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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沈清遠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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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沈清遠34

萬籟俱寂。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樣,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連空中微小的浮塵都靜止了下來。

直到一隊整齊的腳步聲打破寂靜,在眾人驚恐的呼吸和不可置信的驚呼中, 空氣重新開始擾動。

陳越楞楞低頭, 摸索了一通自己毫發無傷的身體, 茫然看向沈清遠。

卻迎上了一抹笑。

她坐在地上, 臉上是飛濺的血, 身上滿是灰塵, 手腳被捆綁著動彈不得,狼狽至極。

可她靜靜地註視著這邊,目光越過陳越,如破空之箭,直直射向周淵。

那平靜的笑容陳越再熟悉不過。

那是她標志性的,勝券在握的笑。

他慢慢回頭,只見剛才還舉著槍對準自己的周淵,這會兒已經倒在了地上不斷抽搐著,那把他自制的槍也被甩飛了出去, 砸在墻角。

一群訓練有素的保鏢不知道從哪兒圍了上來,手握□□, 恭敬地站t在沈清遠身後。

沈清遠一邊用保鏢遞來的刀割開身上的紮帶, 一邊擡頭問:“都準備好了?”

“是, 沈總!”

陳越緊繃的弦吧嗒一聲扯斷了,他哆嗦著看向沈清遠, 一張嘴, 話還沒說出來, 眼淚先掉下來了。

“別這樣看著我。”沈清遠腳踝受傷站不起來,只坐在地上笑著看他, “我好歹也是身價百億的集團董事長,怎麽可能連這點兒危機意識都沒有呢?”

許彬一事給了她一個大教訓,所以她從始至終都沒放下過對周淵的監視,當她知道周淵在偷偷收集汽修零件時,就隱約察覺到了什麽。

周淵偽裝司機確實是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但沈清遠重活一世,最珍惜的就是這條命。

她擡起手來,小拇指上的尾戒和她落在沈家的那一只一模一樣,同樣的戒指她還有一抽屜。仔細看去,尾戒上雕刻著花紋的角落,有一個細小的紅點,正在閃爍。

跟蹤器。

來這個廢棄工廠最早的,不是陳越,不是沈博林一家,而是沈清遠重金聘請的保鏢團隊。

沈清遠知道,周淵和她是同一種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有一點兒絕地求生的機會都不會放過。

她不想給自己留下一個隱患,她等的就是現在。

正在眾人驚魂未定時,周淵抽搐著扯掉自己身上的電針,手腳並用撲到陳越的車上,發動了引擎。

沈博林和林邊月驚慌地招呼身邊的保鏢,卻發現沒有一個人動。

沈清遠的保鏢也都像是沒看見一樣,只是靜靜矗立在原地。

車子發出轟鳴,在揚塵中歪歪扭扭沖出廠房,剛拐一個彎,就驟然響起刺耳的剎車。

砰!

碰撞聲震耳欲聾。

隨後是鋪天蓋地的警笛聲,瘋一般呼嘯而來,訓練有素的警察沖進廠房,看到幾人安然無恙,松了一口氣。

“外面……發生什麽了?”白善寧惶恐地望著廠房外,“他撞車了嗎?”

“是撞人了。”警察嘆口氣,嘖嘖道,“迎面撞上了一個女人,已經被救護車拉走了。”

“哦對了,那女人,似乎是他媽。說是精神有點問題,聽說兒子在這邊就來了……也是巧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沈清遠的身上,驚詫的,慌亂的,恐懼的,一擁而上。

而視線中心的沈清遠,只是靜靜坐著,面色如常。

她從未放棄過調查上一世自己的死因。

直到她發現,自己經常保養汽車的那家店,是方渟名下的。

“我說過。”她輕飄飄開口,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我不會輸。”

想明白一切的陳越發瘋般撲上來,將沈清遠死死按在自己懷裏,泣不成聲。

良久,他惡狠狠擡頭,悲咽的聲音中滿是怨懟,幾乎是泣血一樣咬牙:“沈清遠!”

“你就不能提前說一聲嗎?哪怕給我一個眼神,給我一個暗示,有這麽難嗎?!”

“我真是……我真是恨透了你這副永遠理智、永遠清醒的樣子!”

話是這麽說,可他箍在沈清遠腰間的手卻沒挪動哪怕一寸,反而更緊了幾分。

沈清遠擡起手,輕輕摘下他蒙上眼淚和塵土的金絲眼鏡,湊上去含住他眼角的淚水,細密的吻一路向下,纏繞到唇邊:

“胡說。”

“你愛死了。”

*

周淵,綁架,自制槍械,謀殺未遂,危險駕駛,人證物證俱全。

開庭前,他的律師安慰他:“你是謀殺未遂,交通事故也是意外,在庭上態度好點,我爭取縮短刑期,放心吧。”

可開庭後十分鐘,法庭上的氣氛就逐漸壓抑起來,任憑律師使出渾身解數,也被對面追著打。

而審判長和書記員雖然面無表情,但周淵總能看出他們眼神中流露出的似有若無的鄙夷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們都是林邊月的學生!是她的同事!你們和沈家是一夥兒的!”周淵瞪著眼睛,大叫著沖律師吼,“我要申請他們回避!他們和原告有利益關系!”

原告律師嗤笑一聲:“被告,林教授不僅是政法大學的教授,更是國內三所名校的客座教授,桃李滿天下。”

“您要想找一位從未上過林教授的課、從未崇拜過林教授、從未和林教授共事過的法律人,恐怕有點強人所難吧?”

該項申請自然被駁回。

保鏢提供的視頻可以證明周淵勒索財務和殺人未遂,最終當庭宣判周淵獲刑十二年,沒有緩刑。

周淵當場崩潰,嘶吼著被押下去,對法警拳打腳踢,因藐視法庭又喜提兩年刑期。

而方渟,雖然仍在醫院接受搶救,但醫生表示,就算手術成功,也會變成植物人。她會以最低標準茍延殘喘地活著,有人要她承受至少兩年的植物人生涯。

沈清遠沒有出庭,她在醫院,用沒打石膏的手端著平板看文件,嚼著陳越餵到嘴邊的蘋果。

宣判結果是白善寧帶來的。

她消瘦不少,手裏提著一些補品,在交給陳越的時候有點不知道怎麽稱呼,有些局促。

“還是叫我陳助理就好。”陳越神色自若,嘴角掛著淺淡的笑。

經此一事,他已經完全不在意這些了。

他不需要沈清遠毫無防備地把後背交給他,也不需要她在危險中伸出手。

他不需要以此證明他在沈清遠心中的地位,這都沒有關系了。

他只要沈清遠好好的,只要她平安。

反正他會永遠站在她身後,堅定不移。

然而正是這時,看文件的沈清遠頭也不擡,漫不經心開口:“你樂意的話也可以管他叫姐夫。”

陳越的臉騰地紅起來,強壓著幾欲沖出心口的悸動,看向沈清遠。

“姐、姐夫?”白善寧不忍戳破陳越的粉紅泡泡,但她真的有事情要說,“那個……讓我和我姐……”

“啊你們聊!抱歉!我去水房買碗餛飩……不是,我去食堂打壺水……”他的臉更紅,懊惱著咬住了嘴唇,同手同腳往外去了。

白善寧多少有點兒驚恐,盯著門外左腳絆右腳的陳越倒吸一口涼氣:“陳助理他……真的沒事嗎?”

“沒事。”沈清遠輕笑一聲,收了平板,“他且美著呢。”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起來。白善寧也自然了不少,坐在她床邊,自然地接起陳越的工作,一邊說著周淵的刑期,一邊餵她吃蘋果。

沈清遠沒吃,只是笑著看她:“我以為你會恨我。”

如果說之前白善寧太天真,沒有意識到沈清遠的操控,那麽當沈博林和林邊月將一切攤開時,她也應該明白自己被利用了。

白善寧舉著蘋果的手頓了頓,放了下去。

良久,才輕輕道:“我很生氣。”

“你那天走後,我想了很久。你說得對,雖然你是在利用我達成目的,但整個過程都沒有傷害我,反而給了我很多我曾經無法擁有的東西。”

“我不明白,難道我真的是個得寸進尺、忘恩負義的人?你對我那麽好,我卻因為你的動機把這一切全都抹殺?更何況你的動機甚至都不是害我。”

“可我真的生氣。比周淵囚禁我還氣,比在酒吧被客人騷擾還氣,我氣得整晚整晚哭,睡不著,幾次都想找到你家去問問你到底怎麽想的。”

她還是控制不住情緒,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肩頭微聳著哭了:“你被綁架的時候我才想明白,我生氣,是因為我愛你。”

“就算你不對我那麽好,我也會幫你對付周淵。我生氣,因為你居然用物質和手段去收買我,而不是直接要求我幫忙。”

“我生氣,是因為我害怕,我怕你覺得我幫你是因為那些外物,我怕有朝一日你和別人針鋒相對,會覺得我也會被別人的小恩小惠收買。”

她哭得梨花帶雨,手不自覺攥住了床單,抽抽嗒嗒地擡起眼,望著沈清遠:

“姐姐,我最後悔最後悔的事……”

“就是當年,沒能在游樂場給你買一只氣球,讓你抓著氣球的線,飛出那間小黑屋。”

在生死關頭想起二十年前的不只是沈清遠,還有白善寧。

沈清遠沈默著,眼眶發熱。

白善寧的眼淚燙得她想挪開視線,可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轉頭,反而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的手。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

陳越,許歆然,康穎,他們都曾用不同的方式告訴她,她這麽做太傷人。

她不以為意,這麽做切實有效不是嗎?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只不過是既得利益者t之一。

可當白善寧一字一句將心剖開,一片一片展露在沈清遠面前時,她就再無法放任自己裝作若無其事。

她仿佛看到二十年前蜷縮在小黑屋的自己,在無盡的黑暗中獨處,學會了人生的第一課:她只有自己。

然而下一瞬,那扇封鎖住她孤寂世界的門松動了,一只只手奮力將門推開,讓光漏進去,絲絲縷縷照在她身上,熱得怕人。

門縫中走出陳越,走出許歆然,走出那些明知道她是什麽人,還義無反顧站在她身邊的人來。

最後是個四歲的小女孩,手裏拿著一大把五彩斑斕的氣球,踮著腳,闖進這間房來。

沈清遠閉上眼,看著四歲的自己接過那束氣球,原諒了那年的沈清秋,也原諒了那年的自己。

“那……”她看向白善寧,第一次沒有目的地開口,“等我出院,一起去一趟游樂園吧。你要給我買一大束氣球。”

白善寧點點頭,癟著嘴鉆進她懷裏哭:“你煩死了!等你說句真心話比中彩票還難!討厭你!”

“這麽討厭我?也不知道誰剛剛一口一個愛我。”

“討厭你!”

兩人笑了一陣,沈清遠張嘴叼住白善寧遞過來的蘋果,大起大落的情緒才算平穩。

白善寧盯著蘋果沈默了一會兒,還是低聲道:“媽的事,他們一直瞞著你,但我還是想和你說一下。”

“當年我失蹤後,媽就得了抑郁癥。她自殺過好幾次,精神出現問題,也……試圖傷害你。”

“她清醒的時候不敢靠近你,不清醒的時候爸控制著她不去見你,所以這些年……治療後,她精神狀態穩定了,但是重度抑郁還是沒有改善。”

“她不是只恨你,她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沈清遠沒有露出什麽太驚訝的表情,這麽多年了,她猜也猜到了點兒端倪。

白善寧接著說:“周淵在城南土地的審批文件遭卡,是媽的手筆。他能判十四年,也是媽的影響力。她其實……一直都在幫你,只是從來不說而已。”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於是只是問:“你會原諒媽嗎?”

沈清遠笑笑:“是爸告訴你這些事的吧?”

見白善寧楞住,她笑意更深。

那老東西才是真正的狐貍,他知道只要告訴白善寧這些事情,以這小白花的性子肯定會漏給沈清遠。

可惜,沈博林還是不明白那晚她說的話。

她已經不是十幾歲了。

她不渴求遲來的母愛或者父愛,也不會因沈博林一句話就只身前往M國面對漩渦,更不會被動挨打,屈服於權威。

她是沈氏集團董事長。

沈氏集團,是沈清遠的沈,不是沈博林的沈。

於是她只是淺笑著: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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