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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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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巫盞放下茶杯。

聲音很輕, 卻仍引得巫召野看他。

巫召野問:“父親下山辦什麽事?”

“尊君在找一樣東西,幫他蔔筮了大致方位。”

巫召野聞言,心尖兒一緊。

剛才進茶閣前,桑褚玉就提醒過他, 說是巫盞很有可能知道現在的溫鶴嶺是旁人假扮的了。

該不會是在找溫鶴嶺吧。

他情緒不顯地問:“找什麽啊?竟還要勞你下山。”

巫盞慢聲細語地拋回問題:“你以為呢?”

“我哪知道師父腦子裏整日裝了什麽東西——莫非是什麽珍奇寶貝?”

“不知。”巫盞道, “尊君並未言明。”

“……”

合著根本不知道。

擱這兒給他下套是吧。

巫召野又問:“怎就你一個人, 師父呢, 他在哪兒?”

“走散了。”巫盞說得分外自然。

也不稀奇。

衡雲子的動向向來捉摸不透。

巫召野還想說什麽, 手上忽搭來一抹溫熱——

桑褚玉捏了下他的手。

擺明了是在催促他。

但在她收回去的前一瞬, 巫召野捉住了她的手。

桑褚玉一怔, 看他。

巫召野卻神情自然,對巫盞道:“蔔筮算卦,待在山上也是一樣,怎還要特意跑一趟。”

“尊君說此事重要, 便隨他一道下山了。”巫盞稍頓, 眼神溫和地看著他, “召野,你好像很在意此事。是藏了什麽東西, 害怕被找到麽?”

一句看似打趣的問詢,卻令巫召野的心往上一提。

能問出這話,八九不離十是知道如今的溫鶴嶺為假了。

但他不解,巫盞與溫鶴嶺不熟, 又是個不問世事的, 為何會操心起這事兒。

實在太過反常。

“我能怕什麽,不過隨口問問罷了。”說話間, 他輕輕捏著桑褚玉的指節,指尖又滑至掌心, 最後橫掌握住。

桑褚玉瞥他一眼。

視線一移,落在了兩人相握的手上。

“東西掉了。”她忽說。

巫召野看她:“什麽?”

“平安繩。”桑褚玉收回手,盯著空蕩蕩的腕。

那平安繩是她剛買的,還挺喜歡來著。

“掉在何處,現在便去找。”巫召野說著就要起身。

“不用。”桑褚玉想起什麽,“剛才上樓的時候在樓梯口的扶手上撞了下,說不定在那兒勾掉了。我去看一眼,一會兒就回來。”

“我陪你。”

“沒事。”臨走前,桑褚玉順便搭了回戲,“總不能讓你父親一個人坐這兒。”

她出了門便往右拐,沒走兩步,就見不遠處的樓梯口出現一角月白衣袍。

瞥見那衣袍的瞬間,她便警覺起來。

她頓了步,剛想轉身往另一邊走,那人卻已走出了樓梯口。

玉冠束發,秾麗如花月的樣貌,還有那隨意率性的步態,以及橫搭在懷中的一根桃枝條。

果不其然是衡雲子。

他怎會跑到這兒來。

巫盞不是說跟他走散了麽?

桑褚玉不露聲色地往前走。

不要緊。

現下她改換了容貌,他也認不出她。

而衡雲子的目光也未曾往她身上放過,好似沒看見她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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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裏沈默無聲,兩人誰也沒看誰,都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

但就在錯身的剎那,衡雲子忽捉住了她的腕。

桑褚玉一怔,擡眸往左瞧。

她正想問他要做什麽,衡雲子就開口了:“阿玉,為何會在這兒?”



桑褚玉下意識在走廊裏找起能映出面容的東西。

最後,她將視線對準了他系在桃枝條的一塊玉上。

一塊瑩瑩白玉,映照出她的模糊面容。

雖瞧不大清,可也看得出符效還在,相貌也尚未恢覆。

再看他時,她的眼神裏壓進錯愕。

他到底靠什麽分辨人的,這都能認出來?!

桑褚玉不解看他:“你怎麽認出來的。”

還是說改貌符哪裏出現錯漏了嗎?

衡雲子笑道:“阿玉走路的姿勢,一看便知。輕微變些,也能瞧得出。”

桑褚玉擰眉。

用了改貌符後,她還有意改過走姿。

這都能看出來,那還能怎麽改。

倒立著走嗎?

衡雲子:“況且離得近了,亦能聞見氣味。”

桑褚玉:“……”

這輩子當人真是虧欠你了。

下輩子做狗去吧。

她問:“你來這兒做什麽?”

“找巫盞。”衡雲子道,“有東西從墳裏跑出來了,時日太久,忘了那墳在哪兒,就讓他幫著算一算。”

什麽墳。

詐屍嗎?

桑褚玉沒大聽懂,也不欲多問。

想起方才巫盞的說辭,她有意問了嘴:“所以你就讓他跟著一塊兒下了山?”

“我?”衡雲子輕輕一笑,“我巴不得他滾遠些,如何會讓他跟著。是他自己要來,估計是這山下的泥巴更暖和,要刨些回去養蠱。”

“……”

這麽看來,巫盞果真是跟著巫召野來的。

與他說話時,桑褚玉分神註意著隔間的動靜。

他既然認出了她,那肯定不能再回去。

只能先在外面耗著,等他和巫盞走了,再跟巫召野一塊兒離開。

正這麽想,她就看見走廊盡頭忽掃出一道光——隔間的門從裏面打開了。

餘光瞥見身旁有道沒上鎖的窄門,她想也沒想,順手開了那門。

“別出聲。”她擡手就將衡雲子往裏一推。

合上門的瞬間,巫盞恰好從房中走出。

桑褚玉平心靜氣地堵在門外,一動不動。

巫盞並未看她,似也不好奇她在這兒做什麽。

直到他快打她面前經過時,她背後壓著的門突然傳出聲響動。

巫盞頓了步,瞥過視線。

桑褚玉強行將推開一條縫兒的門給壓了回去,迎上那視線,輕聲解釋:“小廝說撿著平安繩了,保管在裏面,正在幫我拿。”

巫盞移回眼神。

他的神情仍是溫和的,露在外的唇甚而抿著一絲習慣性的笑。

但任誰都看得出那溫和面容下的漠然。

他甚而連步子都未放緩片刻,便下了樓。

確定他走遠了,桑褚玉才往前一步,打開門。

門後是一間堆放雜物的狹窄房間。

墻壁兩端是兩個擺置茶具的架子。

而衡雲子就擠在架子中間,手裏拎著兩截斷開的桃枝。

“褚玉,劍斷了。”他晃了兩下斷枝子,“可要幫我再鑄一把。”

“仔細我將你的‘斷劍’戳你眼睛裏去。”

衡雲子大笑。

沒笑兩聲,桑褚玉便擡手捂住他的嘴。

笑聲被迫戛然而止,他掃了眼樓梯口。

等她收回手後,他問:“方才過去的是巫盞,是在這兒玩藏貓兒?”

桑褚玉懶得多言,索性點頭。

“那為何要與那死人一塊兒。”衡雲子笑瞇瞇地問,“他身上也有何處與銜季相似麽?”

“……若是有呢?”

“自然是手像就剁了手,眼像便挖了眼,臉像就剝了皮——”衡雲子突然頓住,又笑,“不過開玩笑罷了,褚玉切莫當真。 ”

好別致的玩笑話。

擔心巫盞還會再回來,桑褚玉說:“你不是要去找他麽,還不快去,省得人走遠了。”

“不急。”衡雲子盯她半晌,忽說,“你好像有些變化。”

……

腦子壞了眼睛也瞎了是吧。

“用了改貌符。”桑褚玉道。

“是麽?”衡雲子捧住她的臉,“原來便很好——阿玉難不成是在憂心相貌,還是說銜季與你說了什麽?”

一句尋常不過的問詢,被他說出了拔人舌頭的氣勢。

“沒。”桑褚玉拍開他的手,“在這附近追蹤魔物。”

不過眨眼間,衡雲子就將此事拋之腦後。

他又道:“元宵節將近,那日一起去看花燈,好麽?”

話音剛落,走廊盡頭的門就開了。

這回出來的是巫召野。

不過他出門時被何物絆了下,正低頭檢查著地上。

趁他低頭的工夫,桑褚玉再度擡手將衡雲子往裏一推。

門卻沒合上。

衡雲子一手扶在門上:“阿玉,還未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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