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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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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

門外雖被人看得嚴實,但不代表不能從裏面設法逃脫。這柴房狹小逼仄,但與廚房僅隔一窗相連,只是兩屋之間的窗戶上用木棍封死了,無法相通。

借著縫隙裏漏進來的月光,梁宿寧瞥見地上似有東西閃爍著金屬光澤。

那是把砍柴刀!

她眼睛一亮,拾起刀走向小窗。砍柴刀可以砍柴,砍個窗子上的木棍自然也不在話下。不過梁宿寧顧忌門外的打手,不敢發出太大聲音。

她小心翼翼地耐心以刀刃割磨木棍,只是木棍看著不粗,若想徹底割斷還是很耗時間的。

梁宿寧額上冒汗,手臂發酸卻不敢停下,費盡力氣也只將將割斷一根木棍,只容一只胳膊通過,可此時已經天色漸亮了。

快要來不及了。

細細觀察了下,對面廚房靠近窗子的地方是一張案板,上面有各色調料。她思索一番,將案板上的那桶油放倒任其傾洩,旋即拾起旁邊的火折子,一把扔在油上。

火苗漸起,濃煙滾滾,驚動了看門的打手,那二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立即會意去找來了劉四姨,僅剩一人看在門外。

“哎呦!這是怎麽回事?!”劉四姨趕到的時候,火勢還在漫延,不大不小卻足以令人心驚。

梁宿寧捂住口鼻,遠遠躲在柴房一角,靜靜看著烈火吞噬房屋。

門外劉四姨氣急敗壞的聲音透了進來:“你們還站著做什麽?!還不快取井水來滅火!”

“那這傻子......”打手試探問道。

“這有門栓!總歸是個傻子,跑不掉的!”劉四姨氣結,“快快快!先救火再說!”

亂七八糟的腳步聲遠去,門外救火的救火,打水的打水,梁宿寧這裏的看守松懈了。她忙將砍刀順著門縫探出去,一點點劃開門栓,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完全撲滅廚房燃起的火時,劉四姨等人才註意到了已經空空如也的柴房,立馬明白發生了什麽。

“咚”的一聲,劉四姨恨恨將手中水盆砸在地上,灰頭土臉的她咬牙道:“找!把那個死丫頭給我找出來,我非弄死她不可!”

*

天空飄起細雪,瑟瑟寒風夾著雪砸在臉上一陣刺痛,梁宿寧從劉四姨家跑到了街上,大火為她拖延的時間不多,再加上這具身體孱弱,根本跑不遠,打手很快尋到了她的蹤跡,在後面緊追不舍。

“站住!”打手兇神惡煞地嚷嚷,“等抓住你定打斷你的腿!”

梁宿寧充耳不聞,抹了把被雪糊住的眼睛,一路拔足狂奔,然而不幸的是前路不遠處一人禦馬疾馳,迎面而來。

她進退維谷,在堪堪與策馬之人相撞的同時,她往右側一撲,躲過此劫。身後的打手沒能反應過來,他大驚失色,而後被馬蹄一蹬,栽倒在地。

策馬之人勒緊韁繩,馬兒發出嘶鳴,前t蹄懸空立起,才避免從他們身上踩踏而過。

地面已經蓄了層薄薄的積雪,馬兒落下前蹄,馬上之人略顯不快的臉出現在梁宿寧眼前。他眉間染雪,神色涼薄幾欲滴水成冰,蟒袍玄衣翻飛帶來一片蕭肅之氣。

這熟悉的面孔不由讓梁宿寧楞在原地,這……這還是當年圍在她身邊要她教書的三皇子嗎?

八年過去,他已經年方二十了,這次是真的長大了。

他於高頭大馬之上睥睨旁人,氣勢逼人一改曾經軟弱可欺的模樣,讓梁宿寧絲毫不敢驟然相認。時過境遷,晏羲和眼中黯淡無光,仿佛世間一切都如他腳下塵土一般一文不值。

他淡淡開口:“何人造次?”

打手無端被馬踢了一腳,正在氣頭上,見來人不過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當即指著他罵罵咧咧:“你又算個屁也敢在馬上裝孫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梁宿寧突然記起昨晚他也曾說過一句話,‘宮裏來人探查此事’。

那豈不是!

她擡頭定定看著晏羲和,豈不是他就是來探查人口販賣一案的那個人?

梁宿寧忙不疊起身抓住他翻飛的衣角,略帶希冀地開口:“此人欲強搶民女發賣,求貴人救命!”

現在只有他能救她了!

晏羲和好似這時才註意到身側仰起灰撲撲小臉的她,在見到她的瞬間他瞳仁一縮,二人之間好像風停雪停,唯有眼神交匯。

梁宿寧明顯感覺到他整個人渾身一震,望著她失神錯愕,方才還高高在上的人此時竟有幾分小心翼翼,似是生怕驚擾什麽:“你......”

只說了一個字,他又猝然醒轉,隨之而來的就是巨大的挫敗無力。晏羲和盯了她一瞬,旋即蹙眉別過頭,像是被她刺痛一般。

手下的衣袍猛地被他拽離,梁宿寧一個踉蹌跌坐在地,被他的轉變之快打得措手不及。

“你求他救你?”打手幾步走到她旁邊,渾不在意道,“癡人說夢!”

語罷,他拎起她就要走,然而眼前一花,下一瞬一股劇痛自手臂襲來。只聽打手“啊”地一聲慘叫便暈了過去,一只胳膊從他右肩脫落,掉在細雪之上,將其染成血色。

打手溫熱的血液灑在梁宿寧身上,那胳膊還抓著她,不由令她心臟都幾乎停跳,頭頂傳來晏羲和好整以暇的聲音,他輕輕一笑:“誰讓你們走了?”

這聲音此時如惡鬼纏身般可怖,只是他似乎也沒打算放過她,削人一臂的劍尖對準了梁宿寧的脖子,而後輕輕一提,拖著她的下巴擡起她血痕斑駁的臉。

晏羲和上下端詳了一番,扯了扯嘴角:“這樣就像了。”

雖害怕,但梁宿寧倒也還算鎮定,她平覆著呼吸:“多謝貴人相助。”

“那你打算用什麽來換?”他微微側頭,又提了提手中的劍尖,梁宿寧被迫仰頭。

八年時間確實足以改變一切,能將眼前之人眸中的光亮湮沒,也能將他從裏到外變成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

梁宿寧大著膽子撚住劍身移到一旁,擦掉臉上的血站起來,與他周旋:“素聞宮裏來人追查販賣人口一事,民女見您蟒袍加身,想必就是追查之人。”

“人牙子所在何處,我可以為您帶路。”

晏羲和點點頭,對她的答覆還算滿意。

“只是民女還有一事相求。”梁宿寧話鋒一轉,“民女想請您救救我的家人。”

來追她的打手只有一個人,她擔心劉四姨會以為她逃回了家,而帶著另一名打手去為難劉母和黎宇。

“給我個理由。”晏羲和甩甩劍上鮮血。

梁宿寧權衡一番,憶起劉四姨對話裏的內容,緩緩道:“這處的人牙子背後有個強有力的靠山。”

“若您願意救下民女家人,民女也願意身入敵營,為您獲取有利信息。”

“可以。”他爽快應下,也不征求她的同意便將她衣領一提帶上了馬。

天旋地轉間,梁宿寧已經伏趴在馬背之上,眼前景物倏地往後退卻,風如利刃襲面,刮得她臉生疼,二人很快一同消失在街尾。

*

天空灰蒙陰沈,偏僻深巷的小屋卻在這靜謐之中,發出了“丁零當啷”的尖銳碰撞聲音,不時從裏面傳來女子的咒罵,引得路人鄰居紛紛好奇探頭。

“給我砸!”劉四姨站在小屋中央,面上盡是猙獰之色,頤指氣使地吩咐打手,“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那傻子找出來!”

屋子裏一片狼藉,劉母賴以為生的紡織機被砸毀,亂亂的線頭纏在一堆折斷的木頭之中,吃飯用的盆碗也都掉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一息之間,還算溫馨的小屋變得破敗難言。

劉母抱著渾身滾燙的黎宇躲在角落裏,紅著眼圈看著家中的變故,悲苦橫亙於心間。

女兒不知所蹤,兒子自昨日起亦被嚇得病情更加嚴重了,而她一個母親卻什麽也做不了。

他們黎家大概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她不在這裏。”在把屋中翻了個底朝天後,打手據實相告。

劉四姨眼神一下子淩厲起來,掐腰走到劉母身前,狠狠踢了她一腳,將她踹翻在地。

“那個傻子在哪?快說!”

“我不知道。”劉母滿眼悲切地搖著頭,死死護住懷中的黎宇,“求求你放過我們。”

“放過你們?”劉四姨嘲弄一笑,“既然你那個女兒跑了,那你便拿兒子來抵吧!”

小小的黎宇病中本就受盡折磨,昏迷不醒,被這劉四姨一拉,毫無還手之力,劉母亦被掀翻在地。兩人便如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一片混亂之中,屋外竟湧進來一隊身著勁裝之人,官兵打扮。將劉四姨和打手圍住。劉四姨一楞,松開了抓著黎宇的手:“你們是?”

梁宿寧出現在其後,眉毛一挑:“四姨,我在這呢。”

劉四姨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找到梁宿寧的,她眼睛瞪大了,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你......你?”

一個無權無勢的傻子,是怎麽說服官兵來幫她的?

昨夜莫名其妙燃起的火又竄入劉四姨腦海,想到一種可能,不由讓她手腳冰涼。

這傻子或許一早就想好如何算計她了。

門口一抹玄色身影踱步進來,眼風淡漠在屋內一掃,最後落在劉四姨身上:“就是她?”

對上晏羲和詢問的視線,梁宿寧點點頭,隨後吩咐道:“把她帶走。”

得到晏羲和的允許,官兵即刻上前,三兩下便輕松押住了劉四姨。

眼下,劉四姨剛才的囂張氣焰盡散,她扭著身子掙紮起來:“官兵大人明鑒!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只是沒有人聽她多言,她被捂著嘴帶了下去。與她一同前來的打手見形勢不妙,想趁機偷溜,被眼尖的梁宿寧察覺,在他路過她身邊之時。

梁宿寧伸腿一絆,打手便“砰”的一聲栽倒在地,摔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硌出了斑斑點點的血。

局勢轉變的太突然,劉母婆娑著眼,抱緊黎宇,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劉母呆楞的樣子令梁宿寧心中一痛,她走過去握住劉母的手,輕聲安慰:“阿娘,沒事了,我們都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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