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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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小狼的弟弟小山去狐族相看姑娘的日子, 定在八月底。
小狼的身體好些以後，他又去了一趟人界皇城，將藥材鋪安點好, 然後又買了很多上好的茶果和布料帶回昆墟, 作為去狐族的禮品。
轉眼到了日子，荼茉穿上狼族姑娘的衣裙, 作為小狼母親的侍女, 隨同她一起去狐族。
小狼因為自己的病, 走到哪裏都有人怕他，所以不方便去這種場合, 只能幫忙將帶去的禮品裝上馬車, 一邊對小t山耳提面命, 來回叮囑。
小山穿著一身簇新的衣裳, 看上去是個頗為俊俏利落的少年郎, 手裏卻揪著一根草梢，滿臉的不情願：“我才不想娶媳婦呢, 又嬌氣又麻煩, 還要天天哄著，哪有我一個人自由自在？要娶也應該哥你先娶媳婦，怎麽成天就知道嘮叨我？”
小狼屈起兩指敲他的頭, 呵斥道：“去了不要亂說話，對人家姑娘客氣點, 別叫人看了笑話, 知道嗎？”
將草梢叼進嘴裏，哼哼了兩聲, 小山假裝沒聽見，爬到馬車上四仰八叉地躺著, 枕著手開始睡大覺。
“我說話你聽見沒有？去了可不許惹事。”小狼敲著車廂，可小山理也不理，真是不省心。
荼茉端著手臂站在一旁看著，淡聲道：“你也一起去吧，去替他掌掌眼。”
“我就不去了……”小狼面色尷尬道，“免得給攪黃了好事。”
“能攪黃的就不是好事。”荼茉漫不經心道，“胡玉生想把女兒嫁過來，那就應該知道他女兒來了以後是什麽處境。若是連和你見一面都害怕，要你時刻回避，那這門親事不要也罷。”
馬車上的小山一骨碌爬起來，朝荼茉豎大拇指：“狐貍姐姐說的一點沒錯！哥你就應該和我一起去，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有誠意！”
小狼猶豫了一會兒，最終下定決定，一起去狐族。他的母親雙目失明，人也有些軟弱，幼弟又調皮跳脫不懂事，他實在難以放心。
一行人收拾妥當，趕車上路，荼茉已經換了一張面容普通的臉，看得小山一楞一楞的。
“狐貍姐姐，你這是什麽功法，好生厲害！能不能教教我？”小山擠到荼茉旁邊，滿眼的向往。
“別纏人。”小狼一把揪住他的後脖子，將他丟到母親那邊，訓斥道，“連最基本的刀法都練不好，還想學別人？”
“我問問還不行？”小山皺著鼻子，“不就是離狐貍姐姐近了一點，你也不用這麽笑話我吧？”
他說著又攬住母親明麗兮的手臂：“阿娘，你看我哥，怎麽胳膊肘還往外拐？”
明麗兮眼簾低垂著，眼角堆積著層層皺紋，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你哥哥難得這麽多話，你就讓他說吧。”
俊朗的面容不禁有些窘迫，小狼輕咳了幾聲，轉頭看向車窗外面，不再多言。
小山沒了拘束，又坐到荼茉旁邊，只是沒再擠那麽近，好奇地問：“狐貍姐姐，你家是不是也在狐族那邊？要不要順道回去看看家人？”
“我的家人都死了。”荼茉目光冷淡地看向他，“去了不要提我，少說話。”
小山連忙閉緊嘴巴，點點頭，然後又蚊子哼哼似的擠出一句：“姐姐對不起。”
小狼暗含責備地瞪他一眼，將他趕到一邊去，然後又看向荼茉，似是想說些歉意的話，可荼茉已經轉頭看向窗外，面色冷漠不欲多言的樣子，他只好又閉上嘴。
狐族領地不算遠，翻過兩道山坡便到了。
巡邏的狐兵一看到他們的車駕來了，連忙跑回去送信。不一會兒，胡玉生便笑瞇瞇地領著一群人出來迎接，看上去頗為熱情隆重的樣子。
“蒼夫人近來可好？”
胡玉生身材清瘦，面白無須，看上去十分儒雅的樣子。他走上前來，虛扶著明麗兮，客氣道，“道途遠頓，勞煩夫人親自來這一趟，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明麗兮眼睛看不見，只能由一旁的荼茉扶著，慢慢走下馬車：“族長客氣了，這是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略備薄禮，還請笑納。”
小狼領著小山，將帶來的那些禮品從馬車後面搬下來，交予狐族那些仆從手中。
眾人打量著年輕俊朗的小狼和年少飛揚俊俏的小山，認出他們是誰，似是沒想到小狼竟然會來，一時都有些變色。
“個頭高的就是那頭瘋狼？他怎麽也來了？”
“他竟然還活著？我聽說他得狂犬癥很久了，怎麽還沒發病？”
“快離他遠點！萬一發病可怎麽辦！”
“狼族太不地道了，來拜謁還把瘋狼帶出來是怎麽回事？”
“你別說，這瘋狼還真是一副好相貌，真是可惜了……”
“你怎麽還可憐起他來了？等咬你一口就不可惜了！”
……
狼族一片低聲議論紛紛，看向小狼的目光頗為忌憚，似乎都在質疑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胡玉生這個當族長的倒是很沈得住氣，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很快便露出一臉笑意，擡手做請：“難得蒼少主賞光能來這裏，幾位貴客快快請進吧。”
他走在前面，禮數周到地將小狼一行人請進狐族最大的洞府之中，兩邊鋪著簇新的羊絨地毯，已經擺好待客的矮桌和團墊。
荼茉扶著明麗兮走到左側上首的位置坐下，然後便安安靜靜地站在後面，當她的侍女。
可是小狼卻暗暗拉著她的手腕，讓她在明麗兮旁邊坐下，不想讓她站著。
“你快放手！”荼茉暗暗瞪他一眼，壓低聲音道，“我現在是侍女。”
“那你坐，別站著。”小狼將自己的團墊挪到她腳邊，讓她坐在後面，自己直接盤膝坐在地上。
荼茉也沒再推辭，矮身坐下。
眼角斜翹的狐貍眼目光敏銳地掃過荼茉平庸的面容，胡玉生像什麽都沒看到一樣，很快便移開視線，吩咐給客人上茶。
狐族那幾位長老和管事也紛紛在對面就座，只是目光依舊盯在小狼身上，似乎頗為忌憚。
正在他們竊竊私語的時候，一串輕巧歡快的鈴鐺聲傳來，側邊的珍珠門簾掀開，當先走出一位身著白色衣裙的美貌婦人，後面跟著一個身著碧玉荷葉裙，身量細挑，面容清麗可愛的漂亮小姑娘。
眾人目光頓時被她們吸引過去，想來那美貌婦人應該是胡玉生的夫人白起珊，年輕的小姑娘應該就是今天這場拜謁之宴的主角，狐族的小公主胡鶯兒。
“對不住貴客，我們來晚了。”白起珊領著胡鶯兒走上前去，滿面春風地笑道，“鶯兒，還不快給蒼夫人問好。”
胡鶯兒略有些害羞地向明麗兮行禮問安，嬌俏的杏眼飛快地瞟了一眼坐在旁邊桌上的小狼和小山，目光微微一頓，似有些詫異。
白起珊看到小狼和小山頗有些相似的面容，也露出疑惑之色，不等她開口詢問，胡玉生已先一步為她們介紹。
聽說小狼也來了，白起珊面色瞬時一變，不過很快便恢覆如常。她嘴上笑說著客套話，不過還是拉著胡鶯兒，很快便帶著她遠遠坐到胡玉生右邊去了。
“蒼少主。”有一位白頭發的狐族長老似乎看不過眼，敷衍地朝小狼拱了拱手，然後便十分不客氣道，“聽聞蒼少主平日裏頗為知情識趣知進退，從不往人前湊，怎麽今日這種場合，反倒越往前來？少主就不怕攪黃了今日的好事？”
見有人膽敢當面拆小狼的臺，小山氣得瞪直了眼，張嘴就想罵那老頭，可卻被小狼一把按住手背，不讓他輕舉妄動。
坐在一旁的明麗兮也緊張起來，她眼睛看不見又不善言辭，不禁急紅了眼眶。
“能被攪黃就不是好事。”小狼倒是依舊泰然自若地坐在那裏，面色平靜地看向對面，淡聲道，“長老不必多慮。”
他說著，擡手從腰間抽出一柄雪亮鋒利的短刀，擺在自己面前桌上，一字字道：“若是在下突然發病，我一定在諸位動手之前，先一步了結自己，給諸位一個交代。”
眾人聞言神情皆是一凜，見他把話說到這般份上，那個白頭發長老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坐在上首正中的胡玉生放出笑聲，若不在意道：“蒼少主言重了，來者是客，我們狐族榮幸之至。”
“是呀，久聞狼族二少主年少英才，膽識過人，今日一見果然是鐘靈毓秀，一表人才！”
“去年的圍獵大會，拔得頭籌的正是二少主，那箭法厲害著呢！我們狐族反正是沒一個比得上的！”
“整個昆墟那麽多部落，青年才俊也不少，但是能有二少主這般氣度風儀，當真沒幾個。”
……
狐族眾人話鋒一轉，紛紛對小山恭維起來，各種溢美之詞，說盡了好話，仿佛對他與胡鶯兒聯姻頗為看好的樣子。
只是那依偎在白起珊身邊的胡鶯兒微紅著俏臉，頻頻偷瞧的人卻不是小山，反而是坐在一旁無人理會的小狼。
為了緩和尷尬緊張的氣氛，胡玉生叫上來一群狐t族舞姬載歌載舞，早已備好的豐盛筵席也很快便流水般送了上來，眾人頻頻舉杯，來回敬酒，整個山洞裏很快便熱鬧起來。
“我們鶯兒從小就乖巧懂事，不喜張揚，只愛自己擺弄她那些琴棋書畫。”胡玉生看一眼女兒，笑著對明麗兮道，“我都怕她自己待得悶了，盼著能有個人帶她去外面玩玩，松泛一下。”
明麗兮閉著的眼角露出深深的笑紋，笑著感慨道：“我們小山就坐不住，看什麽都好奇，什麽都想試試，一天到晚沒個閑的時候，也不會想著陪我多坐會兒，不如女兒貼心。”
白起珊接過話頭，微笑道：“這倆孩子一動一靜，各有各的益處，說不定能有很多話聊。”
“沒錯。”胡玉生笑著頷首道，“我看他們這脾性，該是十分相配。”
“阿爹！你說什麽呢！”胡鶯兒羞紅了臉，嗔怪地瞪了父親一眼。
胡玉生連忙端起酒樽，一臉寵溺道：“好好好，阿爹不說了，阿爹喝酒。”
他朝明麗兮舉起酒樽：“敬蒼夫人，能培養出這麽好的兒郎，是我們整個昆墟之幸！”
明麗兮摸索著舉起酒杯，似感慨萬千地嘆息道：“胡族長過譽了……”
白起珊也陪飲一杯，含笑道：“他們年輕人和我們坐不到一塊兒，蒼夫人若是不嫌棄，以後我去找你閑聊天啊。”
“胡夫人客氣了，你別嫌棄我這瞎眼婆子才是真的……”
“怎麽會……蒼夫人雖然看不見，但是風采依舊……”
……
荼茉坐在明麗兮後面，冷眼看著胡玉生和白起珊、胡鶯兒一家人父慈母愛，女兒承歡膝下，為了給女兒結一門好親事，當爹娘的陪著笑臉，使盡渾身解數……至少表面看起來十分真誠。
所以胡玉生不是對誰都冷漠無情，只不過是看他在不在意？
荼茉這個女兒，他自然是不在意，只是不知道他對胡鶯兒這份在意，有幾分是真？
眼底掠過一抹冷意，荼茉暗暗思忖著，不知道胡玉生是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促成這次聯姻，故意演得這麽好，還是當真為女兒著想？
若想探出他的真實目的，光看表面這一套恐怕不行，還是得找機會，暗中來查探一番。
大約是她審視的目光太過明顯，引起白起珊警覺，她看向荼茉，瞇起眼睛打量著，忽然揚起眉梢問道：“她是蒼夫人的侍女？怎麽這般沒規矩，竟然還坐下了？”
荼茉對上白起珊的目光，想起這位幾百年未見的後母當初對她的那些惡行，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嘲諷的冷意，只是轉瞬即逝，令人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明麗兮眼睛看不見，向後轉了轉頭，露出一臉的茫然。
小狼看向白起珊，沈聲道：“胡夫人可能不知曉，我們狼族沒那麽些規矩，坐著也沒什麽。”
白起珊眼底的鄙薄一閃即逝，面上卻又笑道：“那怎麽行呢？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怎麽可以同起同坐？”
她說著，又看向荼茉，蹙著眉不滿道：“這個沒規矩的，怎麽還楞戳戳坐得跟塊木頭一樣？還不快站起來？”
荼茉擡起眼簾，目光冷淡地看向白起珊，眼下不是起沖突的時候，她正想起身，可小狼卻伸過手掌，按住她的膝頭，不讓她站起來。
“她不是下人。”小狼看著白起珊，嘴角露出笑容，說話的語氣卻有些冷，“就不勞胡夫人費心管教了。”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荼茉，在她和小狼之間來回逡巡，目光漸漸變得玩味起來。
胡鶯兒也蹙起眉，嬌俏的杏眼盯在荼茉身上，目光幽幽閃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起珊碰了個軟釘子，不禁有些掛臉，只是礙著眾人在場，到底還是收起慍色，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胡玉生的視線似不經意地在荼茉身上劃過，再次舉起酒樽，熱情地向小狼他們敬酒。
小山有哥哥在旁邊鎮著，不敢多說多話，於是便來酒不拒，著實喝了不少。只是狐族的酒液偏甜，不夠烈，倒還不至於喝醉。
一場宴席賓主盡歡，直至日偏西山才結束。
小狼一行人起身告辭，坐上馬車將要離開的時候，胡鶯兒微紅著臉走過來道別，飛快瞟了小狼一眼，將一只黛青色纏枝蓮花紋的香囊交與明麗兮手中。
“這是我繡的香囊，裏面有佛手柑和小豆蔻，可以安神定心，夫人若是不嫌棄便收下吧。”
來相看的姑娘願意送出香囊，那就表示她對相看的郎君也有意。
明麗兮摩挲著那只香囊，喜不自勝地連連點頭：“這繡工可真精致，用手摸起來就能知道有多好看，鶯兒姑娘真是心靈手巧，蕙質蘭心！”
她說著，又拉過小山的手，將那只香囊放入他手中，拍了拍，笑道：“小山你看，鶯兒姑娘做的香囊是不是很好看？”
小山一臉窘色，握著那只香囊像燙手一樣，忙不疊又塞回他母親手中，嘴裏嘟囔著：“我哪懂這些……”
明麗兮又讓小狼看那只香囊，小狼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看”。
胡鶯兒臉更紅了，水波盈盈的杏眼飛快瞄了小狼一眼，然後便轉身跑走了。
離開狐族部落，回程路上，明麗兮似乎對這次拜謁之行十分滿意，長長地喟嘆一聲，再次拉過小山的手，將那只香囊放進他手中：“我們小山有福啊，能遇上這麽好的姑娘。這香囊是她要送給你的，以後可要好好戴在身上。”
小山滿臉尷尬，他母親看不見，可是但凡上心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胡鶯兒明顯中意的人是他哥才對。
“這才不是給我的呢……”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香囊塞進小狼手裏，嘟囔道，“哥，還是給你吧，不是你說好看嗎？”
小狼急了，連忙推拒：“這怎麽是給我的？你可別胡說！”
“誰胡說了？你沒見胡鶯兒的眼睛都快長你身上了？”
“你在胡咧咧什麽？信不信我揍你……”
“怎麽還打人呢？阿娘你看我哥……”
“你們在說什麽？這是怎麽回事啊……”
……
車廂裏太鬧騰了，荼茉被吵得腦仁疼，幹脆跳下馬車，又向狐族部落方向行去。
她準備走近些，變成一只飛蟲，再去探一探虛實。
小狼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下了馬車，急步匆匆追上來，跟在荼茉身邊，訕訕道：“我沒要那香囊……我說好看，只是客氣……”
荼茉看著他那急得面紅耳赤的模樣，冒著一臉傻氣，怕他跟著誤事，正想將他趕回去，忽然西邊天際一片轟然作響，只見漫天霞光輝映山河，霓虹流嵐暈染著萬丈金芒，仙鶴翩飛，祥雲萬卷，仿佛是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荼茉仰頭望著天空，估計是九重天上又有哪個神仙飛升了，一時沒註意腳下，竟然踩到捕獵的陷阱，一下被絆倒在地。
“小心！”小狼急忙沖上去扶她，不妨那陷阱中竟然射出十數支鋒利的箭，小狼連忙擋在荼茉身後，一下便被兩支箭射穿了肩膀和右腿。
滾燙的鮮血湧出，濺了荼茉一臉，兩人從山坡滾落下去，小狼怕身上的羽箭會傷到她，楞生生將箭尖齊根折斷，將她整個包裹在懷中，直至滾落到山坡底下的石灘上，他的手還墊在她的腦後，生怕傷到她一分一毫。
粗重的喘.息聲噴薄在耳邊，小狼渾身是傷，卻還是緊緊咬住牙關，拼力忍耐著。
看著懷裏的荼茉安然無恙，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輕輕擡起手，抹幹凈她臉上的血痕，聲音低啞又帶著些委屈地問：“你為什麽不辭而別？”
荼茉緊緊皺著眉，看著他那俊朗的臉上額角因為疼痛而凸起的條條青筋，嫣紅的唇瓣動了動，終是忍不住問出口：“魔王為什麽會知道我吞了鬼車的金丹？”
“魔王？”小狼面色怔忡，似是連疼痛都忘記了，“你以為我出賣你？”
碧綠的眼眸瞬間發紅，他顫著手握住荼茉的肩，啞聲道：“我不知道魔王是如何知曉此事，但我寧願死也不會傷害你……你能信我嗎？”
看著他那潮紅的眼中浮起的淚意，荼茉仿佛又看到那個眼眸清澈的少年，將紅艷艷的長壽花送給她，告訴她要好好活著。
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消失了，其實她應該是知道的，小狼絕不會出賣她，不然她也不會願意再管他這一堆事。
擡手抹掉他眼角的淚滴，荼茉微微扯開嘴角，輕聲道：“小狼，看到你t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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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的弟弟小山去狐族相看姑娘的日子, 定在八月底。
小狼的身體好些以後，他又去了一趟人界皇城，將藥材鋪安點好, 然後又買了很多上好的茶果和布料帶回昆墟, 作為去狐族的禮品。
轉眼到了日子，荼茉穿上狼族姑娘的衣裙, 作為小狼母親的侍女, 隨同她一起去狐族。
小狼因為自己的病, 走到哪裏都有人怕他，所以不方便去這種場合, 只能幫忙將帶去的禮品裝上馬車, 一邊對小t山耳提面命, 來回叮囑。
小山穿著一身簇新的衣裳, 看上去是個頗為俊俏利落的少年郎, 手裏卻揪著一根草梢，滿臉的不情願：“我才不想娶媳婦呢, 又嬌氣又麻煩, 還要天天哄著，哪有我一個人自由自在？要娶也應該哥你先娶媳婦，怎麽成天就知道嘮叨我？”
小狼屈起兩指敲他的頭, 呵斥道：“去了不要亂說話，對人家姑娘客氣點, 別叫人看了笑話, 知道嗎？”
將草梢叼進嘴裏，哼哼了兩聲, 小山假裝沒聽見，爬到馬車上四仰八叉地躺著, 枕著手開始睡大覺。
“我說話你聽見沒有？去了可不許惹事。”小狼敲著車廂，可小山理也不理，真是不省心。
荼茉端著手臂站在一旁看著，淡聲道：“你也一起去吧，去替他掌掌眼。”
“我就不去了……”小狼面色尷尬道，“免得給攪黃了好事。”
“能攪黃的就不是好事。”荼茉漫不經心道，“胡玉生想把女兒嫁過來，那就應該知道他女兒來了以後是什麽處境。若是連和你見一面都害怕，要你時刻回避，那這門親事不要也罷。”
馬車上的小山一骨碌爬起來，朝荼茉豎大拇指：“狐貍姐姐說的一點沒錯！哥你就應該和我一起去，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有誠意！”
小狼猶豫了一會兒，最終下定決定，一起去狐族。他的母親雙目失明，人也有些軟弱，幼弟又調皮跳脫不懂事，他實在難以放心。
一行人收拾妥當，趕車上路，荼茉已經換了一張面容普通的臉，看得小山一楞一楞的。
“狐貍姐姐，你這是什麽功法，好生厲害！能不能教教我？”小山擠到荼茉旁邊，滿眼的向往。
“別纏人。”小狼一把揪住他的後脖子，將他丟到母親那邊，訓斥道，“連最基本的刀法都練不好，還想學別人？”
“我問問還不行？”小山皺著鼻子，“不就是離狐貍姐姐近了一點，你也不用這麽笑話我吧？”
他說著又攬住母親明麗兮的手臂：“阿娘，你看我哥，怎麽胳膊肘還往外拐？”
明麗兮眼簾低垂著，眼角堆積著層層皺紋，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你哥哥難得這麽多話，你就讓他說吧。”
俊朗的面容不禁有些窘迫，小狼輕咳了幾聲，轉頭看向車窗外面，不再多言。
小山沒了拘束，又坐到荼茉旁邊，只是沒再擠那麽近，好奇地問：“狐貍姐姐，你家是不是也在狐族那邊？要不要順道回去看看家人？”
“我的家人都死了。”荼茉目光冷淡地看向他，“去了不要提我，少說話。”
小山連忙閉緊嘴巴，點點頭，然後又蚊子哼哼似的擠出一句：“姐姐對不起。”
小狼暗含責備地瞪他一眼，將他趕到一邊去，然後又看向荼茉，似是想說些歉意的話，可荼茉已經轉頭看向窗外，面色冷漠不欲多言的樣子，他只好又閉上嘴。
狐族領地不算遠，翻過兩道山坡便到了。
巡邏的狐兵一看到他們的車駕來了，連忙跑回去送信。不一會兒，胡玉生便笑瞇瞇地領著一群人出來迎接，看上去頗為熱情隆重的樣子。
“蒼夫人近來可好？”
胡玉生身材清瘦，面白無須，看上去十分儒雅的樣子。他走上前來，虛扶著明麗兮，客氣道，“道途遠頓，勞煩夫人親自來這一趟，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明麗兮眼睛看不見，只能由一旁的荼茉扶著，慢慢走下馬車：“族長客氣了，這是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略備薄禮，還請笑納。”
小狼領著小山，將帶來的那些禮品從馬車後面搬下來，交予狐族那些仆從手中。
眾人打量著年輕俊朗的小狼和年少飛揚俊俏的小山，認出他們是誰，似是沒想到小狼竟然會來，一時都有些變色。
“個頭高的就是那頭瘋狼？他怎麽也來了？”
“他竟然還活著？我聽說他得狂犬癥很久了，怎麽還沒發病？”
“快離他遠點！萬一發病可怎麽辦！”
“狼族太不地道了，來拜謁還把瘋狼帶出來是怎麽回事？”
“你別說，這瘋狼還真是一副好相貌，真是可惜了……”
“你怎麽還可憐起他來了？等咬你一口就不可惜了！”
……
狼族一片低聲議論紛紛，看向小狼的目光頗為忌憚，似乎都在質疑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胡玉生這個當族長的倒是很沈得住氣，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很快便露出一臉笑意，擡手做請：“難得蒼少主賞光能來這裏，幾位貴客快快請進吧。”
他走在前面，禮數周到地將小狼一行人請進狐族最大的洞府之中，兩邊鋪著簇新的羊絨地毯，已經擺好待客的矮桌和團墊。
荼茉扶著明麗兮走到左側上首的位置坐下，然後便安安靜靜地站在後面，當她的侍女。
可是小狼卻暗暗拉著她的手腕，讓她在明麗兮旁邊坐下，不想讓她站著。
“你快放手！”荼茉暗暗瞪他一眼，壓低聲音道，“我現在是侍女。”
“那你坐，別站著。”小狼將自己的團墊挪到她腳邊，讓她坐在後面，自己直接盤膝坐在地上。
荼茉也沒再推辭，矮身坐下。
眼角斜翹的狐貍眼目光敏銳地掃過荼茉平庸的面容，胡玉生像什麽都沒看到一樣，很快便移開視線，吩咐給客人上茶。
狐族那幾位長老和管事也紛紛在對面就座，只是目光依舊盯在小狼身上，似乎頗為忌憚。
正在他們竊竊私語的時候，一串輕巧歡快的鈴鐺聲傳來，側邊的珍珠門簾掀開，當先走出一位身著白色衣裙的美貌婦人，後面跟著一個身著碧玉荷葉裙，身量細挑，面容清麗可愛的漂亮小姑娘。
眾人目光頓時被她們吸引過去，想來那美貌婦人應該是胡玉生的夫人白起珊，年輕的小姑娘應該就是今天這場拜謁之宴的主角，狐族的小公主胡鶯兒。
“對不住貴客，我們來晚了。”白起珊領著胡鶯兒走上前去，滿面春風地笑道，“鶯兒，還不快給蒼夫人問好。”
胡鶯兒略有些害羞地向明麗兮行禮問安，嬌俏的杏眼飛快地瞟了一眼坐在旁邊桌上的小狼和小山，目光微微一頓，似有些詫異。
白起珊看到小狼和小山頗有些相似的面容，也露出疑惑之色，不等她開口詢問，胡玉生已先一步為她們介紹。
聽說小狼也來了，白起珊面色瞬時一變，不過很快便恢覆如常。她嘴上笑說著客套話，不過還是拉著胡鶯兒，很快便帶著她遠遠坐到胡玉生右邊去了。
“蒼少主。”有一位白頭發的狐族長老似乎看不過眼，敷衍地朝小狼拱了拱手，然後便十分不客氣道，“聽聞蒼少主平日裏頗為知情識趣知進退，從不往人前湊，怎麽今日這種場合，反倒越往前來？少主就不怕攪黃了今日的好事？”
見有人膽敢當面拆小狼的臺，小山氣得瞪直了眼，張嘴就想罵那老頭，可卻被小狼一把按住手背，不讓他輕舉妄動。
坐在一旁的明麗兮也緊張起來，她眼睛看不見又不善言辭，不禁急紅了眼眶。
“能被攪黃就不是好事。”小狼倒是依舊泰然自若地坐在那裏，面色平靜地看向對面，淡聲道，“長老不必多慮。”
他說著，擡手從腰間抽出一柄雪亮鋒利的短刀，擺在自己面前桌上，一字字道：“若是在下突然發病，我一定在諸位動手之前，先一步了結自己，給諸位一個交代。”
眾人聞言神情皆是一凜，見他把話說到這般份上，那個白頭發長老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坐在上首正中的胡玉生放出笑聲，若不在意道：“蒼少主言重了，來者是客，我們狐族榮幸之至。”
“是呀，久聞狼族二少主年少英才，膽識過人，今日一見果然是鐘靈毓秀，一表人才！”
“去年的圍獵大會，拔得頭籌的正是二少主，那箭法厲害著呢！我們狐族反正是沒一個比得上的！”
“整個昆墟那麽多部落，青年才俊也不少，但是能有二少主這般氣度風儀，當真沒幾個。”
……
狐族眾人話鋒一轉，紛紛對小山恭維起來，各種溢美之詞，說盡了好話，仿佛對他與胡鶯兒聯姻頗為看好的樣子。
只是那依偎在白起珊身邊的胡鶯兒微紅著俏臉，頻頻偷瞧的人卻不是小山，反而是坐在一旁無人理會的小狼。
為了緩和尷尬緊張的氣氛，胡玉生叫上來一群狐t族舞姬載歌載舞，早已備好的豐盛筵席也很快便流水般送了上來，眾人頻頻舉杯，來回敬酒，整個山洞裏很快便熱鬧起來。
“我們鶯兒從小就乖巧懂事，不喜張揚，只愛自己擺弄她那些琴棋書畫。”胡玉生看一眼女兒，笑著對明麗兮道，“我都怕她自己待得悶了，盼著能有個人帶她去外面玩玩，松泛一下。”
明麗兮閉著的眼角露出深深的笑紋，笑著感慨道：“我們小山就坐不住，看什麽都好奇，什麽都想試試，一天到晚沒個閑的時候，也不會想著陪我多坐會兒，不如女兒貼心。”
白起珊接過話頭，微笑道：“這倆孩子一動一靜，各有各的益處，說不定能有很多話聊。”
“沒錯。”胡玉生笑著頷首道，“我看他們這脾性，該是十分相配。”
“阿爹！你說什麽呢！”胡鶯兒羞紅了臉，嗔怪地瞪了父親一眼。
胡玉生連忙端起酒樽，一臉寵溺道：“好好好，阿爹不說了，阿爹喝酒。”
他朝明麗兮舉起酒樽：“敬蒼夫人，能培養出這麽好的兒郎，是我們整個昆墟之幸！”
明麗兮摸索著舉起酒杯，似感慨萬千地嘆息道：“胡族長過譽了……”
白起珊也陪飲一杯，含笑道：“他們年輕人和我們坐不到一塊兒，蒼夫人若是不嫌棄，以後我去找你閑聊天啊。”
“胡夫人客氣了，你別嫌棄我這瞎眼婆子才是真的……”
“怎麽會……蒼夫人雖然看不見，但是風采依舊……”
……
荼茉坐在明麗兮後面，冷眼看著胡玉生和白起珊、胡鶯兒一家人父慈母愛，女兒承歡膝下，為了給女兒結一門好親事，當爹娘的陪著笑臉，使盡渾身解數……至少表面看起來十分真誠。
所以胡玉生不是對誰都冷漠無情，只不過是看他在不在意？
荼茉這個女兒，他自然是不在意，只是不知道他對胡鶯兒這份在意，有幾分是真？
眼底掠過一抹冷意，荼茉暗暗思忖著，不知道胡玉生是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促成這次聯姻，故意演得這麽好，還是當真為女兒著想？
若想探出他的真實目的，光看表面這一套恐怕不行，還是得找機會，暗中來查探一番。
大約是她審視的目光太過明顯，引起白起珊警覺，她看向荼茉，瞇起眼睛打量著，忽然揚起眉梢問道：“她是蒼夫人的侍女？怎麽這般沒規矩，竟然還坐下了？”
荼茉對上白起珊的目光，想起這位幾百年未見的後母當初對她的那些惡行，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嘲諷的冷意，只是轉瞬即逝，令人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明麗兮眼睛看不見，向後轉了轉頭，露出一臉的茫然。
小狼看向白起珊，沈聲道：“胡夫人可能不知曉，我們狼族沒那麽些規矩，坐著也沒什麽。”
白起珊眼底的鄙薄一閃即逝，面上卻又笑道：“那怎麽行呢？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怎麽可以同起同坐？”
她說著，又看向荼茉，蹙著眉不滿道：“這個沒規矩的，怎麽還楞戳戳坐得跟塊木頭一樣？還不快站起來？”
荼茉擡起眼簾，目光冷淡地看向白起珊，眼下不是起沖突的時候，她正想起身，可小狼卻伸過手掌，按住她的膝頭，不讓她站起來。
“她不是下人。”小狼看著白起珊，嘴角露出笑容，說話的語氣卻有些冷，“就不勞胡夫人費心管教了。”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荼茉，在她和小狼之間來回逡巡，目光漸漸變得玩味起來。
胡鶯兒也蹙起眉，嬌俏的杏眼盯在荼茉身上，目光幽幽閃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起珊碰了個軟釘子，不禁有些掛臉，只是礙著眾人在場，到底還是收起慍色，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胡玉生的視線似不經意地在荼茉身上劃過，再次舉起酒樽，熱情地向小狼他們敬酒。
小山有哥哥在旁邊鎮著，不敢多說多話，於是便來酒不拒，著實喝了不少。只是狐族的酒液偏甜，不夠烈，倒還不至於喝醉。
一場宴席賓主盡歡，直至日偏西山才結束。
小狼一行人起身告辭，坐上馬車將要離開的時候，胡鶯兒微紅著臉走過來道別，飛快瞟了小狼一眼，將一只黛青色纏枝蓮花紋的香囊交與明麗兮手中。
“這是我繡的香囊，裏面有佛手柑和小豆蔻，可以安神定心，夫人若是不嫌棄便收下吧。”
來相看的姑娘願意送出香囊，那就表示她對相看的郎君也有意。
明麗兮摩挲著那只香囊，喜不自勝地連連點頭：“這繡工可真精致，用手摸起來就能知道有多好看，鶯兒姑娘真是心靈手巧，蕙質蘭心！”
她說著，又拉過小山的手，將那只香囊放入他手中，拍了拍，笑道：“小山你看，鶯兒姑娘做的香囊是不是很好看？”
小山一臉窘色，握著那只香囊像燙手一樣，忙不疊又塞回他母親手中，嘴裏嘟囔著：“我哪懂這些……”
明麗兮又讓小狼看那只香囊，小狼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看”。
胡鶯兒臉更紅了，水波盈盈的杏眼飛快瞄了小狼一眼，然後便轉身跑走了。
離開狐族部落，回程路上，明麗兮似乎對這次拜謁之行十分滿意，長長地喟嘆一聲，再次拉過小山的手，將那只香囊放進他手中：“我們小山有福啊，能遇上這麽好的姑娘。這香囊是她要送給你的，以後可要好好戴在身上。”
小山滿臉尷尬，他母親看不見，可是但凡上心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胡鶯兒明顯中意的人是他哥才對。
“這才不是給我的呢……”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香囊塞進小狼手裏，嘟囔道，“哥，還是給你吧，不是你說好看嗎？”
小狼急了，連忙推拒：“這怎麽是給我的？你可別胡說！”
“誰胡說了？你沒見胡鶯兒的眼睛都快長你身上了？”
“你在胡咧咧什麽？信不信我揍你……”
“怎麽還打人呢？阿娘你看我哥……”
“你們在說什麽？這是怎麽回事啊……”
……
車廂裏太鬧騰了，荼茉被吵得腦仁疼，幹脆跳下馬車，又向狐族部落方向行去。
她準備走近些，變成一只飛蟲，再去探一探虛實。
小狼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下了馬車，急步匆匆追上來，跟在荼茉身邊，訕訕道：“我沒要那香囊……我說好看，只是客氣……”
荼茉看著他那急得面紅耳赤的模樣，冒著一臉傻氣，怕他跟著誤事，正想將他趕回去，忽然西邊天際一片轟然作響，只見漫天霞光輝映山河，霓虹流嵐暈染著萬丈金芒，仙鶴翩飛，祥雲萬卷，仿佛是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荼茉仰頭望著天空，估計是九重天上又有哪個神仙飛升了，一時沒註意腳下，竟然踩到捕獵的陷阱，一下被絆倒在地。
“小心！”小狼急忙沖上去扶她，不妨那陷阱中竟然射出十數支鋒利的箭，小狼連忙擋在荼茉身後，一下便被兩支箭射穿了肩膀和右腿。
滾燙的鮮血湧出，濺了荼茉一臉，兩人從山坡滾落下去，小狼怕身上的羽箭會傷到她，楞生生將箭尖齊根折斷，將她整個包裹在懷中，直至滾落到山坡底下的石灘上，他的手還墊在她的腦後，生怕傷到她一分一毫。
粗重的喘.息聲噴薄在耳邊，小狼渾身是傷，卻還是緊緊咬住牙關，拼力忍耐著。
看著懷裏的荼茉安然無恙，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輕輕擡起手，抹幹凈她臉上的血痕，聲音低啞又帶著些委屈地問：“你為什麽不辭而別？”
荼茉緊緊皺著眉，看著他那俊朗的臉上額角因為疼痛而凸起的條條青筋，嫣紅的唇瓣動了動，終是忍不住問出口：“魔王為什麽會知道我吞了鬼車的金丹？”
“魔王？”小狼面色怔忡，似是連疼痛都忘記了，“你以為我出賣你？”
碧綠的眼眸瞬間發紅，他顫著手握住荼茉的肩，啞聲道：“我不知道魔王是如何知曉此事，但我寧願死也不會傷害你……你能信我嗎？”
看著他那潮紅的眼中浮起的淚意，荼茉仿佛又看到那個眼眸清澈的少年，將紅艷艷的長壽花送給她，告訴她要好好活著。
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消失了，其實她應該是知道的，小狼絕不會出賣她，不然她也不會願意再管他這一堆事。
擡手抹掉他眼角的淚滴，荼茉微微扯開嘴角，輕聲道：“小狼，看到你t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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