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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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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期末連續完成兩個學期期末考試的蘋如, 幾近虛脫,終於迎來了暑假。

上一次來鄭家,花野吉平給鄭鉞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花野吉平也為鄭鉞良好的家庭教養與為人處事的原則所折服, 是以他經常來鄭家做客。

每一次來,他都覺得自己像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能夠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

八月的這一天,花野吉平又來到了鄭家。

只是這一次, 他不是單純來做客, 而是早水親重要求花野吉平幫他帶路找蘋如, 過來緊急通知蘋如,據可靠消息說,汪精衛授意其股肱之臣周佛海聯系日方, 有意媚日投降。

早水親重是日本首相近衛文隆的親戚,他的消息可以說是準確無誤的。

暑假期間,蘋如聯系不到嵇希宗,就直接跑到了新生命書局找陳寶驊, 將汪精衛叛國的消息告訴了陳寶驊。

陳寶驊細細打量著蘋如,笑道:“我很好奇,你搜集到的情報, 為什麽總是讓人料想不到,又匪夷所思?”

蘋如總算明白嵇希宗為什麽不想搭理他了,他根本就是個‘不正經’的上司。

蘋如笑:“驊哥,能正經點兒嗎?”

隨即換了冷臉, 她斥道:“隨便一個人就能想到的事情,還算是情報嗎?這則情報,關系到全中國生死存亡的命運,麻煩上司大人,馬上電告重慶方面,否則後悔莫及。”

陳寶驊翻白眼,語氣裏不乏揶揄:“這麽緊急的事情,有時間求我電告,還不如你自己動手來得快。”

蘋如簡直想打人了:“我不會用電臺!”

“我教你,你發,記得署名鄭蘋如。”陳寶驊急於跟這一則聽起來荒謬絕倫的消息撇清關系。

鄭蘋如這個名字,名不見經傳。

以鄭蘋如的名義電告,恐怕不會得到重視。

陳寶驊就不同了,他可是陳立夫派遣到上海的專員。

蘋如一開始還溫溫順順地聽他指揮,發好了之後,她狡黠一笑:“署名?我大概是傻了才會署名。這個‘可笑’的消息就是你發的。”

陳寶驊急得跳起來,蘋如做了個可愛的鬼臉,拿著手提包,高興地跑出去了。

早水親重開車路過,他看到了蘋如,叫蘋如上車。

副駕駛座一個中年男人回頭跟蘋如打招呼,旁邊開著車的早水親重簡短介紹:“我親戚,首相胞弟。”

近衛患麿,蘋如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想到的還是日本首相近衛文麿。

這個屢次向國民政府拋出橄欖枝的人,去年的調停,聲稱因為力量太弱,不得不停止與國民政府的議和。

那麽近衛患麿來到中國的目的是什麽呢?

會不會和停戰議和有關?

蘋如心中忖度著,一邊又與近衛患麿寒暄。

近衛患麿微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夾雜著的那顆銀牙最為顯眼:“聽早水說蘋如小姐一步之遙跳得特別好,我想與蘋如小姐共舞,不知道可不可以?”

蘋如揶揄早水親重:“您別聽他的,他又沒見我跳過。”

早水親重笑:“但是你跟花野跳過啊。”

近衛患麿再次邀請:“蘋如小姐可否賞光?”

賞。

百樂門舞池,蘋如不知道來這裏跳過多少次了,每一次的舞伴都不同。

這一次的舞伴太重量級了,讓蘋如頗有壓力。

不過還好,幸好不是跟近衛文麿跳。

蘋如在心裏笑了笑。

一舞過後,蘋如去舞池邊的沙發上拿手提包,手提包居然不見了。

早水親重見蘋如逡巡不定,過去問蘋如怎麽了。

蘋如如實相告,心裏隱隱不安。

早水親重別有深意地問:“你包裏有沒有什麽東西?”

“沒有啊,就幾支唇膏,眉筆,鏡子之類的。哦,還有幾百塊錢。”

早水親重靜默了片刻:“那等會兒吧。”

蘋如看著早水親重,早水親重亦回看著蘋如,彼此交換心思。

如果回不來,就是小偷偷去的。

如果回來了,就是蘋如受到了某一方面的懷疑與監視。

“走吧,跟我也跳一支舞吧。”早水親重有意做測試,給特務們個物歸原主的機會,他笑著邀請蘋如,一同搖曳舞池在中央。

蘋如有些緊張,跳的時候不住地換氣,早水親重安撫蘋如:“放輕松點,跳舞就只跳舞。”

“好。”蘋如深呼出一口氣,全身心投入其中。

近距離欣賞一支玫瑰的綻放,早水親重情不自禁地讚嘆:“蘋如,你太美。”

蘋如抿唇淺笑,更似美人嬌:“謝謝誇獎。”

沙發那邊似乎有動靜,早水親重打著眼梢兒,瞥見一個日本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將蘋如的手提包放回了原處。

竟然是日本特務。

早水不知道該慶幸自己看到了偷蘋如手提包的人,確定了是日本特務機關監視蘋如,還是該擔心蘋如受到了監視。

既然蘋如受到了懷疑,那麽蘋如必定是在做過什麽事情後露出了馬腳,尤其蘋如在日軍新聞臺工作,竊取日軍機密入探囊取物,就更為讓日方忌憚了。

送蘋如回家的路上,早水親重提醒蘋如:“最近在新聞臺收斂一點,多上點兒心,別讓人抓住把柄,如果有可能,記得替自己洗清嫌疑。不能的話,要麽安分守己,要麽全身而退,別再冒險。”

“我記著了,謝謝你,早水。”蘋如致謝,她突然發現,此刻的早水跟她說了那麽多的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不由抿唇微笑。

“笑什麽?”早水心虛。

“笑你可愛啊。”蘋如伸指點點早水親重的臉,又笑了笑。

早水亦笑,笑完了說正事兒:“汪精衛那邊,我會繼續幫你們留意。”

“辛苦你了。”蘋如看著早水,失了神,早水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她,問:“又怎麽啦?”

蘋如笑:“沒什麽,只是在想,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

“我怎麽了我?”

“很好啊。”蘋如說真的。

霞飛路九百九十三號的偉達飯店裏,一群日本人和中國人圍坐在一起吃喝談話。

花野吉平、早水親重,三木亮孝等人,都是蘋如熟識的人。只是另外一個蘋如更為熟識的人,卻讓蘋如著實驚訝了一番。

蘋如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場新四軍答謝花野、三木等人的宴會,派來的代表竟然有蘋如的弟弟鄭南陽。

鄭南陽看到蘋如的表情就很淡定了,他似乎早就知道了蘋如會出現在這場宴會上。

南陽向花野等人致謝後,花野開始代表日本反戰團體發言:“今天,我有一些話跟大家說,大致分為三點。

第一,我們深感日軍機關所屬的日本軍閥的墮落與日本的帝國主義色彩。我們這些雖身在日軍機關的人,卻很敬佩在座諸位,你們活躍在中華民族鬥爭的最前線,你們是民族的鬥士。我們不是想把你們當作,更不是想靠你們來維持現行體制,或是靠你們來獲取情報。我們的同志也遍布軍部與民間,作為日本革命的戰士,我們有為實踐這秘策不怕死的覺悟。請你們明白我們的想法,並信任我們。

第二,兩國的民族政治革命是要靠兩國實踐者的力量,在日本由我們的同志行動,而在中國應由諸君的力量來實踐。我們也讚同中國民族統一的思想和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所以,兩民族有必要團結起來形成同志般的共同行動。

第三,當前的現實是尋找能夠盡快停止這場殘酷戰爭的辦法,我們將挺身討伐日本軍閥的日本革命,希望在這方面得到你們的協助……”

花野說幾句,旁邊的翻譯就翻譯給在座的新四軍代表聽,代表們個個都為花野的觀點頻頻點頭。

這一場宴會無疑是溝通成功的,是談論愉快的。

宴會結束後,早水親重跟蘋如說,汪精衛於近期將有異動。

不過就重慶方面的反應來看,似乎沒有對蘋如的情報很重視。

蘋如再一次跑到了新生命書局,跟陳寶驊提起汪精衛叛國異動的事情。

陳寶驊跟上一次一樣,讓蘋如自己電告重慶方面。

蘋如發是發了,但還是擔心不會引起政府的重視,她急問:“究竟要怎樣才能讓政府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異動已經迫在眉睫了!”

陳寶驊表示無能為力。

看陳寶驊那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蘋如掏出他懷裏藏著的勃朗寧手*槍,對準陳寶驊的額頭:“告訴我!”

陳寶驊頭頂著槍,瞪大眼睛:“你朝我開槍啊,就是你開了槍,我也無能為力!”

原來,他也想政府可以重視起來。

可政府對於這一情報,持質疑的態度,畢竟這一情報出自一個外圍人員。

還是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重大情報。

蘋如神色恍惚,手中的槍松落下去。

陳寶驊接住了,扶著蘋如到沙發坐下。

透過小窗,蘋如望出去,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可惜,無人阻擋。

是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汪精衛向國民政府發起艷電,公然豎起降日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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