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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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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了電話, 秦傳榮哼著歌出門買肉,他推著一輛老式自行車,哐哐哐走過抄手游廊, 這自行車是老大騎過的舊車, 大兒子換了新車,把舊車給他,他也不介意,車子後面裝了小孩子的座位圍欄,平日裏用來帶孫子孫女。

買三斤五花肉, 掛在正前方, 住在大雜院裏就一個不好, 誰家買點肉, 一個院子的人都盯著,可他推著車哐哐哐地走,一路瘋狂吸引人註意。

“老秦, 咋個又買肉了?”

“家裏有好事的唄。”秦傳榮慢悠悠推著車走, 一路發出震天的哐哐聲, 不遠處坐著的老大爺, 擡了擡眉毛瞥他一眼, 點燃自己手裏的煙。

“快閉嘴, 回家去,就他這個樣子, 家裏沒點好事能這樣出來晃蕩?他就是出來釣魚的,你以為?釣你們這些老酸雞,待會兒一問, 酸死你,趕緊甭問了。”

秦傳榮:“三大爺, 您別討人嫌。”

“什麽酸不酸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咱家瑤瑤當上館長了,文化館的副館長,這丫頭出息了,讓她老子也沾點光。”

“哎喲,你閨女當館長了?她才二十來歲吧?”

秦傳榮得意道:“可不是麽?”

三大爺慢慢地捏著煙槍:“讓你們別問別問,這下曉得了吧,屁股翹天上去。”

“這可是好事,瑤瑤可是大家夥從小看到大的,她當館長,咱們為她高興。”

“誰酸吶?沒誰家酸,咱們家裏又不缺酸菜。”

三大爺:“總有酸雞跑出來往人家屋底下掛。”

秦傳榮帶著肉和自行車,在外面顯擺完了一通後,這才慢悠悠地回到家,住在大雜院裏,擠是擠了點,但就這一個好處,想怎麽迷路,就怎麽迷路,從前院走到後院去,又從後院走到前院去,經過的街坊鄰居無數,家裏有點好事,抓住人就能嘮嗑幾句。

秦傳榮帶著五花肉回到家裏,路上倒是沒遇上講酸話的,所謂的酸雞更是無稽之談,只不過回到家裏,老大和老二媳婦兒都來了,臉色看不出喜意。

他跟沈桂香一共五個子女,四兒一女,老大老二離得近,平日裏經常回來看老兩口,老大夫妻倆都老實,老二夫妻倆則刁鉆了些,老二窩囊愛偷懶,老二媳婦多嘴多舌卻長得漂亮,秦傳榮對這兩個兒媳,盡量一碗水端平,奈何生活還總有不如意的地方。

當初一家子住在一起的時候,這兩兒媳婦就結下了仇怨,總在背地裏暗著較勁兒,誰也不肯吃虧。

老三跟媳婦兒離得遠,管不著,老四還在讀大學,就他一個打光棍,還沒結婚,小女瑤瑤夫妻倆過得幸福甜蜜,也不用他們夫妻操心。

就這兩個兒媳婦,鬧得讓人心慌。

秦傳榮買肉回來,她們肯定是要上門來吃飯的,生怕妯娌家裏多吃了一口,怪秦傳榮夫妻倆偏心。

老大媳婦:“小妹也是好命,咱們沾她的福氣。”

“可不是麽,誰跟她似的,嫁了那麽個好男人,自己也跟著麻雀變鳳凰。”老二媳婦忍不住酸了,秦瑤交好運,說來說去還是她跟大嫂惹出來的。

要不是當初她跟大嫂吵起來,誆騙秦瑤下鄉,秦瑤也不會跑去海島探親閨蜜,再順藤摸瓜逮住了一個好男人,這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也平步青雲,成了個文化館副館長。

以前怎麽也想不到這小胖妞能麻雀變鳳凰,頂多以為她嫁個粗糙的軍官漢子,變成個操勞的家庭婦女。

這麽多年過去,二嫂越來越不平,心裏面總不是滋味,以前嫁進秦家的時候,她可是秦家最漂亮的女人,哪知後來秦瑤瘦了,變美了,秦老三那個粗糙貨色狗屎運爆棚,娶了謝紅霓這麽個資本家的毒瘤閨女,這兩的存在,把她襯得一文不值。

老二工作差,她跟大嫂也不過是普通工人,更有被清退的風險,二嫂心裏後悔極了,自己過得差,也不願別人過得好。

她甚至後悔當初哄秦瑤去海島,就應該讓她留在大雜院結婚生子……

沈桂香道:“麻雀怎麽變得了鳳凰,她就是真鳳凰,瑤瑤她搞得那期刊啊,賣出了幾十萬冊。”

“幾十萬冊,有可能嗎?別是吹牛。”二嫂小聲叨叨,她也去找人打聽過,就白洋澱那,一直是個文青交流區,交換手抄本啊,朗讀詩歌啊,秘密又公開的小聚集地。

有些還挺有名的,搞得什麽文學期刊,也就賣個幾萬幾千冊,哪來那麽多受眾,不過是這些文人小範圍的無病呻吟。

賣出幾十萬冊?那得賺多少錢。

沈桂香理所當然道:“上過報紙的,這還能有假?”

沈桂香把兩個兒媳說了一頓,也嘆氣五個孩子發展不均衡,自然有眼紅的,這個羨慕那個……可人家混出來就是有本事,打鐵還需自身硬。

*

顧家那邊得知秦瑤成了副館長,也是恭喜連連。

顧老爺子暗自尋思著自己這個小孫子顧呈,簡直是狗屎運爆棚,路邊都能撿個大美人媳婦,讓人不得不服氣,到底哪來的狗屎運?

“小呈啊,你說你從小到大出門是不是經常踩狗屎?”

顧呈面不改色:“爺爺,只有酸雞才說這種話。”

“哼。”顧老爺子冷哼一聲,接著輕飄飄道:“當初你爸要給你取個賤名我就不該攔著,要不然你從小就得叫屎娃。”

顧呈冷笑道:“你以為我會信嗎?”

“爺爺,屎娃是您自己的小名吧,我讓瑤瑤加到書裏去。”

顧老爺子:“你敢!你個小兔子崽子,走開點,我要跟我孫媳婦瑤瑤說話。”

秦瑤努力捂著嘴,接過了話筒,十分艱難才沒讓自己笑出聲,她以為“狗蛋”、“鐵柱”、“二牛”一類的小名已經夠經典了,沒想到還有“屎娃”。

頂著這名字長大,那得多自卑啊。

“瑤瑤,你辦的那期刊不錯,讓我的那書在雜志上連載吧!”

秦瑤趕緊勸說道:“……爺爺,不是我不答應,而是風格不對啊!”

她們這是精品生活雜志,其實就是個娛樂消遣類的玩意,跟文學不太沾邊,主要是娛樂生活時尚,老爺子的事跡改編的小說,跟她們雜志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著。

“這有什麽不對的,你加上不就行了。”

顧老爺子在那邊胡攪蠻纏,秦瑤沒法子,答應增加一個別冊,專門連載老爺子的小說。

原本這小說,顧老爺子準備留作傳家寶的,不拿給外人看,這會兒又掏出來公之於眾,小眾出版也沒什麽,這麽大張旗鼓的連載……

“隨老爺子高興吧。”

秦瑤打算給期刊增加別冊,成本也沒增加多少,她們印的多,印刷廠那邊更有優惠,印刷行業就是這樣,印刷越多越便宜,如果只印刷幾十幾百本,單冊成本非常高,數量越多反而越便宜。

實體工廠大多如此,量大實惠。

李嘉蘭的簽名冊寄送給讀者後,還剩下一部分,秦瑤拿去送給同一棟樓的家屬門,顧呈幫她把幾十本筆記本搬出來。

他打開一本筆記本,看見上面李嘉蘭的照片和簽名,不由得搖了搖頭。

秦瑤調侃道:“怎麽,你也喜歡大明星?”

顧呈搖搖頭,他眼睛裏帶上了些許笑意,眼前的秦瑤總是不太自覺,她皮膚白,水水嫩嫩的,讓人在人群中第一眼便註意到她,聽丈母娘說,她皮膚從小就是這麽白嫩,小時候胖乎乎的,還被人嘲笑大母豬,豬婆,這些詞雖然不太好聽,但也說明她確實很白。

因為皮膚太白了,反而奪走了她五官的光彩,都說一白遮百醜,但是皮膚太白了,也會遮擋五官的風采,讓人不太容易註意她五官的細節。

不像是李嘉蘭,李嘉蘭單獨看生得標志,尤其是眼睛,在電影裏光芒四射,而在現實中,她站在秦瑤的身邊,一下子變得暗淡無比。

“瑤瑤,你沒照鏡子嗎?天天對著你這麽個大美人,我還能瞧得上誰?”顧呈拿起秦瑤的手,低笑道:“這小豬蹄,白白嫩嫩的。”

秦瑤抽出自己的手沒好氣拍他手背。

“你這熊掌也別在這礙事了,我要出門。”秦瑤抽出幾個筆記本,擺擺手,大步跨出去。

顧呈站在身後望著她,十分欣賞這樣做事幹凈利落的秦瑤,同時也仿佛在她身上看見了自己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總覺得秦瑤跟他越來越相像。

秦瑤出門沒走兩步,又回來拽住顧呈的手腕,讓他跟著一起出去。顧呈這會t兒穿著一身黑色的作訓服,貼身的,上半身深色上衣,短袖,結實的胳膊露在外面,肌肉的紋理反射出油潤的光。

以前見多了他穿白色軍裝的樣子,現在這副少見的黑色,顯得格外強悍有力。黑色總是給人一種肅殺之感,換上這身衣服,就連眼神都起了變化,哪怕此刻的眼角再溫柔,都藏不住那漆黑瞳仁中的堅定、強悍和自負。

上衣紮進褲子裏,勒出緊實的腰線,修長的雙腿,一雙深邃的眼睛看著她,肌肉的線條在衣服下若隱若現,顯得那樣矯健驍勇。

“看你閑著沒事的樣子,幹脆來幫我幹活。”秦瑤把筆記本塞進他懷裏,帶著人鉆進女家屬堆。

“李嘉蘭的筆記本?真漂亮啊這本子。”

“謝謝了啊,小秦。”

“秦同志,當初就應該選你當樓長!”

“你們家老顧人真不錯,不像俺家那個,什麽事都不做。”

……

秦瑤和顧呈把筆記本送完,獲得了一大堆家屬好感度,又去幼兒園把兩個娃接回來,一家子晚上吃小炒,傍晚先回家,顧呈換了身衣服,噴上花露水,秦瑤拎著一個巨大的水壺,帶上瓜子和垃圾袋,一起下樓去球場。

秦瑤從小到大很少見到人踢足球,學校裏也不是沒有足球場,哪怕有了足球場,大多數學生也不踢足球,打籃球的多,足球場更像是休閑跑道,外加社團活動和情侶約會散步的地方,坐在茵茵草地上,還踢什麽球?不如牽手看星星。

無論是軍校還是營區,男人多,打籃球的多,踢足球的也不少,很容易拉起幾個足球隊,場地大,晚上七八點挺多人踢足球。

顧呈最近晚上總跟人踢足球,秦瑤有空閑就帶著兩個娃來圍觀當啦啦隊,沒空閑就讓隔壁的小石頭哥哥帶著弟弟下來玩,反正在學校裏,孩子也丟不了。

這會兒晚上娛樂活動少,電視節目也少,比起看電視,孩子們更樂意下樓來玩。

——即便是餵蚊子。

秦瑤從來沒有看過世界杯,也不懂踢足球,最近看顧呈他們踢球,才稍微看出了些許樂趣,當然,也不能說是樂趣,主要是看自己丈夫那並不年輕的□□。

鄰居陳小蕓也是天天下來看,兩人邊上草地上坐著,陳小蕓穿了絲襪和長衣衣褲,被自己包成一個非洲女人,就是為了防蚊子。

這年頭蚊子可是個毒辣貨,被叮咬,有得瘧疾的可能,人可就遭罪了。

秦瑤在島上待過,還學過一定的醫療救護知識,對瘧疾倒是很熟,現在回想當初的護士訓練,都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

穿書一回,把歲月賺了,原本就活了二十六歲,來到這邊,變成了十八歲的秦瑤,七二年到現在的七八年,六年過去,二十四歲,明明才二十四歲,卻又感覺活得很久了,穿書前都是在讀書,畢業後當過一段時間編輯,來到七十年代,又當過護士,又在醫院宣傳辦公室待過,又調到了文化館,寫過小說,寫過話劇,又創辦過屬於自己的生活期刊……就這麽簡短的二三十年,她的履歷還真不少,將來寫自傳有的寫。

“小秦,你要不要也蓋蓋?擋擋蚊子?”

秦瑤搖頭:“我不用,我不討蚊子喜歡。”她沒好意思說,每次坐在陳小蕓的旁邊,蚊子總叮咬陳小蕓,而不選擇她。

小蕓同志就是屬於她天然的驅蚊劑。

陳小蕓被叮怕了,大概蚊子也喜歡肥的,覺得她肉香。

小石頭的爸爸,也就是陳小蕓的丈夫,他腳崴了,被安排去守門,陳小蕓看著他直樂。

踢了大半天,顧呈下場休息了,全身都是汗,橘黃色的燈光下,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一過來,就是洶湧澎湃的荷爾蒙氣息,也稱之為——汗臭味。

顧呈先抱起小兒子,毫不客氣把兒子當抹布,頭上的汗都抹在他衣服上,銘銘沒來得及跑掉,差點被氣哭,傍晚才被親媽洗香香,現在又變臭烘烘。

“爸爸好臭爸爸好臭……”

顧呈巨爽,他現在的惡趣味就是欺負這個小兒子,越是像自己,欺負起來越爽。

瑞瑞趴在親媽的腿上,羨慕長手長腳的親爹,“媽,我什麽時候才能變這樣?”

秦瑤笑著摸摸他的頭:“再等個十幾年吧。”

踢完了球,已經到晚上了,顧呈一手抱著一個兒子,秦瑤拿著空水壺和陳小蕓一家人回去。

“你們家老顧今天踢得真不錯。”

“我看好多人都在註意他,你也別擔心是女的,我看大多是男的。”

秦瑤:“……”

她跟陳小蕓揮揮手告別,圍觀群眾除了家屬外,就是其他的學員,當然男的多,不過今天老顧同志的表現確實不錯,男的也都往他身上看。

得虧這邊沒有年輕未婚的小姑娘。

秦瑤和陳小蕓把門關上,喬潔貼在門上,聽著外面的動靜,把剛才的對話收進耳朵裏,她忍不住跟丈夫孟先道:“你晚上也去踢球唄。”

喬潔想下去看踢足球,可是丈夫不在,她跑下去看其他男人踢足球算什麽事?

孟先一口拒絕:“我體能不好,哪踢得了那玩意。”

孟先可不願意受傷,寧願在家裏寫材料。

喬潔心頭憤憤,想著自己怎麽嫁給這麽一個男人,以前她以為軍官大部分是偉岸高大的,實則不盡然,也有愛躲懶謀清閑的,很多關系戶,最喜歡去後勤崗,看守倉庫啦都是肥差。

喬潔看著孟先,心頭覺得沒勁兒,尤其是有秦瑤和陳小蕓的丈夫作對比。

“那秦瑤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做什麽,比男人都忙……”喬潔是真覺得秦瑤傻,好不容易找了個條件好的丈夫,還不眼巴巴守在丈夫身邊,還去忙她那些破事業,有個什麽鳥用?

第二天,喬潔碰上張世紅,無意中抱怨起這件事,張世紅也忍不住道:“她在單位裏在幹什麽?要不要跟著去看看,我可不相信她真有什麽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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