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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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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梳

芙蓉帳暖, 安神香自博山爐中裊裊升騰。

降紅色帷帳之內,少女身上散發著甜膩的香味,與室內暖香交疊。

沈聽芷捏著被褥的蔥白指尖漸漸泛起粉色,面頰也染上一層紅暈。

久違的迷蒙感又再次湧上來。

同樣是在暖帳之中, 她伸出藕白的胳膊, 想要撩開脖頸處壓著的汗濕長發。

手腕卻被一只寬大的手掌牢牢握住。

她睜開迷蒙的瀲灩秋水眸, 濕漉漉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高束的發尾自頸側流瀉而下,墜在她身前, 酥癢感自敞開的白皙肌膚上陣陣傳來, 沈聽芷晃著腦袋,委屈地控訴, “癢。”

她委屈地皺著眉,眼神中滿是撒嬌的濕潤, 少年的神色隱在暗色的光影之中,看不真切。

他並沒有停下,反而將她的手腕反剪至頭頂,哢噠的聲響在逼仄的暖帳中響起, 少年抽出腰間鞶帶, 冰冷的皮面壓印在柔嫩的手腕肌膚上,少年一手制著她想要掙紮的手,單手將她的的一只手鎖在了床頭。

冰冷的檀木壓在手腕上, 帶來陣陣涼意。

沈聽芷面色卻一片緋紅,她用沒被束住的手腕推他的肩膀, 但卻如蚍蜉撼大樹, 根本動不了少年分毫。

身上傳來一陣涼意, 少年垂下的烏發覆蓋而下。

沈聽芷驚慌地用手去推他的腦袋,“不要。”

但少年毫不停滯, 猶如及時的甘霖滋潤潤澤的谷地,溪水潺潺,鶯嚀雀鳴。

後來,山洪噴湧,沾濕了少年濃而密的黑色睫羽。

沈聽芷纖細綿軟的手指揉在少年綢緞般的烏發之間,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動。

沈聽芷再次哭泣著睜開雙眸,她看著降紅色的帳頂,發現自己的一只手腕正卡在床頭,整個人就像從水中撈出一般。

“青蘭。”

沈聽芷朝外間叫道。

青蘭點著琉璃燈撩開軟煙羅帳,卻見著少女面色透紅,輕薄的寢衣濕透,濕漉漉地黏在身上,將纖瘦的肩膀與瑩潤的雪峰勾勒出來。

少女半撐著起身,纖薄的脊背線條沒入後腰,又在臀.部忽然聳起,瑩瑩一眼,端是風情萬種,媚眼如絲。

偏偏她對自己的風情一無所知,一雙瀲灩秋水眸中盛滿純澈的迷蒙,更是勾人得緊。

青蘭眸光微頓,她驚道:“姑娘做噩夢了嗎?”

沈聽芷搖了搖頭,“替我備水,青蘭。”

青蘭誒聲,忙撩簾出去吩咐。

沈聽芷伏在枕上,慢慢揪緊了潤濕的床單,她心中有些委屈,不是都已經好了,為何還做這些夢?

青蘭以為她是魘住了,又往浴房中的博山爐裏加了好些安神的香料。

沈聽芷褪.去濕透的衣衫,泡進浴桶中,神色懨懨地靠在桶壁上。

青蘭挽了袖子上來給她搓背,看著少女奄奄一息的模樣,頓時心疼壞了,“姑娘可是在為退婚一事憂慮?”

沈聽芷搖搖頭道:“並未。”

青蘭舀起一勺清水,倒在少女光潔的脊背上,她寬慰道:“姑娘可是想家了?”

沈聽芷又搖了搖頭,她咬了咬唇,決定將這件事永遠埋在心底。

她已經快要離開上京城了,不該有這些牽扯,更不該……肖想二公子——承了她名義上的小叔。

她曾聽人說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倘若不是她日日思及,又怎會做這等荒唐的夢?

她不能再在上京多做停留了,得快些離開。

想到這兒,沈聽芷擡眸對青蘭說道:“東西收拾好了嗎?”

青蘭楞了楞,“咱們帶過來的東西有些多,恐怕要兩三日的光景才能收拾妥當。”

沈聽芷點了點頭,“這幾日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馬車,咱們盡快回揚州去。”

青蘭以為她是出來的太久,又沒了一段頂好的婚事,歸家的心便也迫切了些,想也沒想便答應道:“是,姑娘。”

暖香院中,謝時宴從淺眠中睜開眼,他本就靠床柱而坐,旋即轉了個身,雙腳塌上矮榻。

他擡起手,摸向俊逸鋒利的面頰。

幹凈清爽,什麽都沒有。

夢中少女嬌軟甜膩的嚶嚀猶在耳畔,她面子薄,說不出那些過分的話語,只知道低低地啜泣。

被欺負得狠了,才會忍不住嚶嚀出聲,整個人縮成一團,被困在他寬闊的懷抱之中。

他揉了揉眉心,想叫十一備水。

卻頓了頓,看向博山爐中已經燃盡的熏香。

他起身下榻,看了眼外頭巡邏的將士,將這個想法作罷。

他取下床頭掛的配劍,推開隔扇,往庭院中而去。

大門被推開,將士們看到出現在門口的謝時宴,都默契地轉過臉,繼續守著門。

謝時宴邁步出了暖香院,對左右看守的將士淡淡說了聲,“備馬。”

謝時宴來到後門的時候,一匹高大的駿馬已經侯在了國公府外。

謝時宴接過韁繩,跨步上馬,雙.腿猛夾馬腹,已經宵禁的上京城街道傳來一陣馬蹄嘶鳴。

一路來到因淮山上,謝時宴徑直前往寶閣寺偏殿,尋到正在打坐的凈空方丈。

他撩起衣袍席地坐在鋪墊上,凈空方丈恭敬地說道:“阿彌陀佛,王爺。”

謝時宴指尖輕敲桌面,擡起深邃的眉眼問道:“方丈可知,若是夢中反覆夢到同一個人,可是何緣故?”

凈空方丈掀起老皺的眼皮,道了句佛號,“阿彌陀佛,王爺可是有何心事未了?”

謝時宴想了想,“心事?”

凈空方丈點頭道:“未了之事,塵緣之事,記懷之事。”

謝時宴指尖輕點桌面,唇畔揚起一抹淺淡的笑道:“本王未了之事太多,真論起來,便無跡可尋了。”

凈空方丈點了點頭,斟酌著問道:“王爺夢中之事,是何事?”

謝時宴輕敲桌面,“男歡女愛,色.欲之事。”

凈空方丈卻是一笑,道:“王爺如今歲至及笄,男女之事,是為尋常,既然能讓王爺日牽夢縈,王爺為何不順從本心,順勢而為?”

謝時宴笑意漸斂,“若是不可得之人呢?”

凈空方丈笑道:“何為可得,何為不可得?天下之事,得之,便是可得。”

謝時宴輕笑道:“方丈此番,可與平日勸本王的修身養性不符啊。”

凈空方丈亦是笑道:“若是勸王爺戒驕戒躁,戒淫戒欲,王爺可會聽從?”

謝時宴輕哼一聲,笑容不及眼底,“你倒是了解本王。”

凈空方丈低頭合十,“若明知不可為便不為,恐怕便沒有今日的王爺了。”

謝時宴站起身,廣袖長袍掃過明凈的桌面,他垂下眸,淡聲道:“勞煩方丈,予本王一些安神熏香。”

方丈點頭道:“是,王爺。”

謝時宴回到謝府的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經過了知春院外頭的池塘。

隔著水岸,粼粼波光映照在庭院的海棠花合窗之上,窗中燭火掩映,房中之人此刻亦是無眠。

謝時宴駐足看了片刻t,便轉身往暖香院而去。

沈聽芷後半夜守著燭火,看了半夜雜書,等到天明之時,才倦倦泛起困乏之意。

她揉了揉眼眶,起身梳洗更衣。

對著鏡臺梳妝之時,趙嬤嬤進來接了青蘭的手,對著鏡子一陣誇讚,“姑娘這般容貌,便是嫁入宮中也使得的,日後與世子成了婚,世子不知要把姑娘寵成什麽樣。”

沈聽芷眼底的困乏壓了壓,她垂下眼睫,輕聲提醒道:“婚事還未落定,嬤嬤不可再這般說。”

趙嬤嬤的笑意斂下,她心中暗道不好,忙怪罪自己道:“瞧老奴,一高興便什麽都忘了,姑娘今日可有什麽事,老奴備了些點心,姑娘不若去沈香榭看看世子?”

沈聽芷坐在鏡臺前,半晌沒有說話。

趙嬤嬤的語聲噤下,她心底生出急切,姑娘這反應,這婚事兒啊,姑娘是鐵了心的要退啊!

趙嬤嬤還想再勸,沈聽芷已經揉了揉額角,有些困乏道:“嬤嬤,我有些乏了,待會兒與老夫人知會一聲,今日便不去請安了。”

趙嬤嬤誒聲,伺候著沈聽芷用過早膳,便忙不連跌往正堂去了。

沈聽芷用了膳,便取了針線出來,坐在合窗邊打起繡樣。

池塘中光暈粼粼,初升的日光將水面照亮,直直射入眼中,叫人有些睜不開眼。

沈聽芷於是將合窗放下,細細描著樣。

手中做著事,心卻漸漸飄遠了。

她忽然想起,昨夜只叫青蘭帶了兩副傷藥到暖香院去,他不愛尋大夫,身後的傷可有人替他換?如今日頭漸漸大了,傷口若是不處理,可會惡化?

心中飄忽想著,手中的樣打歪了都沒看出來。

合窗的窗楞被輕輕扣響,沈聽芷回過神,偏頭往窗外看去。

窗楞再次被扣響,沈聽芷擡手撐起合窗,雙眸之中陡然撞見一雙幽黑的鳳眸,眸底深沈,似沈澱著化不開的濃烈笑意。

沈聽芷揚起臉,張開雙唇微訝道:“你怎麽來了?”

謝時宴微薄的唇畔揚起笑意,他溫瑯著聲線,一副純良,“昨夜,多謝嫂嫂。”

沈聽芷被他說得一陣面熱,她偏過臉道:“你沒事便好了。”

謝時宴略微頷首,他舉起手,將一方箱匣遞到她面前,“這個,是給嫂嫂的謝禮。”

沈聽芷遲疑著接過,解開扣搭,鋪著絲絨紅布的匣內靜靜躺著一柄透雕折枝海棠紋的玉梳。

梳體瑩潤精致,入手溫潤合宜,海棠花枝雕工細致,纖毫畢現。

沈聽芷看向謝時宴,有些詫異,“為何送我這個?”

謝時宴擡起手,取下沈聽芷鬢邊簪著的碧玉簪。

今日她躲著懶,一頭烏發斜斜在鬢邊梳了個低髻,用玉簪束住。

玉簪被抽離,綢緞般的墨發如雲傾瀉。

在少女的怔楞中,謝時宴拿起匣中玉梳,眸光溫和道:“嫂嫂的發用玉簪簪不牢靠。”

沈聽芷心中微怔,他這是記著那日在寶閣寺中,她不小心將玉簪遺失之事。

只是沒想到他竟然能想到送一個更容易梳簪的玉梳給她。

他總是這般,夢中之時也是這樣,動作或急或緩,且行且退,從不將人逼到絕境上,好似有可以逃脫的餘地,真正想要掙脫時,卻是無處可避。

謝時宴擡起幽黑的鳳眸,輕笑道:“我替嫂嫂戴上?”

沈聽芷有些猶豫,她只顧念著,此刻他站在窗外堆砌的石頭上,若是被人從池塘那邊看過來,一眼便能瞧見他的身影。

而這玉梳,她很歡喜,且他身後還有傷,避開護衛過來專程送給她,她不想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正猶豫著該如何是好,隔扇外傳來趙嬤嬤的歡喜的通傳,“姑娘,大公子過來瞧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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