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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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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桑褚玉閉著眼, 半晌沒聽見丁點兒動靜——衡雲子沒說話,也無其他反應。

她在心底問:“加了數值嗎?”

這回她好一會兒都沒得到回應。

等她又喚了遍“裴雪盡”,才遲遲聽見系統說:“加了五點。”

這麽多?

都快趕上她口頭說五六遍“好像”了。

看來跟她想的一樣,將旁人當作替身, 去身體力行地做些事, 遠比說話有用得多。

桑褚玉腹誹:“早知道剛才該抱著他的腦袋多親兩下。”

但她眼睛都閉上了, 再來一回又會顯得太過刻意。

裴雪盡又陷入短暫的沈默。

半晌他道:“或許, 不用如此操之過急。還有時間。”

桑褚玉:“方法有效, 自然要趁機會多攢些。”

“但——”裴雪盡稍頓, “方才未與我商量, 我並非是要幹涉你的言行。只不過……只不過衡雲子行事捉摸不透,有些……危險。”

他有意咬重“危險”二字,一句話也說得斷續而不連貫。

桑褚玉應他:“沒事,他現下也沒什麽異樣。”

裴雪盡不語。

她如今閉著眼, 衡雲子又沒發出聲響, 她自然察覺不到異樣。

可他卻看得清楚——那人坐在青石板上, 一手握劍,另一手攥著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劍鞘。

他一言不發, 臉上竟還帶著笑。只是因他眼不見眨、唇不見動,那笑就顯得格外古怪詭異,活像在木頭上用刀雕刻出來的神情一般。

裴雪盡打量著他的面容,試圖從中找出任何外顯的情緒。

但沒有。

除了方才陡然炸碎的藤蔓編成的劍鞘, 衡雲子再沒半點兒反應。

可正因為這樣, 才叫人擔心。

裴雪盡又看向桑褚玉。

莫名地,他想起方才所見景象。

僅是一個輕輕的啄吻。

客觀而言, 從結果來看對她的任務確有幫助。

但不知為何,還是叫人心底不痛快。

他斂下那絲異樣的心緒, 說:“比起我,你要更了解他。若察覺到任何不對,可以隨時告訴我,以幫你重啟劇情。”

“知道。”桑褚玉應了聲。

裴雪盡:“往後……可以慢慢來。”

“嗯。”桑褚玉閉著眼,不一會兒就又被催出困意。

不過這回還沒睡著,巫盞就回來了。

花豹已不見蹤影,他道:“已吃過入那秘境的草。”

桑褚玉起身時掃了眼身旁的衡雲子,看他神情並無異樣,便拍凈了沾在身上的碎草,照舊走在前面。

衡雲子與巫盞一前一後,不過挨得近,幾乎並行。

但剛走兩步,衡雲子就笑著睇他一眼,道:“可否安靜些?”

巫盞神情溫粹:“尊君何出此言,方才似乎無人說話。”

衡雲子還在笑,但語氣中透出些躁意:“呼吸重如瀑布,故意惱人不成?”

“尊君當真是……”巫盞喟嘆著道出一句。

話沒說完,但不論誰都聽得出他的意思——

揪著旁人的呼吸不放,實在無理取鬧了些。

衡雲子不語,只摩挲著劍柄。

他使的勁兒大,指腹時不時會劃過劍鋒,破開血口。

但他就像感覺不到一般,任由指腹被劃得血肉模糊,淋漓血跡淌過劍刃。

巫盞垂眸,眼中仍含笑。

在衡雲子再次遷怒發難前,他掃了眼已走遠的桑褚玉,用僅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尊君——”

衡雲子睨他一眼。

巫盞輕笑著說:“是不快於被當成旁人的代替品,才以這贗品的身份,無端生了火氣。”

衡雲子臉上笑意斂去幾分,眼尾明顯地顫了下,瞳仁也見緊縮。

巫盞看了眼遠處的人,見她沒察覺到此處的動靜,覆又開口:“今日事桑姑娘不記得,不知尊君是否要瞞她?又是否要瞞你那弟子?若尊君不方便開口,某亦能代勞。”

末字落下,忽憑空生出數十柄靈力凝成的劍刃,飛速朝他刺去。

巫盞往後躍跳數步,站定時,仍如瑤林玉樹般氣定神閑。

“尊君,未免心急。”他道。

蕩橋的晃蕩終於引來桑褚玉的註意。

她轉身,卻看見兩人正相向而立。

衡雲子周身飛旋著t無數利刃,接連朝巫盞打去,大有取他性命的架勢。

後者本在避開攻擊,只是忽對上她的視線,步子微頓了步。

也是這短短一瞬,他就被數柄靈刃割破了衣服。

很快,空氣間就逸散開一股淡淡的蠱香。

“衡雲子?”桑褚玉微擰起眉,“怎又打他?”

“不怪尊君。”巫盞拔下刺入左臂的一把靈刃,手指一擰,靈刃就散作了靈息,“是我走路的聲響太大,惹惱了尊君。”

原本一動不動的衡雲子忽然收回靈刃,轉身看她。

“他說得不錯。”他眉眼帶笑,“煩得讓我想擰了他的腦袋。”

桑褚玉:“……”

她不清楚他倆有什麽過節,但看他的樣子這話絕對是認真的。

給他點時間,真能找機會把巫盞的頭給擰了——自然,成不成功都在其次。

由是她側過身:“那你走前面,或者用結界隔開聲響,誰也鬧不著你。”

衡雲子應好,再不看身後的巫盞,提步上前。

看著眼前兩人,巫盞若有所思。

他與桑褚玉來往不多。

除了鑄器一事外,再沒多少交際。

因此在這些僅有的接觸裏,他對她的印象籠統而模糊:在鑄器上有常人難及的天分,行事專註,精神氣不算好……

總而言之,都是些讓他提不起探索欲的表皮印象。

直到她借召野的眼睛去窺見溫鶴嶺的影子。

當日發覺此事時,他只覺荒謬。

他經常從巫召野口中聽聞她與溫鶴嶺的事。

一開始提及得少,但約莫十年前,那素來心直口快的小郎君氣哄哄來了星宮,進門就拋下一句:“我要下蠱!”

他問誰又惹惱了他。

巫召野只道:“平日裏看溫鶴嶺如玉如金,不過待人冷淡了些,可也有不少地方值得欽佩。誰知也是塊是非不分的死板石頭?等我下了蠱,將他也變成妖,看他還會不會隨意輕視人。”

他這才知曉,是溫鶴嶺知曉了桑褚玉的妖族身份,也因此轉變了對她的態度。

這才惹得巫召野不快。

最後自然沒下成蠱。

但他對此事卻有了個朦朧印象。

因此,當他聽聞桑褚玉心悅溫鶴嶺,且在四處尋他的影子聊以慰藉時,他自是不信。

而現下,她不僅在借巫召野的雙目去看溫鶴嶺的眼睛,又將衡雲子錯認成了他那弟子。

樁樁件件,好似為真。

巫盞垂眸,看著一線血淌過手臂,流至指尖,最後一滴一滴墜入深淵。

可他仍舊不信。

找出她這般做的緣由,確要比日覆一日的乏味日子有趣許多。

***

走過蕩橋,有兩棵折彎了腰的樹,一左一右,形成一道拱門。

桑褚玉擡手,送出淡紅妖息。

那妖息順著兩棵樹竄上,再於樹頂聚攏。

“門開了,走吧。”她道。

三人跨過拱門的瞬間,周身景象頓變。

眼前不覆茂密樹林,而是一片廣袤無垠的野原。

野草蔥郁,雲興霞蔚。遠處的雲霧間,漂浮著上百座浮島。望著僅有粟米大小,不知有多遠。

“這處是百花境,境主是百花仙。”桑褚玉說,“唯有讓她釋放出百花齊放的景象,才能拿到不謝花。”

衡雲子以前同她一起進過蓬萊秘境,但還是頭回到這百花境。

他環視一周,卻道:“沒看見其他人。”

“百花仙應該不在,定然是因為冬天,少有花開,跑哪兒吃酒去了。”桑褚玉擰眉,“有些麻煩,人不在,便只能文鬥。”

“文鬥?”巫盞問。

桑褚玉“嗯”了聲:“冬日百花齊放有違天理,除非在文或武上勝過百花仙。往常我只跟她打過,從沒試過文鬥。”

巫盞思忖著問:“不知如何文鬥?”

“下天棋。”桑褚玉道。

她不會下。

畢竟在禁地時,她沒什麽朋友,也不可能跟猴子一塊兒下棋吧。

待出了禁地,又將心思全花在了煉器上,更沒時間。

她想了想,問他倆:“棋局需用力量維持,我來就行——你們誰會下?”

衡雲子看著頗為感興趣:“阿玉,將那棋局變出來試試。”

桑褚玉知他思維跳脫,想一陣是一陣,但大事上還算靠譜。

於是她點點頭,蹲了身,將掌心貼於地面。

隨她註入妖力,地面鋪展開一片淡紅浪潮。

漸漸地,半空浮現出一塊偌大的棋盤。

棋盤上落了一枚黑棋。

“我執白棋?”衡雲子斂笑,“憑何不能執黑,向來沒有做後手的道理。”

一聽見這話,桑褚玉便頓覺不妙。

果不其然。

下一瞬,衡雲子就揮出道靈力。

那靈力如游龍般竄上,徑直將棋盤上的黑子炸了個粉碎。隨後在同一處,硬生生用靈力烙出塊漆黑圓印。

他帶笑道:“這般看著,要舒坦許多。”

……

她真是中了邪,才信了他的話。

半空,被衡雲子烙出的漆黑印子突然朝四周裂開蛛網般的縫隙。

眨眼間,整塊棋盤就碎得四分五裂。

衡雲子大驚:“要悔棋不成?”

桑褚玉收回妖息,半空的偌大棋盤也消失不見。

她道:“要按著百花仙定下的規矩來,這天棋只會執先手。”

“是麽?”衡雲子一笑,“我與這天棋撞了規矩,恐下不成了。”

桑褚玉知他脾性,再不多說。

要是繼續讓他下,指不定還有什麽離奇說法。

她又看向巫盞:“大祭司會下棋麽?”

“恐棋藝不精。”巫盞稍頓,“但可召靈。”

“召靈?”

“便是召來擅棋者的魂靈,讓其代為鬥棋。”

桑褚玉想了想:“這法子不錯,但得在招魂的時候用妖力打開秘境大門,咱們還得到秘境外面去。”

巫盞說:“還需要些時間準備。”

“多久?”

“至少兩個時辰。”

細思片刻,桑褚玉索性從芥子囊中取出個小盒子:“今天已不早了,不若暫且休息一晚,明日再來。”

這小寶盒是師尊送給她的生辰禮。

看著僅巴掌大小,裏面卻別有洞天,就跟隨身客棧差不多,可供人短時間休息。

桑褚玉布下結界,又將小寶盒放在結界裏面。

三人縮小身形,先後進了盒中。

小寶盒裏是一處樣式簡單的院落。

庭院裏栽了不少樹,但若細看,皆為假物——都是她自個兒雕的。

桑褚玉先帶著巫盞挑了間房,以讓他安心準備招魂。

“大祭司住那兒,清靜些——你便在這兒吧,離他遠,省得他走路再幹擾你。”她打開一扇房門。

這話帶著明顯的揶揄意味,衡雲子卻沒惱。

“阿玉,今日受了傷,不知有無膏藥?”他忽道。

“哪兒?”

“手。”衡雲子擡起手,以讓她看見血肉模糊的掌心。

桑褚玉:“……使道訣法的事,何須用藥。”

“但總思慮一事,便是治好了,也有再弄傷的時候。”

“什麽事?”

“褚玉,”衡雲子微微睜開眸,一錯不錯地望著她,“今日在蕩橋前休憩時,是不是做了什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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