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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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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景象,幾多細雨斜著闖入落在蘋如擱在桌面上的手臂上,涼絲絲的,她輕輕關上了玻璃窗,不造出一點聲響,避免打擾到講課的老師跟聽課的同學。

“蘋如,蘋如。”

沒過一會兒後面的女同學就點了點蘋如的背輕聲喚她,蘋如回過頭,只見那個女同學手指著窗外,而窗外,是撐傘在雨中看著她的漢勳。

視線交匯的一瞬,漢勳牽起嘴角笑了,剎那動容,蘋如強自鎮靜,憤憤地拉上窗簾,繼續聽課。她以為眼不見心不煩,然而她的那顆心終究還是慌亂了。

鈴聲響起的時候,蘋如不由打了一個激靈,眼看著班裏的同學魚貫而出,她寸步不移。

曉蓉記完最後一句筆記,見蘋如沒走,遂收拾了書本過去,道:“蘋如,一起走吧。”

“你先走吧,我再待一會兒。”

明明沒什麽可做,卻還要待著。曉蓉不明所以地出去了。

就這樣躲著算什麽。讓他知道就算沒有他的陪伴,她也可以過得很好,這樣不更有意思麽。

蘋如起了身,瞥見了門口拿著信箋探頭探腦的林源―――上一次給她遞情書的三個外班男同學中的一個,漢勳親自指出詞寫的不錯的那個。

大好的機會,她得抓住不是麽,她款款走過去,接過那張信箋,綻放的梨渦裏盛著笑意:“是要我傳達給上一次評你詩詞的人吧。我會轉交給他的。”

上一次林源送詩詞給蘋如,蘋如楞是把漢勳評詩的結果告訴了林源,這不儼然如同間接告訴林源,蘋如把他寫給她的情書給別的男人看了麽。林源這個小夥子本就有些靦腆,碰了一次壁,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送情書來,怕被當面拒絕,不免更有些怯怯。被蘋如誤會,他想要解釋來著,可剛張了張嘴,漢勳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蘋如眉眼俱笑,連聲音裏都含了笑,她將信箋送到漢勳面前,眼梢微微打向林源:“漢勳學長,你的詩友,林源。”

漢勳有一瞬的怔忡與詫異,眼前的蘋如神情自信遠過往日的羞澀與柔和,甚至他在此中察覺到了疏遠。他緩緩接下信箋,與蘋如跟林源比肩而行。

“眉小小,影娟娟。”雖說已經看過了林源上一次寫給蘋如的情詩,可這次卻是當著林源的面看,又是蘋如親手遞過來的,漢勳停下眼來看了看林源。

林源緊緊鎖著眉頭,白皙的小臉憋得通紅,雙手因略微的緊張下意識松垮垮地握成拳頭,神情和走路的姿態都有些不自然了。

漢勳又微微側首看了看蘋如,蘋如目光輕乎閃爍,似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在通曉其中的小小誤會後,漢勳有意打破尷尬的局面,只把信箋上的詞當稀松平常的詞來品,他微笑著評說:“第一句屬於以第三人方式的白描。是頂級畫師的那種寥寥數筆白描,抓住了人物的特征氣質,甚至不需要其他的累贅字詞,一個纖纖淑女的形象躍然紙上。”

沒有被旁人露骨地揭破,林源蹦到嗓子眼兒的心算是慢慢下去了,蘋如按捺住心中的跳脫,靜靜地聽漢勳評論,眼睫遏制不住地輕顫不已。

“接下來第二句出自淑女的對話,很自然地轉移到淑女的身上。詩心如被春風坼,但記韶華莫記年。最後這一句,可以看作這位淑女的話,也可以看作是作者的心境表現。”漢勳頷著首又加了一句稱讚,“真的不錯。”

雖然這首詩本是林源送與心儀女子的,但聽漢勳仔細解讀,如知音般知他一字一句中的意思,讓他心中欣喜無限,漸漸反應到臉上來。可嘴上還是謙虛地問:“漢勳學長是在捧殺我嗎?”

漢勳朗聲笑了笑:“我要聲明,方才提到的只是你作品裏寫詞的幾種手法而已,不是全部。看見好的,就想多說幾句。好的作品,還是能被人自覺不自覺的喜歡的,這是人類追求唯美的天性,盡管有時候是烏托邦式的唯美。”

漂亮小夥子靦腆地揉了揉脖後跟,朝漢勳淺笑著道:“盡說好的了,漢勳學長再說說有待提高的地方吧。”

漢勳淺笑道:“詩詞句子,首先它是詠嘆句。詠嘆句,必須講究氣息和聲韻美,包括節奏美。很多人說,只要句子新奇,何必計較這麽多,其實差矣。但凡好的詩詞句,不管前人今人的,讀者都是慧眼相識。君不見,前朝近千年,詩詞句,大凡洋洋灑灑。但是,能廣為傳頌的,不過數十首 ,數十句。甚至很多首裏面,只被人記住和傳誦一句,或者兩句。這種句子,就是提煉的精華,而餘下的,可以視作古人的口水句,這是一方面。即是我們寫東西力求句子精煉平和,甚至古拙。另一方面,要求我們的句子於平和處見崢嶸。能夠引起共鳴並被人拍案稱讚的句子,並不是句子多哲理,多深奧,而是渾然天成的言語。我們的詩詞句子,並不是老莊孔孟的經書,不要求解釋天地萬物,宇宙洪荒,而只是要求我們寫出自己感覺到的最美事物,最簡單的道理,最能被廣為接受的心聲。後者算差不多了,你需要留意的,是前者。”

林源登時微咧開嘴,靦腆代之以喜悅:“受教了。以後我有詩詞的話,不知道可不可以拿給漢勳學長瞧幾眼,勞學長隨意提點意見。”

漢勳微微頷首:“自然是可以的,算我們互相切磋。”

說話時三個人都不知不覺地放慢了步調,討論過後才到了餐廳門口。避開了人潮高峰期,他們很快就打好飯菜坐下了。

“喏,等閑識得東風面。”蘋如把自己打的牛腩面推到餐桌中間,微笑道,“人少了,阿姨給的比平時多了。現在我還沒下口,你們幫我吃一些吧。”

漢勳端起自己的餐盤,夾了幾筷子面,自行吃了起來。有了漢勳在前,並排的林源也笑著夾了一筷子。

“欸,咱們年級近期有一次月考吧?”林源忽然想起有同學傳過考試這回事,不太確定就問了。

“是啊。”

蘋如本想就著考試同林源談談她聽到的具體細節,漢勳立時舉手示意,笑著告饒:“不要討論考試好嗎?讓我吃吃飯。曾經落下考試應激癥的病根,吃飯的時候談考試,腸子肚子打結。”

蘋如橫了漢勳一眼:“誇張。”

林源只是看著蘋如跟漢勳,抿唇一笑。

蘋如挑著湯裏半碗白瑩瑩的面,長眉微蹙:“啊……我吃不完了。”

林源緩緩道:“吃不完就剩下吧,別太勉強。”

“你看餐桌上的宣傳語。”蘋如指著餐桌上貼著的‘光盤行動’四字,喏喏道:“多不好意思啊。算了,我再吃幾口。”

“我吃吧。”漢勳微笑著取過碗來,三下五除二盡數吃了,順帶喝了幾口湯。再擡起頭來,面前已多了蘋如拿著餐巾紙的手,他微微擡眼,發現蘋如臉上笑意少了,更多的是悵然。

“拿是不拿?”蘋如避開漢勳的目光,呲笑著問。

漢勳緩緩接了過來,擦了擦嘴,端起餐盤,與一同站起來的蘋如林源相視一笑,先行到了餐盤收放區,而後出了門,手插在口袋裏等著。

林源過來了,他自認漢勳是個知音,又是同性,是以對漢勳較為放得開些:“漢勳學長可有作品供我們飯後欣賞?”

漢勳微微聳了聳肩,笑道:“飯後半天傻,我現在肯定拿不出作品。”

林源拘謹地笑笑,漢勳亦回笑,他有意支開林源,於是問道:“寄宿生嗎?”

“嗯。”林源掏出懷表看了看,微微笑著道:“查寢時間要到了,我這就先走了。你們慢聊。”

眼見林源文質彬彬地一步一步拐過彎道,漢勳開始當著蘋如的面對林源評頭論足:“眼鏡很貴,有錢人。襯衣很久沒燙了,減分。否則,可以迷死更多的文藝女青年。”

蘋如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我也要回臨時借宿寢室了,恕蘋如不能相陪,漢勳學長請自便。”

疏離之意分明,漢勳拉住蘋如的手腕,急道:“蘋如,可不可以不要跟我賭氣。”

蘋如微微掙紮著:“什麽賭氣,我怎麽聽不懂學長在說什麽。”

“你既然把林源寫的情詞給我看,想必對他沒什麽意思吧。你只是在惱我。”

“惱你什麽?”蘋如微微蹙眉,“我與林源,只是投緣這麽簡單。”

漢勳抿唇,悠悠一笑:“投緣不過是所有感情發展的第一步,與真愛之間還有九十九步。我還有機會在你們走完這九十九步之前,橫刀奪愛。”

“破鍋自有破鍋蓋,和尚自有尼姑愛,這就是真愛。”蘋如輕笑,“奪吧,你跟林源看起來確實像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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