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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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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封赫從樹上跳下來, 眉宇緊緊壓著,看得出來心情不是很好。

他個頭已經快和長煙平齊,那雙眼直勾勾盯著長煙的時候是像刀一樣, 好像要能破長煙的皮膚。

長煙臉上依舊掛著淡笑,封赫就算擺出再嚇人的表情也沒用,在她眼裏封赫就是個嘴硬心軟的少年,所以她格外淡定。

漸漸的, 封赫臉上的表情有些維持不住,他幹脆別開臉不說話,擺出一個自以為很瀟灑的姿勢,斜著眼看著長煙, “你為何一點兒都不怕我。”

那些宮女太監只要一看見封赫生氣就會誠惶誠恐地跪下, 再小一點兒的時候封赫還挺喜歡這樣嚇唬人,可漸漸長大之後他卻發現沒幾個人願意真心實意地陪他玩了。

“……”

長煙抿著唇強壓住了笑意。

若封赫再長大幾歲,這張臉是非常有觀賞性的, 可他現在還沒長開, 作出這種姿態實在是令人忍俊不禁,沒有直接笑出來已經是長煙對封赫最大的禮貌了。

長煙突然用那種很認真的語氣對封赫說:“戰場上的屍山屍海還是要比殿下的眼神要唬人的。”

她這話果然能瞬間吸引一個對戰場有著渴望的孩童註意。

封赫深吸一口氣, 正兒八經地面對著長煙問:“那你怕過嗎?”

長煙點頭,“當然會怕,不過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習慣了之後就不怕了。”

封赫又盯了長煙一會兒,他突然笑了一聲, 拍了拍手上因為方才爬樹沾染上的灰塵, “那我還挺好奇有什麽東西是能讓你一直怕的。”

他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留下一臉茫然的阿拾和淡定自若的長煙。

“郡主,七皇子他這是……”

阿拾看不明白封赫這是在做什麽, 方才她和長煙說話的聲音雖然足夠小,但七皇子悄悄藏在樹上,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到自己和長煙的對話。

在皇宮裏養大的皇子公主或多或少都有些獨特的毛病,後妃對自己的孩子縱容寵溺,旁邊的宮女太監更是只知道順從小主子的心意,所以七皇子這般性格阿拾是不意外的。

只是前幾天在宴席上七皇子瞧上去還挺正常,怎麽這會兒唯獨對長煙如此?

“回去吧。”長煙沒有回阿拾的話,封赫的性格她再了解不過,只要能與他正常相處就行,反正這一世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成為他的皇嫂t,他再撒潑賣乖也耍不到她這裏來。

只是長煙似乎低估了封赫對她的好奇程度。

封赫的母妃益貴妃本就是眾妃之首,以前封赫和柔嘉雖然有往來但算不上有多熟,姐弟之間的關系平平無奇,親昵不了一點兒。

但柔嘉發現她最近不管去哪兒身後都會跟著一個封赫,封赫見柔嘉看著自己,找的理由還非常冠冕堂皇,“父皇最近忙,沒時間帶我們去騎射打獵,我可以跟著四姐來玩兒嗎?”

柔嘉當然不會拒絕,不過漸漸的她發現封赫來找她玩兒不是因為不喜歡騎射打獵,而是為了她身邊的長煙。

就比如她和長煙在後山摘花的時候封赫會下意識跟在長煙身後,在長煙突然轉身的時候湊上去嚇她,長煙覺得封赫好幼稚,封赫問她為什麽沒被嚇著,長煙指了指地上封赫的影子,“我能看見啊。”

封赫沈默片刻,他猛嘆了一口氣幫長煙和柔嘉把這附近的小花都摘完了放到她們手裏之後就直接轉身離開。

長煙和柔嘉面面相覷,柔嘉把手裏的花交給身旁的宮女,“七弟他平日不是這樣的,許是暑熱難耐,心浮氣躁了些吧。”

柔嘉不太清楚封赫的性格,不過素日裏在父皇面前封赫還是乖巧聰慧的,也不知怎麽回事,在長煙面前倒是玩興大發了起來,封赫不見得是討厭長煙,柔嘉覺得封赫應該是對長煙很好奇。

兩人摘花是為了將這些淺紫色的小花曬幹制成香囊,柔嘉喜歡做這些小玩意兒,長煙自知不算心靈手巧,不管是縫香囊還是繡手帕可以說是半點兒天賦都沒有,所以她頂多在柔嘉身邊幫著打打下手。

次日柔嘉讓人把那些挑好的花拿去曬,又和長煙說後山那兒有條小溪,聽那些一直在行宮守著的侍衛說山泉水養出來的魚味道鮮美,問長煙要不要一起去玩兒。

長煙點頭說好,她讓鶯兒帶上東西去做些準備,鶯兒點頭說好,長煙和柔嘉就這麽興致沖沖地去了後山。

小溪的位置在半山腰上,附近綠林繁茂,就是沒有擋太陽的地方。

還好兩人才走到一半的時候就有一大片雲飄過來遮住了日光,柔嘉還在那裏說老天爺賞臉,長煙剛想點頭附和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少年人的聲音,“四姐和郡主這是要去後山那條小溪玩兒麽?”

柔嘉和長煙一同轉身,柔嘉點頭對封赫說:“是啊,七弟要一起嗎?”

“那是當然。”

封赫跟著柔嘉和長煙一同到了小溪邊,天空因為團雲密集變得有些陰,但與此同時山風吹著也非常涼快。

長煙沒有親自上陣的打算,她坐在隨從們帶來的竹椅上給自己安然扇著風,倒是柔嘉拿著撈魚的抄網在小溪旁來回停留駐足,像是生怕驚擾了那些悠閑自在的小魚。

“你不陪著皇姐一起玩兒?”封赫不太明白長煙為何能對他皇姐如此散漫隨意,而柔嘉對此似乎也半點兒都不介意的模樣,能讓長煙舒舒服服坐在這裏,她自個兒拿著抄網去撈魚的。

長煙用團扇指了指自己淺青色的裙子,“裙子會濕掉的,回去的路上肯定也會沾到些泥巴啊灰塵什麽的,到時候臟了就不好看了。”

封赫被長煙這番話搞得有點兒無語,他也不明白長煙怎麽能突然一下變得這麽“矯情”。

按理來說在西北長大的女孩兒不都是那種性情豪爽灑脫一類的嗎?

可長煙居然會因為裙子會沾到灰塵就不去玩兒了,實在是讓封赫難以置信。

封赫沒再理睬長煙,他走到小溪旁邊把鞋脫了,又撩起褲腿,把衣擺緊緊紮在腰際,看柔嘉在小溪旁邊忙活了這麽半天還是沒撈到一條魚,他對柔嘉說:“四姐把網給我,我來幫你。”

柔嘉還沒怎麽反應過來,下意識把魚網遞給了封赫,她才轉身在長煙旁邊坐下,就看著封赫一次次在水裏摔倒,又重新站起來抹了把臉繼續撈魚的樣子。

還好這小溪的水只到封赫大腿,就算摔了也能繼續爬起來,不會有嗆水的危險。

長煙覺得挺好笑,封赫總是會做一些超出常人的舉動,她並不驚訝,畢竟就這麽看來封赫還是在很熱心地幫著他的四皇姐撈魚。

可封赫絲毫不知撈魚的樂趣就在這“撈”字兒上,至於能不能撈到倒是另說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魚簍裏躺著三條小魚,長煙和柔嘉上前看著那只有半個巴掌大的魚,面面相覷之後問封赫要不要把這魚給烤了。

封赫頗為得意地點著頭,“那當然得烤了,三條剛好,來人,架火。”

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長煙和柔嘉去做,一旁跟著的宮人侍從們忙著生火殺魚,長煙給鶯兒遞了個眼神,鶯兒叫上兩個適從往先前過來時的小溪下游走去,很快那倆侍衛就一同拎著個漁網過來了。

封赫跑到樹林裏面去換了身幹凈清爽的衣裳,再過來的時候就瞧見正在地上撲騰著,而且比他撈上來的還要更大的一堆魚。

侍從把漁網帶下去收好,長煙讓鶯兒選三條壯實的魚放在火上烤了,其他的就隨這些下人們分了。

柔嘉見封赫走過來,笑著對封赫說:“七弟頭發還濕著,快烤烤吧,雖然天氣燥熱,但這山裏的涼風吹久了怕是也免不了著涼,莫要發燒了。”

封赫沒把柔嘉的話聽進去,他指著宮人們正在處理的那堆魚問:“這些是什麽?既然你們已經布了漁網,又為何要親自去撈?”

長煙起身解釋說:“布下漁網自然是為了不空手而歸,撈魚自有撈魚的樂趣,殿下不是也玩兒得不亦樂乎嗎?”

“……”封赫有點兒生氣,他原本是看柔嘉一個人在那裏撈魚怕她孤單,又不想到時候柔嘉因為一無所獲感到難過,誰能想到從頭到尾他才是那個最好笑的。

見封赫馬上就要“炸毛”了,長煙趕緊過去把火堆旁邊已經穿好的魚拿起來遞給封赫,“以前臣女在西北的時候經常和阿爹一起生火烤肉吃,但還很少烤過魚,殿下這三條魚來得這麽不容易,臣女等會兒一定會細細品鑒,絕不辜負殿下的功勞苦勞。”

封赫心底的火突然就被長煙幾句話澆滅了,他“哼”了一聲,從長煙手裏把魚接過來放到火堆邊靜靜烤著,“這還不簡單嗎,既然知道不要辜負我等會兒就得把這魚全部吃完!”

“那是一定的。”長煙還是沒能逃脫哄孩子的命運,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柔嘉倒是給長煙投去一個誇她厲害的眼神。

也不知封赫是從哪兒學來的好手藝,那三條小魚被他烤得外焦裏嫩,魚皮泛著一層金黃的色澤,很是誘人。

宮人們烤的魚有兩條最後都進了封赫的肚子裏,他是男孩兒,食量又大,不像長煙和柔嘉那樣吃幾口就飽了。

夜幕降臨,三人見時候也差不多,起身準備回宮殿洗漱。

封赫顯然還是有些郁悶,這一路上都沒有再主動開口說話,到了岔口就和柔嘉作別,走得幹脆利落。

柔嘉有些擔心,她在想長煙會不會被封赫記恨,心裏想的簡直直接就擺在臉上了。

長煙握著她的手輕笑著說:“七皇子心地純良,能幫忙撈魚,手藝還那麽好,想必皇子殿下不會和我這種人斤斤計較的。”

“希望如此吧,他母妃在宮中的聲望和皇後不相上下,但益貴妃要更低調些,平日裏是個好說話的,或許七弟也只是外冷內熱,單純想找你玩兒罷了。”

長煙和柔嘉相視一笑,似乎都把封赫的目的給看明白了。

次日,行宮外下起了雨。

長煙撐了把油紙傘說要去山頂看雨,柔嘉點頭讓她當心著雨天路滑。

行宮到山頂有一條細窄的捷徑,這條路上鋪著防滑的石子,除了有些陡峭沒有任何缺點。

抵達山頂的涼亭之後,長煙把傘收起來放到一邊,坐在石凳上靜靜等待。

沒過多久,涼亭外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來人發現只有長煙一個人坐在那裏,腳步微頓,卻還是走了進來。

長煙轉過身,果然是封赫。

益貴妃怕是在行宮各處都安插了眼線,不管長煙和柔嘉去哪兒封赫都能跟上。

封赫臉上有著不t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成熟,和長煙獨自相處的時候他倒顯得沒那麽浮躁了,“你是在故意等我?”

“臣女只是來看雨,恰巧遇見了殿下,給殿下請安。”

“你就不好奇我為何總跟著你。”

長煙當然好奇,她正是為了這份好奇所以才在這裏等著封赫的。

前世的封赫就是這般在長煙面前上躥下跳,不管長煙去哪兒身後都能冒出來一個小尾巴,和長煙說一聲“皇嫂好巧”,然後出現各種奇奇怪怪的突發狀況讓長煙來解決。

恭帝很溺愛封赫,他沒想過要立封赫為儲君,所以對封赫沒什麽要求,不管封赫做什麽只要他開心就好。

可封赫實在是太喜歡黏著長煙了,這讓封遲不滿,甚至還告到了恭帝面前,說封赫行事太過乖張放肆,絲毫不知避諱。

打那兒以後長煙就很少再離開順王府,恭帝也找到封赫說長煙不管怎麽說都是他皇嫂,兩人不便來往甚密。

但封赫卻說是封遲小肚雞腸,“母妃這些天身體總不見好,我找皇嫂只是因為害怕而已,以前在宮裏皇嫂待我很好的,自從她嫁給三哥之後倒是不怎麽理睬我了,為什麽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在變,為什麽,父皇……”

在恭帝眼裏封赫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他只是喜歡鬧騰而已,又沒有真的做過什麽壞事,有點兒黏嫂子也不過是因為益貴妃生病,不讓他探望他心裏發慌,才想著找一些認識久的人說說話。

自那以後封赫做了許多放蕩形骸令人訝異的事,就像是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的少年人,一點兒目標都沒有的樣子,看得恭帝著急。

所以還得是長煙出馬,她領了旨去哄孩子,問封赫為何要自甘墮落。

封赫當時喝了不知道多少酒,臉頰耳根紅了一片。

他屈膝跪在地上用一種極其壓抑,只有長煙和他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明明當年是我幫你請的太醫,為何最後你卻嫁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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