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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長陽城內的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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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正是人來人往之時, 城西椿樹巷靠近巷尾的小院, 大門卻大喇喇地敞著。

安海城雖說治安不差,少有盜賊之事, 但也不至於這大白日就不關門吧?

有幾個路過的街坊不由納罕,“這不是劉家?那劉全前些日子聽說是犯了事, 卷了侯府的銀子跑去了長陽花天酒地……這家裏只餘下婆娘羅氏和啞巴兒子。”

“也得虧侯府行事寬厚,沒勾連到女眷身上,這羅氏也光棍,還是成天好吃好喝, 壓根沒想著出去尋個生計,有點活也是指使著她那個啞巴兒子!”

“這大白日的, 敞著院門,莫不是出了甚事?”

“也對,不然咱們進去問問看?雖說劉全無恥,羅氏光榻,那狗兒還是怪可憐的……”

幾個街坊相攜進了劉家小院, 這一進就覺出了不對勁兒, 那院子裏亂七八糟的, 原本種著的一架葡萄樹都被扯得七零八落,靠墻種著的幾株花草也被連根拔起, 什麽臥房門, 廚房門,廂房門都是大開著, 略打眼一瞧就能看到裏頭也被翻得亂七八糟,活似颶風過境,又似遭了海盜。

“啊呀!這是被人搶了?”

“羅氏?狗兒?”

街坊們喚著人名,心裏卻是格登了幾下,生怕那搶了劉家的強盜把人也給弄死了。

畢竟,先頭劉全打從長陽城回來,娶了個妖嬈媳婦,還得了好差事,工錢肥得讓人眼紅,他家媳婦羅氏吃香喝辣,整條巷的婆娘都比不上她滋潤……沒兩年劉全又搖身做了船隊管事,那更是闊氣得很,翻新了屋子,換了時新家什,穿綢著羅,披金帶銀,讓人眼紅都眼紅不起了……就算劉全卷了銀子跑了,但劉家院子裏應該還是有不少值錢的物事的!

街坊們小心翼翼地進屋搜尋的,又有人飛跑去告知保甲裏正。

果然那羅氏的臥房裏,箱籠床被被翻得一團糟,那放首飾細軟的地方卻是空空如也!

眾人正面面相覷,卻聽著柴房裏有些動靜,再一看原來打從柴草堆裏,爬出個小童來。

“狗兒?”

“你怎麽在這兒?你娘呢?”

狗兒眨了眨眼,指了指羅氏的臥房,比劃了個背包袱的動作,接著又指指院門。

這下大家夥可全明白了。

“羅氏這是……也跑了?”

“天下竟有這樣狠心的親娘!連兒子都丟下不管?只顧自己跑路!”

“嘖嘖嘖,豈止呢!這是恨不得兒子去死哩!不然不能把屋子院子都禍害一遍哩!”

眾人罵了一通羅氏,又瞧著這院裏給禍害得夠嗆,廚房裏更是沒有一粒米,狗兒小小年紀,肯定是沒法過活的。

沒多久,保甲裏長和更多的街坊都進了劉家,瞧了這般光景都是搖頭罵嘆一陣。

這劉狗兒肯定不能讓他一個人呆在小院裏,眾人商議一番,決定將這小童送去他堂姑劉氏那裏。

劉氏一家雖說受牽連搬出了侯府,可聽說侯爺並沒怪罪,每月的月例都還照發著,他們家的日子差不了,養活個能幹活的小兒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於是田家一家人剛做好了午飯,就迎來了這樣的“驚喜”。

劉氏的慈眉善目這會兒卻罕見地籠上了一層烏雲,為難地看向當家人田管家。

田管家也不算多高興,皺眉想了想,嘆了口氣道,“留下吧……”

說完這句就負手出了自家的大門,自打搬離侯府住進這個院子,田管家就沒有過笑臉的時候。

劉氏把堂侄子帶到飯桌前,她兒子田大郎倒也罷了,女兒田雪娘卻是黑著臉,夾了幾樣菜進碗裏,然後端著碗走了。

“我回房去吃。”

劉氏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劉狗兒倒是不認生,捧起他面前的飯碗,就吃得香甜……

就在街坊們和劉氏心裏把羅氏罵了個狗血淋頭時,羅氏自己何嘗不在狂罵著賊老天!

此時她被關在一間黑漆漆的屋裏已然有五六個時辰,這屋裏陰冷潮濕,氣味黴壞,她還被綁得結結實實地,勉強手腳並用地靠著墻坐起,也沒有舒服多少。

她不就是想著那死王八也不會再回來了,難不成她還傻乎乎地守著那小院替人養活便宜兒子啊?

前些日子她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是想著尋個好時機卷包跑路,哪知道喬裝成個老婆子才出了城沒多遠,就被人從後頭打暈,帶來了這個鬼地方!

就不知道這打暈她的人是要圖財啊還是圖色!

圖色吧她倒不怕,可這把她一關好幾個時辰,別是把人給忘到這兒了,那她可就真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

這念頭把她嚇得渾身哆嗦,扯開嗓子大叫起救命來!

也不知是否她的聲音傳了出去,果然這黑屋的門從外頭打開了。

一個黑衣蒙面人踱步而入。

黑衣蒙面人全身玄黑,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如同能看穿人心似地盯著她,羅氏靠著墻渾身直哆嗦,“你,你……好漢饒命啊!”

羅氏痛哭流涕地就要起身磕頭求饒命,然而她手腳都被捆著,這一動沒磕成頭,反而骨碌骨碌地打了好幾個滾,羅氏嘴裏尤自不休,“劉全做的,那些事,奴都不曉得呀!”

她一個尋常婦人,平日裏也無非就是買東西時多占點小便宜,跟婆娘們鬥兩句嘴,哪裏會惹上這般的煞星?不用問都知道定是死王八劉全招來的事!

“你來說說,劉全都做了什麽了?為何你是他枕邊人,卻不曉得你家男人的事?”

那人眼神中露出濃濃的興味,幹凈整潔的手上卻把玩著一把巴掌大的小刀。

“他,他貪了船隊的銀子!”

“這個全城都知道!”

“他同奴家並無多少夫妻之情,在外頭好些個相好,還在五裏坡那個村霸占了一家泥腿子的閨女……這回出事,他竟是提也不提就自己跑了,奴家好恨啊!”

“可你還不是拋下你兒子劉狗兒跑了?”

“那怎麽能一樣,那小崽子又不是老娘生的!”

羅氏又凍又餓,被關在這兒已是到了崩潰的邊緣,又是怨憤又是恐懼,一句話脫口而出,把她自己也給嚇著了,“不,我不是,我……”

“哦,劉狗兒不是你生的,那是誰生的?是劉全的前妻?”

黑衣人的聲氣倒溫和了許多,似乎對劉家的隱秘事特別有興致。

羅氏一句話沒說好,暴露了多年來的秘密,想想她如今小命危急,還替姓劉的遮掩個啥?

便道,“哼!劉全那沒本事的貨,哪個好人家的女子會嫁他?哪有什麽前妻?”

黑衣人目光一閃,“羅氏!”

“你是長陽城哪個院子裏出來的?”

羅氏身子一震,如見鬼似地瞪著眼,“你,你怎麽知道?”

黑衣人嘿然一笑,卻並不作答。

羅氏眼珠子轉了幾轉,笑道,“罷了,這位爺你替奴家松開繩子,奴家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劉全的老底都抖摟出來可好?”

黑衣人點點頭,手中短刀嗖嗖幾下,羅氏身上的繩索紛紛落地,羅氏揉揉手,捏捏腿,這才略有逃出生天之感。

“奴家自小生在長陽城,因家窮就被娘老子賣進了長陽城的迎春堂。奴家年少時也算是堂子裏的頭牌,可惜好景不長,到了二十出頭就被新人擠成了舊人,只好冷清度日……那劉全卻是離迎春堂不遠的另一處堂子聞香閣的雜役,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做些打雜的活兒,掙幾個錢也都吃喝嫖盡,聞香閣的姑娘身價貴,且也都瞧不上他個雜役,劉全便只能到旁的堂子裏頭尋姑娘,這不,就識得了奴家。”

黑衣人目光微閃,心想雖羅氏沒有明說,但這個聞香閣大約是比什麽迎春堂的檔次要高上些許。

“五年多前,劉全忽然尋到奴家,道他在這些人裏頭最中意的就是奴家,他要給奴家贖身,帶奴家回鄉做對正經夫妻,這劉全雖然沒甚本事,但有人樂意娶奴家,奴家還是極喜歡的,當時便自帶著許多攢下的私房跟了劉全,哪知沒過幾天,劉全就抱回來個一兩歲的嬰孩,就是劉狗兒,劉全說他要帶著奴家回鄉,又怕家裏人不認這婚事,就抱個兒子來,等回鄉的時候就說是奴家親生的,這樣顯得更像真夫妻!奴家一想也沒錯,這二十多歲的婦人若是還沒有兒子,定然被夫家不容,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認下了……”

“起先回了安海城,劉全靠著他堂姐得了好差事,奴家也為他高興,也是誠心想跟他過日子的,誰知他發達了就忘了當初的落魄,長年不歸家也罷了,歸家沒半天就惦記著往外頭跑,吃喝嫖賭樣樣不缺,奴家若是想勸幾句,他就罵奴家也不照照鏡子,不過是那種地方出來的,也想擺正房太太的譜兒……奴家可不就心冷了,連帶著也不想養活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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