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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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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香

到了裴府,府上的人全部都是愁容滿面的。

裴老爺看見救命稻草般抓著相延予,要帶他們直奔案發現場。

“真是造孽呀。”他分明正值壯年,卻整個人卻萎靡不已,有種隨時要枯死的頹然。

相延予扶他走著:“裴老爺,你慢慢說。”

裴老爺道:“裴適一直沒辦法對阿翦的死釋懷,他天天在外面找阿翦,大家都覺得他是瘋了。後來我就將他禁足,不讓他出去了。”

“被關在家裏後,他又日日對著阿翦的遺物發呆,一看就是一天,不吃也不喝,如行屍走肉一般,還是我威脅再不進食就要將那些遺物燒了,他才肯聽話。”

“昨日他突然神采奕奕,說要請道士來府上為阿翦超度,我見他總算振作起來,便也隨他去了。”

“誰知,他竟……他竟引來殺身之禍啊!”

裴老爺捶胸頓足:“都是我不好,裴適母親早逝,我常年只顧打理家業,對他疏於管教,才會養成他這般紈絝的性子,最後落得個作繭自縛的下場。”

快要到裴適的院子時,腥風撲面而來。

薛元知道:“味道怎麽這麽重?”

裴老爺嘆了口氣:“你們去看了就知道了。”

他把一個瓷盒遞給相延予:“我們發現異常時,人已經都死了,祭臺上擺著燃盡香後的瓷盒,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味道也已經散盡。”

相延予拿過那瓷盒,又從懷裏掏出紅酥綿綿的盒子,對比一番,材質做工確是一致。

到了院子裏,薛元知總算明白裴老爺為什麽不好說了。

雖然清掃過,但血的痕跡幾乎是滲進地裏,把那一片染成了殷紅。

裏面整齊躺著十幾具屍體,全部蓋著白布。

隨便掀開一塊,底下都是幹屍。

他們是被割喉,全身的血慢慢流盡而死的,死時驚恐無比,像是看到了什麽很害怕的東西。

薛元知看了一圈,問道:“我怎麽沒看到裴適的屍體?”

裴老爺道:“我們把他挪到裏面了。”

薛元知踏進屋內,見裴適躺在床上如同睡著了般,身上沒有傷口,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只是確實是沒了氣。

相延予道:“這死法,為什麽差別這麽大,就像……”

“就像不是同一人所為。”薛元知接道。

裴老爺大駭:“莫非還有第二只妖?”

薛元知拿過相延予手裏的空香盒,裏面一片焦色,原本的瑩白幾不可見。

這盒子外面並沒有變色,也沒有被燒過的跡象,說明是從內燒起來的。

就算紅酥綿綿這種材質可燃,但一個瓷盒中就那麽一點點,一下子就沒了,不至於是燒得整個盒子裏都成了這樣。

除非這香就不是普通的燃燒,那妖不是被它引來的,而是被喚來的。

相延予也知她心中所想,道:“可這香要說有問題,那有很多人都買過,很容易被人發現吧。”

系統有記載,妖賦予物品性質,通過某種介質,可於千裏之外將其喚來。

這香估計是阿翦用來與妖聯系的,可阿翦已死,喚妖的方法裴適不應該會知道。

薛元知在裴適耳邊的枕頭上拈起一根頭發,那頭發長而卷曲。

她問:“這屋子簡潔溫馨,與別處奢華炫目的布置截然不同,阿翦以前是住在這裏嗎?”

裴老爺點頭:“她從來到裴府,就一直住在這裏。”

薛元知心裏有一個大膽的推測。

作為阿翦的枕邊人,阿翦的行為有異常的話,第一個發現的肯定是裴適。

說不定,阿翦在幹什麽,裴適一直就知道。

然而他就這麽放任阿翦,直到兩人一起墜入深淵。

那他到底愛的是阿翦那副美麗的皮囊,還是愛皮囊下的阿翦呢?

“這是阿翦的頭發,你是覺得那盒香裏面加了它,所以起到了別的作用?”

相延予雖不知什麽喚妖的邪術,但也猜出個七八分。

“沒錯。”薛元知往屋外走去,“我們來試一下吧。”

“讓府上所有人,等下都回各自的屋內待著,無論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出來。”

相延予叮囑裴老爺後,將他送了出去。

待安置妥當,相延予在裴府設了一個巨大的結界,只留了裴適所在的院子這一個口子。

兩人將新買的紅酥綿綿放在院內祭臺上,又將那根頭發點燃丟進香盒內。

那香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溶解,火卻不滅,幽幽泛著冷白的光。

“上次放你們一馬,今日竟主動找上我來。”

伏階的聲音乍然響起,他靠在門上,目光停留在薛元知身上。

他沒有出手,薛元知和相延予也戒備地站在原地,暗地用靈力排除著他可能設下的入夢的陷阱。

薛元知道:“你一只半魘,竟還做著凡人的生意,紅酥綿綿是什麽東西做的?”

“我這掌櫃的身份居然這麽快就被猜出來了。”伏階笑了笑,“不過就是些被阿翦戕害的女子的皮而已,怎麽,是不是很好聞?”

人皮香可放大癡欲,讓人慢慢變得不明事理,到時再誘導獻祭魂魄易如反掌。

看來伏階並沒有幹等她鑄劍,還做了二手準備。

薛元知道:“你想用這東西尋找下一個要獻祭靈魂的目標?”

伏階聳了聳肩:“囫圇獸已經被你殺死,我無法再識別出五行魂力,還要這些魂魄來幹嘛呢?”

相延予問:“那你賣它幹嘛?”

伏階道:“這麽多人皮做的,不派上用場豈不浪費?而且看著那些人,沈淪在癡欲裏,越陷越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薛元知已經明顯感覺到相延予周圍冷下來的氣場,以他的性格,是無法對這種事情坐視不理的。

可時機未到,她擋在相延予前面,指著地上的屍體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伏階嫌棄地看了一眼,道:“這麽粗暴的手法,可不是我。我嘛,殺人喜歡用溫柔刀。”

幻術殺人,猶如千千萬細絲一點一點繞上心頭,確實可稱溫柔刀。

薛元知挑眉:“那裴適是你殺的?”

“是。”伏階滿意認下,“你看他死在夢裏,笑得多開心。”

薛元知又道:“那你不殺道士,他們因何而死?”

“不是我不殺。”伏階糾正道,“是有人不讓我殺,他嫌我下手太輕,便宜了他們。”

極輕極微的蟲子落在耳尖,薛元知反手將它捏碎,破了伏階的幻術攻擊。

“你以為我們還會再踩一次坑嗎?天杪!”

相延予亦捉出肩上的影蟲,召劍大喝。

幾乎是同時,伏階帽上綠寶石亦化出一把劍來。

靈契為盟,枯枝未斬,伏階不可動桐花谷的人,而且只要不入幻術,相延予打他還是沒問題的。

薛元知還未正式被授予桐花谷令牌,所以她退後自保,並未上前。

靈力相交的那剎,祭臺上的香盒掉落在地,地上屍體蓋的白布全部飛走。

相延予揮劍連連刺向伏階,每招都是快準狠,不留他喘息機會。

伏階奮力接下,好不容易後撤飛上屋頂,插空說道:“你們仙門的人還真是愛多管閑事。”

相延予身影一晃,已至他跟前,瓦片被劍氣震飛,薛元知忙讓開,換了個位置繼續觀望。

只見兩人在屋頂鏗鏗鏘鏘又是數個回合,忽然屋頂被砸出一個洞來,伏階從那洞中掉下,被靈力一掃,從屋內滾了出來。

他還未起來,天杪劍已經架在脖子上。

相延予居高臨下道:“你們這些妖魔,不也愛偷襲嗎?”

好像確實是這樣的,相延予大部分時候受傷,都有他們“出其不意”的一份功勞。

不過薛元知隱隱覺得不妙。

他為什麽沒有直接擊殺伏階?

難道是因為伏階和仙門的叛徒有關,所以他想把伏階帶回桐花谷審問嗎?

可是伏階不僅知道仙門的叛徒,他還知道她吸納怨氣的事,要是一個沒受住,把她的事也說了那就難辦了。

想到這,薛元知運轉靈力沖過去,一掌拍到伏階身上。

這一掌雖重,卻險險避開要害,外人不仔細看的話是發現不了的。

畢竟她還沒完成靈契,現在殺了伏階自己也會受天罰。

伏階被那一掌推得又在地上滾了幾圈,薛元知再次擡起手來。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嘴上這麽說,而背朝相延予時,薛元知給伏階遞了一個眼神。

伏階會意地爬起來,用同歸於盡的架勢朝他們揮出一劍,相延予忙將她往後一拉,使力抵擋。

近處祭臺和地上的屍體被靈力沖擊得四分五裂,屋頂上的瓦片碎成渣滾滾而下,亂七八糟地在空中飛舞著。

等視野清晰,周圍平靜下來,伏階早已不見蹤影。

“還是讓他跑了。”相延予收劍回身。

“這一跑,再點香可就叫不來了。” 薛元知撿起地上的香盒,“師兄,你說我們是不是要把夙迎香行給端了,免得這香再去禍害他人。”

“也對。我們去把紅酥綿綿都毀了,然後請官府查封夙迎香行。”相延予道,“至於這逃走的半魘,我等下和裴老爺說,到時桐花谷會去末路冢找那冢主乾荒,讓他交出這只妖來。”

薛元知脫口道:“那要是他不交呢?”

相延予道:“末路冢和仙門之間的關系一直就岌岌可危,而且有人在生事,我桐花谷既然知道了,便不能袖手旁觀。他要是不交,那就只能再次討伐他們了。”

薛元知摸了摸下巴,道:“乾荒此人,雖然名聲不好,但也是個坦蕩的性子,不會搞陰險那一套,你要是和他對上的話,放手去就是了,主要是怕他手下那些人……”

相延予突然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薛元知轉頭,見他正看著她,眉頭微蹙,似笑非笑。

呃,這什麽表情?

是不是在提醒,她明天就要正式成為桐花谷的弟子了,和乾荒的交情還是要遮掩好。

薛元知斟酌了一下措辭:“也不是很了解,就是憑印象得來的結論。”

相延予又問:“那我和他刀劍相向的話,你會擔心誰?”

“這不好說,你先前身上有傷和他交手,還得保護雙華,所以看不出什麽。”薛元知分析道,“但傷好全跟他打起來的話,你得下手再狠點,別分心,否則你還是比較危險的。”

不知哪句話合了他的心意,明朗笑意染上相延予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燦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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