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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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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你去無上派, 可曾看見過巫召野?”

桑褚玉頷首:“看見了,打了個照面。”

蒲棲明臉色稍緩,緊蹙的眉頭也舒展些許。

他道:“他帶了個人族女子回來,鮮少見他對什麽事這般上心, 差點兒與他父親吵起來。”

“沒聽他說起過, 見到他時就他一個人。”桑褚玉轉過身去開鑄器閣的門。

蒲棲明往上一步, 站穩。

剛才過問她的去處時, 他的態度不免嚴肅。

這會兒想起來, 他心覺不妥, 有意緩和, 便松緩了語氣說:“以前我不常來,但每次回宗裏,總見他要與你切磋,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消停。”

擰鑰匙的手一頓, 桑褚玉側眸看他, 強調:“我沒跟他打。師尊說, 不得無故私鬥。”

蒲棲明的眉眼間松動出不明顯的淡笑:“知道。只不過那時我以為他對你有意,沒想到竟是真情實意地想與你比試。”

“那回比劍, 他輸了,總惦記著此事。”桑褚玉推開門,卻沒進去。

蒲棲明看著她,不明所以。

桑褚玉忽轉過身, 望向鑄器閣東側的灌叢。

蒲棲明也看向那兒:“何處不對?”

“我聽見什麽聲音。”桑褚玉直直盯著那兒, “有人嘆氣。”

蒲棲明屏息凝神,註意著那灌叢的動靜。

下一瞬, 果真有人從灌叢裏踉踉蹌蹌地站起身。

正是他倆從天和間救回來的魚妖——俞黛。

與性情內斂的妹妹俞筠相比,俞黛要穩重外向許多。

眼下她卻全無平時的老成模樣, 晃蕩著站起身,一手還捂著腦袋,眉頭緊鎖。

對上兩人的視線後,她一僵,隨後茫然地環顧一周。

“這是哪兒?”她問。

若在旁人看來,只當她是摔了,又或喝醉酒了,再或是故意躲在灌叢裏。

但桑褚玉盯她片刻,上前後只道:“鑄器閣——現下天冷,若要在外面睡,還是往身上貼些取暖的符比較好。”

以前在禁地,她常是挑棵樹就能躺著睡。

但冬天還是更喜歡縮在樹屋裏。

太冷。

俞黛:“……”

她看起來像是來灌叢睡覺的嗎?

“我就睡了一覺,醒來便在這兒了,原本是在藥閣。”她道。

在這兒躺了一晚上,她的嗓子有些幹啞。

所幸她體質好,一兩陣寒風吹不出病。

“有可能是夢行癥。”桑褚玉道。

“夢行癥?”俞黛摘著身上的枯葉子,邊想邊道,“以前從沒有過——嘶……”

摘右臂上的葉子時,她不小心碰著了傷,疼得緊蹙起眉。

“你受傷了。”桑褚玉盯著她的右臂,“上次這兒還沒有傷。”

“沒事,醫師讓我多活動活動筋骨。前兩天我去練功房,看你們劍派的弟子修煉。有個叫元汀的弟子要與我切磋,就跟他打了兩回合,不小心傷著了胳膊。”俞黛活動了兩番右臂,“已快好了,估計是被樹枝刮了,又有點兒疼。”

“元汀……”桑褚玉在心底默念遍這名字。

隱約有些印象。

但想不起來了。

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在旁始終沒出聲的蒲棲明忽道:“以前來找你打過劍,打了四五次那個。”

桑褚玉一怔。

她記起來了。

是有這麽個人。

太衍劍派共有五峰,她在冼若門下,身處第一峰。

而元汀也算她師兄,不過是其他劍峰長老的弟子。

十多年前,元汀突然跑來讓她幫著打把劍,並帶了封冼若的信。

信上特意說明,讓她用心煉鑄此劍。

她折了那信,當時只覺得奇怪。

師尊理應清楚她不論打什麽靈器,都分外用心,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地提醒她。

但師尊前兩天已外出雲游,她沒處問,最終還是鑄了把劍。

那元汀每日來守,生怕她偷工減料似的。拿到劍後,他丟下句多謝後,就喜滋滋地跑了。

可剛過了一天,元汀就臭著臉找上了鑄器閣。

他將劍往桌子上一拍,只道:“你是不是給我偷工減料了?這打的什麽劍,根本拿不出手。”

從鑄器閣裏出去的每把劍,都灌註著她的心血。

見他毫不愛護地擲劍,她登時來了火氣,只冷聲道:“你把話說清楚,不然今日出不了這門。若嫌偷工減料,就將你丟進爐子一並鑄了。”

許是被她的態度驚著,元汀先是一怔,再才壓下怒意道:“他們都說你打的劍好,當年還有位師兄拿著你的劍越階殺了頭魔物。可我拿了這劍去比試,打了三場,竟一場沒贏——是他們在扯謊,還是你沒用心打?”

她冷笑一聲,毫不留情道:“光憑把劍就想著百戰百勝,到底是你使劍,還是劍使你?”

元汀的臉紅了又白,卻不肯讓步。

“總歸得重新打。”他把劍往裏一推,“而且冼仙尊都說了,你連你師父的話都不聽了嗎?”

她本想拒絕,但想起那封信,終還是接過了劍。

這往後,她又鑄了三四回。

每次元汀都能挑出不同的錯處:劍太短,鑄劍時用的妖火太少,註入的妖氣不夠……

到最後,她落錘子時,只把鐵當成t元汀的腦袋打。

要是她的怨氣能當火燒,早把這第一峰滿山的樹都給燒幹凈了。

鑄最後一回時,恰巧趕上蒲棲明回宗。

他一眼便瞧出不對勁,問她怎麽回事。

弄清楚緣由後,他去找了趟元汀。

當天,元汀便拖著條跛腿,鼻青臉腫地來了鑄器閣道歉。

又與她解釋清楚,那封信不是冼若寫的,而是他模仿了冼若的字跡,想讓她打出把無雙寶劍,好贏下來年開春的比試。

她心平氣和地說了聲沒事,然後關上鑄器閣的門,將他揍了頓。

這之後,他又在懲戒堂關了整一年的禁閉。

到現在,他寫的那沓足有小山高的歉書都還壘在懲戒堂。

想起這人桑褚玉就覺得煩。

她盯著俞黛胳膊上的傷,問:“你沒砍回去?砍手砍腦袋,元汀師兄又不怕疼。”

俞黛楞住:“不怕疼?”

桑褚玉認真點頭:“元汀師兄有一副鐵打的好筋骨,下回若再惹你,還手時無需客氣。他若受了傷,便讓他來找我。”

俞黛總算看出她的惱氣。

她道:“找你?受了傷自是要找醫閣,桑仙長莫不是有什麽靈丹妙藥。”

桑褚玉語氣自然:“他是鐵打的好筋骨,要是受傷了,自然得把他當成鐵,敲敲打打修繕一番。”

俞黛輕笑出聲:“有勞桑仙長掛心了,不過都已過去了,再者切磋受傷也正常。”

桑褚玉點頭,又說:“若是夢行癥,可以請醫師開安神的藥。”

俞黛應好,又道了聲謝後便走了。

她走後,蒲棲明問桑褚玉:“元汀這段時日有沒有找過你鑄劍?”

“沒。”

從那回起,再沒找過她了。

“若再找你,便讓他先找師兄。”蒲棲明稍頓,神情中多了絲不自在,“還有……元宵那日,你有什麽打算?”

桑褚玉剛想說沒有,就記起了巫召野說要去看花燈。

她如實應道:“看花燈。”

“是與誰約好了嗎?”

“巫召野”三個字還沒蹦出來,桑褚玉就噤了聲。

如今巫召野都帶人回無上派了,再說他確然有些不妥當。

她沒急著應聲,而是問:“師兄有什麽事嗎?”

蒲棲明道:“過了元宵,我要往東邊海域走一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便想著走之前再趁元宵觀一回花燈。”

桑褚玉一怔:“師兄又要出去?”

蒲棲明頷首。

她差點忘了。

蒲棲明一年到頭在劍派待不了幾天。

這回已算久的了,前後差不多待了兩個月。

但他要是走了,那豈不是就少了個加數值的對象。

現在數值消耗得快,又沒增加多少,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耗沒了。

離元宵只剩幾天了,得趁他走之前多薅點數值才是。

想了想,她終是應了聲好。

沒關系。

不過時間緊湊了點兒,總能想出辦法。

等蒲棲明走後,桑褚玉又檢查了遍鑄器閣的靈器。

每樣靈器都完好無損,沒有其他氣息附著的痕跡。

天氣好,她又下山去了趟宅子。

想到早上答應過巫召野,她順手給他送了道傳音符。

剛到宅子不久,就有道身影越過院墻,悄無聲息地落在庭院。

正是巫召野。

桑褚玉望了眼右側的大門,又看向打左側院墻潛進來的巫召野,問:“你怎麽不打門走。”

巫召野頓了瞬:“現下做的事不該叫旁人發現,對麽?”

“嗯。”

“那打院墻走要更有感覺些。”他樂呵呵道。

“……”

這人把自己當賊了。

“況且也要小心。”巫召野說,“我下山的時候總覺得有人盯著我,就特意挑了遠路,又從偏僻巷子裏繞進來的。”

“盯你的那人,看見是誰了嗎?”

“沒。”巫召野道,“只是個朦朧感覺,不過小心些總不會出錯。”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溫鶴嶺的房間外。

桑褚玉擡手搭在門上,卻沒動。

巫召野在旁看著,半晌,終沒忍住問:“怎麽不開門?”

“我在等你走。”

“……”巫召野哼笑一聲,“我道你怎想起來叫我,原來真只打算讓我守門。”

話落,他轉身往外走。

走得遠了,他回眸瞥了眼房間。

嘁!

當什麽寶貝似的關著也就算了,竟連瞧都不讓他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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