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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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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心

聽到他的話, 沈聽芷有些緊張地看向外面。

她想起來,自己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從進來到現在,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了。

想到令牌的來源,沈聽芷心中有些擔憂, 畢竟是借著永和的名頭來的, 她唯恐多生了事端。

沈聽芷有些焦急道:“我看你也沒有很難受的樣子, 我要先回去了,獄卒只給了我一盞茶功夫, 再留下來, 就要被人懷疑了。”

謝時宴聞言,神色間露出些許不悅, “你要多留便多留,難不成他們還敢進來攆人不成?”

聽到少年說他們還會進來攆人, 沈聽芷膽戰心驚,恨不得將手從他掌心立刻抽出,語氣更加焦急,“我是借了永和公主的由頭來的, 不能這般連累她。”

謝時宴語氣有些不屑, “她是公主,你能連累她什麽?”

沈聽芷楞了楞,少年語氣淡漠, 從骨子裏透著一股天生的疏離與傲慢,即便他落到刑部大牢, 也絲毫沒有半點階下囚的落魄, 反倒更將他身上那股矜貴映襯出來。

沈聽芷沈吟片刻, 也知道自己草木皆兵了。

她單手扶上少年的手腕,指尖輕輕觸了觸他的脈搏, 片刻後猶豫道:“我覺著,脈象平穩,應當沒有什麽大礙,你當真是不舒服嗎?”

謝時宴眸底攢滿笑意,“遙遙覺著呢?”

沈聽芷瀲灩秋水眸中閃過一絲驚疑,她有些懷疑少年根本沒事,可心中擔憂卻不敢松懈,斟酌之下,舉棋不定起來,“我也不知曉,岐黃之術,我學的並不精通,也沒有怎麽與旁人看過。”

若是尋常配個小病藥方,她還是能辯證的,可這疑難雜癥,她便束手無策了,就連心裏裝著的那點兒,也全像是徹底忘了個幹幹凈凈般。

謝時宴哦聲,若有所思道:“遙遙當真不進來與我仔細看看?”

沈聽芷看了看冰冷堅硬的鐵欄,“這如何能進得來?”

謝時宴輕笑,他擡手在欄桿上的重鎖上輕輕一捏,鎖鏈便應聲而開。

沈聽芷瞪大眼睛,“你……這……”

謝時宴輕嗤一聲,“區區大牢,怎麽可能困得住本王?”

沈聽芷不解道:“那夫君為何還要待在這裏?”

謝時宴打開牢門,拉著沈聽芷來到牢房之中,反手將牢門帶上。

隨著哢嚓一聲脆響,沈聽芷驚懼地回過頭,緊緊抓住謝時宴的手腕,“鎖上了。”

謝時宴神色悠然,似乎並不放在心上,“遙遙是不想與為夫關在一起?”

沈聽芷心亂如麻,她伸手推了推謝時宴的胸膛,揚起芙蓉面,憂心忡忡地望著他,“今日我來,是想與你說一件事。”

謝時宴拉著沈聽芷來到牢房內側,來到一道石頭堆砌的玄黑石床前。

床榻上已經鋪就了兩層被褥,並一條薄被,好在看起來沒有黴爛痕跡。

到了裏面,沈聽芷這才發現,牢房中雖然冷風四灌,可地面卻極其幹凈,各個地方也不像外邊那樣,一堆茅草一個圓桶一個破碗便是了,裏頭還有一個小桌,一扇屏風。

就連石榻上的被褥,也沒有半點腐敗的黴味。

謝時宴率先坐到石榻上,拉著沈聽芷,懶著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圈禁在懷中。

沈聽芷腳跟碰到他筆直的小腿,膝蓋一彎,順勢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擡手揪住少年的衣襟,沈聽芷揚起微微泛紅的面頰,有些不適道:“我下來坐。”

謝時宴紋絲不動,淡淡道:“石榻涼,遙遙的身子受不住。”

沈聽芷心中一急,“你放才才說身子不舒服,怎麽又坐這麽涼的床榻?”

謝時宴圈攬著少女的手臂微微收攏,下頜放在少女發頂,輕輕蹭了蹭。

溫瑯的聲音帶著些許笑意,“遙遙來了,為夫的病便覺著全都大好了。”

沈聽芷面上染上緋紅的熱意,她盯著少年那張昳麗又鋒銳的面容看了半晌,有些氣惱道:“你又騙我。”

明明是撒嬌的一句話,謝時宴漂亮的鳳眸卻一片晦暗。

騙?

他是一條藏匿在暗處的蛇,冷血隱忍,只要能得到想要的,手段又算得了什麽?

謝時宴轉過視線,垂眸看向面紅耳赤的少女,嗓音帶了層淡淡的冷意,“遙遙方才說,有一件t事要與為夫說,要說什麽?”

沈聽芷生動的眉眼忽然楞住,她躲閃著視線,有些底氣不足道:“我這次來,想說的,是想與夫君和離。”

空氣凝滯了一瞬。

謝時宴眸色未變,語調也悠然疏朗,聽不出分毫變化,“為何?”

沈聽芷覺著空氣變得有些緊促,她蜷了蜷手指,盡量平靜地說道:“皇後娘娘到謝家下了口諭,讓聽芷與二公子和離……”

謝時宴眉眼輕擡,幽黑的鳳眸看不出喜怒,只是唇角輕扯了下,嗓音溫瑯,“所以,遙遙便來了?”

沈聽芷覺著牢房中的冷風帶來的濕氣也太重了些,不然她怎麽覺著謝時宴的語聲,也有些濕漉漉的呢?

沈聽芷搖了搖頭,她垂下蝶翼般的睫羽,輕輕靠在少年胸.前,低聲道:“我只是想要來見見你。”

謝時宴心頭的滯澀猛地一頓,隱隱泛著青白的指尖也忽地散開力道。

他啟唇,語聲帶著自己也沒想到的溫和,“見我做什麽?”

沈聽芷將頭更低地垂下,小小地撒了個謊,“不知道。”

謝時宴胸腔中發出短促的呵笑,“不知道?所以便去找了永和借來令牌?不知道,所以便要問一問其他女郎與本王到底說了什麽?不知道,知道本王不舒服,本就不鉆岐黃卻還三番五次要與本王看看?”

沈聽芷呼吸急促,謊言被拆穿的窘迫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別過臉,下意識想要逃離。

謝時宴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他伸出手,扣住了她下頜,與她四目相對,像是要確認般,一字一頓道:“當真不知道?”

少女雙眸盈水,面色緋紅,如同春日最嬌妍的海棠,一顰一笑都生動得像是要飛離指頭一般。

她呼吸微促,羞赧道:“夫君都猜到了,還問聽芷做什麽?”

謝時宴面容冷峻,將她的每個表情都收入眼底,他近乎殘忍地淡漠道:“為夫不知道,遙遙親口對我說。”

罐子一旦摔出去,破碎的聲響像是能夠將心底的膽怯與懦弱暫時掩蓋。

沈聽芷擡起睫羽,秋水剪瞳定定望進少年深邃的眉眼。

她唇角輕顫,好半晌,才輕聲道:“聽芷擔心夫君,不想丟下夫君,想同夫君在一起。”

說完這些,沈聽芷只覺面上火燙,快要燒到耳尖。

謝時宴垂下面頰,唇角微微上揚,肩膀有些發抖。

沈聽芷聽到他胸腔中的悶響,有些擔憂地望著他,“夫君?”

謝時宴擡起眼眸,大手輕扣在少女後腦勺,骨節分明的手背微微發力,將少女嚴絲合縫地摟入懷中,想要融入骨髓。

謝時宴暢快地輕笑道:“遙遙,我好開心。”

強勁有力的心跳響在耳邊,點了點頭,擡手環住他寬闊的肩膀,將自己融入他的懷抱。

正在二人情真意切之際,外頭傳來催促的聲音,“快些,時間到了。”

沈聽芷動了動脖頸,小聲對謝時宴道:“我該走了。”

謝時宴輕嗯了聲。

沈聽芷等了片刻,卻不見謝時宴有何動作。

她又換了聲,“夫君,我該走了。”

謝時宴這才緩緩將她松開,幽黑的鳳眸中流露出連他都沒有察覺的柔軟。

開口的時候嗓音有些低沈微啞,“不必再來看我。”

沈聽芷楞了楞,旋即面露喜色,“夫君有辦法脫困了?”

謝時宴輕笑了笑,“這裏本就關不住我,呆在這兒,不過是為了引出一些東西。”

沈聽芷好奇道:“引出什麽?”

謝時宴順了順少女綢緞般順滑的烏發,唇角揚起似有若無的笑意,“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遙遙先回去,為夫今晚來找你。”

沈聽芷面色微紅,但想到他們已經成了婚,他來找她,本就名正言順,便斂下心中的羞赧,點了點頭道:“我等你。”

謝時宴輕笑,抱著她站起身,來到鐵欄前,單手將鐵鎖哢噠打開。

望著大開的牢門,沈聽芷撐著他的肩膀,小聲道:“我該走了。”

謝時宴點了點頭,彎腰將她放下,俯身直視她的眼睛,輕聲道:“等為夫。”

沈聽芷點了點頭,垂著面頰,快步往來時的方向折返。

外頭的獄卒本想進去催促,可想到裏面人的身份,硬是將這個主意打消了。

見到裏面的人終於出來了,獄卒松了一口氣,催促道:“快些出去,可別怪小的沒提醒您啊,裏面的這位,現在是謝世子親自審訊,這要是出去晚了被撞上,小的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沈聽芷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對青蘭使了個眼色。

青蘭立刻上前,將一袋碎銀放入他的手中,“勞煩大人了。”

獄卒顛了顛手上沈甸甸的分量,喜笑顏開地恭送道:“您慢走啊。”

沈聽芷戴上幕籬,走出了大牢。

順著來時的廊道,沈聽芷快步往前走著。

刑部的府邸與謝家比起來,算不上大,可真要走起來,也要費些腳程。

來的時候天色大亮,如今回去,天色已經泛起了暖色霞光。

沈聽芷剛走到正堂後面,便聽到正堂裏面傳來一陣恭維聲。

沈聽芷從雕花隔扇中往前望去,看到各色品階官服的男人,正圍著一道青竹長袍的聲音。

風光霽月,面如冠玉,盡管在府衙奔走了一天,神色卻依舊不顯疲態,反倒多了幾分定然自若。

為首的張侍郎將謝辭遠送到門前,恭敬道:“謝世子當真是年輕有為,這些關聯,若是放在我們刑部,少說半月,都不一定能查到世子所能看出來的線索。”

謝辭遠拱手輕笑:“張大人謬讚了,不過是心系舍弟安危,想要早些查明真相罷了。”

張侍郎有些痛心道:“世子當真是兄友弟恭,若是謝將軍知道了,必定感懷您的所為,又怎會做那等……強占兄嫂的大逆不倫之事!”

謝辭遠面色一沈,“大人,慎言,事情還未查明,不可這般妄言。況且,這件事本就與弟妹無關。”

張侍郎揮手道:“您不必與下官這般見外,這件事兒,咱們都知是謝將軍做的不對,皇後娘娘已經下了口諭撥亂反正,您可真是高山景行,即便這般,也願意接納二嫁女,這等胸襟,當真是咱們大業的典範啊。”

謝辭遠面色微冷,但他語氣不顯,只溫潤道:“此時理當如此,張大人切莫再言,與女子名節不利。”

張侍郎哈哈笑道:“瞧下官,竟然說了這般失禮的話,改日世子新婚,下官定當備大禮給夫人賠罪!”

謝辭遠輕笑道:“那邊多謝張大人好意了。”

沈聽芷見外面的人大多散了,這才從隔扇後走了出來。

馬車順著來時的路折返,沈聽芷見天色已晚,若是先去公主府,怕是要趕上宵禁,便直接令車夫回府。

府中一片死寂,謝時宴被收押的事情終究是穿到了謝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耳中,謝家年輕一代中唯一能上疆場的中流砥柱被扣押,整個謝家一片愁雲慘淡。

沈聽芷見府中氛圍不對,也不敢隨意在外面停留,更何況,因著皇後娘娘的口諭,她如今行錯一步,都可能招來禍患。

她徑直回到知春院中,草草用了些晚膳,便令青蘭備好了浴房。

她心中跳得很快,分明才與他見了面,她心中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丫鬟們今日動作格外快些,沈聽芷選了見海棠色的大袖襦裙,便邁步進了浴室。

浴室中裊裊升起溫暖的水汽,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籠上了一層輕紗。

沈聽芷褪.去在牢房中沾染了潮氣的衣裳,邁步踏入水中。

溫暖的水流驅散雪膚上的微寒,沈聽芷的思緒也有些縹緲。

她沈入浴桶中,雪膚之上,似乎出現了少年的觸碰。

沈聽芷忙將自己半張臉沈入水中,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可這浴房本就不大,似乎到處都充斥著少年的氣息與身形。

沈聽芷匆匆泡了半盞茶的功夫,便起身拿起帕子,將水漬擦幹,換上輕紗襦裙走出了浴房。

潮濕的發尾還未來得及絞幹,隔扇外頭便傳來敲門聲。

沈聽芷聽到耳畔響起怦怦的心跳,她快步上前,打開了隔扇。

揚起面頰,笑意堆在唇角,漫入眼底。

一聲“夫君”還未來得及叫出,她便瞪大了眼眸,錯愕道:“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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