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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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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郊游

崔湄聞聲倏然擡頭。

起初, 她以為她的幻覺已經強大到能與她自己說話的地步,下意識擡首環顧四周。

被薅亂的長發便隨著細白頸子的轉動上下漂浮著,垂落在頰畔時, 視線恰鎖在石桌旁的謝崢身上。

是他?

少女愕然一瞬,頰畔泛上些許微紅, 伸出細白的指尖, 戳了戳他的小臂。

衣料透出其下肌肉漂亮的廓形。

“他竟竟竟然是真的?”

她擡眸, 對一旁同樣仰首望去的白允棠激動道。

白允棠的視線落回, 認真頷首:“是真的。”

白允棠本沒見過謝崢,只聽聞過他哥謝嶠的大名。

許是因他常不在京中, 風頭都被謝嶠搶了去, 如今親眼見他,倒覺得分毫不輸其兄。

劍眉星目,鼻梁挺拔,其下是涼薄卻含著淺笑的唇, 中和了些許冷淡氣息, 反溢出些少年不羈。

難怪小湄會喜歡他,她一向喜歡這一掛的男子。

不像她, 她就喜歡陽光開朗大男孩。

少女得了好友確認,忽然站起身來, 退後一步, 與他拉開些許距離, 繼而彎膝對他行了個女禮:“謝公子。”

她瘋了?

平日裏張揚跋扈的將門嫡女, 連見她自己兄長都是撲上去一個熊抱,如今居然同謝崢知書達禮地打招呼?

白允棠楞在原位, 一時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謝崢頗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少女仍是記憶裏那般明艷嬌俏, 只是較從前更稚嫩些,宛若春日裏沾著露水的初櫻。

這是他不曾見過的崔湄。

原來在她及笄之前,也是這般可愛。

過去的兄長可真沒眼光。

她對一個人的好感當真是不能藏於心中,見了他,便忍不住地溢出來,譬如現在。

若是從前,她怎會故作羞澀地同他問安?

她定會揪著他,詰問他為何翻墻入她府上。

雖他精心設計的英雄救美泡了湯,但陰差陽錯的一場英雄救美,反倒真的奏了效。

崔湄不知道面前這個人正在心裏對她大肆吹捧,只覺得沈默在三人間湧動,令她一時有些尷尬。

她偷偷去瞄了眼謝崢,卻發現他居然也在頗為認真地凝著她。

她似乎被他的這道視線燙著一般,臉上更熱了幾分,主動開口打破了沈默:“你……你怎麽來找我了?”

且非但不走正門,還翻了她家的院墻。

實非君子行徑。

“我打聽到你被你阿兄關了禁閉,想著橫豎走正門也見不著你,便幹脆翻墻了。”他輕描淡寫道,“怕你在府上待久了無聊。”

這人真是好懂她。

崔湄還未來得及熱淚盈眶,便被白允棠攔在了身後。

她本就比崔湄要矮上些許,站在謝崢面前更顯小小一只,卻仍試圖護著她,道:“胡,胡鬧!無論如何……你也算是外男,未經通報便翻墻入府,若被人瞧見可怎麽辦?”

“我知道,所以我才特選了個艷陽高照的青天白日,她定坐不住,不找白小姐來陪她玩,也會找輕蘿姑娘,我此時來見她,多少都會有個人證在,不算是私會。”

“你……你認識我?”

見他提及她的姓氏,白允棠的眸中也有些許迷惑。

他們明明第一回見吶。

“你還知曉我身邊的女使叫輕蘿?”崔湄詫異道。

這樣私密的事情,他怎麽這般了如指掌?

難不成爹爹真的與他十分投契,把她許配給了他,事無巨細地同他道出?

“都說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婿,待你及笄之時,我便上你家來提親。”

崔湄陡然垂下頭去,耳尖鮮紅欲滴,細聲細氣道:“我,我還沒同意呢,誰要嫁你了!”

呵,口是心非的女人罷了。

這一回,他得先下手為強,免生後顧之憂。

這些時日,他在所處的世界裏暗自探尋,發現除卻他帶著從前的記憶,旁人皆無。

唯一可疑的便是兄長。

他曾經試探過兄長。

縱然謝嶠言語間並未露出破綻,可在京華客棧,他放了煙火信號的那晚,依照過去,來的不應是他。

他該在詩會裏飲酒才是。

但他來得比誰都快,像是在求證什麽。

後來,還隨意尋了個借口阻止他送崔湄回府,執意要他與他一同回衙門一趟。

他似乎很不願他與崔湄獨處。

可辦法總比困難多,兄長制造的那些小絆子,又怎麽能真正困住他來尋她的那顆心?

他循循善誘崔湄道:“雪化了,西郊溪流的水分外地足,正是劃竹筏的好去處,那邊林子也多,若是餓了,還能就地取材,圍爐燒烤,你們看如何?”

莫說崔湄,白允棠都覺得自己是在陪她受苦,聞言不由有些心動,繼而想到了什麽,愁眉苦臉起來:“可我們要怎麽出去啊?我倆又不會翻墻。”

崔湄在一旁弱弱出聲:“其實……我可以買通家中下人,他們看管我並不會那般嚴格……”

“什麽?那你怎麽不早些!”白允棠有些忿忿,“害得我陪你一同無聊了好幾日!”

崔湄啞然。

她該怎麽說?

她這些時日絲毫沒覺得無聊啊。

她只消一遍一遍想著京華客棧那夜發生的一切,就很是高興了。

*

三人到得正是時候。

正如謝崢所言,冰雪消融,紅日金輝鋪在枯葉與新苗混雜的草地上,幾人沿著周遭獵戶與漁人踩出的小路一路逛至溪邊,實在心曠神怡。

溪水淌得頗急,崔湄蹲下.身子,意欲凈一凈手。

謝崢趕忙拉住她:“水很冰。你的傷好全了嗎?別再凍壞了。”

崔湄彎唇一笑,帶著些少女獨有的羞澀:“早就好全了,你上次給我留的藥膏很是好用。”

兩人的拉扯之間,白允棠莫名覺得自己礙眼的很,便百無聊賴地撥開灌木,先往上游走一步。

反正他們總會跟上來的。

誰知她剛走出不遠,便後退一步,尖叫出聲。

“啊——”

崔湄本起了玩心,用指尖捧了水欲潑給謝崢,被她這一喚,嚇得手一抖,一抔水悉數潑在了自己的裙子上。

這一幕恰落入謝崢眼中。

她覺得有些丟人,忙裝作若無其事起身,往小棠處走去,好奇問道:“怎麽了?”

“你看。”白允棠指了指腳下的不遠處。

草叢裏正躺著一個男子。

他身著一襲素白雲錦,臉扭至了另一端,故而看不清面容。

但看身形,卻也稱得上俊逸出塵這四個字。

冷白如玉的面龐上沾著星點草屑,墨發淩亂,與素白的發帶纏繞在一處,在黑與白的極致之下,顯得孤寂又脆弱。

崔湄精神一震,望向自己的好友:“小棠,看樣子是個俊俏的郎君。”

得救。

白允棠與她交換了眼神,當即堅定地跑了過去。

崔湄正踮著腳,欲看清那人樣貌,卻忽然被人遮了眼睛。

“這不是小姑娘該看的東西。”

眼前頓時落入一片漆黑,她看不見此時謝崢稍顯不耐的雙眸。

兄長怎麽知曉他們在此,他如今又是玩的哪出?

苦肉計嗎?

他對她英雄救美,他就忙趕過來,意欲令美救英雄?

崔湄此刻在別扭他喚她“小姑娘”。

不知怎地,他口中的這個“小”字,好像是在言明她與他天生有一條逾越不過的鴻溝。

她不喜歡。

她明明很快就會及笄了!

只差一歲而已,哪有那麽大的差別!

“我才不是小姑娘,我是大姑娘!”她一邊扒著他的手,一邊忿忿道。

“大姑娘就更不能看了。”

謝崢絲毫不為所動,鐵了心不願她去看。

小棠的疑惑聲音傳過來:“咦?”

“怎麽了怎麽了?”

她倏然甩開謝崢,彎身自他手臂之下滑了出去,宛若一只狡猾的小狐貍,繼而興沖沖地跑去白允棠面前,發出了和她一般無二的疑惑聲音。

“哎?”

驚嘆罷,她擡首望向謝崢:“他和你長的一模一樣誒!該不會就是你兄長吧?”

謝崢只好蹙眉,點頭。

沒錯,那就是他的兄長。

只不過謝崢也不知道謝嶠為何在這兒。

白允棠好心推了地上的白衣男子半晌,見他終於迷迷糊糊蹙了蹙眉,有了些許意識,於是好心地打了些溪水。

崔湄彎身檢查一番他的腦袋,見他額上有一大塊烏青,中心處還滲著些許血跡,應當是受到撞擊,才昏過去的。

“得包紮一下吧?”崔湄好心道。

見她正要去隨手撕自己的裙角,謝崢趕忙出言制止。

“我來吧。”

他可不能讓她為兄長做事。

“我這布料很是脆弱,撕得動。”

“不必了。”他冷聲拒絕。

過去的事尚且歷歷在目。

她今日為謝嶠撕裙角,明日兄長便會不顧她意願撕扯她的裙子。

謝崢默不作聲地撕下一塊兄長衣裳的布料,沾了水,去擦拭他的額頭。

“……撕別人的衣裳不好罷?”崔湄小聲提醒。

“有什麽不好的?我的衣袍是玄色,傷口是否會流血也看不出,我不撕他的白衫,總不能去撕崔小姐的襯裙罷?”他沒好氣道。

“……流氓!”崔湄聞言臉一紅,慌聲斥道。

弟弟這是在開什麽沒有分寸的玩笑。

難道就連這一世,他們都已熟稔到這種地步了嗎?

緊緊閉著眼睛的謝嶠如是想。

他只知道,這一世,他和她在詩會中陰差陽錯地錯過了彼此,所幸老天沒有那般不公平,在他去往京華客棧之時,也就是她認識弟弟的同天,亦遇上了她。

彼時她受了不小的驚嚇,頗為無助地看著他,那樣的眼神看得他心都快碎了。

可惜他抽不開身,只能輕聲撫慰她幾句話。

後來,他為阻止了弟弟趁虛而入,寧可讓旁人送她回家。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留意弟弟的動向,終於等到他今晨吩咐家中下人為他在西郊的清溪上游備下一張竹筏。

他就知道,他會想辦法去見她。

他反其道而行之,幹脆來了清溪附近,故意裝作被人暗算的模樣,拿石塊砸了下額角。

內裏無事,只是看著駭人。

而後,他倒在他們往上游去的必經之路上。

崔湄良善,定不會不管他。

只可惜,弟弟非要自告奮勇地為他包紮。

謝嶠拿捏著醒來的分寸,終於在謝崢系牢結扣時悠悠轉醒。

醒來時,一貫疏離的眸子裏帶著些許茫然。

“我這是……”

謝嶠擡手扶了扶額,恰到好處地露出修長的手指,以及寬大袖袍之下一段骨節分明的手腕。

“你就是謝家大哥吧?”

崔湄頗為友好地彎了彎眼睛。

“你不知為何在此處受了傷,是我們救了你,這裏是西郊。”

“多謝二位姑娘。”

他縱傷在地上,也不忘擡手揖禮,嘴上說著二位姑娘,視線所落之處卻是崔湄。

謝崢如今更為篤定,現下這個世界裏,除卻他與兄長,沒有人帶著從前的記憶。

可走出這個世界的鑰匙是什麽呢?

如若他還能與她在一起,他便會回到現實。

如若她與兄長在一起,他們便永遠墜在這個夢中了嗎?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崔湄又好心地為他遞了些水,見謝嶠原本蒼白的唇漸漸染上些血色,這才放下心來。

她自腰間解下玉墜,遞給他道:“謝家大哥,我們三個今日是出來郊游的,為了救你,已經耽擱好些時辰。我看你傷得是額頭,還是早些進城,尋個大夫,好生瞧瞧,我們此行路遠,就不便送你了。”

“這玉墜是我的,你拿著它,去山腳找崔府的車夫,他會送你回去的。”

“不必了,崔小姐,我的傷並無大礙。”謝嶠溫聲推拒道,“既然你們此行路遠,這裏又山林繁茂,十分危險,不妨讓我與你們同行?無羈他一人護你們二人周全總是吃力,多一個人,也就多一個幫手。”

說罷,他輕笑了笑:“也算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了。”

崔湄這話倒是不信。

那夜她親眼所見,以謝崢的身手,莫說護她們兩人了,就算護四個都綽綽有餘。

不過若是小棠落了單……多一個人,確實比如今要好上一點兒。

她正要點頭應下,謝崢卻上下端詳他一番,發出了質疑的聲音:“你的身子撐得住嗎?”

他低低一笑,瀟灑自草叢裏起身。

“無妨。”

於是,三人同行莫名其妙變成了四人同行。

崔湄挽著白允棠走在前面,兩兄弟跟在其後。

她回頭打量著並不說話的兩人,聲音壓得極低,湊去白允棠耳邊道:“小棠,我怎麽隱約覺得是謝家大哥另有目的呢?”

白允棠想了半晌,沈吟道:“我覺得他也看上你了。”

崔湄當即嚴肅下來:“不許拿我開玩笑。”

“你不知道——”

白允棠回身看了看兩人,見他們視線飄忽,並未落在她與小湄身上,趕忙湊過去。

“謝嶠是何人啊?可以說,他在朝中的名聲比謝崢還要大。天之驕子,一表人才,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又不是謝崢那種隨時會搏命的官職,家中和睦,府宅車子一應俱全……長安多少閨秀都想嫁他,他從來不給她們好臉色!”

“可他方才居然對你笑了!”

笑又怎麽了?

她天天沖人笑呢。

崔湄木著臉想。

然後她不自覺把小棠的容顏帶進了謝府女使的套子裏,覺得她即刻便會握著自己的雙手,涕泗橫流道:“崔小姐,這麽多年了,公子他終於笑了!”

這種對於崔湄而言沒有任何好處的自我感動並不會打動她。

“那他若是看上我了,客棧那夜怎麽不送我回來呢?”

白允棠的臉當即垮了下去:“你怎麽又問這句話……”

“我說的是謝家大哥,不是謝崢。”

“他也在啊?”白允棠有些訝異。

“是呢,趕來的時候,看樣子還非常焦急。”

聽了崔湄的形容,她再度陷入沈思,良久,道:“如果不是因為看上你,那就只能是因為他家實在太過兄友弟恭。”

“他生怕弟弟出一點點事情,受到一點點傷害,故而看他和我們在一處很有可能身陷險境,便要不由分說地黏上他。”

崔湄心中咯噔一下,轉頭看了看並肩而行的兄弟二人,覺得白允棠的話不無道理。

“難怪他連包紮也要親自來。”

“是的!衣裳的顏色也很配!”她越說越興奮,眼中皆是小星星:“親兄弟哎!真骨科哎!救命,我磕到真的了!”

“你小點聲。”

“什麽都磕只會害了你。”

崔湄提醒道,旋即心虛轉身,一擡首便見兩人一同冷眼望著她。

看樣子,他們都聽見了。

她忽然很想找條地縫鉆進去,但是此地的地縫便是那條小溪,她總不能真的投河自盡。

她只得幹笑兩聲:“哈哈,你們熱不熱,渴不渴呀?”

謝崢冷笑:“崔小姐,現下尚是冬末,應當熱不到哪裏去。”

她尷尬地“哦”了一聲,訕訕回過頭去。

一旁的白允棠湊過來道:“謝嶠看沒看上你我不知道,但是你心裏惦念著的謝崢怕是沒戲咯。”

她又木著一張臉道:“這話我不愛聽。”

剛惆悵地往前走出幾步,她忽然想起謝崢這些日子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你是我的未婚妻子,待你及笄之時,我會娶你。”

念及白允棠的話,一個不好的念頭忽然就在她的心頭升騰而起。

她該不會是他急於應付家中,才想要娶的人罷?

娶了她這個“替身”以後,饒是他真的如白允棠所說那般,與他哥有著不可言說的關系,或是他念著心中真實存在的,那個與她很相似的白月光,總之,他再也不會被家中人催促婚事。

可他怎麽可以這麽對她!

她也是個對愛情懷有憧憬的小姑娘!

總不能讓她的愛情尚未萌芽之時,就被掐死在了土壤裏。

這個人真的太過分了。

縱然他樣貌再好,身姿再出眾,有多麽符合她的喜好,她也不能這樣對待自己,把自己地後半輩子托付在一個不愛她的人手中。

心灰意冷總在一瞬之間。

崔湄的初次春心萌發於七日之前,又掐滅在看見竹筏的剎那。

她決心只把他們當朋友,當與白允棠一般無二的好朋友。

幾人坐在竹筏上,隨波逐流至一處山洞後,商議吃些東西補充體力。

崔湄此刻已經打定主意要同他保持距離,便在他提議去捉些魚時,溫吞道:“那我去林間看不能不能撿些果子。”

“其實崔小姐也可以留在此處休息。”謝嶠細心觀察著她面上的倦色,提醒道,“我看你已經有些累了。”

“還是不了,小棠去撿柴火,你又要去獵些野味,大家都有事做,不要顯得我很閑。”

雖是冬日,但總有些棗子和松果,不算她什麽也沒做。

橫豎她與謝崢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

一同出去山洞的時候,她特地放慢了腳步,看對方毫無留戀地往溪邊走時,心中更是有些堵。

她更確信他只是想娶她,而不是喜歡她。

所以,他對她的所有保護,並非出自心頭的愛意和憐惜,純粹是怕她這個人當不了他的未婚妻。

其實謝崢並沒有這樣想。

他只是怕他當著兄長的面,對她表現出太過熱情,反倒會激著謝嶠,讓他加快攻勢。

他邁出山洞的時候,餘光還在留意著她的動向。

*

崔湄拐進林間撿果子。

沒過多久,她彎身起身時,擡眸便看見了溪邊的那個人。

很煩。

她特地走去了另一片林子。

又一會兒,當她再度彎身起身,又瞧見了那人濺起的水花。

……怎麽這般陰魂不散。

她幹脆轉身,往林子深處走去。

誰料一刻鐘後,謝崢便出現在了她的不遠處。

她忍無可忍道:“你總跟著我做什麽?”

謝崢沈吟道:“崔小姐,你不知道林子裏還有條小溪嗎?那裏水更幹凈些,魚兒也會更肥。”

頗為誠摯的目光,沒有參雜絲毫輕佻。

倒顯得她自己有些小肚雞腸。

她低低“哦”了一聲,旋即瞧了瞧兩人之間的距離。

大約隔了有三四棵數的模樣,若放在長安城中,幾乎隔了一條主街。

倒像是她強行誣賴他尾隨一般。

她只得一邊撿著果子,一邊再往邊上靠去,試圖躲他遠一些。

但不知怎地,兩人卻越走越近。

她一面往邊上挪,一面撿果子,卻發覺無濟於事。

兩人之間從先前的三四棵樹變作一兩棵,又從一兩棵樹變成一兩個人,直到現在,他倆僅僅隔著一臂距離。

他只消擡擡手,便能輕而易舉地把她撈至他身邊。

再靠近些,就只剩了一掌。

她不明白這個人的臉皮為何如此之厚。

“崔小姐。”這回,男子率先開口。

崔湄聽見他的嗓音,莫名有些慌張,不由自主地往側面又退一步。

“你為什麽忽然開始躲著我——”

“噗通——”

與他稍帶委屈的清冷音色一同響起的,還有她踩空落水的聲音。

正月末的溪水冰寒,一濺三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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