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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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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願

沈聽芷神色一怔,她擡起蝶翼般的睫羽,有些驚訝地看向謝時宴。

他怎能這般說呢?

沈聽芷面上泛起紅霞,她微微挪開視線,不去看他。

謝老夫人笑著說道:“你有這份心自是最好。”

謝老夫人回頭,拍著沈聽芷的手道:“你倒不用與他客氣,若是在旁人那裏受了什麽欺負,大可來找二郎,他的本事,可沒幾個人打得過。”

沈聽芷垂下眼睫,對謝老夫人點了點頭,應聲道:“是。”

她微轉蓮步,挽手在身側福禮,順著謝老夫人的話溫聲說道:“那便先謝過二公子了。”

謝時宴單手握著腰間懸掛的配劍,神色冷峻,看向沈聽芷的視線似春雨入池,綿綿無聲,叫人心頭蕩起漣漪。

沈聽芷眼睫輕顫,回身攙扶著謝老夫人,不敢去看。

謝老夫人拍了拍沈聽芷的手,“走吧,隨我去用膳。”

沈聽芷點了點頭,攙著謝老夫人,側身從謝時宴身前走過。

裙裾微揚,發帶綁縛著少女黑的鬢發,安靜地垂落在少女身後。

謝時宴目送他們走遠,廊檐下忽然竄出一只黑貓,踱步上前,矜傲地揚著下巴,用腦袋蹭少年的袍角,舒適地嗷嗚一聲,撒起嬌來。

謝時宴微微垂下眼睫,看向這只撒歡的貓兒。

黑貓側躺在地上,矜持地揚長脖子,等待被撫摸。

謝時宴目不斜視地邁開步子,從黑貓身側走過。

他順著曲水長廊,來到後院的禪房之前,推門而入。

禪房中,錦衣華服的男子靠窗而坐,見他推門而入,也沒有擡頭,而是看著面前的棋局。

謝時宴邁步來到他的對面坐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探入白玉棋盒,從中執起一枚黑子,點壓在天元之上。

男子溫潤謙和的臉上露出嘆然的笑容,意有所指道:“直取天元,對這盤局,並無任何助益啊。”

謝時宴接下男子的下一手,語聲漠然,“三皇子此行,只是為了談論臣下的私事?”

三皇子趙晟輕笑一聲,“你我相識多年,亦是知己好友,只是想提醒你,父皇如今忌憚著謝家掌兵之權,你若再無表態,以謝氏一族的聲勢,父皇恐怕不會再等了。”

謝時宴輕執黑子,徑直擋在白子要局之上。

他語氣淡然,“謝家落敗,朝中並無可替之人。”

趙晟一看棋局,剛才這一子,已隱有連扳之勢。

他輕笑道:“今年的新科武狀元,投了左相麾下,你說左相要扶持一個新的要將,需要多久?”

他反吃謝時宴一子,語氣已是沈肅,“我那太子兄長,要坐不住了。屆時謝家困迫,你又如何獨善其身?”

趙晟目光灼灼地看著謝時宴,似乎在等著他的決定。

謝時宴指尖一揚,將黑子壓落,“那便替勞煩殿下替臣下討一份封賞。”

趙晟面色一松,他揚起折扇,輕笑道:“你總算應允了。”

謝時宴單手握劍,起身大步往門外走去,玄色衣角微微晃蕩。

趙晟回眸,看向棋局,面色忽地一僵。

半晌,他忽地搖頭笑道:“原以為是請君入局,沒想到連孤的每一步,都是你所執之子。”

山中浴佛修行,女眷與男眷所住之處各自分開。

沈聽芷跟著謝家小輩一起,被分到南邊的禪房,謝老夫人與幾位夫人則住在東邊。

用過齋飯之後,沈聽芷便帶著青蘭一起往禪房而去。

外頭處處皆是善男信女拋撒黃豆的結緣之聲,寺廟大殿前的菩提老樹枝杈上,掛滿了紅色祈福帶,寫好的心願在風中飛舞。

青蘭看著寺中一派熱鬧,問沈聽芷道:“姑娘可也要去祈福?”

沈聽芷輕搖了搖頭,“回去吧。”

青蘭有些不解,“姑娘為何不去?”

沈聽芷一壁款步往禪房走著,一壁面容不變地對青蘭輕聲道:“今日謝家諸多風光,難保有註意著我們的,莫要多事。”

青蘭憤憤道:“姑娘何苦這般,不過是祈福而已!”

沈聽芷輕聲道:“走吧。”

還未走遠,便見一行錦衣華服的帶刀將衛,手盛托案往大殿而來。

他們帶t著銀色半邊面具,遮擋住上半張臉,一身肅殺之氣,看著便讓人覺著生人勿進。

他們方來到大殿前,凈空方丈便迎了出來,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岐山王殿下遠道而來,老衲有失遠迎。”

將士將冷聲道:“殿下令我等前來,為守疆衛土戰死沙場的戰士點七七四十九日長明燈。”

凈空方丈點頭應下,“老衲明白了,今夜便開壇祈福,為戰死將士超度。”

將士將覆著紅布的托案送到大殿之中,向凈空方向點頭,“王爺說,若是開壇,他會親自到場。”

凈空方丈點了點頭,“寶閣寺恭迎王爺駕到。”

將士傳完話,便退離了寶閣寺。

沈聽芷在一旁靜靜看了一瞬,回頭對青蘭說道:“走吧。”

青蘭問道:“姑娘便不好奇這個岐山王是誰?”

沈聽芷唇角微揚,目光中染上幾分少女的活潑姿態,她彎了彎眉眼笑道:“好奇。”

青蘭不解道:“那姑娘為何不問問?”

沈聽芷轉了轉眼睛,輕笑道:“會有人與我們說的。”

青蘭疑聲,但見自家小姐不肯再說,便只能將困惑壓在心頭。

就這般壓了沒半日,趙嬤嬤便已腳步匆匆地踏入了禪房之中。

一進門,她便拍手驚呼道:“哎喲我的姑娘,您聽說了嗎?咱們殿下方封了個岐山王!”

沈聽芷坐在合窗邊,聞言放下正在翻看的經書,視線微擡,與抿著唇憋笑的青蘭對視一笑。

沈聽芷隱去唇角笑意,眸光中露出些輕疑,“哦?什麽岐山王?”

趙嬤嬤上前說道:“這個老奴也不知,聽說這位岐山王在邊疆戍守多年,戰功累累,卻一直未曾歸京,這剛回來,便被封了咱們大業第一個異性王!”

沈聽芷笑意微頓,“長得可是什麽模樣?”

趙嬤嬤哎道:“這就更不知了,聖上方才下的,指不定人還在上京城外呢!”

沈聽芷蝶翼般的睫羽輕扇,“這麽說,這位岐山王,在邊疆的勢力想來也是極大?”

趙嬤嬤拍手道:“那是必然呀!”

沈聽芷垂下眼睫,手指停在方才翻看的經書上,良久未動一頁。

青蘭將寺廟中的素果子送了進來,上前問道:“姑娘在想什麽?”

沈聽芷擡起眼睫,看向合窗外青碧色苔蘚長滿的青石地面,“在想當年的一件往事。”

青蘭會意道:“姑娘又在想那位公子了?”

沈聽芷將視線飄回書頁上,淺淺地撩了撩鬢角碎發,“當年在鎮北,若不是他,我便被發賣到倚紅院做瘦馬了,有家不能回,叫天天不應。”

恐怕即使在揚州,她也再不能踏入家門半步。

青蘭上前道:“姑娘可是想去找這位岐山王?”

沈聽芷握了握手指,“我就是想去問問,他可否知道一位紅纓長槍使得格外好的小將士。”

青蘭輕問道:“姑娘準備今晚去?”

沈聽芷點了點頭,“青蘭,你替我留在這裏,我一個人去,免得招人註意。”

青蘭點了點頭,“小姐萬事小心,若當真被人發現了,便只說是奴婢,奴婢的名聲壞了便壞了。”

沈聽芷拉住她的手,寬慰道:“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夜幕漸漸沈了下來,寶閣寺的燈火卻依舊不滅。

沈聽芷披了件薄紗的青色披風,提著一盞琉璃宮燈,步入湛藍的顏色之中。

山上林木青蔥,在昏暗的天幕下,形成一道無影的屏障。

僧徒的念祝聲遠遠傳來,沈聽芷提著琉璃宮燈,循著經聲往往生臺而去。

越來越近,山上的風迎面而來,琉璃燈盞中星火搖曳。

碧色青苔爬滿黑青色長階,少女輕提衣裙,執一盞琉璃宮燈,小心翼翼地邁步走下臺階。

銀白月光在她身後緩緩升起,皎白月光照亮青石長階。

亦照亮等候在長階下,一身玄色衣袍的頎長身影。

沈聽芷微微冷聲,看著出現在這裏的謝時宴,驚訝道:“二公子?”

謝時宴撩起長袍,邁步走上長階,在少女之下站定。

他向她伸出手,幽黑鳳眸在夜幕下看不見底。

沈聽芷看著手中握著的琉璃宮燈,又看看提著的裙擺,輕聲道:“不必了。”

謝時宴微微偏頭,語聲溫瑯,帶著些笑,“嫂嫂可是想我背你?”

沈聽芷面色緋紅,磕磕絆絆道:“並非、只是……”

謝時宴冷峻的面容上,鋒利的棱角在月色映照下變得溫和,“祖母托我照顧嫂嫂,嫂嫂在擔心什麽?”

沈聽芷微抿了抿唇,半晌才溫著嗓音小聲道:“勞煩二公子了。”

她伸出纖白的手,遲疑地遞到空中。

謝時宴寬大的手掌一番,將她的手掌不松不緊地淺淺扣住。

熾熱的溫度透過掌心,穿過半邊手臂,電流般直竄心際,沈聽芷覺著半邊身子似乎都酥麻了。

她呆呆地不敢再動。

少年卻像沒事人一樣,坦率地側過身,示意她小心腳下,“夜路濕滑,嫂嫂小心。”

沈聽芷屏著息,繡著青荷的鞋面一步一步,往長階下走去。

寺廟中所有僧徒悉數聚集於後山,點燃一盞又一盞蓮花明燈。

燈盞次第綻開,鋪就於青石長階之下。

遠遠望去,似是天上銀河倒落,香火繚繞,檀香遠縈。

沈聽芷頓住腳步,為眼前的燈火所怔楞。

謝時宴停在少女身側,萬千燈火之中,他微微側過身,對她溫聲道:“寺廟山間,上通無極之境,下連最高之水,嫂嫂,許個願吧。”

沈聽芷唇.瓣微張,她緩緩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這並非是我所設,亦不能有所求。”

她頓了頓,“若當真要求,便求那位岐山王,得償所願,安康順遂。”

謝時宴身形一頓,他緩緩偏頭,目光沈沈註視著少女,“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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