著私欲的感情,對你並不公平。”巫盞溫聲細語道,“或許換個環境對你更有好處——之前在梅園,你去過一次幽熒,那處與禁地的區別不大,你理應會喜歡——你覺得如何?”

她覺得不怎麽樣。

巫盞繼續道:“若是不舍,你也可以帶著他弄出的東西,一起過去。在召野身上我花了些心思,但好似用錯了地方,將他養成了一個目無尊長的小畜生。不過往後我會學著如何做一位真正的父親,至少要好過一個亂來的小畜生,又或連走哪條路都無法掌控的棋子。”

夠了。

都上趕著當爹只會攪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輩分。

什麽孩子爹原來是孩子爹的爹,孩子爹其實不是爹,是爹的兒子,孩子爹也不是爹的兒子,而是孩子爹師兄的師弟之類的。

打住。

桑褚玉強迫自己從胡思亂想中回神,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不用。”

末了,她又覺得語氣有些生硬,便補了句:“就算溫仙友是在騙我,我也甘之如飴。再者,總不能再對不起你第二回。”

巫盞沈默片刻,托著後頸的手轉而搭在了她的頰邊。

他的指腹劃過她的眉眼,輕聲道:“眼尾要再上揚些許。”

桑褚玉:?

什麽?

指尖已游移至頰邊,他仿若自語地繼續往下說著。

“面頰再瘦削兩分。

“唇邊好似有一點淺痣,不過並未細看過,尚不確定。

“耳垂也有分別,似乎沒有耳洞。”

剛開始桑褚玉還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直到聽他說起唇邊痣和沒耳洞的耳垂,她才倏然驚覺——

不論小痣還是沒打耳洞的耳垂,這些分明是那人族女子的特征。

他果真知曉此事了?!

這又是從哪兒知道的。

總不會還是靠著什麽神態吧。

“褚玉,”巫盞停下,微微笑著,“雖然方才已問過,可還是想再問一次,要拋下的人,只有我一個嗎?”

桑褚玉還在想著該怎麽糊弄過去:“我——”

話音戛然而止。

概是懼於得到應答,巫盞忽又吻住她。

不過幾息,就從單純的輕碰變成細密的吮舐。他含吻著她的唇,那點血色又被暈開,抿凈在兩人的吻間。

她的頭發絞纏在他的指間,愈纏愈緊。

但他心底的憤恨並未因為眼下的親近而消失,反而跟不斷潑油的火般,有越燒越烈的趨勢。

退離的空當裏,他氣息不穩地輕聲問道:“做到哪一地步了?”

剛才的吻有些過久,桑褚玉還陷在微微缺氧的昏沈裏,低喘著氣,一時有些恍惚。

這是在問她和誰?

一眼看出她的遲疑,巫盞明了,微彎的眼眸裏沈進更多笑。

“看來不該問這些。”他移過手,白到近乎紙色的手指勾住她腰間的系帶,輕一扯,“想來是當日僅用了手,還不夠,對麽?”

末字落下,他往後退開些許,再度躬下了身。

察覺到他的意圖,桑褚玉撐著床榻意欲往後退,但背已快靠著墻了,根本沒地方避開。

“等——!你!”僅吐出兩字後,她便抿住唇,眼眸微睜,又倏然閉上。

他似乎在親著什麽,一點微弱的癢意隨著他的舌尖漾開,星星點點地落下。

等她再睜開眸時,壓下的視線僅能看見那銀白如月暉的頭發了。

桑褚玉難以抓著什麽,只能竭力攥住袖口。

屏著氣息忍了小半刻,陣陣竄起的癢麻更甚,她下意識擡起右臂,t橫擋在眼前。

只是視線被擋去的瞬間,那陣快意也倏然中斷。

“褚玉,別擋住了。”巫盞的嗓音已有些作啞,不真切地落在耳畔,“看著我。”

他支起身,擡手握住她的胳膊,溫柔地輕輕推開,以使她能看清他的面容。

待他再俯身時,她看見的已不止是那銀發,還有那雙眼眸。

他上挑著視線,直直望著她。

這樣的對視讓人極其不自在,仿佛所有理智都會被燃燼其間。

她下意識想別開眼神,可每回目光微一移開,他便會退開些許。任由灼熱的吐息輕重不一地撒下,卻無其他動作。

耐心等她移過眸光,俯視著與他對視了,他才又會不疾不徐地含吻而上。

陷在那陣含糊不清的快意裏,桑褚玉半合著眼。

他的眼神始終平靜,但兩人相望時,似連視線都在親密無間地擁吻著。

又過了小半刻,在她快忍不住想移開視線時,忽聽見一點微弱的輕響。

巫盞稍頓,似乎早想到會有這動靜。

他手指微動,便有一面鏡子從他懷中飄出。

借著朦朧的夜色,桑褚玉看見了那面鏡子。

是巫召野在烏鹿島上用的那個,跟玉簡的功能差不多,不過比那還好用,不用註入靈力,且能看見模模糊糊的畫面。

從島上回來後,她就琢磨著也想做一個。

眼下,那鏡子豎在巫盞的右側。

鏡面上映出畫面——

一排五顏六色的鬼面具。

桑褚玉對此也熟悉,是巫召野的房間。

鏡子上沒有映出巫召野的臉,可下一瞬他的聲音就從鏡中傳來:“這鏡子竟還能用——誒!你去哪兒了,剛才沒找到你。”

桑褚玉倏然看向巫盞,用眼神問詢著:這聯系不能斷開嗎?

巫盞望著那鏡子,卻忽輕一笑。

“竟弄反了。”他道。

桑褚玉一怔。

什麽弄反了?

緊接著,她便看見他手指微動。

隨後,那鏡子竟轉了個面。

而和巫召野的那枚不一樣,另一面竟也嵌著面明鏡。

這回鏡子上赫然映出巫召野的臉龐。

桑褚玉緊盯著那面鏡子映出的光景,心底劃過一絲愕然。

現在她清楚巫盞是怎麽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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