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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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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自受

此事終於塵埃落定,祝卿那一直強撐的精神在此刻如弦斷般瞬間垮掉,她無力地軟倒在地,仿佛一朵雕零的花朵。頓時院裏一片驚慌。

張夫人驚呼:“快!快來人,快去請大夫!”

祝父心中也不免湧起一陣慌亂,祝卿不過是個年幼的孩子,在水中泡得比祝離更久,之後還強撐著與他們周旋了半日。若真的出了什麽岔子,此事更難以善了。

他急忙吩咐下人去找府醫,整個院子裏燈火通明,直至深夜,更顯得祝離那邊的寂寥。

在府醫的緊急診治下,祝卿服下了藥,高熱才慢慢退去。

次日清晨,祝父匆匆上朝,他深知此事需盡快解決,於是決定履行之前的諾言,去宮中請太醫前來診治,太醫隨著他一同回府。

太醫仔細號了脈,又看了看昨日府醫所開的藥方,突然嘆了口氣,屏退了左右,對張夫人說:“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醫但說無妨。”張夫人輕聲回應,同時趁機悄悄將一錠沈甸甸的銀子塞進了太醫的袖中。

太醫掂了掂手中的重量,語氣越發誠懇:“貴府的府醫,或許是醫術有所欠缺。昨日的藥方中有一味藥,與其他藥物相沖突,乃是極寒之物。雖然能迅速退燒,但長期服用,恐會損害小姐的根基。若長此以往,她的身子將不覆從前。”

這番話並未避開祝卿,她靜靜地聽著,前世的記憶翻湧。前世,她也一直是這位府醫診治的,那時並未察覺有何不妥。

這府醫是祝父的同鄉,對張夫人一直恭敬有加,甚至在她們後來落魄時,還免費贈藥。但如今看來,這其中或是有蹊蹺。

畢竟,顧小娘與這位府醫,也應該是舊識。

祝卿撐起虛弱的身子,輕聲說:“今日之事,懇請您能為我保密。”她微微低下頭,嘆息中帶著幾分無奈。

太醫望著她,心中有些憐憫,他自然不願卷入這覆雜的家事紛爭,於是點頭應允。

太醫離去後,門外久候的宮女急匆匆地跑進來,附在張夫人耳邊低語。

原來,顧小娘借祝離今日病情加重之機,哀求祝父允許她在照料完祝離後再前往鄉下。祝父見祝離高燒不退,面色慘白,心中擔憂,便答應了張夫人的請求。

剛剛太醫說說的事激起火氣頓時像澆了油一般,使她憤怒之情更甚。她站起身來,想要去找祝父理論,卻被祝卿緊緊拉住。

“為何你要替她們保密?她們兩個人把你害成這樣!”張夫人不解地質問,她覺得此次落水之後,她有時候也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孩子了。

祝卿只是淡淡一笑,輕聲道:“我也想去探望妹妹。”

*

來到祝離的房中,顧小娘對她們的到來顯得極為抗拒,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如同一只護崽的老母雞,警惕地防備著任何人的接近。

祝卿遠遠地望去,只見祝離的狀況比昨日更加糟糕,她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她的眼皮在顫抖,手指微微動彈,仿佛在試圖抓住什麽,看上去確實令人心生憐憫。

然而,祝卿卻並未被這份憐憫所動。她深知自己所受的苦難,皆因這二人而起。

她悄然走到府醫身旁,審視著他所開的藥方。果然,她發現其中少了那位太醫說的藥材。

祝卿心中一寒,面上卻不動聲色。她故意裝作關切的模樣,輕聲詢問府醫:“劉大夫,這藥方中是否少了一味藥?”

說罷,她轉身對張夫人道:“母親,快將我的藥方拿來。我看他給妹妹開的藥與我的頗為相似,只是似乎少了一味。”

張夫人將藥方遞了去,祝卿接過一看,果然如她所料。她心中冷笑,面上卻故意露出驚訝之色:“果然如此!我果然沒有記錯!”

府醫聽到這番話,頓時冷汗涔涔而下,辯解道:“祝離小姐和您的身體狀況不太一樣,因此采用的藥方也不同。”

而祝卿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重覆了一下他的話:“藥方不同嗎?”

劉大夫是個機靈的,他心知不妙,只能硬著頭皮承認:“是……是我……我還沒有寫完,小姐果然是火眼金睛!”

祝卿笑著看了他一眼,劉大夫趕緊說:“確實是我疏忽了,小姐真是細心。”

他自知祝卿已發現了其中的端倪,他只是慶幸自己並未被當場戳穿。

然而,他卻不得不犧牲顧小娘的利益來保全自己。他默默地在藥方上添上了那味藥材,心中卻對顧小娘充滿了歉意。

而顧小娘在內室中一無所知。

*

不出祝卿所料,在祝離喝下那碗藥之後,高燒果然退了下去。

不過她柔弱的身子骨在冬日冰水和急火攻心之下,早就不堪一擊,本需要多次服用才能掏空身子的藥,只一碗就達到了祝卿前世的效果,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她吹倒。

晨曦作為昔日的背叛者,既已心生異志,不甘為奴為婢,便也將她送往農莊,就是顧小娘即將前往的那處。此舉並非祝卿心軟,只是欲讓其在悔恨中掙紮求生,度過餘生的每一寸光陰,那才是對她最殘酷的懲罰。

小桃同樣被送往了那裏,和她家人一起。盡管她亦是此事的參與者之一,但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雖不會再用她,但既已應允,便不會反悔。

晨曦與小桃,再加上顧小娘,將在那農莊中繼續爭鬥,如狗咬狗般,但這都不是祝卿需要操心的了。

祝卿只覺得報應不爽,她只想讓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也嘗嘗同樣的滋味。

這也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在名貴藥材與太醫院秘方的調養下,祝卿的身體逐漸恢覆了康健。她深知好身體的重要性,因此加強了鍛煉。而在養病期間,她亦未曾閑著。

自從顧小娘那事將選公主伴讀之事公之於眾,張夫人便覺得這不是個好差事。作為家中的掌上明珠,去宮中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計,即便小公主再受寵,母親也是萬般不舍。

但祝卿深知,府中必須有人入宮。若非她,便只能是祝離。

她不知前世祝離是如何贏得小公主的青睞,如今雖她已讓祝離的身體孱弱不堪。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願重蹈覆轍。

因此,這次進宮選伴讀,她勢在必行。

只不過好在此事尚有一段時日,祝卿也趁著這段時間成功說服了母親。

這日天氣正好,祝卿提著小廚房新鮮出爐的點心,身後跟著母親為她精心挑選的新丫鬟珠兒,輕盈地踏出了院門。

張夫人急忙從後追趕幾步,關切地喊道:“卿兒,你身子才痊愈,怎又急著出門?”

祝卿擺擺手說道:“娘親,我只是想去探望一下祝離,看看她近況如何。”

張夫人的臉色頓時頓時沈了下來,眉頭緊鎖:“她害你至此,你怎還念著她?切莫再存婦人之仁!”

祝卿狡黠地眨了眨眼,笑道:“女兒只是想去讓她親眼見證,女兒早已痊愈如初,而她卻……”

張夫人仍是不放心,憂心忡忡道:“可那顧小娘還在她身邊,她心思狡詐,我恐她對你不利。”

祝卿心中早有打算,表面上揚起笑臉,握住珠兒的手道:“娘親珠兒會保護我的。您且放寬心吧。”

張夫人見她如此堅持,又見女兒久違的活潑模樣,終是不忍再勸阻,只得點頭應允:“你既有此打算,那便去吧。”轉頭沈著臉叮囑道,“小心照顧著小姐。”

珠兒低頭應是。

她雖是新來的丫鬟,但似乎也聽聞了之前府中的風波,因此平日裏話不多,總是默默地做事。

祝卿卻覺得這樣的珠兒更合她的心意,畢竟經歷過背叛的她,如今更看重的是忠誠與沈默。

不過珠兒也是苦命的人——家裏太窮,父親因病離世,留下母親與四個年幼的兄弟姐妹相依為命。在生活的重壓之下,母親無力支撐起整個家庭,她只得將自己賣入府中,求得一線生機。

祝卿覺得,這種甘於奉獻的人,總不會太壞。

當然,未免意外於是,她巧妙地以援助之名,安排珠兒的家人到母親名下的店鋪中做工。不過珠兒只覺得小姐救了他們一家人的命,對此感激涕零,也更加忠心。

*

在顧小娘的院落中,往昔的歡笑和熱鬧已隨風消散,唯餘一片寂靜。祝父的足跡亦鮮少再至,下人們也變得冷漠而苛待。

由於仆從們的疏忽與怠慢,祝卿的身影直至踏入屋內,才引起了顧小娘的註意。

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轉為憤怒,厲聲喝道:“你來此作甚?”

祝卿面含笑意,悠然道:“自然是來探望一番,那些曾經想害我性命之人,如今落得何等下場。”

顧小娘看著這個本該沈沒在水底的人,恨恨地咬牙切齒道:“當初真不該找人救你!”

祝卿不為所動,依舊笑靨如花:“是啊,若非我命大,怎能再次站在此處?不過,姨娘您可要好好感謝你那體弱多病的女兒。若非她,你又怎能在這府中繼續享受榮華富貴,有人服侍左右?我記得父親可是早就說要讓你去農莊去做工了。”

一旁,祝離出生,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姐姐今日前來,究竟有何用意?”

祝卿瞥了她一眼,故作驚訝道:“哎呀,妹妹何時變得如此瘦弱?我竟未曾察覺。瞧這陽光下,你仿佛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美得令人心疼。”

顧小娘與祝離都聽出了她話中的諷刺,心中憤怒難抑,卻又無法發作,只能怒吼道:“滾出這裏!”

祝卿置若罔聞,輕聲道:“瞧我這記性,竟忘了正事。”說著,她遞上一盤點心,“嘗嘗這母親新請廚師制作的點心,味道十分香甜。看你這院子裏的境況,想必很久都沒吃過這麽好的點心了。給妹妹也嘗嘗,補補身子。”

顧小娘接過點心,心中雖怒,卻也不得不承認祝卿所言非虛。祝離身體虛弱,而這府中卻鮮有好東西滋補。她猶豫了片刻,終究沒有將點心摔在地上。

祝卿見她將話聽進了心裏,此時仍能保持理智,不由微微一笑,湊近她耳邊輕聲道:“你更該感謝劉大夫,若非他那一味藥,祝離又怎會病得如此之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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