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時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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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時齋
“誰偷看你了！”
這人總是三兩句話間就讓她火大。
“你若沒偷看我, 為何往樹叢裏躲？”
“我那是光明正大。”她沒好氣道。
謝崢自若地“噢”了一聲，是微微上揚的調侃語調。
“既然看得時候光明正大，怎麽我叫住你, 你反倒鬼鬼祟祟起來。”
“你定是在想關於我的什麽事, 所以羞於見我。”
……
他怎麽這麽不要臉。
崔湄的臉騰地紅了。
可她不得不承認, 她心中所想確實與他有關。
她現在一看見他, 便不自覺地想起那個清晨。
彈軟的蛋白夾在她的肌膚和他的指尖，似是一道隔膜, 卻又似是給二人牽了一條線，自那日之後, 她與他就這般不明不白地連結了起來, 再揮之不去。
所以她只能躲著他。
可為什麽他就不會受到困擾啊？
看上去還是這般自在。
一點都不公平。
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不知該如何反駁。
煩死了，她明明不是個嘴笨的人, 怎麽在他面前每每都啞口無言。
“隨便你怎麽說。”
她自暴自棄道，打算繞過他走掉。
剛邁出一步, 身前的男子亦隨著她的步調往後退, 站在她身前, 收斂了方才的笑意道：t“好了, 不逗你了，我有正事問你。”
他此次專程回來，還特意把她放回了隨行名單, 除卻那點想見她一面的私心，也的的確確是有正事。
先前大捷，捕獲不少戰俘, 如今審訊出了結果，那座花樓確曾經是敵國細作潛伏在長安的據點, 不過勢力早已撤走大半，如今留下的人，不過是一小撮分支。
其實這同崔湄並沒有什麽關系，唯一相關的，便是他們用以聯絡的各類紋樣裏，有一個同她那日被人莫名搶走的錢袋子上一般無二的圖樣，意為“撤退”。
他知道她斷然不會牽扯其中，但那錢袋子似乎同她母親有些關聯。
他暗中探查過，崔夫人只是一個身世飄零的孤女，除此以外再無旁的信息，仿佛被人特意抹去了一般，故而特想來問一問她，是否知道些什麽。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事情牽涉她府上，他有些不安。
“你問吧。”
崔湄懷中抱著自兄長那兒拿來的糕點，還未待謝崢問出口，肚子率先咕咕空叫了兩聲。
她今日一路顛簸，午間便沒什麽胃口，剛得空吃了一塊點心解饞，便又撞見了謝崢。
她覺得有些丟人，尷尬地移開目光。
“你……餓了？”
謝崢未出口的話被這兩聲肚叫打斷，話鋒一轉，耐心問面前垂著眼，不敢看他的粉兔子。
？
這就是他要問的正事？
他就會拿她尋開心。
崔湄越想越氣，幹脆道：“不餓。”
說罷，打算飛快自他旁邊側身繞過去，省得他再阻攔。
這回她溜得快，沒給謝崢往後再退一步的時間。
誰曾想她剛越過他，便被他按住了肩，緊接著，寬厚的大掌微收，握起她肩頭的鬥篷，輕而易舉又把她拎回了他的面前。
他肚子裏揣著剛與副將吃完不久的素面，神色坦蕩道：“我正好也沒用晚膳，不如一起？”
他怎麽總纏著她。
“不必了。”
她撥開按在她肩上的手，剛欲拿男女授受不親一事為借口，誰料他率先開口道：“嫂嫂無需憂心，齋堂桌椅有限，幾乎人人都需要拼桌用飯，不會有人非議。”
他話音剛落，她的肚子又不合時宜地叫了兩聲。
“走吧。”謝崢釋然一笑，“素齋可比糕點好吃。”
“有紅梅蝦仁，翡翠蟹粉，松仁肉糜……皆是上等素料，可與葷菜以假亂真。”
“嫂嫂真的不心動嗎？”
說罷，他沒再與她拉扯，而是轉身先一步離去。
“聽說是限量供應，先到先得……那我獨去了。”
崔湄其實很不想跟上去。
可她本就喜歡吃好吃的，又餓了一天，嘴裏甚是乏味。
光聽他方才報的幾道菜名，俱是她素日裏愛吃的品類，口中已然泛出了津液。
他都說了齋堂人多，她只是去吃個晚飯，他總不至於不顧旁人眼光對她硬做什麽出格之舉，一定會相安無事的。
嘴饞短暫戰勝了她的理智。
她轉過身，不情不願地跟在謝崢後面。
謝崢聽著身後輕柔的腳步聲，刻意放緩了步子，等著她跟上來。
少女與他始終保持著幾步距離，不肯上前與他並肩。
剛轉過廊道，他卻聽見身後少女趕忙小跑幾步，待他再次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又恢覆了先前始終保持的距離。
他微不可見地笑了笑。
有一個人在身後追隨著他的感覺真好。
如果能牽著她便更好了。
少女的柔軟頓時浮現在他的記憶裏。
從腳步聲，到她說話時的聲音，從軟嫩肌膚，再到她身上的香氣，都惹他掛牽。
與親人兄弟之間的情誼全然不同，他並不會因他們對旁人好而覺得窩心。
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會從他腦海中冒出來私藏和獨占的欲望。
可他不會這麽待她。
他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的特殊和無可代替，他怕稍有不慎，便把她弄丟了。
崔湄就這樣一路揪著自己鬥篷上的絨毛，隨謝崢邁進齋堂，見最角落處的四人起身欲走，便率先走過去，候在了正待收拾的桌邊。
她才不要坐在別人一眼就瞧見的地方。
謝崢見她自作主張挑了位置，並未多說什麽，獨自走去選菜。
“松仁肉糜，翡翠蟹粉，紅梅蝦仁，素火腿……”
謝崢熟練地報著菜名，隔過眾人喧囂，聲音飄進了剛忙完公務，邁進齋堂的謝嶠耳中。
他太過了解弟弟，知曉他在口欲之上並沒有太大追求，一日三餐只為填肚而已。
若非為了某人，決計不會這般。
果然，他環顧四周，一眼瞧見了坐在最角落裏埋著頭的少女。
他雖未瞧見她的容顏，但那樣嬌媚又澄澈的氣質，在此間再難找出第二人。
他邁開長腿，徑直走了過去。
周遭的飯菜香氣一陣兒一陣兒地往崔湄鼻子裏鉆，她的肚子叫得越發頻繁，只好低頭小口吃著點心墊一墊。
至於為何不擡頭——
她先前只想著人多，謝崢定不會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卻亦忘了正因人多，定會有認識她也認識謝嶠之人。
萬一別人瞧見他們，回頭告訴謝嶠，又是一件麻煩事。
呼！她吃完便走，希望謝嶠不會察覺。
“湄兒。”
她正想著，忽聽見腦袋頂上傳來一聲輕喚，緊接著，男子攜著一身冷香，坐在了她身旁。
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她當即直起身來，而後瞳孔地震。
謝嶠？！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你怎麽獨自坐在這兒？”他若無其事問道，“忙了一整日未見你，可要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她手中尚捏著未吃完的糕點，把它迅速塞了回去。
“不，不必了，我已經吃飽了。”心虛令她的耳後升騰起些許溫度，她站起身去拉謝嶠的衣袖，“我，我們走吧。”
再見了她的梅花蝦仁，再見了她的松仁肉糜……
她在心裏嘆惋著，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誰料謝嶠的手指反倒趁機攀上了她的細腕，掃了眼她略顯慌張神色和小小嫩嫩掛著緋紅的耳尖，坐著未動，道：“我還沒有吃晚飯。”
“湄兒不若陪一陪我？”
要不他倆一起吃吧，她還是餓死好了。
她試圖掙紮一下，謝嶠卻攥得越發地緊。
崔湄很不想答應，可垂眸看見謝嶠盛滿柔情的目光，拒絕的話又不知該如何說出來。
“要不咱們換一張桌子……”
待會兒謝崢找不到她，又看見自己在和謝嶠吃飯，便會識趣而退了吧。
“不必了。”
謝嶠松開她的腕子，手指靈活地鉆入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拉著她坐了回來。
“你陪我隨意用些糕點罷。”
她坐不住，再欲起身：“好，我還有些旁的，你隨我出去，我拿給你——”
“就在這兒吧。”他輕柔打斷道，“還是說，湄兒在此間有什麽不願被我知曉的秘密？”
“沒有！”她猛地擡高聲音，又思量著自己的反應是否太過激烈，尷尬笑笑道，“我第一回來這兒，能有什麽秘密呀。”
他凝著她，淺淺一笑。
“沒有便好。”
透過他的眼眸，她看見了一個窘迫的自己。
她如坐針氈，只祈禱著謝崢回來的慢一些，把糕點往謝嶠面前推了推，盈盈看他：“是阿兄給我帶的，都是我從前喜歡的。”
她對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天然的溫軟，像是討好般的撒嬌。
“可我的手要牽你，舍不得放開。”
謝嶠口中說著情話，神色卻是如常一般的冷淡。
然僅一句話，便已能讓她心跳亂了節拍。
“你，你不是還有另一只手嗎？”
她的耳朵宛如熟透的番茄，順口說出了一句頗不解風情之語。
謝嶠頓了頓，平靜道：“不想用。”
“那，那你想怎麽辦？”
好煩，她又開始緊張了，明明都成婚這麽久了。
“很簡單啊，湄兒餵給我吃便是。”
他頗有耐心地望著她。
崔湄低低“哦”了一聲，伸手去拿包裹裏的糕點。
謝嶠餘光見無羈正往他們所在方向走來，制止道：“要你方才沒吃完的那塊。”
“那塊都沾了我的口水了，吃它做什麽？還有這麽多新的呢。”
她擡眸反駁，柔軟的手仍緊緊地包在他的大掌之內。
她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完好地分享給他。
謝嶠想了想，道：“可我是湄兒的夫君。既是相濡以沫的情分，又何必在意這些？”
“你說是不是？”
她頓了頓，放下那塊完好糕點，拾起自己方才咬過的那塊，感激地看向謝嶠：“謝嶠，你真好。”
謝嶠微微低頭，特意咬住了她t遞過來的那一塊缺口。
崔湄彎了彎唇角，漾出一雙梨渦，忽然覺得身前的燭光被擋住了許多。
一側首，看見謝崢正站在桌子的另一端，目光晦澀，凝在她手中的那塊糕點上。
她嚇了一跳。
忙趁他還未說話之時，率先開口道：“好巧啊謝崢！你怎麽也來了！”
聽見她似要與自己撇清關系的話，謝崢呼吸微頓，攥著的拳稍緊幾分，徑直坐了下來，突兀開口：“不巧得很，嫂嫂。”
“不是你跟著我來齋堂，要與我共進晚飯嗎？”
……
沈默是今夜的齋堂。
三人一時無話，只剩下糕點在謝嶠口中緩緩碾碎的酥脆聲響。
崔湄想死的心都有了。
謝崢怎麽永遠都在拆自己的臺？
桌下，謝嶠仍牢牢握著她的手，她側目去看他的神情，依然無波無瀾。
她深吸一口氣道：“沒錯……我是跟著你來了，可我那是不認得路。我始終跟你保持著距離呢，對不對？”
她試圖引導著謝崢應下一聲，好解開方才因那句話造成的誤會。
然謝崢似是在竭力控制著什麽，只與她隔著一張桌子，深深望她，良久，緩聲道：“嫂嫂，你不必急於向兄長解釋什麽。”
“一場夫妻情緣，難道他連這點信任都不肯給你嗎？”
……
這話問得她猝不及防，她明顯感覺到謝嶠牽著她的手微微一頓。
那個……她現在裝昏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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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沒偷看我, 為何往樹叢裏躲？”
“我那是光明正大。”她沒好氣道。
謝崢自若地“噢”了一聲，是微微上揚的調侃語調。
“既然看得時候光明正大，怎麽我叫住你, 你反倒鬼鬼祟祟起來。”
“你定是在想關於我的什麽事, 所以羞於見我。”
……
他怎麽這麽不要臉。
崔湄的臉騰地紅了。
可她不得不承認, 她心中所想確實與他有關。
她現在一看見他, 便不自覺地想起那個清晨。
彈軟的蛋白夾在她的肌膚和他的指尖，似是一道隔膜, 卻又似是給二人牽了一條線，自那日之後, 她與他就這般不明不白地連結了起來, 再揮之不去。
所以她只能躲著他。
可為什麽他就不會受到困擾啊？
看上去還是這般自在。
一點都不公平。
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不知該如何反駁。
煩死了，她明明不是個嘴笨的人, 怎麽在他面前每每都啞口無言。
“隨便你怎麽說。”
她自暴自棄道，打算繞過他走掉。
剛邁出一步, 身前的男子亦隨著她的步調往後退, 站在她身前, 收斂了方才的笑意道：t“好了, 不逗你了，我有正事問你。”
他此次專程回來，還特意把她放回了隨行名單, 除卻那點想見她一面的私心，也的的確確是有正事。
先前大捷，捕獲不少戰俘, 如今審訊出了結果，那座花樓確曾經是敵國細作潛伏在長安的據點, 不過勢力早已撤走大半，如今留下的人，不過是一小撮分支。
其實這同崔湄並沒有什麽關系，唯一相關的，便是他們用以聯絡的各類紋樣裏，有一個同她那日被人莫名搶走的錢袋子上一般無二的圖樣，意為“撤退”。
他知道她斷然不會牽扯其中，但那錢袋子似乎同她母親有些關聯。
他暗中探查過，崔夫人只是一個身世飄零的孤女，除此以外再無旁的信息，仿佛被人特意抹去了一般，故而特想來問一問她，是否知道些什麽。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事情牽涉她府上，他有些不安。
“你問吧。”
崔湄懷中抱著自兄長那兒拿來的糕點，還未待謝崢問出口，肚子率先咕咕空叫了兩聲。
她今日一路顛簸，午間便沒什麽胃口，剛得空吃了一塊點心解饞，便又撞見了謝崢。
她覺得有些丟人，尷尬地移開目光。
“你……餓了？”
謝崢未出口的話被這兩聲肚叫打斷，話鋒一轉，耐心問面前垂著眼，不敢看他的粉兔子。
？
這就是他要問的正事？
他就會拿她尋開心。
崔湄越想越氣，幹脆道：“不餓。”
說罷，打算飛快自他旁邊側身繞過去，省得他再阻攔。
這回她溜得快，沒給謝崢往後再退一步的時間。
誰曾想她剛越過他，便被他按住了肩，緊接著，寬厚的大掌微收，握起她肩頭的鬥篷，輕而易舉又把她拎回了他的面前。
他肚子裏揣著剛與副將吃完不久的素面，神色坦蕩道：“我正好也沒用晚膳，不如一起？”
他怎麽總纏著她。
“不必了。”
她撥開按在她肩上的手，剛欲拿男女授受不親一事為借口，誰料他率先開口道：“嫂嫂無需憂心，齋堂桌椅有限，幾乎人人都需要拼桌用飯，不會有人非議。”
他話音剛落，她的肚子又不合時宜地叫了兩聲。
“走吧。”謝崢釋然一笑，“素齋可比糕點好吃。”
“有紅梅蝦仁，翡翠蟹粉，松仁肉糜……皆是上等素料，可與葷菜以假亂真。”
“嫂嫂真的不心動嗎？”
說罷，他沒再與她拉扯，而是轉身先一步離去。
“聽說是限量供應，先到先得……那我獨去了。”
崔湄其實很不想跟上去。
可她本就喜歡吃好吃的，又餓了一天，嘴裏甚是乏味。
光聽他方才報的幾道菜名，俱是她素日裏愛吃的品類，口中已然泛出了津液。
他都說了齋堂人多，她只是去吃個晚飯，他總不至於不顧旁人眼光對她硬做什麽出格之舉，一定會相安無事的。
嘴饞短暫戰勝了她的理智。
她轉過身，不情不願地跟在謝崢後面。
謝崢聽著身後輕柔的腳步聲，刻意放緩了步子，等著她跟上來。
少女與他始終保持著幾步距離，不肯上前與他並肩。
剛轉過廊道，他卻聽見身後少女趕忙小跑幾步，待他再次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又恢覆了先前始終保持的距離。
他微不可見地笑了笑。
有一個人在身後追隨著他的感覺真好。
如果能牽著她便更好了。
少女的柔軟頓時浮現在他的記憶裏。
從腳步聲，到她說話時的聲音，從軟嫩肌膚，再到她身上的香氣，都惹他掛牽。
與親人兄弟之間的情誼全然不同，他並不會因他們對旁人好而覺得窩心。
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會從他腦海中冒出來私藏和獨占的欲望。
可他不會這麽待她。
他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的特殊和無可代替，他怕稍有不慎，便把她弄丟了。
崔湄就這樣一路揪著自己鬥篷上的絨毛，隨謝崢邁進齋堂，見最角落處的四人起身欲走，便率先走過去，候在了正待收拾的桌邊。
她才不要坐在別人一眼就瞧見的地方。
謝崢見她自作主張挑了位置，並未多說什麽，獨自走去選菜。
“松仁肉糜，翡翠蟹粉，紅梅蝦仁，素火腿……”
謝崢熟練地報著菜名，隔過眾人喧囂，聲音飄進了剛忙完公務，邁進齋堂的謝嶠耳中。
他太過了解弟弟，知曉他在口欲之上並沒有太大追求，一日三餐只為填肚而已。
若非為了某人，決計不會這般。
果然，他環顧四周，一眼瞧見了坐在最角落裏埋著頭的少女。
他雖未瞧見她的容顏，但那樣嬌媚又澄澈的氣質，在此間再難找出第二人。
他邁開長腿，徑直走了過去。
周遭的飯菜香氣一陣兒一陣兒地往崔湄鼻子裏鉆，她的肚子叫得越發頻繁，只好低頭小口吃著點心墊一墊。
至於為何不擡頭——
她先前只想著人多，謝崢定不會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卻亦忘了正因人多，定會有認識她也認識謝嶠之人。
萬一別人瞧見他們，回頭告訴謝嶠，又是一件麻煩事。
呼！她吃完便走，希望謝嶠不會察覺。
“湄兒。”
她正想著，忽聽見腦袋頂上傳來一聲輕喚，緊接著，男子攜著一身冷香，坐在了她身旁。
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她當即直起身來，而後瞳孔地震。
謝嶠？！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你怎麽獨自坐在這兒？”他若無其事問道，“忙了一整日未見你，可要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她手中尚捏著未吃完的糕點，把它迅速塞了回去。
“不，不必了，我已經吃飽了。”心虛令她的耳後升騰起些許溫度，她站起身去拉謝嶠的衣袖，“我，我們走吧。”
再見了她的梅花蝦仁，再見了她的松仁肉糜……
她在心裏嘆惋著，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誰料謝嶠的手指反倒趁機攀上了她的細腕，掃了眼她略顯慌張神色和小小嫩嫩掛著緋紅的耳尖，坐著未動，道：“我還沒有吃晚飯。”
“湄兒不若陪一陪我？”
要不他倆一起吃吧，她還是餓死好了。
她試圖掙紮一下，謝嶠卻攥得越發地緊。
崔湄很不想答應，可垂眸看見謝嶠盛滿柔情的目光，拒絕的話又不知該如何說出來。
“要不咱們換一張桌子……”
待會兒謝崢找不到她，又看見自己在和謝嶠吃飯，便會識趣而退了吧。
“不必了。”
謝嶠松開她的腕子，手指靈活地鉆入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拉著她坐了回來。
“你陪我隨意用些糕點罷。”
她坐不住，再欲起身：“好，我還有些旁的，你隨我出去，我拿給你——”
“就在這兒吧。”他輕柔打斷道，“還是說，湄兒在此間有什麽不願被我知曉的秘密？”
“沒有！”她猛地擡高聲音，又思量著自己的反應是否太過激烈，尷尬笑笑道，“我第一回來這兒，能有什麽秘密呀。”
他凝著她，淺淺一笑。
“沒有便好。”
透過他的眼眸，她看見了一個窘迫的自己。
她如坐針氈，只祈禱著謝崢回來的慢一些，把糕點往謝嶠面前推了推，盈盈看他：“是阿兄給我帶的，都是我從前喜歡的。”
她對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天然的溫軟，像是討好般的撒嬌。
“可我的手要牽你，舍不得放開。”
謝嶠口中說著情話，神色卻是如常一般的冷淡。
然僅一句話，便已能讓她心跳亂了節拍。
“你，你不是還有另一只手嗎？”
她的耳朵宛如熟透的番茄，順口說出了一句頗不解風情之語。
謝嶠頓了頓，平靜道：“不想用。”
“那，那你想怎麽辦？”
好煩，她又開始緊張了，明明都成婚這麽久了。
“很簡單啊，湄兒餵給我吃便是。”
他頗有耐心地望著她。
崔湄低低“哦”了一聲，伸手去拿包裹裏的糕點。
謝嶠餘光見無羈正往他們所在方向走來，制止道：“要你方才沒吃完的那塊。”
“那塊都沾了我的口水了，吃它做什麽？還有這麽多新的呢。”
她擡眸反駁，柔軟的手仍緊緊地包在他的大掌之內。
她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完好地分享給他。
謝嶠想了想，道：“可我是湄兒的夫君。既是相濡以沫的情分，又何必在意這些？”
“你說是不是？”
她頓了頓，放下那塊完好糕點，拾起自己方才咬過的那塊，感激地看向謝嶠：“謝嶠，你真好。”
謝嶠微微低頭，特意咬住了她t遞過來的那一塊缺口。
崔湄彎了彎唇角，漾出一雙梨渦，忽然覺得身前的燭光被擋住了許多。
一側首，看見謝崢正站在桌子的另一端，目光晦澀，凝在她手中的那塊糕點上。
她嚇了一跳。
忙趁他還未說話之時，率先開口道：“好巧啊謝崢！你怎麽也來了！”
聽見她似要與自己撇清關系的話，謝崢呼吸微頓，攥著的拳稍緊幾分，徑直坐了下來，突兀開口：“不巧得很，嫂嫂。”
“不是你跟著我來齋堂，要與我共進晚飯嗎？”
……
沈默是今夜的齋堂。
三人一時無話，只剩下糕點在謝嶠口中緩緩碾碎的酥脆聲響。
崔湄想死的心都有了。
謝崢怎麽永遠都在拆自己的臺？
桌下，謝嶠仍牢牢握著她的手，她側目去看他的神情，依然無波無瀾。
她深吸一口氣道：“沒錯……我是跟著你來了，可我那是不認得路。我始終跟你保持著距離呢，對不對？”
她試圖引導著謝崢應下一聲，好解開方才因那句話造成的誤會。
然謝崢似是在竭力控制著什麽，只與她隔著一張桌子，深深望她，良久，緩聲道：“嫂嫂，你不必急於向兄長解釋什麽。”
“一場夫妻情緣，難道他連這點信任都不肯給你嗎？”
……
這話問得她猝不及防，她明顯感覺到謝嶠牽著她的手微微一頓。
那個……她現在裝昏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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