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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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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時止

謝崢餘光看見搭在自己肩上的纖細小臂, 方才纏綿時略帶挑釁的獨占之欲迅速褪去。

他怔在原地,垂眼望進那雙水汽氤氳的眸子,把軒窗裏微光籠罩出的人影頓時忘了個一幹二凈。

他今夜為何緊張煩悶, 為何要特地挑選此處, 為何要偏惹她出聲, 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啜吻她後, 她輕聲同他道——

別走。

分明是輕若鴻羽的二字,卻似有千鈞之重。

崔湄說話時的語調總帶著一種天然的婉轉, 放輕聲音時,更像是添了幾分撒嬌般的柔媚示弱。

但也只是示弱, 並非真正把自己置於弱小的位置上。

她很明白自己要什麽, 示弱只是獲取的手段,不是覺得自己真的低人一等。

她骨子裏仍知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崔府嫡小姐,是不可任人宰割的高門閨秀。

這也是他很喜歡她的地方。

除卻她的聲音, 她身上的清甜香氣與自己近在咫尺,謝崢頓覺心思幽微。

這份幽微令他很難形容。

如若坦誠些, 直白些, 便是聽見一句聲音裏的輕顫, 就會聯想到她失控的尖吟;觸碰一下纖嫩的細腕, 就會想沿著衣袖,往更深處探尋;嗅到頸後隱隱約約飄來的清甜,就會想要親自品嘗。

他想把她徹底占為己有。

謝崢不知她究竟是懷揣著何種心境說出來的, 是一時意亂情迷下不自覺的渴求,亦或是情.欲.壓抑許久後的反客為主。

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似乎玩脫了。

他總以為她足夠純真, 而他又足夠克制。

卻忘記了單純若白紙,最易被那一丁點的墨色浸染, 也忘記了他最難以抵擋的,便是那張一窺見底的無瑕與誠摯。

高大身影將她囿在假山的角落裏,卻好似又被肩上兩條纖細的小臂攀纏禁錮,遠遠望去,難分高下,似乎在互相宣誓主權,不容任何人窺伺。

少女仰著臉,等了他半天,卻也未見他繼續方才的親昵之舉,心想,這個人怎麽說不親就不親了?

她都明示他還可以繼續了。

他怎麽反倒跟個木頭似的。

……總不能是在等她主動?

她咽了咽口水,覺得這個原因十分可能。

她鼓足勇氣,把小臂猛地一收。

謝崢對她本就未曾設防,經此一舉,兩人幾乎要貼在一起,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吐息之中的細微顫抖。

理智告訴他,此刻該將她的手臂強行掰下來,稍加安撫後,再帶她回院子。

如此,便又會度過安然無恙的一天。

可他實在舍不得。

他垂下眼簾,眸光落在她微微翹起的紅唇上,眼看著它越湊越近,眸底蘊起一片烏沈。

然後,他任由著那兩瓣飽滿,學著自己先前的模樣,在薄唇上輕輕一點,繼而往下頜纏綿而去。

當那片溫軟浸潤在喉結之時,他的呼吸猛地一緊,小腹登時躥起無端燥意。

縱秋夜寒涼,額角上的汗仍是不受控地滴落下來。

下一瞬,她的小臂被他猛地扯下,細腕被鉗制在大掌之中,不由分說地推高至頭頂。

灼熱紊亂的氣息就這樣鋪天蓋地地朝她壓去。

他自暴自棄地想,罷了。

唇齒間的肆虐比先前來得更為猛烈,男子發狠似地含住她嬌艷欲滴的唇瓣,長驅直入地汲取著她口中的空氣,腕子上緊扣的力道越發地重。

崔湄隱隱覺得,他仿佛在無聲地告知她,他壓抑了許久。

唇舌交融之間,她幾乎能觸碰到他的靈魂深處,感受到如此割裂的一個整體。

一邊是他卸下清傲,墜入塵網般的掠奪,另一邊,卻又是他極致溫柔的憐惜。

未攥著她手腕的那只大掌輕撫上她的臉頰,指腹反覆流連、摩挲,繼而劃過她的脖頸,鎖骨,最終緩緩描摹過挺拔,落在了她身前襦裙的系帶上。

不知何時,輕蘿親手所打的蝴蝶結已被他悄然扯開,徒留一個松垮至極的結扣。

只消輕輕一拉,整片襦裙便會徹底被他剝落下來。

她甚至能感受到裙身已有隱隱下墜之勢。

她雖不抗拒,可也難免緊張,緊張之餘,心中又有些隱隱期盼。

她終於要成為他真正的妻子了嗎?

她甚至能透過衣衫,感受到從他指尖傳來的炙熱溫度。

可就在最後一瞬,他卻陡然放開了她。

她倚著石壁,急促喘息著,微微睜開雙眸,眼中滿是迷茫。

視線落在他修長的指節上,見他亦深吸一口氣,目光凝在她的身前,輕顫著手指,翻繞幾下,重新把幾乎散開的衣帶為她打好。

“就,就這?”她有些意猶未盡。

就沒了嗎?

怎麽會沒了呢?

上次她偷聽了內侍與妃子的情事,知曉明明脫了衣裳後,還有許許多多的步驟。

今天她又仔仔細細看了那個畫冊,雖不明白那些千奇百怪的姿勢究竟有什麽快活之處,可已然明白,坦誠相對,是成為真正夫妻的第一步。

然他們都已經這般親密,卻還是折在這第一步。

“還不是時候。”他穩下呼吸。

起碼不能在她尚不知道此舉究竟意味著什麽的時候。

“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

她的小臉徹底垮了下來。

他們明明都成婚許久了。

這種事情,不是拜堂後就可以做了嗎?

細碎的吻落在她臉頰唇角,像是耐心的安撫,手上動作卻未停,笨拙地為她整理衣衫。

最後,他緊緊摟著她,把臉埋在了她的頸窩裏。

原本清越的嗓音放得很低,透出她不曾見過的喑啞,似是壓抑到了極致。

“等到你我真正兩心相悅的時候。”

好煩。

她有些不耐,微微側臉,紅唇不慎擦過男子鋒銳的眉骨,沾染上一滴薄汗。

夜色裏,男子眉目緊蹙,濃密眼睫微微翕動,清冷自持的眸緊緊闔著,遮掩下其間情與欲。

“現在還不可以。”

他像是在拒絕她,卻更像是提點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又是不可以。

崔湄仿若被霜打的茄子,強烈的挫敗席卷而來。

為何這一步如此難越?

難道旁人的婚後生活也是如此嗎?

因為太過丟人,以至於都緘口不言?

她揣度著他的話——

“等到你我真正兩心相悅的時候。”

什麽叫真正兩心相悅?

難道如今不是嗎?

她不是傻子,自成婚以來,她能感受到他對自己一點一滴的變化。

他明明就是喜歡她的,那還在顧慮什麽?

思慮間,男子已然起身,率先邁出了假山。

她不耐回首,陡然看見與他離去方向截然相反之處,有一扇暈出暖黃燭火的軒窗。

窗的左側映出一道剪影。

其間之人身量不低,她看不見全部,只能瞥見那黑影身前的長發與緊繃著的唇角。

一瞬間,她的後背起了一層冷汗。

小叔。

這居然是小叔的院子後面……

謝嶠定是看見他在聽墻角。

今夜他是在小叔院中找到自己的,那他該不會以為自己對小叔……

真是天大的誤會!

她趕忙追上已走出好些距離的男子,扯住他的衣袖,趕忙解釋道:“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亂想,我沒有喜歡旁人。”

謝崢止步,轉過身來。

他吹了許久的風,眸中的欲色盡褪,仿若籠罩著迷霧的遠山終於撥雲見日,望向她時,只剩清亮。

他深深望著她,除卻眸中繾綣著的溫柔以外,還暗藏了幾許不易察覺的失落,最後揉了揉她的頭發。

“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她不喜歡小叔,他當然也知道,她真正喜歡的,是他假扮的“謝嶠”。

可他不確定,當這些終得見天日之時,是否會蕩然無存。

除卻先前親密到令人不敢細聽的聲響,這句解釋亦隨風飄進了謝嶠耳中。

誠然,這話她是說給“謝嶠”聽的。

可亦是說給她面前那人聽。

孰輕孰重,他不知道,可是否歡喜,他也說t不好,他只想通了一件事。

他不該在繼續住在弟弟的院子,也不該再讓他頂替著他的身份。

從一開始,就該他自己親自解決才是。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崔湄只覺得自己的感情之路分外坎坷。

先前她還在惆悵謝嶠為何對她不感興趣,現在好了,謝嶠倒是對她有了興趣。

但這個世界上對她有興趣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

關於“如何平衡叔嫂關系”以及“如何避免夫君吃醋一項”,她可謂是毫無經驗,她迫切需要有人場外援助。

數次經驗教訓終於令她看透白允棠就是個只會添亂的搗蛋鬼,於是她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了宮裏。

阿姊。

“你說什麽?你們居然——”

崔瀠太過震驚,以至於手中的果子飲未曾拿穩,往名貴的緞子上潑了幾滴。

她拿帕子隨意擦去,壓低聲音道:“你們成婚這麽久,居然還未圓房?”

“那上回你怎麽不同我說?”

因是姊妹私房話,崔瀠遣走了宮人,如今殿內只有她們倆,崔湄也無需避諱,紅了紅臉道:“我……我哪裏知道什麽是圓房啊,也不曾有人直言告訴我……算了阿姊,先不提這個,那日我們明明都已經,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他,他卻……還是……”

她艱難拼湊著詞句。

“還是沒圓?”崔瀠美目圓睜,“他是不是……有什麽隱疾?不對,先前太醫院的人來同我回過話,他身子安好,我還以為你們能分外和諧,這……這可如何是好。”

崔瀠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你說你們彼此意亂情迷,是在何處?”

“家中假山。”崔湄如實道。

崔瀠一哽,一貫溫柔的聲音有些艱澀。

“這確實不是什麽適宜圓房的地方。他可有說什麽嗎?”

崔湄托著下巴想了想:“他說……他說我與他還不夠兩情相悅。”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阿姊微嘆一口氣。

“為什麽?”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說明他心中對你有愛,但也有怨。”

“我做什麽了,他就要怨我。”她不忿道。

“他是不是平日裏面上自若,什麽都不在乎,實際心裏敏感得緊,就喜歡看你主動表達愛意。”

崔湄想了想,狠狠點頭。

“是這樣的。”

“那不就對了。你們近日定生了些事端,讓他覺得,你待他,並沒有他想象之中熱烈專一。”

真是完全被阿姊說中了呢。

崔湄心虛地想。

她可真是找對人了。

“這樣,過些時日,便是宜王生辰,屆時他定會向謝府下帖,我托付他,給你們二人創造時機,如何?”

“阿姊,你與宜王……十分相熟嗎?”

她小心打量著崔瀠的神色,試探問道。

崔湄本想把那日妃子與內侍說阿姊與宜王有私一事深深藏在心裏,一輩子不再提起,只當自己不知道。

沒想到阿姊竟主動提了出來。

她慣藏不住事,只覺得臉越來越熱。

“還可以,有些交集。”阿姊沒留意她的小心思,只接著為她籌謀,“至於這機會究竟是何,我就不同你細說了,總之阿姊會幫你的,你這孩子慣藏不住心思,旁人一眼便知你是否心虛……哎?你的臉怎麽這樣紅?”

崔瀠擔憂起身,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柔若無骨的微涼手指覆在崔湄額上,令她陡然回神,“阿姊,我沒事……”

崔瀠板起臉來:“你沒事?我剛說過,你這孩子慣藏不住心思,有話就快說罷。”

崔湄不由想起自己的另一個困擾。

於是她擡眸問道:“阿姊,你是皇妃,宜王也算你的小叔,我,我想問你,若是小叔對嫂嫂有意,你,你會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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