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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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馬夫在長煙的示意下沒有立馬回府, 而是拐去了一條人煙罕至的巷子。
長煙在巷子口下了馬車，她手裏拿著把精巧的團扇，像是要在附近隨處走走, 一股漫不經心的味兒呼之欲出。
才走了幾步長煙就能感覺到那人不僅追上來了，還離長煙非常近。
有一點令長煙很好奇，對方對她好像沒什麽敵意，只是單純的跟著而已, 看來是被派來刺探長煙行蹤的。
即使如此長煙也沒有掉以輕心，她不確定對方是否已經強到可以完全隱匿自身意圖。
長煙這幾年把金陵上上下下都走了一遍，對這些大街小巷再熟悉不過。
如果跟蹤長煙的人t不是傻子，就應該知道長煙故意來到這種偏僻小巷是希望對方能夠現身。
她已經給了機會, 不管這人目的如何, 是要殺她還是故意跟蹤她，她都給出了足夠明顯的信號。
如果想死，盡管在這兒故弄玄虛。
若是不想死那就趕緊離開, 她不會與來人一般計較。
只是此人仿佛看不懂長煙的暗示, 一路跟在長煙不遠處，像是在窺探她的一舉一動。
長煙忍無可忍, 她在巷子的某個夾角處瞬間攀上屋檐，就在她以為自己可以瞧見對方的真面目時，那股氣息突然就消失了。
花毅在巷子口見長煙站在了屋檐頂, 他還以為長煙抓到了人，可是當他上前準備看看到底是誰膽子居然這麽大的時候, 長煙已經從屋檐上跳了下來。
“人呢？”花毅問。
“跑遠了。”
長煙拍了拍沾了灰塵的裙子, 見花毅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她無奈地聳了聳肩，“這點兒小把戲怕是抓不到他, 既然是從沭王府出來的人，若是他真敢對我下手，沭王難逃其責。”
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眼下再說這些也是無用。
花毅左右巡視一圈，確定這附近沒什麽問題才對長煙說：“先回去，金陵城防守森嚴，只要有人來就會留下痕跡，我會即刻派人去查，你今天狀態不是很好，趕緊休息吧。”
長煙點頭說好，不過坐上馬車之後她還是對花毅講了她的猜測。
“這人的輕功我似乎在哪兒看到過，而且方才我聞到他身上的香氣……”
“香氣？是女子嗎？”
見花毅誤會，長煙深吸一口氣低下頭笑了笑，“不是，這段時間金陵來的客人太多，再不久就是麒麟才女大會，我們得提前準備起來了。”
-
金陵還是一如往昔地熱鬧，來往商賈眾多，百姓祥和安樂。
長煙去沭王府看望姬涼的時候被姬照惡語相對的風悄無聲息地傳到了女皇和徐樅陽這裏。
這消息還不是長煙手底下的人向外散布的，而是沭王府那邊的人主動與別人說起此事，像是想把長煙編排成一個心眼小又想法多的人。
但這點小把戲如何能瞞過那些老狐貍們。
徐樅陽知道姬照對他很是不喜，但姬照終究是小輩，他何苦為難人家。
可這次姬照讓長煙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就算姬照的身份擺在那兒，徐樅陽又如何能忍下來？
“阿煙這些年在刺蝶宮過得不容易，她為文楚做了那麽多事，回到金陵原本是想好好休息，去看望姬涼也沒有任何錯處，被沭王如此嫌棄厭惡，她就不會難過嗎？”
徐樅陽這些年待人做事一直都是和緩迂回的，很少有如此激憤的時候。
女皇雖是笑著的，但眉頭微蹙，她上前拍了拍徐樅陽的背，“是我沒有教導好照兒，就算我沒有宣告天下，他也該知道長煙是他妹妹。”
“沭王如何會不知道，他不認阿煙，我們誰都不會強迫他對這個妹妹要有多好多疼愛，可就連不刁難都做不到嗎？”
看得出來，徐樅陽已經忍了姬照許久。
要是姬照不針對長煙，徐樅陽願意為了女皇維持這所謂的表面平靜，可姬照現在能直接對長煙出言不遜，以後他要長煙命的時候豈不是更不會手軟？！
徐樅陽知道他現在的身份是女皇的側君，不管說什麽都會被當成是別有用心。
可他不能不為長煙說話。
長煙從大昭來到文楚本就沒什麽根基，倘若他這個當父親的都不向著長煙，那長煙怕是會寒了心。
女皇知道姬照是個什麽性格的孩子，多年來的養尊處優與劉氏對儲君之位的希冀的造就了姬照的自大傲慢，女皇明白她對姬照有虧欠，她不僅是一位母親，更是一國之主，讓姬照缺失了那份本該屬於他的溫柔母愛。
可身為皇子，現如今姬照更是成了家的王爺，他應該知道謙遜有禮才是上位者對周身事物該有的態度。
當女皇把姬照叫進宮的時候看見姬照臉上的倔強和不認為自己錯了的模樣，她意識到姬照只是年齡和個子長了，心智卻還像個未開化的小孩兒一樣，這難免令女皇有些失望。
在女皇面前，姬照像個沒得到自己喜歡糖果的孩子，眉宇間透著點兒委屈。
這種時候和姬照講道理顯然沒用，他絕對不會聽。
女皇讓姬照坐在她身邊，這個距離並非是君臣，而是母子。
“這些年你與朝中臣子交際往來，從未聽說在禮節上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朕能知道為什麽嗎？就因為她是長煙？”
姬照沒想到女皇會如此開誠布公地與他說，既然如此，他更是沒什麽顧慮地別過頭去，像是在賭氣一般。
“母皇可有為兒臣考慮過？凡是見過長煙的人都會知道她和母皇的關系，兒臣知道她的來歷，更是知道母皇這些年的籌謀算計，自然不會給您添麻煩。可兒臣就是不明白，為何她這種狠辣狡詐的人能那麽受母皇的器重，就因為她是徐側君和您的孩子嗎？那兒臣又是什麽呢？父君在多年前病故，母皇對他就一點兒都不掛念，只想著把徐側君和長煙當成真正的家人了嗎？”
姬照難得發洩，女皇很認真地把他的話聽完。
她知道姬照心中結癥在哪，可這種事情如果他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對誰都是煎熬。
女皇不喜歡把事情拖到最後再解決，既然發現了問題就要即刻想出辦法，否則當事態到了完全無法挽回的時候就來不及了，只會變成所有人心裏的一根毒刺。
姬照明面上是在指責女皇對他不似從前那麽關愛，可他真正想要的，擔心的東西從來就不是這個。
所以女皇說了姬照對長煙介意的真正原因：“你是怕長煙會和你搶儲君之位？”
姬照猛地轉頭去看女皇，女皇臉上如水般的溫柔笑容讓他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歉意，好像這次他真的做了過分的事。
女皇擡手摸了摸姬照的額頭和臉頰，她動作輕緩，說出來的話卻讓姬照倒吸一口涼氣。
“她為何不能與你爭？在大昭和文楚的經歷養成了她如今獨一無二的性格，能做事，會做事，這樣的人世間少有，你不加以籠絡，反倒要與她針鋒相對，照兒，母皇有教你這麽做事麽？”
不管怎麽說姬凜雪是君王，她需要將來能繼承大統的人有著不容置疑的實力。
姬照和長煙都有各自的優缺點，倘若他們能放下成見好好談談，倒也不必鬥得頭破血流，可這兩人都是不會輕易認輸的性格，姬凜雪在中間做和事佬只會讓自己為難。
既然如此，那就鬥吧。
姬照需要體會到令他印象深刻的教訓，長煙需要利用一切在文楚擁有自己的勢力。
他們自身的優勢劣勢都很明顯，只看誰能熬出頭來。
被馴養的猛禽假如一天到晚只知道等著主人投餵而不去思索該如何存活，在遇見危險的時候等待它的就是脖子被咬破。
這是女皇給姬照的磨難，人總是吃了教訓才會成長。
至於長煙，就如徐樅陽所說的那般，她已經很不容易了。
在大昭躲過恭帝的算計活下來，又能搭上單氏的線成功來到文楚，她的心智算計遠超姬照一大截，可她沒有姬照那樣順理成章的身份。
所以她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麽，女皇已經在拭目以待。
姬照終於明白了一點兒，他再與女皇對視時眼眶都有些發紅。
女皇看他這副受到沖擊的樣子，收斂笑容正了神色道：“不管是什麽東西，太輕易就拿到手往往不會珍惜，你不僅是朕的兒子，更是女帝膝下唯一的皇子，這話你叔父應該與你說了很多次，他讓你以此來警醒自己，又經常在你面前強調我虧欠了你多少，從而讓你與他的關系更近一步，樁樁件件朕都看在眼裏，更是從未阻止。”
“母皇，兒臣……”
“文臣武將爭權奪勢，這些人一路走來你以為他們都是清清白白不沾半點兒塵埃的？文楚莫非從百年前就開始強盛了？你皇祖父與朕，哪個不是從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也就你從小孤身一人長大，養成了這般獨斷專行又善良粘糯的性子，被人稍一挑撥就動搖心志，你這樣我將來如何敢把文楚放心交給你？”
姬照張著嘴卻啞口無言，他眸中已經泛了淚光，像是不敢相信女皇竟會因為長煙對他說如此嚴厲的話。
女皇一看姬照的眼神就知道他的腦子還是沒轉過彎來。
好話壞話女皇都已經說了，若是姬照會因為這t番話就一蹶不振，那她也沒有絲毫辦法。
學不會如何長大，就只會被人踩在腳底。
更何況這是在皇家，女皇以前將姬照保護得太好，這才讓他經不了事兒。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之後，姬照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已經糊了的淚水。
他給女皇磕了個頭說：“兒臣，是兒臣以前太過天真，忘了自己的身份，讓母皇對兒臣失望。既然母皇的意思已經明確，兒臣知道以後該怎麽做了，還請母皇監督兒臣，這樣兒臣就不會辜負母皇一番心意。”
“你能明白自是再好不過，不過有一點朕要提醒你，不管做什麽事都莫要傷及無辜。”
姬照突然擡眼，他抿著唇忍下那股不甘的情緒，最後還是看似乖順地點了頭。
母皇對他早就不似從前，長煙能走到哪兒殺一大片還受誇獎，他卻要被叮囑一句不要傷及無辜。
等姬照離開，女皇坐在皇位上撫著額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能將政事處理得井井有條，感情上卻是一塌糊塗，連她自己都覺得沒眼看。
姬照與她的誤會怕是很難解除了，這幾年她把心思都用到了徐樅陽身上，對姬照難免會有幾分冷落。
可姬照都是那麽大的人了，姬凜雪不可能永遠將自己套在姬照母親的身份之中。
她是女皇，是整個文楚說一不二的人。
姬照無法理解她，是姬照不懂事又被歹人所惑，被人挑撥離間還絲毫不知，真以為那點兒算計就能讓姬照順利穩當地登上皇位，從而讓他家的人幹涉朝政從此高枕無憂。
女皇將一切看在眼裏，就是想知道姬照會蠢到什麽地步，那幕後之人又究竟想要什麽。
“胃口這麽大，還真是小瞧了。”
-
姬照被女皇訓斥一通的消息不脛而走，長煙沒當回事，徐樅陽來問她是否舒心了些的時候，她笑得頗為輕松。
“這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事，我舒不舒心又有何要緊？”
長煙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女皇的家人，她是為女帝做事的臣子，在其位而謀其事，摻合太多感情進去實在是沒必要。
皇家人的涼薄長煙早就體驗過一遍，她又怎會癡心妄想女皇會拿多少真心待她。
早在來文楚之前長煙就接受了她是棋子的命運。
姬照再不濟也是女皇名正言順的孩子，長煙不過是女皇拿來刺激姬照的手段罷了。
還在大昭的時候，長煙是恭帝用來和文楚鬥法的砝碼。
恭帝見過姬凜雪的畫像，雖然他不知道長燎是怎麽和姬凜雪勾搭上並生下長煙的，但不管是長燎還是長煙，他們只要活著就是對大昭的威脅。
這些年來大昭和文楚表面上交好，可實際上還是在把文楚當成敵對方。
所以長燎必須死，長煙也必須掌握在恭帝手裏才算令人放心。
長煙的重生讓她巧妙破解了恭帝的所有籌謀。
可即使逃離了大昭，長煙在文楚也不算稱心如意，只是和以前相比稍微好了那麽一丁點兒而已。
她看著將擔憂掛在臉上的徐樅陽輕笑道：“大人不必為我與女皇起什麽爭執，夢總是要做得美一些才更值得令人回味，切莫因為我的出現打碎了這一場鏡花水月，多不值當啊。”
徐樅陽看著長煙，臉上的笑已經帶了些苦，“是不是我做什麽都無法讓你原諒我了。”
長煙搖搖頭，“沒有原諒不原諒之說，要是放在以前，我會怨恨許多事情，可現在我沒那麽多心思，我要活下去，僅此而已。”
剛結束了南疆之行，長煙一路上沒怎麽休息好，再加上在沭王府碰了一鼻子的灰，她實在是身心俱累。
可刺蝶宮還有許多覆雜的事物等著她處理，姬照進宮被女皇教訓的時候長煙還在那兒看公文。
花毅在那兒指揮人將公文分類，長煙用茶水不斷吊著精神。
舊勢力正在被長煙慢慢清理幹凈，有些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為女皇還是沭王做事的人已經被長煙抓到把柄正大光明地處理掉。
他們還以為長煙是在假公濟私，跑到沭王那裏告狀，可長煙做什麽事兒都是在為女皇的立場考慮，正因如此，女皇對長煙才會那麽欣賞。
至少長煙是真的在為她做事。
姬照總說長煙嗜殺成性，雙手沾血。
他無非是在用這種借口讓自己針對長煙的事兒變得更加合理，用所謂道德仁義來裝點自己的虛偽惡毒。
長煙的確殺人，可她殺的都是真正沾染過罪惡的人，這些年長煙救過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可姬照卻不願意看見。
堆成山的公文一點點被處理完，長煙長舒一口氣之後伸了個懶腰。
刺蝶宮位於金陵非常隱秘的位置，離皇宮有些遠，這附近都是樹林，眼下正是花開時節，長煙聞到了風中飄著的梨花香。
一夜未睡，長煙揉了揉眼睛。
花毅疲憊地扶著下巴，打了個哈欠之後甩了甩頭說：“把兩三個月的事兒堆到一天來解決，還真被你全處理完了，你是這個。”
說罷，花毅對長煙豎了個大拇指。
長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已經完全不見疲憊之態。
“既然有人刻意想用這種事兒來為難我，我當然得好好看看是什麽事情讓他躊躇不定，能把物資輸送那麽細碎的事兒都呈交到我面前。”
今晨看見一些公文的時候長煙都忍不住在那裏笑。
刺蝶宮又彌漫著一股血的味道了，有仆從拿著抹布在那兒擦拭地板。
他們對此像是早就習以為常，看見長煙準備離開的時候還沒忍住在那兒對長煙笑。
又死了一個借著權勢欺負他們的人，新任宮主可比前任宮主有人情味兒多了。
離開刺蝶宮的時候長煙親自去摘了一捧梨花。
她把梨花抱在懷裏，潔白無暇的梨花嬌嫩又柔軟，香氣清新淡雅，清甜怡人。
長煙身上還沾著血氣，但梨花似乎能將這股味道沖散一二。
花毅在馬車上昏昏欲睡，長煙將梨花收攏在手帕裏，輕聲開口：“再過不久就是麒麟才女大會，會有人多人湧入金陵，女皇讓刺蝶宮協同禦林軍維護秩序，這幾天你先休息好。”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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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夫在長煙的示意下沒有立馬回府, 而是拐去了一條人煙罕至的巷子。
長煙在巷子口下了馬車，她手裏拿著把精巧的團扇，像是要在附近隨處走走, 一股漫不經心的味兒呼之欲出。
才走了幾步長煙就能感覺到那人不僅追上來了，還離長煙非常近。
有一點令長煙很好奇，對方對她好像沒什麽敵意，只是單純的跟著而已, 看來是被派來刺探長煙行蹤的。
即使如此長煙也沒有掉以輕心，她不確定對方是否已經強到可以完全隱匿自身意圖。
長煙這幾年把金陵上上下下都走了一遍，對這些大街小巷再熟悉不過。
如果跟蹤長煙的人t不是傻子，就應該知道長煙故意來到這種偏僻小巷是希望對方能夠現身。
她已經給了機會, 不管這人目的如何, 是要殺她還是故意跟蹤她，她都給出了足夠明顯的信號。
如果想死，盡管在這兒故弄玄虛。
若是不想死那就趕緊離開, 她不會與來人一般計較。
只是此人仿佛看不懂長煙的暗示, 一路跟在長煙不遠處，像是在窺探她的一舉一動。
長煙忍無可忍, 她在巷子的某個夾角處瞬間攀上屋檐，就在她以為自己可以瞧見對方的真面目時，那股氣息突然就消失了。
花毅在巷子口見長煙站在了屋檐頂, 他還以為長煙抓到了人，可是當他上前準備看看到底是誰膽子居然這麽大的時候, 長煙已經從屋檐上跳了下來。
“人呢？”花毅問。
“跑遠了。”
長煙拍了拍沾了灰塵的裙子, 見花毅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她無奈地聳了聳肩，“這點兒小把戲怕是抓不到他, 既然是從沭王府出來的人，若是他真敢對我下手，沭王難逃其責。”
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眼下再說這些也是無用。
花毅左右巡視一圈，確定這附近沒什麽問題才對長煙說：“先回去，金陵城防守森嚴，只要有人來就會留下痕跡，我會即刻派人去查，你今天狀態不是很好，趕緊休息吧。”
長煙點頭說好，不過坐上馬車之後她還是對花毅講了她的猜測。
“這人的輕功我似乎在哪兒看到過，而且方才我聞到他身上的香氣……”
“香氣？是女子嗎？”
見花毅誤會，長煙深吸一口氣低下頭笑了笑，“不是，這段時間金陵來的客人太多，再不久就是麒麟才女大會，我們得提前準備起來了。”
-
金陵還是一如往昔地熱鬧，來往商賈眾多，百姓祥和安樂。
長煙去沭王府看望姬涼的時候被姬照惡語相對的風悄無聲息地傳到了女皇和徐樅陽這裏。
這消息還不是長煙手底下的人向外散布的，而是沭王府那邊的人主動與別人說起此事，像是想把長煙編排成一個心眼小又想法多的人。
但這點小把戲如何能瞞過那些老狐貍們。
徐樅陽知道姬照對他很是不喜，但姬照終究是小輩，他何苦為難人家。
可這次姬照讓長煙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就算姬照的身份擺在那兒，徐樅陽又如何能忍下來？
“阿煙這些年在刺蝶宮過得不容易，她為文楚做了那麽多事，回到金陵原本是想好好休息，去看望姬涼也沒有任何錯處，被沭王如此嫌棄厭惡，她就不會難過嗎？”
徐樅陽這些年待人做事一直都是和緩迂回的，很少有如此激憤的時候。
女皇雖是笑著的，但眉頭微蹙，她上前拍了拍徐樅陽的背，“是我沒有教導好照兒，就算我沒有宣告天下，他也該知道長煙是他妹妹。”
“沭王如何會不知道，他不認阿煙，我們誰都不會強迫他對這個妹妹要有多好多疼愛，可就連不刁難都做不到嗎？”
看得出來，徐樅陽已經忍了姬照許久。
要是姬照不針對長煙，徐樅陽願意為了女皇維持這所謂的表面平靜，可姬照現在能直接對長煙出言不遜，以後他要長煙命的時候豈不是更不會手軟？！
徐樅陽知道他現在的身份是女皇的側君，不管說什麽都會被當成是別有用心。
可他不能不為長煙說話。
長煙從大昭來到文楚本就沒什麽根基，倘若他這個當父親的都不向著長煙，那長煙怕是會寒了心。
女皇知道姬照是個什麽性格的孩子，多年來的養尊處優與劉氏對儲君之位的希冀的造就了姬照的自大傲慢，女皇明白她對姬照有虧欠，她不僅是一位母親，更是一國之主，讓姬照缺失了那份本該屬於他的溫柔母愛。
可身為皇子，現如今姬照更是成了家的王爺，他應該知道謙遜有禮才是上位者對周身事物該有的態度。
當女皇把姬照叫進宮的時候看見姬照臉上的倔強和不認為自己錯了的模樣，她意識到姬照只是年齡和個子長了，心智卻還像個未開化的小孩兒一樣，這難免令女皇有些失望。
在女皇面前，姬照像個沒得到自己喜歡糖果的孩子，眉宇間透著點兒委屈。
這種時候和姬照講道理顯然沒用，他絕對不會聽。
女皇讓姬照坐在她身邊，這個距離並非是君臣，而是母子。
“這些年你與朝中臣子交際往來，從未聽說在禮節上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朕能知道為什麽嗎？就因為她是長煙？”
姬照沒想到女皇會如此開誠布公地與他說，既然如此，他更是沒什麽顧慮地別過頭去，像是在賭氣一般。
“母皇可有為兒臣考慮過？凡是見過長煙的人都會知道她和母皇的關系，兒臣知道她的來歷，更是知道母皇這些年的籌謀算計，自然不會給您添麻煩。可兒臣就是不明白，為何她這種狠辣狡詐的人能那麽受母皇的器重，就因為她是徐側君和您的孩子嗎？那兒臣又是什麽呢？父君在多年前病故，母皇對他就一點兒都不掛念，只想著把徐側君和長煙當成真正的家人了嗎？”
姬照難得發洩，女皇很認真地把他的話聽完。
她知道姬照心中結癥在哪，可這種事情如果他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對誰都是煎熬。
女皇不喜歡把事情拖到最後再解決，既然發現了問題就要即刻想出辦法，否則當事態到了完全無法挽回的時候就來不及了，只會變成所有人心裏的一根毒刺。
姬照明面上是在指責女皇對他不似從前那麽關愛，可他真正想要的，擔心的東西從來就不是這個。
所以女皇說了姬照對長煙介意的真正原因：“你是怕長煙會和你搶儲君之位？”
姬照猛地轉頭去看女皇，女皇臉上如水般的溫柔笑容讓他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歉意，好像這次他真的做了過分的事。
女皇擡手摸了摸姬照的額頭和臉頰，她動作輕緩，說出來的話卻讓姬照倒吸一口涼氣。
“她為何不能與你爭？在大昭和文楚的經歷養成了她如今獨一無二的性格，能做事，會做事，這樣的人世間少有，你不加以籠絡，反倒要與她針鋒相對，照兒，母皇有教你這麽做事麽？”
不管怎麽說姬凜雪是君王，她需要將來能繼承大統的人有著不容置疑的實力。
姬照和長煙都有各自的優缺點，倘若他們能放下成見好好談談，倒也不必鬥得頭破血流，可這兩人都是不會輕易認輸的性格，姬凜雪在中間做和事佬只會讓自己為難。
既然如此，那就鬥吧。
姬照需要體會到令他印象深刻的教訓，長煙需要利用一切在文楚擁有自己的勢力。
他們自身的優勢劣勢都很明顯，只看誰能熬出頭來。
被馴養的猛禽假如一天到晚只知道等著主人投餵而不去思索該如何存活，在遇見危險的時候等待它的就是脖子被咬破。
這是女皇給姬照的磨難，人總是吃了教訓才會成長。
至於長煙，就如徐樅陽所說的那般，她已經很不容易了。
在大昭躲過恭帝的算計活下來，又能搭上單氏的線成功來到文楚，她的心智算計遠超姬照一大截，可她沒有姬照那樣順理成章的身份。
所以她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麽，女皇已經在拭目以待。
姬照終於明白了一點兒，他再與女皇對視時眼眶都有些發紅。
女皇看他這副受到沖擊的樣子，收斂笑容正了神色道：“不管是什麽東西，太輕易就拿到手往往不會珍惜，你不僅是朕的兒子，更是女帝膝下唯一的皇子，這話你叔父應該與你說了很多次，他讓你以此來警醒自己，又經常在你面前強調我虧欠了你多少，從而讓你與他的關系更近一步，樁樁件件朕都看在眼裏，更是從未阻止。”
“母皇，兒臣……”
“文臣武將爭權奪勢，這些人一路走來你以為他們都是清清白白不沾半點兒塵埃的？文楚莫非從百年前就開始強盛了？你皇祖父與朕，哪個不是從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也就你從小孤身一人長大，養成了這般獨斷專行又善良粘糯的性子，被人稍一挑撥就動搖心志，你這樣我將來如何敢把文楚放心交給你？”
姬照張著嘴卻啞口無言，他眸中已經泛了淚光，像是不敢相信女皇竟會因為長煙對他說如此嚴厲的話。
女皇一看姬照的眼神就知道他的腦子還是沒轉過彎來。
好話壞話女皇都已經說了，若是姬照會因為這t番話就一蹶不振，那她也沒有絲毫辦法。
學不會如何長大，就只會被人踩在腳底。
更何況這是在皇家，女皇以前將姬照保護得太好，這才讓他經不了事兒。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之後，姬照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已經糊了的淚水。
他給女皇磕了個頭說：“兒臣，是兒臣以前太過天真，忘了自己的身份，讓母皇對兒臣失望。既然母皇的意思已經明確，兒臣知道以後該怎麽做了，還請母皇監督兒臣，這樣兒臣就不會辜負母皇一番心意。”
“你能明白自是再好不過，不過有一點朕要提醒你，不管做什麽事都莫要傷及無辜。”
姬照突然擡眼，他抿著唇忍下那股不甘的情緒，最後還是看似乖順地點了頭。
母皇對他早就不似從前，長煙能走到哪兒殺一大片還受誇獎，他卻要被叮囑一句不要傷及無辜。
等姬照離開，女皇坐在皇位上撫著額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能將政事處理得井井有條，感情上卻是一塌糊塗，連她自己都覺得沒眼看。
姬照與她的誤會怕是很難解除了，這幾年她把心思都用到了徐樅陽身上，對姬照難免會有幾分冷落。
可姬照都是那麽大的人了，姬凜雪不可能永遠將自己套在姬照母親的身份之中。
她是女皇，是整個文楚說一不二的人。
姬照無法理解她，是姬照不懂事又被歹人所惑，被人挑撥離間還絲毫不知，真以為那點兒算計就能讓姬照順利穩當地登上皇位，從而讓他家的人幹涉朝政從此高枕無憂。
女皇將一切看在眼裏，就是想知道姬照會蠢到什麽地步，那幕後之人又究竟想要什麽。
“胃口這麽大，還真是小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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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照被女皇訓斥一通的消息不脛而走，長煙沒當回事，徐樅陽來問她是否舒心了些的時候，她笑得頗為輕松。
“這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事，我舒不舒心又有何要緊？”
長煙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女皇的家人，她是為女帝做事的臣子，在其位而謀其事，摻合太多感情進去實在是沒必要。
皇家人的涼薄長煙早就體驗過一遍，她又怎會癡心妄想女皇會拿多少真心待她。
早在來文楚之前長煙就接受了她是棋子的命運。
姬照再不濟也是女皇名正言順的孩子，長煙不過是女皇拿來刺激姬照的手段罷了。
還在大昭的時候，長煙是恭帝用來和文楚鬥法的砝碼。
恭帝見過姬凜雪的畫像，雖然他不知道長燎是怎麽和姬凜雪勾搭上並生下長煙的，但不管是長燎還是長煙，他們只要活著就是對大昭的威脅。
這些年來大昭和文楚表面上交好，可實際上還是在把文楚當成敵對方。
所以長燎必須死，長煙也必須掌握在恭帝手裏才算令人放心。
長煙的重生讓她巧妙破解了恭帝的所有籌謀。
可即使逃離了大昭，長煙在文楚也不算稱心如意，只是和以前相比稍微好了那麽一丁點兒而已。
她看著將擔憂掛在臉上的徐樅陽輕笑道：“大人不必為我與女皇起什麽爭執，夢總是要做得美一些才更值得令人回味，切莫因為我的出現打碎了這一場鏡花水月，多不值當啊。”
徐樅陽看著長煙，臉上的笑已經帶了些苦，“是不是我做什麽都無法讓你原諒我了。”
長煙搖搖頭，“沒有原諒不原諒之說，要是放在以前，我會怨恨許多事情，可現在我沒那麽多心思，我要活下去，僅此而已。”
剛結束了南疆之行，長煙一路上沒怎麽休息好，再加上在沭王府碰了一鼻子的灰，她實在是身心俱累。
可刺蝶宮還有許多覆雜的事物等著她處理，姬照進宮被女皇教訓的時候長煙還在那兒看公文。
花毅在那兒指揮人將公文分類，長煙用茶水不斷吊著精神。
舊勢力正在被長煙慢慢清理幹凈，有些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為女皇還是沭王做事的人已經被長煙抓到把柄正大光明地處理掉。
他們還以為長煙是在假公濟私，跑到沭王那裏告狀，可長煙做什麽事兒都是在為女皇的立場考慮，正因如此，女皇對長煙才會那麽欣賞。
至少長煙是真的在為她做事。
姬照總說長煙嗜殺成性，雙手沾血。
他無非是在用這種借口讓自己針對長煙的事兒變得更加合理，用所謂道德仁義來裝點自己的虛偽惡毒。
長煙的確殺人，可她殺的都是真正沾染過罪惡的人，這些年長煙救過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可姬照卻不願意看見。
堆成山的公文一點點被處理完，長煙長舒一口氣之後伸了個懶腰。
刺蝶宮位於金陵非常隱秘的位置，離皇宮有些遠，這附近都是樹林，眼下正是花開時節，長煙聞到了風中飄著的梨花香。
一夜未睡，長煙揉了揉眼睛。
花毅疲憊地扶著下巴，打了個哈欠之後甩了甩頭說：“把兩三個月的事兒堆到一天來解決，還真被你全處理完了，你是這個。”
說罷，花毅對長煙豎了個大拇指。
長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已經完全不見疲憊之態。
“既然有人刻意想用這種事兒來為難我，我當然得好好看看是什麽事情讓他躊躇不定，能把物資輸送那麽細碎的事兒都呈交到我面前。”
今晨看見一些公文的時候長煙都忍不住在那裏笑。
刺蝶宮又彌漫著一股血的味道了，有仆從拿著抹布在那兒擦拭地板。
他們對此像是早就習以為常，看見長煙準備離開的時候還沒忍住在那兒對長煙笑。
又死了一個借著權勢欺負他們的人，新任宮主可比前任宮主有人情味兒多了。
離開刺蝶宮的時候長煙親自去摘了一捧梨花。
她把梨花抱在懷裏，潔白無暇的梨花嬌嫩又柔軟，香氣清新淡雅，清甜怡人。
長煙身上還沾著血氣，但梨花似乎能將這股味道沖散一二。
花毅在馬車上昏昏欲睡，長煙將梨花收攏在手帕裏，輕聲開口：“再過不久就是麒麟才女大會，會有人多人湧入金陵，女皇讓刺蝶宮協同禦林軍維護秩序，這幾天你先休息好。”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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